向哨的失控關系 by 漫無蹤影
文案
傳說在三不管M19星有個叫林江樾的哨兵，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向導聽了都害怕。
帝國向導謝延聽後不以為意，直到某天奉命前往M19，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魔鬼哨兵。
青年眉眼精致，身姿挺拔，笑容溫和友好，與傳說中的大為不同。
謝延一直認為他是無害的。
在後來，他被林江樾坑害，落難黑色之淵，罪魁禍首卻在安全區不慌不忙的對他揮手：免費假期，隊長不用謝我。
謝延：？
**
坑騙完謝延之後，江樾用謝延的錢開了最貴的酒店，點了最貴的房。
然而床還沒躺熱乎，錢的主人就出現了，目光冰冷，並用槍對準了他。
林江樾拍了拍身邊空位：度假回來了？要不要一起？
謝延：……
***
S級向導謝延被稱為帝國利刃，是罕有的攻擊型向導，也是唯一一個成為一群哨兵頂頭上司的向導，狠起來，哨兵都怕他。
大家聽說他要去M19調查一個哨兵，大家都覺得這個哨兵完了。
結果這個哨兵跟著他回來了，還住進他的家，用他的錢，開他的飛船。
更可怕的是，這個哨兵還敢朝冰山隊長肆無忌憚的撒嬌。
在某個關鍵時刻，林江樾故技重施。
林江樾：隊長，我怕疼。
謝延：嗯。
這一次林江樾失敗了，失敗的後果很慘烈。
林江樾罵罵咧咧，傾盡垃圾星區之所學。
謝延：繼續。
專業點火·話癆哨兵受VS職業滅火·沈默向導攻
互坑互害又互利
第1章 帝國調查隊
銀河帝國擁有上萬個太空站，最窮最小的大概就屬位於帝國邊陲的麻雀太空站。
窮到什麼地步？
無所不搶的太空海盜路過都懶得多看一眼的地步。
窮歸窮，小歸小，麻雀太空站卻五臟俱全，同時五毒俱全。
違法的海盜、走私犯、逃犯，合法的商人，圖新鮮的外地人一應俱全。
不過似乎因為惡人多了，這里反而維持著微妙的平衡，並在這十幾年里，慢慢地繁華起來。
麻雀太空站最受歡迎的是一家賣雜香粉的店，今天雖然到了飯點，但因為店里坐著三個詭拉海盜，所以門可羅雀。「詭拉」屬於邊域海盜里比較兇殘的一支，即使是同行，也對他們避而遠之。
這三人一身橫肉，膀大腰圓，頭發梳得高高的，像個刺猬，皮膚微微發綠，胳膊上還刺著大片文身。
他們老大最近在養傷，他們這才有機會出來晃，在店里他們一邊吃東西，一邊吹牛，說話時嗓門響得生怕別人聽不到他們的「英勇事跡」。
店老板耳膜都要被震破了，卻不敢說什麼，只能背對著他們，默默嘆氣。
「老板，來碗粉，要超級辣。」高挑的青年慢悠悠進了店，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下。
本來這三人還想看看是誰那麼不長眼，結果一看見青年進來，就立刻噤了聲，連忙低頭吃粉，甚至吃粉的動作都變得斯文起來。
老板一見青年，有些好笑又無奈道：「你不是在坐牢嗎？怎麼又出來了？」
林江樾懶洋洋道：「透透氣。」
他說著，藍眸向旁輕輕一瞥，視線落在那三個海盜身上：「詭拉的人啊。」
那三個被點名的海盜只能朝林江樾嘿嘿幹笑。
「林哥啊，這麼巧。」
林江樾：「你們老大的傷怎麼樣啊？」
海盜幹巴巴笑道：「挺好挺好，感謝林哥手下留情，他對您佩服極了，還說了，改天請您喝酒吃肉。」
林江樾掀落兜帽，露出一頭囂張的白發，不過這白發在燈光的照耀下，卻泛著淡淡的金色。
「他是破口大罵，然後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吧。」林江樾笑瞇瞇的，桃花眼眼尾微翹，漂亮且具有親和力，被他這張臉騙過的人，如銀河帝國里的恒星一樣多。
這三個海盜被戳穿，也只得打哈哈，付了粉錢，趕緊溜了。
店老板揣著錢，高興道：「也虧得是你來了，他們人也走了，飯錢我也拿到了。」
如若不是林江樾，那三個海盜大概率是要吃霸王餐的。
林江樾催促道：「那你快點，我要餓死啦。」
不一會兒，店老板端上一碗熱乎乎的雜香粉，然後坐在旁邊，八卦地問：「聽說昨天你去了第五區，怎麼？在牢里待膩了，去見老相好了？」
麻雀太空站一共有八個區，功能分明，第五區就是所謂的情色區。
「我能有什麼老相好。」林江樾哂笑，「我最大的相好就是這粉。」
店老板也沒多問，只是嘆氣道：「你說你，人都出來了，有空去那種地方逛，怎麼不去調查調查，要是你先查到點什麼，到時也可以不那麼被動啊。」
「這次死的那群人里可是有大家族的人，恐怕事情不會那麼容易混過去，你對自己的事上點心吧。」店老板的語氣里有幾分真切的關心。
一年前，帝國派出多支礦星搜尋小隊，為帝國尋找新能源，其中一支隊伍於一個月前到了第十二星區。由於這一片星區海盜橫行，航道覆雜，所以小隊花重金雇傭林江樾帶路。
十天前，這支小隊在一顆小行星的礦洞里遇險，傷亡慘重，隊里的哨兵全部遇難，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找不到。但林江樾逃了出來，所以他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被關押在瑞莫茨（remote-偏僻）星的監獄里。
本來，林江樾沒當一回事，在礦洞里，純粹是那些人作死才出事的，他沒多大責任，就連瑞莫茨星的執行官都覺得這就是一起普通的意外事故。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死的人里有愛德華家族的人，帝星極為重視，竟然派了哨兵特別行動小隊來調查事故原因。
「我對自己很上心啊，要不然怎麼會一出來就來填肚子呢？」林江樾答非所問。
店老板被他噎得無語。
林江樾見狀又安慰道：「我這人很惜命的，礦洞發生的事是意外，我沒主要責任，來查就來查唄，不會有事的。」
「希望如此，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拿你來開刀撒氣呢。」店老板沒那麼樂觀，「咱這些人，在那些權貴眼里，不過是爛命一條。」
林江樾玩笑道：「那我不是更要多吃幾口粉了，免得以後吃不到了。」
「去去去，少說不吉利的話。」店老板又問他，「這次哨兵特別行動小隊是誰領頭？」
林江樾正在看《帝星新聞》的報道，全息屏幕里出現一張冷峻的臉。
他注視著新聞里的人，此時他臉上全無懶怠之意，多了幾分認真。
【哨兵特別行動隊第一隊隊長——謝延榮獲「星輝勳章」，此次榮獲勳章體現……】
「謝延？」店老板瞪大了眼睛，吃驚道，「怎麼會派他來？」
謝延，評級為S級的向導，這意味著他的向導能力上限無可估量。
他從軍校全A畢業後，由於某些原因，放棄了對他爭議巨大的軍部，而是選擇進哨兵特別行動隊，至今任務完成率100%，深得皇帝陛下信任，被稱為「帝國的利刃」。
他完美得仿佛沒有一絲瑕疵。
林江樾隨口答道：「可能因為近吧。」
店老板一下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啊」了一聲，然後莫名其妙地問：「這是什麼破理由？」
林江樾解釋道：「從帝星到咱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別說飛船普通模式飛行，就是全速飛行也要三個月，等帝星的調查隊來了，黃花菜都涼了，正好謝延在第十一星區，就順手接了這調查任務唄。」
店老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他很快抓到了另一個重點，欣慰道：「你對他的動態這麼了解，看來也是做了功課的。」
「說啦，我很惜命的，對馬上要來調查我的人，多多少少也要了解一下。」
店老板提醒道：「聽說謝延是個S級向導？那應該很強吧，你小心點。」
向導極為珍貴，S級的向導更是罕見，在第十二星區，店老板還沒見過能拿到S評級的向導，所以店老板只知道S級向導應該很強，卻沒有清晰的概念。
「知道了知道了。」林江樾懶懶應付著，「我還怕他們這些帝星來的金貴哨兵向導，在咱這垃圾地方嚇得精神崩潰呢，別到時又賴我頭上。」
店老板知道那支帝國搜尋小隊給林江樾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
店老板也見過他們，對他們的總結就是能力普通，傲慢自大，只是仗著出身好，才能得到現在的職業，要是沒有林江樾帶路，在這一片星區，分分鐘就被這里吃人不吐骨頭的海盜給拆了，或是飛入危險的小行星帶、太空垃圾場。
店老板又看了一眼新聞里的謝延，此時謝延正從皇帝陛下手中接過「星輝勳章」，面對銀河帝國最高的統治者，還被鏡頭對著臉，他依然面無表情，一副沒朋友的樣子。
店老板嘀咕道：「哨兵特別行動隊里都是帝國最厲害的哨兵，直接由皇帝選拔，哨兵人均能力在A級，這謝延明明是向導，居然能當上一群哨兵的隊長，還是唯一一個向導隊長，真稀罕。」
林江樾哈哈笑了一聲，戲謔道：「說真的，我挺想知道那些哨兵到底有多菜，能讓一個向導爬到頭上當老大。」
林江樾也是一個哨兵，他卓越的飛船駕駛技術加上超強的哨兵能力，讓他可以在這一片星區橫著走。
沒人知道他是哪個等級，畢竟成長在這種三不管地帶，根本不可能做正規的測試。
不過和他交手過的哨兵，都不想再提他。
林江樾嫌棄道：「我討厭向導，也討厭菜的哨兵，他們這支小隊居然集合了所有我討厭的點，想到後面還要和他們待一段時間就頭痛啊。」
老板理解為什麼林江樾討厭這些人，他們這些邊陲星區的人，對帝星的人有著天然的厭惡。
不需要理由，就是純粹討厭。
不過拋卻地域、身份不談，只談哨兵和向導的屬性，林江樾身為一個哨兵，居然討厭向導，恐怕也是獨一份了。這也是老板十分不理解的地方。
哨兵擁有超強五感，戰鬥力遠高於普通人。然而哨兵的能力越強，五感過載的可能性就越大，此時哨兵的精神會承受巨大的壓力，容易進入狂躁狀態，甚至會出現精神遊離，危及生命的情況。
向導不僅可以平覆哨兵的精神力，經過訓練後，還能和哨兵共同戰鬥，做哨兵的輔助，使哨兵的能力發揮到最大。等級越高的向導，輔助作用越強。
目前，帝國登記在冊的向導人數比哨兵少，所以對哨兵來說，能匹配到一位高級向導共同作戰，簡直是走大運了。
雖然向導對哨兵極其重要，但林江樾還是很討厭向導。
由於哨兵沒有向導安撫，極容易發狂，所以之前無論林江樾願不願意，總有一些關心他的人幫他聯系過向導。然而那些試圖幫他做精神安撫的向導都被他用精神體嚇唬，一個個原本性情溫和的向導都是罵罵咧咧走的。
所以外界一度傳言林江樾是黑暗哨兵——不需要向導安撫的特殊哨兵。黑暗哨兵強大罕有，至今，帝國只出現過一位黑暗哨兵。
不過也有人說，林江樾離精神崩潰也不遠了，要不然，怎麼會發狂殺了帝國搜尋隊的人？死的人中有一位可是大家族的人，據說屍體都找不到，說不定是被發瘋的林江樾吃了。
還有人說，林江樾哪有那麼強，這家夥肯定是表面逞強好勝，背地里悄悄找向導安撫去了。
不管外面傳言怎麼樣，大家唯一能確定的一件事就是，沒人見過林江樾精神體真實的樣子。
林江樾聊完，終於能吃上已經微涼的粉，此時全息投影里已經播放到了生物科技類的新聞。
【近日，新生生物科技的基因編輯技術有了新突破，這對於治療……】
忽然，全息投影上跳出通訊提示，屏幕里出現了一張瘦巴巴的少年人的臉。
林江樾按了接通鍵，不動的投影變成了動態的人。
瘦巴巴的少年滿臉慌張：「老大！調查隊提前到了！他們沒走我這條官方航道，而是突然出現在龍象航道。」
從第十一星區到第十二星區，一共有十條官方航道。
林江樾都派人守著了，讓他們一有謝延飛船的消息就通知他。
結果謝延不走官方航道，而是走了龍象航道，這可是一條走私航道……
林江樾用手里的筷子攪了攪粉湯，看來謝延比他想象中的有意思點。
「老大，你趕緊回去吧。」瘦巴巴的少年焦急道，「別前面的事還沒洗清，又攬個越獄罪。」
林江樾是債多不壓身，他氣定神閒地放下粉碗：「讓老獨眼幫我拖一下謝延的飛船，就當是還上次欠我的人情了。」
老獨眼是有名的走私犯，現在就在龍象航道附近活動。
「哦哦，好的！」瘦巴巴的少年趕緊掛了通訊。
林江樾對老板道：「我先回去坐個牢，祝您生意興隆，下次我再來吃面。」
老板：「得嘞，你也注意安全。」
五分鐘後，老板看到一艘拼接組裝而成的破飛船飛速離開太空站。
這艘飛船雖然破舊，在這偏遠的星區卻非常出名。
因為它是林江樾的飛船。
林江樾的飛船是用各種淘汰品、二手貨拼裝成的，他還時不時撈點飄在宇宙中沒人要的飛船殘骸回去，能拆下來用的就繼續用。
從麻雀太空站到關押林江樾的瑞莫茨星，明面上有三條航道可以走，暗里還有一條走私航道，更近更快。
林江樾是趕回去坐牢的，自然是抄近路。
可他才進入航道沒幾分鐘，一艘銀黑色的楔形飛船就如同幽靈一般，突然出現在他的掃描顯示屏上。
接著，一道電磁脈沖波從銀黑色的飛船上發出，如同一張無形的網，襲向林江樾的飛船。
在被網籠罩的瞬間，林江樾的飛船迅速失控，自動進入應急休眠狀態。
林江樾看著緩緩靠近的銀黑色的飛船。
他一眼就認出這是帝星的雷特科技最新出的戰鬥飛船。
最新的設計，最頂級的配置，最舒服的駕駛艙，是有錢人和走私犯都弄不來的高級貨。
林江樾只在新聞里看過。
開著小破飛船的他有點眼紅、牙疼、心酸。
作者有話說：
下本開《失憶後我紅遍全網》OR《我在星際撿廢品》，前者是沙雕甜文，後者是天才機械師X高冷機械駕駛員的故事，感興趣的小夥伴可以去專欄里收藏一下哦——
第2章 強強相遇
這麼豪華的飛船，恐怕連第十二星區的執行官都無法買到，那這飛船駕駛員的身份不言而喻。
兩艘飛船靠得非常近，可見銀黑色飛船的駕駛員對自己的駕駛技術非常自信，並且不怕死。
林江樾望著前方飛船的駕駛艙，對方的駕駛艙開了屏蔽器，所以從他的視角看過去，黑漆漆一片，啥也看不到。
不過林江樾有著作為哨兵的直覺，他感到自己似乎被某種力量觀察和審視著。
清晰的精神力像海浪一般，一波一波地壓向他。
一個向導，壓迫力居然這麼強？
林江樾唇角微揚，藍眸里多了幾分認真，更透著遇到勢均力敵對手的興奮。
一團黑色的影子在林江樾背後緩緩站起來，它的身體瞬間膨脹，像一只奓毛的怪獸，深藍色的眼睛猶如極地寒冰。怪獸嘶吼一聲，無數冰淩飛了出去，襲向澎湃的海浪。
當冰淩落到海水中時，與之相接觸的海水居然都被凍住。
林江樾聽到，海天相接的地方傳來獸類的咆哮聲，如同煌煌天雷，震耳欲聾。
那就是謝延的精神體，據說是一條龍。
來自古老地球神秘東方的龍，是一種異常兇猛的獸。
當初謝延做向導測試時，測出這個精神體，讓哨兵向導學院一度以為是機器出了問題，又重測了好幾遍，第三次測的時候才確定，謝延的精神體真的是一只猛獸，而不是溫柔的動物。
林江樾之所以用「據說」，主要是因為第十二星區離帝星太遠，而謝延又是重要戰鬥人員，他的資料不可能像大白菜一樣，在星網上一搜就到處都是。
所以林江樾費了挺大工夫才收集到謝延的資料，並對這份努力挖來的資料半信半疑。
不過現在，他收集的資料的可信度大大提升了。
林江樾的精神力越逼近，謝延的精神力就越退後。
接著那股海浪一樣的精神力如同退潮的海水，快速消散了。
對方控制精神力控制得非常精妙，一撤，就撤得幹幹凈凈，現場毫無痕跡，林江樾無法捕捉到任何殘余的精神力。
這有點可惜，如果他能抓到對方的精神力，就可以順勢侵入，強行扒開對方的腦袋瓜看看。
就在林江樾惋惜之際，他的飛船接到了通訊邀請，他接受後，屏幕上出現了一張英俊無儔的臉，黑發黑眸，是標準帝星人長相，只是比起那些精致的貴族，眼前的男人又多了幾分磨礪出來的氣質，像是一把能斬破黑暗，撕出光明縫隙的利刃。
那一雙黑眸看過來，里面有著沈甸甸的力量，讓人不敢直視。
不過林江樾卻微微擡起下巴，直勾勾地看向了對方，然後揚了揚眉毛，藍眸彎成一個漂亮的弧，友好地笑了笑：「嗨。」
謝延沈默不語，依然看著林江樾。
明明是隔著全息屏在交流，但林江樾卻有種被面對面盯著的感覺。
林江樾繼續道：「能在這茫茫宇宙里相遇，真是緣分啊！」
能把追捕說成緣分相遇的，大約也只有林江樾了。
謝延無動於衷，公事公辦道：「卸下武裝。」
這不就是標準的銀河帝國逮捕語嗎？
林江樾看著那張冰冷的臉，覺得謝延比他家機器人還機器人。
他本來就是要回瑞莫茨星的，可是被抓回去和他自己回去，是兩個概念。
轉念間，林江樾已經有了逃離之法，不過他還是忍不住想捉弄這冰山臉。
「我不會，謝隊長要親自來搜身嗎？」林江樾調侃道。他說完，趁著謝延楞神之際，又朝謝延飛了個燦爛的笑容。
「牢里見啊。」
「記得把飛船還我。」林江樾狡黠地眨眨眼。
謝延聞言，眉頭微蹙。
林江樾不待他回答，立刻關掉通訊，轉身坐進逃生艙。
這款逃生艙是百年前的老款，還使用古老的操控方式，無法被電磁脈沖波幹擾。
這就是林江樾的後手。
小破飛船底部突然噴出深紅色的火焰，一個圓溜溜的逃生艙從飛船底部脫離，飛速滑向茫茫遠處。
謝延目光沈沈，注視著那個越來越遠的逃生艙。他當然可以追擊，或是擊落林江樾的逃生艙，不過他沒有這麼做，只是靜靜看著林江樾離開。
此時，一通通訊打到了謝延這，他接通後，一個青年出現在全息屏里。
對方擁有一頭紅發，皮膚偏白，說話跟機關槍似的，吧啦吧啦，非常活潑。
「哇，隊長，真沒想到，那獨眼船長挺狡猾的，我們跟他拉扯了好幾個回合呢。」
「對了，隊長，你抓到那家夥了嗎？」
謝延：「沒有。」
「什麼？隊長你居然失敗了？」紅毛一說完，就被人狠狠拍了一下腦袋。
「你會不會說話！」接著，全息屏被這人一奪，轉向另一邊，出現的還是一個紅發腦袋，就連長相都和剛才那紅毛相差無幾。
他倆是謝延的下屬，也是一對雙胞胎，A級哨兵，因為饞謝延的向導能力，他倆曾經不知死活，想要做謝延的匹配哨兵，結果別說精神力決鬥，就是物理決鬥都沒有打過謝延，自此兩人老老實實做了謝延的小弟。
「隊長，你別在意我這智障弟弟，他就是不會說話。」
謝延淡漠地下達指令：「收隊，前往瑞莫茨星。」
「是！」兩個紅毛異口同聲地應道。
「格恩，第四出機口臟了。」
「啊！！」剛才出言不遜的紅毛發出慘叫聲，「隊長，那里好難清理的啊！」
謝延：「嗯。」
「啊啊啊！隊長，我錯了！饒了我吧！」
謝延關掉了通訊，只留紅毛在主飛船繼續慘叫，然而他叫的越慘，其他隊友笑得越歡。
——
銀河帝國擁有九個星域，每個星域又劃分為十幾個星區。
林江樾坐牢的星球叫瑞莫茨星，位於第九星域的第十二星區，離麻雀太空站只有兩段航程。
然而就是這短短的兩段航程，卻在暗地里擁有十幾條走私航道，不僅數量比官方航道要多，每一條走私航道還都繁忙無比。
雖然在瑞莫茨星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走私飛船進出，但官方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說穿了，在這個沒有帝星支援，窮得叮當響的小星球，官方還要靠著走私商的那些上供才能撐下去，只要那些走私犯不要在明面上做得太過就行。
正是這種從上到下的敷衍和混亂，才讓林江樾可以明目張膽地出獄透氣。
算下來，他前前後後也就在牢里待了兩三天而已。
監獄離城區很遠，坐落在瑞莫茨星最荒蕪的地方。
灼熱的陽光烘烤著這一大片荒涼的石地，放眼望去，幾乎看不到水。在荒地與綠洲的交界處，坐落著一座圓形的特殊建築，這就是瑞莫茨星的監獄，主要是用來關押重犯的。
「警告，你正非法闖入瑞莫茨星的空域，請迅速離開。」
瑞莫茨監獄探測到林江樾的逃生艙在接近，立刻發出了警告。
林江樾飛快輸入瑞莫茨監獄的通訊碼，在對方接通後，言簡意賅地說：「是我。」
「林哥？怎麼是你呀！」通訊里的人聽出是林江樾的聲音，居然極為客氣，「你怎麼開著一艘沒有編號的飛船？我都不認識了，差點打了你，你的「大天鵝」呢？」
林江樾的飛船雖然醜不啦唧，但他堅持根據地球的古老童話，給他的飛船取名「天鵝」，理由是總有一天他的飛船會蛻變。
每一個聽到這理由的人，都在他背後偷笑了三天，笑這一點也不霸氣的飛船名，也笑林江樾搞笑的童心。然而笑歸笑，當著林江樾的面，可沒人敢不乖乖叫一聲「天鵝號」。
「讓人暫時保管了，太空港現在能降落嗎？」
「能能能。刀疤，快去給咱林哥挪個位，歡迎他回來坐牢啦！」通訊里的人一邊催促同伴，一邊還不忘調侃林江樾，「林哥，你這飛船開得像酒駕。」
「我開的是全手動駕駛飛船。」
「啊？？」通訊里的人大喊道，「我草，刀疤，快去避難！」
在一百多年前，操作覆雜的手動駕駛飛船就已經完全被淘汰了，這種老式的手動駕駛飛船操作則還要覆雜得多，即使是最精簡的飛船，也最少需要兩個人才能操作。
結果現在林江樾一個人開著過來？！
這無異於一顆炸彈落地。
監獄里能跑的都躲起來了。
逃生艙飛船要精準降落，就需要一系列覆雜的操作，林江樾恨不得化身八爪魚，他的手瘋作著繁多的按鍵，各種提示音嘟嘟嘟響個不停。
只見逃生艙左晃晃，右晃晃，像喝醉酒了一樣，雖然十分驚險，但終於還是安全地落在太空港。
林江樾跳出逃生艙，走進監獄，那些躲起來的獄警一個個都鉆了出來。
「林哥，厲害啊，那麼老的飛船都能開。」
「要不然怎麼說咱林哥是打海盜的能手呢！在天上，就沒人是咱林哥的對手。」這些獄警對林江樾的態度不像是對待犯人，而像是對待朋友。
「好了好了，別吹了，帶我回牢里。」林江樾隨手抓了一個人給自己帶路。
那人一邊走在前面給林江樾帶路，一邊好奇地問：「林哥，你怎麼提前回來了？原定不是下午回來嗎？」
林江樾同情地看了那人一眼：「遇到了點意外。」
「哦！肯定被林哥你解決了吧？哈，什麼意外都難不倒你。」
林江樾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身後響起其他獄警慌亂的喊聲。
「特別調查組的人來了！」
林江樾面前的獄警腦子轉得還挺快，他立刻明白林江樾遇到的意外是什麼了，頓時面如菜色。
第3章 高級貨
林江樾前腳剛到牢房，就聽到監獄門口方向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整齊沈穩，一聽就是經過正規訓練的，跟監獄里這些打擺子混日子的監獄警察完全不一樣。
林江樾之所以可以聽得清那麼細微的腳步聲，自然是因為他的哨兵能力。如果林江樾有意將精神力集中在聽覺上，他甚至可以聽到幾公里外的聲音。
哨兵的五感能力分為聽覺、嗅覺、視覺、味覺和觸覺，B級包括B級以下的哨兵，覺醒的五感能力通常有2-3個，A級哨兵覺醒的五感能力有4-5個，頂級哨兵甚至會出現罕有的超感能力，也就是預知未來。
目前登記在冊的哨兵，還無人擁有超感。
哨兵和向導統一歸塔管理，位於帝星的是中央塔，在九大星域還有星域分塔。
哨兵和向導的能力不是一成不變的，經過專業的學習與訓練，有些初評級低的哨兵和向導可以實現自我能力的突破。
所以各星球的哨兵向導對中央塔營營逐逐，希望能在那里得到提升。
當然，再大的突破也僅僅是往上走一個台階而已，不可能實現跨階的突破，也就是一個B級哨兵，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突破成S級哨兵。
由於哨兵和向導能力特殊，帝國一直十分重視，九大星域分塔天天費盡心思地招募人才。
但即使如此，在邊陲星域，依然有許多不接受招募也不服管的野生哨兵。
很快，林江樾聽到外面喧鬧起來，仿佛一滴水落在熱油里，滋啦啦的全是沸騰的聲音。
「哈哈哈，快看看，帝星來的高級貨！！」
「這黑頭發黑眼睛，真他媽純正！」
監獄里關押的都是些流亡分子，過了今天可能就沒明天的，他們才不管來的是什麼人，地位有多高。
他們只看到眼前這男人，寬肩窄腰，身姿挺拔，很有味，又是黑發黑眸，是最純正的帝星貴族的長相。
「閉嘴！安靜！」獄警威脅性地揮動著微型激光棒，被這種激光棒照到不會死，但身體會刺痛甚至是麻痹。
然而現場秩序卻越維護越亂，甚至有點沸反盈天的跡象。
站在風暴中心的謝延卻面無表情，好似平靜的古井。
倒是跟在他身後的人忍不住了，罵道：「這些垃圾！」
忍不住開罵的是紅毛雙胞胎里的哥哥。
另外一個黃毛倒是比較看得開，玩笑道：「哈，還好跟著來的人是你，不是你弟，要不然他恐怕要暴走，把這里都拆了。」
走在前面帶路的獄警擦了擦額頭的汗，別說是為首的謝延，就是謝延的下屬，他都得罪不起。他回過頭，趕忙賠罪道：「長官，這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就是過過嘴癮，您千萬不要往心里去。」
謝延駐足，平靜地看了獄警一眼：「無事。」
就在這時，謝延耳邊響起不合時宜的聒噪聲。
「這樣的高級貨色，我能幹他個三天三夜！」
調戲的話語還夾雜著金屬門板搖晃的聲音，鄰近的囚犯都哈哈哈大笑起來。
謝延漆黑的眸子往旁輕輕一掃，幽深冷厲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栗。
剛剛還囂張的囚犯就像被人掐住了喉管，忽然沒了聲。
外面的熱鬧，雖然林江樾不能看到，卻聽了個一清二楚。
很快，他就看到那高挑的身影停在了自己門前。
謝延進來時，門外的光也跟著照了進來，不過這光還是被他擋住了大半，光線在他周邊，仿佛有了實體，縈繞著他，形成一層金邊。
林江樾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冷淡的黑眸里一點多余的情緒也沒有，身上的軍裝筆挺利落，透著禁欲的氣息。
怪不得那些重犯會躁動了。
林江樾曲膝坐在床上，背靠著墻壁，全身好似沒有骨頭，懶洋洋地朝謝延笑道：「謝隊長，怎麼樣？我們這的歡迎儀式是不是很別致？」
「非常熱鬧。」謝延似乎不為方才聽到的污言穢語所動，坦然坐在林江樾對面的椅子上，這張椅子是監獄的人特意為他準備的，幹凈精致還配有軟墊，看上去比林江樾那石板做成的床還要舒服。
林江樾見進來的人只有謝延，另外兩個哨兵則守在門外。
「不讓你的屬下進來保護著？」林江樾調侃道，「就這麼和一個「臭名昭著」的哨兵待在一個屋里，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謝延沒有理會林江樾的挑釁，而是按了按耳背，一塊透明的屏幕覆蓋住謝延的雙眼。
「要掃描啊？」林江樾站起身，大大方方地張開手臂，「我身上沒藏致命武器，真的，沒騙你。」
謝延道：「我相信儀器。」
「有進步啊，比剛才多說了一個字。」林江樾煞有介事地為謝延鼓掌。
掃描儀顯示，林江樾身上沒有高危熱武。
安全圖標是綠色的，就顯示在屏幕上，所以林江樾也看得到。
林江樾一見圖標是綠的，就開心道：「綠的吧，說了我沒藏致命武器。」
「別動。」謝延忽然走近，準備近身搜查。
他顯然覺得林江樾這種人不會按套路出牌，於是準備親自再搜一遍。
「哎哎，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林江樾嘴上不滿地抱怨，不過也並未見他真的不滿，而是很配合地不動了。
林江樾與謝延面對面站著。
高挑的身影逼近，林江樾能更近距離地欣賞這張俊臉。
這樣的顏，無論看多少遍，都不會膩。
並且無論看多少遍，最後都會將目光聚在那雙黑眸上。它們像是深山里的霧，沈靜深邃，還有一絲陰郁。
林江樾的嗅覺十分靈敏，而謝延又是頂級向導，他的氣息對頂級哨兵來說，是一種誘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人的精神力在之前有過激烈的「糾纏」，在謝延靠近時，林江樾能感覺到自己沈靜的精神力有了一絲輕微的波動。
這波動很細小，就像是石頭扔進海里。
你可以說激起了水花，又可以說沒有。
這種奇妙的感覺，是林江樾與任何向導相處時，都沒有體會過的——他和那些向導相處得不久，並且大多以他被罵告終。
林江樾想看看謝延的反應。
可惜那冷淡的眉眼里，看不出其他情緒。
謝延越是這樣，林江樾挑戰他的想法就越強烈。
當謝延的手碰觸到他的肩膀時，他輕佻道：「你輕點摸啊。」
「最好別碰我後頸，我這里很怕癢。」
「腰最好也別碰，屁股肯定不行哦。」
林江樾越說越來勁，不過他的提示似乎不奏效。
溫熱的掌心擦過他的後頸，手指伸入了他的頭發里。
這動作乍一看有幾分曖昧。
林江樾輕呼一聲，帶著點不知道是因為真的敏感還是假裝的喘氣音。
門外守著的兩個哨兵相視一眼，想著自家隊長在里面經歷的一切，他們想笑又不敢笑，並且深深佩服林江樾——牛逼，也不怕被他們隊長揍廢了。
林江樾微微擡著頭，望著謝延。
兩人的距離近到危險的地步。
林江樾輕輕一笑，桃花眼明媚燦爛。
「你這人怎麼越說不讓摸哪里，就越要摸哪里？」
謝延從林江樾的發絲里摸出了一個小夾子，放到林江樾眼前。
這種東西不屬於熱武，儀器自然掃不出來。
林江樾楞了楞，然後笑瞇瞇拿回，重新別在衣領上，解釋道：「在這種地方混飯，總要有點東西防身，這東西不致命，頂多麻痹人半個小時。」
謝延並未阻止林江樾，而是繼續認真檢查，他的手沿著林江樾的後背一直滑到後腰，這麼明顯的地方，林江樾自然沒有藏武器。
不過在他碰到林江樾的後腰時，林江樾微微動了動。
謝延鴉羽似的睫毛擡了擡，問道：「你口袋里是什麼？」
林江樾臉色有點臭臭的，好像不太高興，所以他更要調戲謝延了。
「你自己摸呀。」
謝延行事幹脆利落，依他所言，真的伸手去摸。
結果掏出一根綠色的小草。
謝延有片刻的楞怔。
林江樾終於看到這冰山臉有一點表情變化了，心情好了許多。
「我給你的草，喜歡嗎？」林江樾感覺搭在自己腰另一側的手明顯頓了頓，緊接著，那雙黑眸深深地看了過來。
林江樾思緒飛快，轉念一想，馬上悟了，他本來是想調戲謝延，結果這話歧義很大，「我給你的草」說快了，與「我給你草」有什麼區別？
林江樾暗罵一聲「草」，早知道不隨手在牢房的窗口摘草了。
就在他懊惱之際，眼前的人影已經退開，緊貼著的溫熱氣息也隨之消散。
不過林江樾的五感很敏銳，依然能捕捉到空氣中那一絲絲余溫。
林江樾從某人的氣息中回過神，正好看到謝延拿出一枚紐扣大小的東西。
按了按，它就變成了小玻璃球，然後他鄭重其事地把那棵草放了進去。
謝延又調節了一下玻璃球里的生態系統，一個小型的適合植物生長的環境就形成了。
林江樾：「……」
雖然人家很認真地收下了所謂的禮物，林江樾還是忍不住吐槽，這些權貴真有閒情逸致，發明這種不能吃也不好玩的鬼東西。
吐槽歸吐槽，林江樾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謝延的耳朵和口袋。
這些好東西，都是第十二星區這鄉下地方沒有的。
林江樾還是挺心癢的。
唉，可惜得不到。
林江樾又懶洋洋地靠回床上去。
「本來算著你最快也要十一天才到瑞莫茨星，沒想到你居然提前了一天半，謝隊長，你很快嘛。」
林江樾說的「快」，當然不僅僅是字面意義上的快，也不知道是謝延沒理解到，還是懶得理會，總之他沒有接林江樾的話茬，而是打開了全息投影。
一道光幕出現在兩人之間。
全息投影里先是出現林江樾的照片。
林江樾吹了聲口哨，沒個正形地說：「這張照片挑得不錯，我喜歡。」
接著，林江樾這十天的行程顯示了出來。
坐牢第一天下午，林江樾溜出去，在瑞莫茨星主城區逛了逛。
坐牢第三天，林江樾出去打了海盜，這場戰役持續了四天，以海盜組織詭拉退出瑞莫茨星空域方圓五十個航程的區域結束。
坐牢第九天，林江樾溜出去逛了太空站。
坐牢第十天，林江樾去吃了粉。
謝延評價道：「你也很忙。」
林江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他總覺得從謝延那沒啥語調的句子里聽出了「彼此彼此」的意味。
「看來我的行動，盡在你的掌控之中。」林江樾笑著問，「現在是要追責嗎？」
「我話可說在前面啊，打海盜是瑞莫茨星的執行官邀請我去幫忙的。」林江樾攤手道，「既然瑞莫茨星有難，我當然赴湯蹈火，義不容辭！這都是為了守護瑞莫茨星的安危，不能算我是非法越獄！」
林江樾言之鑿鑿，仿佛他真的是深明大義之人。
「五十萬信用點。」謝延毫不留情戳破他的牛皮。
銀河帝國的通用貨幣是信用點，而這五十萬信用點，就是瑞莫茨星執行官東拼西湊出來給林江樾的賞金。
林江樾臉皮比謝延的飛船外殼還厚，他大言不慚地說：「然後我適當收取了一點物質回報，這可是骨折價了！要不是為了瑞莫茨星人民的安危，我才不會打折。」
謝延深深看了林江樾一眼。
這一眼的情緒要比之前的多一絲絲覆雜。
哨兵的感覺可是很敏銳的，林江樾察覺到謝延的情緒波動，來了興趣，興致勃勃地追問道：「怎麼了？」
站在門外的兩位哨兵下屬——紅毛和黃毛——對視一眼，這話癆哨兵，是不是把咱家隊長整無語了？
雖然自家隊長常年處於無語狀態，但無語程度還是不一樣的。
謝延不理他。
「收錢不違法吧？」林江樾自言自語地嘀咕。
謝延關掉全息投影，起身道：「出發，去出事的礦洞。」
想要調查真相，不可能只看事故報告，必然要去現場勘查。
只要謝延願意，他可以永遠不接林江樾的話茬，反正他不會尷尬。
同樣的，只要林江樾願意，他永遠可以開始新的話題，反正他不知道尷尬。
「現在去？你那麼遠過來，不休息一天再去嗎？」
「那個礦洞可不好走啊，你們向導不是很柔弱嗎？」林江樾和謝延已經用精神力交過了手，自然知道謝延不是柔弱的向導，他這麼說，純粹是想看看謝延的反應。
謝延沒有理林江樾，徑自向門外走去。
林江樾又揣想道：「你們帝星公務員加班工資是不是很高？」
謝延停下腳步，回過頭，盯著林江樾，提醒道：「瑞莫茨星雖然偏遠，但不是法外之地。」
「你以為我是在拖延時間？」林江樾哪聽不出謝延的言外之意，他哈哈笑道，「謝隊長，你真是單純得可愛。」
「我雖然不奉公也不守法，但我肯定是一個好公民，這次礦洞意外，我才是最想弄清真相的人好嗎？這樣我才能繼續過逍遙日子嘛。」
林江樾整了整衣領，笑瞇瞇道：「既然謝隊長你這麼急，我就現在陪你出去調查啰。」
謝延將話癆林江樾拋在身後，快步向外走去。
林江樾出了牢房，見到守在外面的紅毛哨兵和黃毛哨兵，他自來熟地打了聲招呼。
紅毛和黃毛在外面憋笑憋了很久，猝不及防正面迎上林江樾，他們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糾結了一下，他們還是回應了這位敢於持續騷擾隊長的「英雄」哨兵。
黃毛哨兵道：「你好，我叫科米爾，是哨兵。」
紅毛哨兵道：「我叫格里·何，也是哨兵。」
「你們可比你們隊長有禮貌多了，他一直這麼惹人討厭嗎？」
科米爾和格里·何可不敢在背後議論他們隊長，所以兩人一起把嘴閉得和合緊的貝殼一樣。
「討厭嗎？」
走在前面的謝延忽然停了下來，眼睫微垂，視線落在腳邊的一團黑絨絨的精神體上。
「可你的精神體好像不是這麼認為的。」
這個物種不明的精神體是林江樾的，此時它正抱著謝延的腿高興地蹭，好像很舒服的樣子。
林江樾：「……」
這狗逼精神體居然叛變？！
作者有話說：
本章粗壯留言-發歡樂小紅包哈——
有沒有人不太懂哨兵和向導是什麼？不明白的話，我在作話里解釋一下
第4章 關小黑屋
謝延話音剛落，腳邊的黑團子就消失了。
精神體表達著主人內心的真實情緒。
人會撒謊，精神體不會。
林江樾的精神體這樣主動去貼近向導，還是第一次。
哨兵需要向導的安撫，沒有向導的安撫，哨兵很容易發狂，甚至危及生命。
這是在遙遠的第十二星區，也人人都知道的常識。
哨兵需要向導，向導同樣也需要哨兵的保護，越強的哨兵越受向導歡迎。
按道理，像林江樾這樣的，身邊應該早就有個固定向導了，然而他沒有。
他不像其他哨兵對向導那麼渴求，甚至還有點排斥，不喜歡與向導深入接觸。
之前林江樾氣跑了很多向導，他的惡行被一傳十，十傳百，最後他上了第十二星區所有向導的黑名單。
林江樾倒是無所謂，再也沒有向導來騷擾他了，他還樂得輕松。
可他的小弟們害怕啊，害怕哪天林江樾失控發瘋，遭殃的還不是他們？
不過他們也不敢質疑老大的選擇，畢竟發瘋是概率事件，如果明著質疑了，會被丟去收集溜溜獸的屎——一種巨臭的發電能源。
正是因為這麼多年來，林江樾的精神體從沒表現出親近哪個向導。
所以現在他看到自己的精神體居然那麼喜歡謝延，才會那麼吃驚。
尤其是謝延那句「可你的精神體好像不是這麼認為的」，實在是讓林江樾想找個飛船鉆進去，迅速離開這顆星球。
如此窘迫的林江樾，讓謝延都忍不住多品味了一眼。
「嘿，兄弟，你不用沮喪，我們隊長很強，天生吸引厲害的哨兵，往好處想，這說明你強啊。」科米爾自來熟地拍了拍林江樾的肩膀，「以前在學校做精神安撫訓練的時候，他身邊可是猛獸動物園。」
哨兵越強，對頂級向導的感應與渴望也就越強，他們的精神體自然而然喜歡圍在謝延身邊，而哨兵的精神體又都是猛獸，謝延身邊便成了猛獸動物園。
林江樾強調道：「我不喜歡向導。」
科米爾驚訝地說：「想不到你是沙文哨兵啊。」
林江樾疑惑：「沙文哨兵？」
科米爾解釋道：「沙文哨兵瞧不起向導，覺得哨兵才是宇宙之子，人類進化的巔峰，向導只能起到輔助作用。尤其是在安神石被發現後，這種論調就更多了，甚至有學者專門寫了論文來論證哨兵的優越性，難道你們這邊沒有這種說法？」
林江樾：「沒有。」
在第十二星區，大家都在溫飽線上掙紮，根本沒有搞精神歧視的工夫，更沒有時間去看去寫啥論文，這里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文盲，最熱門的職業是星際海盜和走私犯。
林江樾揶揄道：「你們帝星還真是體現了生物多樣性，人閒，屁事多。」
科米爾面對林江樾的調侃，倒也沒生氣，反而點頭讚同：「哈哈，你說的沒錯。」
「我還以為你這麼討厭向導，是因為你也是這種論調的支持者呢。」
走在前面的謝延有聽到他們的閒談，但一直沒有阻止，此時他的身影忽然微微一頓。
其實他的動作幅度很細微，但還是被科米爾捕捉到了。
科米爾自知這種和嫌疑犯稱兄道弟地閒聊行為屬於越界，他自己心虛。
所以一見謝延有反應，他立刻收斂起嬉笑之色，正兒八經得像個模範學生。
林江樾雖在閒聊，但也一直暗中觀察著這兩個哨兵對謝延的態度，謝延只是身影停頓了一下，科米爾就立刻規矩起來，可見謝延在隊中非常有威嚴。
這種威嚴不是靠身份和金錢就能獲得的，而是靠真正的實力。
嘖，不是一個徒有虛名的權貴廢物就好，這家夥最好真有能力可以調查清楚事情真相，還他清白。
雖然林江樾自認為無論他有罪無罪，他都能浪，不過背個莫須有的罪名，惹上一個大家族，還是挺麻煩的，他最怕的就是麻煩。
至於他不喜歡和向導接觸，當然不是因為什麼「哨兵是人類進化巔峰」這類無聊的觀點，而是因為他有一個秘密，一個一旦與向導建立精神連接，就很容易被向導發現的秘密。
他可不想讓這個秘密被任何向導發現。
尤其是前面那個高個子的冷臉向導。
謝延他們進來時，周圍的海盜對他們進行了「熱烈」的歡迎，倒是在出去的時候，這些海盜都安靜了許多，只是表情不善地盯著他們這些帝星來的人，至於這些人看著林江樾的目光就要覆雜多了，又懼又敬又恨。
林江樾坦然穿過這些情緒覆雜的視線，在要跨出監獄大門時，瞥見兩個獄警心神不寧地看著自己，一副想叫住自己又不敢的模樣。
林江樾心思活絡，不需要他們開口，就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了。
林江樾朝前面喊了一聲：「喂——」
明明現場有很多人，但謝延似乎就是知道林江樾是在叫自己，他回過頭，看著林江樾。
「他們會不會因為看守不力被追責？」林江樾用下巴指了指守在門邊的獄警。
謝延沈默地看著那兩個獄警。
也不知道是在訝異林江樾這個標志性的壞人會幫獄警說話，還是在認真思考追責的可能性——當然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他仍然面無表情；
林江樾觀察著謝延的表情。
他見過狠戾的眼神、貪婪的眼神、絕望空洞的眼神、冷漠的眼神。
但他沒見過謝延這樣的，謝延的冷淡和其他人不一樣，冰冷又平靜。
即使是像林江樾這樣五感非常強的哨兵，都看不透謝延的情緒。
過了半晌，在那兩個獄警等答案等得人都要麻了的時候，謝延才淡淡道：「不會。」
林江樾得了便宜，還不忘調侃謝延：「喲，謝隊長，謝了啊，您可真是一個好心人。」
換成普通人，大概早就生氣了。
不過謝延卻只是靜靜看著林江樾，黑眸沈沈的，沒有露出半分厭惡或是嫌棄。
林江樾被他盯著，有點不自在和困惑。
「怎麼了？」林江樾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戲謔之言張口就來，「難道謝隊長被我的善良打動了？」
理所當然的，他得不到答案。
謝延直接轉身走了。
草。
林江樾在心里罵道：你個悶葫蘆別落在我手上。
要不然我天天逼你說話，不說話不能吃飯睡覺。
當林江樾看到謝延，或者說是哨兵特別行動隊的大飛船後，他「草」得更響了。
這艘星際飛船配有目前市面上最輕最小的三級超空間引擎2300，還配有最新款的亞光速驅動器。
在星際飛船的下方，是四聯激光炮，簡直是奢配，想想在他們這鬼地方，最豪華的還是兩聯激光炮。這真的是人比人，氣死人。
飛船的腹部還有四扇艙門，內部一般是停放戰鬥飛船、巡航飛船的地方，謝延之前開的那艘來抓他的飛船，其實就屬於戰鬥飛船的一種。
星際飛船里配置什麼功能的飛船，都是船長自由選擇。
林江樾心想，如果是他，肯定會選擇配兩艘戰鬥飛船、一艘巡航飛船和一艘太陽風飛船。
反正想想不犯法，林江樾越想越大膽，甚至連再換個什麼類型的炮都想好了。
走近飛船，可以看到有五個忙碌的機器人正在對飛船進行維護，這數量的機器人，也只有土豪才能擁有。
林江樾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並瘋狂心動，他快步跟上始終走在前面的謝延。
「謝隊長，我能不能參觀一下你的飛船？」林江樾終於不是叫「喂」了。
「我保證只看看，絕不亂碰。」
「你的飛船真的太棒了。」
在林江樾的連番攻擊下，謝延不急不緩道：「科米爾。」
「是，隊長。」
謝延：「帶他去哨兵靜心室。」
林江樾：「……」
由於哨兵極可能在飛船上陷入狂暴的狀態，所以現在最新出的飛船都設有靜心室，里面有用安神石做的墻壁，還有專門為哨兵設置的白噪音，這些都是可以讓哨兵精神穩定下來的東西。
就這樣，林江樾沒能參觀他思慕的飛船，而是在靜心室里一直待到到達了礦星。
而且他總覺得謝延故意整他，明明從瑞莫茨星到礦星，快點飛的話，只需要一個小時，他們卻飛了兩個小時。
小心眼的向導。
到了礦星，來帶林江樾下飛船的還是科米爾。
「你們隊長呢？」
「他先下飛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謝延的態度，現在的科米爾一直緊繃著，不敢那麼熱情了。
林江樾踏上地面時，伸了個懶腰：「你們隊長是不是怕我啊？」
「噗……」科米爾終於繃不住了，哈哈哈大笑道，「我懷疑還真的是，反正隊長能不見你就不見你。你知道嗎，你現在在我們隊里已經出名了！我們隊長身邊也有話癆，但沒人能在我們隊長面前一直逼逼，你是第一個。」
林江樾：「我這人明明很好相處啊，熱情大方，真誠善良，簡直渾身都是優點。」
閒聊間，林江樾感知到洞口的方向也有哨兵，並不是飛船上那幾個，看來謝延是兵分兩路，一隊來監獄里找他，一隊先來了礦星。
另一邊，先行一步的謝延正在聽屬下的匯報。
正如林江樾所料，謝延的確是把人分成了兩隊，到礦星的這隊由一名叫宋亦舟的哨兵負責。
「隊長，這個礦洞地形覆雜，兩個小時的時間，我們還無法做完全的探查。根據初步探查，這個礦洞一共有三層，第一層和第二層擁有大量的安神石原礦。」
「不過在從第二層進入第三層時，探測儀器就失靈了，同時下到交界處的隊員們都出現了異常的精神波動。
幸虧有小姜在，及時為我們做了精神安撫，而且我還聽到了奇怪的摩擦聲和沙啞的低吟聲。」
「由於洞里情況不明，我們還是先撤了出來，所以暫時無法斷定，那聲音就是林江樾說的怪物發出的。」宋亦舟有點遺憾地說。
「嗯。」謝延微微頷首，讚賞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在洞里，哨兵會出現異常的精神波動，這一點倒是和林江樾的敘述相符。
作者有話說：
樾哥話多，是因為他要負責說兩個人的話，很累的-誰讓謝延不愛說話呢——
PS謝延聽到科米爾和林江樾聊天會停下，是有原因的，因為怕大家注意不到這個細節，所以特意圈一下重點，不過這個要以後再揭開啦
第5章 再次盤問
謝延聽完下屬的匯報，向周圍掃了一眼，不見小姜，便問道：「小姜怎麼樣了？」
明明是關心的話語，但他態度還是淡淡的。
下礦的哨兵一共有三人，再加上小姜一個向導。
在遇到危險時，小姜需要為三個哨兵做精神安撫，這可不是輕松的活兒。
宋亦舟道：「我讓他先去休——」
宋亦舟的目光落在謝延身後，滿意笑道：「這小子挺積極。」
剛剛還在休息的小姜已經匆匆趕了過來，一見到謝延，就自豪報喜：「隊長，我剛才為三個哨兵做了精神安撫哦！我是不是比剛進隊的時候厲害點了？」
小姜長著一張討喜的娃娃臉，身上有著剛從軍校畢業才擁有的朝氣，他的肩膀上停著一只長尾山雀，這只圓滾滾的小鳥一看到謝延，就主動飛到謝延肩膀上，然後啄了啄謝延的頭發，小腦袋親昵地貼了上去。
謝延用指腹揉了揉小鳥的腦袋，問道：「感覺怎麼樣？」
「洞里超恐怖啊，又黑又深，總覺得里面藏著奇奇怪怪的東西，還好宋哥他們察覺得早，及時撤離了……」小姜嘰嘰喳喳，像一只晨間在樹林里歡快唱歌的小鳥。
謝延不愛說話，但他身邊的人似乎都很喜歡說話。
所有人都以為以謝延沈悶喜靜的性格，大約會受不了這些「噪音」。
可他似乎不在意也不管，這造就隊里大部分人都很能說，很敢說。
宋亦舟輕咳一聲，提醒道：「隊長是問你身體怎麼樣。」
「哦！」小姜撓撓頭，拍拍自己的胳膊，道，「我沒事，已經恢覆好了。」
謝延：「嗯。」
許是因為都是向導，又或許是因為初生牛犢不怕虎，小姜十分親近謝延：「隊長，你那邊怎麼樣啊？那個哨兵難對付嗎？」
謝延言簡意賅道：「還好。」
「什麼？謝隊長的評價居然只是還好？看來我下次要展現出足夠的實力，獲得謝隊長更高的評價。」
慵懶又帶著點輕快的聲音從謝延身後傳來，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來人有一頭囂張的白發，當金色的太陽光在他頭頂掠過時，又會泛起奇妙的淺金色。
最讓人記憶深刻的還是那雙眼睛，漂亮明澈，笑起來時，宛若星辰般燦爛，又如桃花般明媚。
其他人都是老兵了，有好奇心但不至於很明顯地表露出來，只有小姜好奇又直接地多打量了林江樾幾眼。
眼前這「野生」的哨兵與常見的體格偏壯的哨兵不同，他皮膚白皙，體形修長，四肢偏細。
很多哨兵缺少向導的精神安撫，多多少少會產生難以控制的暴戾，不經意時，這種暴戾會在眉宇間流露出來，但林江樾臉上卻帶著親切的笑意，沒有一絲暴戾的痕跡。
哨兵對他人的視線很敏感，所以林江樾對格外關注他的小姜也同等地回應了一下，非常親切地朝小姜笑了笑。
小姜的精神體長尾山雀比他反應快，直接消失了。
精神體的消失，就是在警告小姜，這人很強，也很危險。小姜微微往後退了一步，站在了謝延身後。
林江樾楞了楞，他笑得那麼親切和善，怎麼把這小向導的精神體嚇跑了？
不過他對其他向導本來也沒啥興趣，於是又將目光轉回到謝延身上。
他朝謝延揚了揚下巴：「我真的好傷心啊，謝隊長對我的評價這麼一般。」
謝延反客為主：「你很在意我的評價？」
謝延的下屬們從沒見過可以和謝延針鋒相對的哨兵，大多露出吃瓜看戲的表情，他們的目光饒有興趣地隨著兩人的交談來回移動。
林江樾湊到謝延身邊，坦然道：「我在意像謝隊長你這麼帥的向導的評價。」
謝延眼簾微垂，目光落在林江樾的笑臉上，眼神里沒有實質的情緒。
林江樾耐心地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答，他無所謂地繼續說：「謝隊長，聽說你從不失手，任務完成率是百分百，你說我會不會成你人生里的意外啊？」
哦謔，這可是裸的挑釁啊！下屬們看戲的目光又轉向謝延。
其他人對謝延也多話，比如紅毛弟弟格恩和小姜，甚至紅毛弟弟還調侃了謝延，但他們對謝延依然尊敬和親近。
林江樾卻是綿里藏針的挑釁。
謝延黑沈沈的眼睛注視著林江樾。
就在林江樾以為謝延要繼續當啞巴時，聽他說道：「放馬過來。」
謝延話音一落，他的下屬們都驚訝地看著謝延。謝延做出這樣的回應，簡直是頭一遭。
林江樾第一次得到謝延的正面回應，他覺得心滿意足了。
林江樾舉起手，做出投降的樣子：「開個玩笑嘛，那現在我們是要進礦洞調查嗎？我終於快要自由了。」
他這話，其他人不敢茍同。
明明這牢，林江樾坐得很自由。
謝延不疾不徐道：「我有話要問你。」
林江樾配合道：「你問，隨便問，我知道的一定回答。」
「你帶著搜尋隊到礦里後，發生了什麼？」
「瑞莫茨星的人審訊的時候已經問過了啊，你沒看我的口供嗎？」
謝延：「再說一遍。」
「行吧行吧。」林江樾想了一會兒道，「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我記得那是一個非常悶熱的上午，瑞莫茨星派人來聯系我，說有一支帝星來的搜尋隊需要領航者，報酬非常豐厚，問我願不願意接。」
「你們帝星人都那麼大方嗎？」林江樾說著說著，又把話題繞回到謝延身上，「謝隊長，你怎麼不大方點呢？連讓我參觀你的飛船都不願意。」
謝延毫不留情地打斷：「說重點。」
「下到礦洞第三層的人都被怪物殺死了，只有我逃了出來，都是怪物殺的人，我是無辜的。」
謝延：「詳細點。」
林江樾抱怨道：「謝隊長，你好難伺候啊。」
任誰都看得出，林江樾就是要在謝延鋼筋一樣強韌的神經上跳舞。哦，不對，應該說是蹦跶，他就想看看這根神經啥時候會斷掉。
在林江樾和謝延較勁時，謝延的下屬們都退到了一旁。
他們或靠或站，隊形看似松散，其實擺出了防禦陣形，比如小姜和另一位向導站在中間，是被保護的位置，而一位視力超強的哨兵站在最高的石頭上，觀察周圍的動靜。
宋亦舟站在隊伍最左側，這里離林江樾最近，至於隊伍右側的哨兵，大多數時間是背對著眾人，面朝外面，當然，這不妨礙他分點神，偷聽八卦。
紅毛弟弟格恩·何驚奇道：「臥槽，哥，你們去牢里接人的時候，這黑戶哨兵也這樣嗎？這麼挑釁隊長？」
他的語氣里居然帶著一點欽佩。
他之前被分出去下礦洞了，不像飛船上的其他哨兵更早一步知道情況。
格里道：「有過之無不及。」
科米爾道：「一上飛船，隊長就叫我把人關靜心室了，你說呢？」
格恩道：「隊長居然還能忍？難道不是應該精神力一開，就把那黑戶哨兵震趴下嗎？還是說他和隊長旗鼓相當？
謝延雖然是向導，但他不同於其他向導只能做精神安撫，他還具有強大的精神攻擊能力，是獨特的攻擊型向導，這一點只有塔的高層和謝延隊里的隊員們知道。
格恩揣測道：「難道隊長不能輕易把他震趴？哇哦-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厲害了哦。」
說林江樾與謝延旗鼓相當，已經是一個極高的評價。
宋亦舟適時制止：「別八卦到隊長頭上。」
格恩「唔」了一聲，安靜了幾秒，最後還是忍不住問：「所以隊長到底是為什麼沒對這黑戶哨兵出手啊？」
宋亦舟：「隊長自然有隊長的理由。」
小姜小聲插話：「我相信還是隊長厲害，我才不信有他幹不過的哨兵呢。」
格恩揉了揉小姜的腦袋，道：「在你心里，隊長永遠是最厲害的。」
另一邊，林江樾按照謝延的要求，又說了一遍事發經過。
安神石是一種特殊礦石，能平覆哨兵的躁動。一直以來，安神石都由官方負責開采。
由於安神石庫存越來越少，皇帝下令，由五大家族、塔、軍部和科學研究院分別在九大星域里尋找新礦星。
一個月前，也就是銀河帝國歷六月十二號，愛德華家族的一支搜尋隊到了第十二星區。
林江樾成為搜尋隊的領航者，帶他們尋找符合標準的礦星。
搜尋隊的隊長叫馬庫·愛德華，是一個哨兵，他的評級只有C，但由於他是愛德華家族的人，所以依然受到重用，成為搜尋隊隊長。
這樣一個評級不高，仗著「愛德華」這個姓才擁有地位的人，對精神力非常強卻沒有背景的林江樾是橫豎看不順眼。可是想要找礦星，他還需要依靠林江樾，所以他除了陰陽怪氣，鼻孔看人，也做不了其他。
林江樾在敘述時毫不掩飾對馬庫的厭惡。
「雖然那個馬庫非常討厭，但我還是非常努力地工作，兢兢業業地帶他們找礦，我真是一個寬宏大量的好公民。」
謝延平靜地看著林江樾自吹自擂，他相信以林江樾的性格，這馬庫吃過不少暗虧，不過他沒有反駁林江樾也沒有戳破林江樾的「好公民標簽」。
林江樾笑瞇瞇地看著謝延，發現謝延也不反駁他，他頓時覺得無趣，只好繼續講述他的故事。
過了大約十天，他們終於在一顆小行星上發現了合適的安神石礦。
這隊人便落地駐紮，開始往礦洞深處探索。
這個礦洞內部彎彎曲曲，岔路十分多，根據初步探測結果，大致一共有三層，越往里走，礦石的純度就越高。
馬庫一行人十分興奮，即使在儀器失靈的狀況下，仍執意要繼續探索。
林江樾有種直覺，這個礦洞的深處非常危險，所以善意提醒馬庫，最好先調查清楚儀器失靈的原因，並調更多的人來，做好完備的保障，再往深處走。
可馬庫好大喜功，又仗著身邊的親信都是哨兵，覺得再大的危險都不怕，非要往里走。他甚至譏笑林江樾膽小。
隨後馬庫每下一層，就分出一部分人留在原地，采集礦石樣本。
林江樾攤手道：「他一邊說著不怕，一邊把最精英的人留在身邊，和他們一起下到了礦洞第三層。」
「他們帶的儀器在這里都失靈了，只能依靠哨兵的五感尋找方向。」
「根據隊里的人匯報，他們找到了六個可以通往更深處的洞口，當然到底是不是六個，我也不知道啦，我對他們的能力還是很懷疑的。」林江樾又暗搓搓地踩了馬庫一腳。
進入到第三層後，林江樾感覺越來越煩躁，就好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他精神海的上方匯聚成風暴，使他的精神海波濤洶湧，四肢百骸里的氣血也在翻湧，瘋狂地尋找出口。
隱約中，林江樾聽到第三層礦洞深處傳來嘶啞的低吼聲，以及堅硬物體摩擦石頭的聲音。
只要是林江樾見過的和聽過的生物，他都能記得，這也是瑞莫茨星的執行官推薦他成為領航者的原因。
可現在這摩擦石頭的物體非金非木，發出的是林江樾從沒有聽過的聲音。
林江樾判斷他們是遇到了未知的地底生物。
他正要讓馬庫·愛德華下令撤退，對方卻突然精神力失控，接著，失控的哨兵越來越多，在場的向導拼了命也無法安撫那麼多暴走的哨兵。
現場一片混亂。
礦洞深處的怪物行動變快了，林江樾甚至能聽到它們興奮的呼吸聲和饑餓的吞咽聲。
很快，惡鬼降臨，這些失控發狂的哨兵簡直是案板上的魚肉，慘叫聲響徹整個礦洞。
最後下到礦洞第三層的哨兵全軍覆沒，林江樾則逃了出來，至於前面被留在礦洞第一層和第二層的人在聽到礦洞深處傳出的慘叫後，也早就跑了。
林江樾說完後，深吸一口氣，朝謝延燦爛一笑：「我的回答，你滿意嗎？」
林江樾這麼一問，謝延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被看穿了。
如果之前的口供是林江樾編的，那麼過了那麼久，讓林江樾再說一遍，大概率會出現前後不一致的情況，謝延就可以抓住這點繼續盤問。
不過現在林江樾第二次的回答與第一次回答相差無幾，除了額外加的那些廢話。
謝延被看穿也絲毫不慌，還是很冷淡：「記憶力不錯。」
「我靠的可不是記憶力，」林江樾眨眨眼，「是誠實。」
謝延已經習慣了林江樾隨時隨地調侃自己，當然，他同樣無動於衷。
「對了，看在你是遠道而來的客人的分上，我有一份大禮送給你。」
謝延這才開口：「什麼？」
「喂，你是不是只有收禮的時候才聽得見啊？」
謝延繼續裝聽不到。
「嘖。」林江樾也不計較，大大方方道，「我逃命的時候，順手殺了一頭那東西，然後把它的屍體帶了出來。」
在之前的口供里沒有關於這件事的記錄，所以怪物屍體肯定是被林江樾私藏了。
這是非常重要的物證。
謝延眸光微凜，高挑的身影逼近林江樾，無形的冰冷在他身邊蔓延開。
林江樾清晰地感受著淩厲的侵略感，他唇角微揚：「謝隊長，別急啊，既然我說了，自然會給你，不過……」
「運屍費、保存費、養傷費七七八八，我一起算你五萬信用點好了，現在轉賬。」林江樾伸出手，露出通訊手環，讓謝延付款。
作者有話說：
打廣告安利一下自己完結的文；
《絕地網戀超級甜》：世界冠軍和人我都要，人狠話騷大神攻X雖菜但致命富二代溫軟受。
《聽說你不服》：職業戰術大師陸斂 X 職業選手嘴臭小可愛林傲；
《我的竹馬超難搞》：我有男友還有礦，可愛小沙雕VS帥氣小冰雕，很甜噠。
《我是個正經總裁》：年下小狼狗VS單純小總裁。
《追星不如追經紀人》：哪兒都硬霸總攻VS嘴硬心軟經紀人受；
《沙雕男友是外星alpha》：就是個沙雕甜文
第6章 就那麼饞
謝延垂下眼睫，視線落在林江樾的手腕上。
皮膚偏白，腕骨纖細，看上去似乎沒什麼威脅力，但謝延毫不懷疑，這只手能迸發出駭人的力量。
通訊手環是老款改裝的，謝延腦海里閃過那艘拼裝的飛船，看來林江樾是把勤儉持家發揮到極致了。
謝延還在沈思，那只手已經不耐煩地扇了扇，手主人嘲諷的聲音再次響起。
「謝隊長不會那麼小氣，這點賬都想逃吧？」
謝延面無表情道：「貴了。」
林江樾：「哈？」
謝延按了按自己的手環，一塊全息屏出現在兩人中間，上面是第十二星區的生活用品價目表。
在第十二星區，五萬信用點都可以買一輛飛梭賽車了，更是許多人一年的生活費。
「呃……」林江樾哪能想到謝延這一本正經的樣子，居然還會討價還價，這實在不符合這位隊長的逼格啊！
不過他這個出價的確是有宰人的意思，所以他大方擺擺手：「好吧好吧，我打個折，當交個朋友了。」
「三萬信用點，怎麼樣？跳樓價，打骨折了啊！我拼了命才逃出來，再帶個屍體可不容易！而且咱這地方氣候不好，保存屍體也不容易啊！」
「如果你可以讓我參觀你的飛船，我可以再返你五千——」
謝延伸手，將通訊手環對著林江樾的手環掃了掃。
「嘀。」
「三萬信用點已到賬。」
無情的電子音打斷了林江樾的激情「返信用點」演講。
無情的電子音結束後，緊接著響起的是林江樾設定的個性提示。
「感謝金主爸爸的愛，感謝金主爸爸的情。恭喜主人，您發財啦！」如果是平時，林江樾收到那麼多錢，肯定高興得飛起來。
但是他現在更想獲得參觀飛船的機會，所以聽到提示音，他就只是悶悶一樂。
榮升為金主爸爸的謝延：「。」
林江樾只要收了錢，做事就非常爽快。
很快，一艘小型飛船降落在礦星。
按照到達時間來算，這艘小型飛船肯定一直停在礦星的大氣層外，等候林江樾的指令。也就是說，這是林江樾安排好的，就等著敲謝延一筆。
謝延瞥了一眼林江樾。
林江樾可不認為自己的伎倆能瞞得住謝延，所以在那冷沈的目光掃過來時，他坦坦蕩蕩道：「我讓手下等在礦星外，隨時為謝隊長服務。」
「飛船上的環境更適合屍體的存放，要不勞煩謝隊長邁個尊腿，上去看看？」許是收了錢，林江樾變得熱情又友善起來。
「科米爾。」謝延點了名，原本還在那跟隊友們嘻嘻哈哈聊八卦的科米爾立刻直起腰背，快步走了過來。
謝延又道：「其他人原地待命。」
科米爾：「隊長，是要我做什麼？」
謝延：「驗屍。」
科米爾：「哦！」
林江樾狐疑地看著科米爾：「你還負責驗屍？」
「哈哈哈，當然！技多不壓身嘛。」科米爾小聲道，「隊長說了，咱隊里不養閒人，要是不會其他的，可以在航行階段和機器人一起打掃飛船衛生。」
林江樾也配合著壓低聲音，吐槽道：「是你們隊長的惡趣味了，你看，這明明是上我的飛船，他還走在前面，嘖嘖，霸道啊。」
走在前面的謝延道：「我沒聾。」
林江樾瞥見謝延一邊走路，一邊在通訊手環上發信息，他猜測，謝延大概率是在安排留守在那艘大飛船上的隊員提防他的這艘小型飛船。
根據這一路所見，林江樾大致可以判斷出，謝延這支小隊的成員人數約在十八人到二十人之間，目前，他一共見到過十五個哨兵和包含謝延在內的三個向導。
林江樾被關在靜心室時，也沒閒著，他為了更了解對手，便蹭了大飛船配置的速度飛快的星網，惡補了關於向導和哨兵等級分類的知識。
他之前沒有系統地學習過哨兵和向導的精神力等級分類規則，畢竟在他的星球M19，要忙的事情太多，每一樣都比這種毫無鳥用的分類規則更重要，他只知道自己很強，他遇到過的哨兵都沒有他強，所以他沒有產生過如此強烈的學習欲望。
根據他新學到的知識，他估摸這支小隊的哨兵和向導精神力等級都在A以上，謝延的精神力等級已經超越S級，估摸有S+級了。
根據銀河帝國現行的《哨兵和向導精神力等級分類規則》，哨兵和向導的精神力等級分為S級、A級、B級、C級、D級、E級，其中又因個人的提升，在大等級之下，細分為S+級、S++級和S+++級，剩下的等級以此類推。
A級已經非常強，但A級和S級之間仍然有著難以逾越的鴻溝。
不過最讓林江樾刮目相看的，還是謝延這支小隊在精神力之外所表現出來的戰鬥素質。
他們在休整時依然保持戒備，上一秒還在嬉笑，下一秒就能嚴格執行命令。
林江樾打過交道的帝星人不多，百分之九十九都讓他看不上眼，尤其是之前來的那支搜尋隊。
嘖，他本來想，如果這次來的調查組也那麼拉胯，他才不會那麼積極熱情。
「站住，我們老大呢？你們把他怎麼了？」
前方傳來清亮的呵斥聲。
林江樾一楞，望著面前高挑寬闊的背影，居然把他擋住了。
想不到他一個哨兵，居然比向導矮幾厘米。
林江樾撇撇嘴，一邊欣慰自家手下還記得管自己死活，一邊又恨這笨蛋戳破他和謝延之間有身高差的事實。
林江樾從謝延身後鉆了出來，罵道：「臭小子，你也不能因為自己矮，就看不到走在後面的我啊。」
擋在謝延面前的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褐色的頭發幹枯得像個鳥窩，臉上畫著奇奇怪怪的符號，十分中二，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撿的誰的，非常不合身，松松垮垮地掛在瘦削的肩膀上。
少年看到林江樾，高興得跳起來：「老大！」
「你沒事吧？這些渣渣帝星人有沒有對你用刑？」少年恨恨地瞪了謝延和科米爾一眼，仿佛自家老大掉了一根頭發，他都要找他們算賬。
林江樾生怕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快步上前捂住少年的嘴，然後又對謝延道：「小孩子說話不知輕重。」
謝延：「嗯。」
謝延沒有點破林江樾。
這小孩子說的話，九成九是林江樾教的。
林江樾隨便說了句：「芒果是我撿來的，所以比較護著我。」
林江樾原以為謝延會繼續愛搭不理，沒想到聽到他稀奇地問了句：「為什麼叫芒果？」
林江樾道：「因為撿到他的時候，我忽然想吃芒果。」
不過在第十二星區吃不到芒果。
飛船頂部的藍光落在林江樾的臉上，眉骨與鼻梁透著幾分清俊，藍色的眼珠被光線照得很剔透。
謝延注視了林江樾一會兒，半晌後道：「走吧。」
一旁的科米爾悄悄瞥了一眼謝延，然後又看了看林江樾。
這兩人居然都有撿孩子的習慣，就連亂取名字的風格都很相似。
小姜其實是謝延第一次執行任務時撿的小朋友，那時小姜被海盜拐了，放在後廚做幫傭，海盜團夥被謝延滅了之後，躲在竈台下的小姜被謝延撿到了。小姜不記得自己老家在哪，也不記得自己姓甚名誰，但那時他已經覺醒了向導的能力，所以謝延把人帶回了帝星。
謝延撿到小姜時，他身上都是姜片的味道，謝延就給他取了個新名字叫小姜。
科米爾忽然覺得，謝延和林江樾，還真有點配。
在謝延和科米爾進入飛船內部後，林江樾的手下都出來圍觀，他們打量謝延和科米爾的目光中都帶著點敵意。
他們都是普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謝延見過不少這種天然的敵意，它們大多來自邊陲星區的居民，不過謝延覺得沒什麼。
林江樾拍了拍手，道：「大家都熱情點啊，這可是付了我們三萬信用點的金主爸爸！」
「記得上繳，正好這三萬信用點可以補你之前弄壞V翼形戰鬥機造成的損失。」
「啊？？」林江樾震驚道，「不是吧？一年前的爛賬你還記得？」
「哈哈哈，老大又被洛醫生訓啰。」剛才還冷眼待人的手下們全都笑了起來，愉快地看林江樾的笑話。
有人起哄道：「別說一年前的爛賬，就是三年前老大你打壞了洛醫生一個實驗瓶的事，他都還記得。」
「去去去。」林江樾驅趕道，「你們來勁了是吧！很閒？都去幹正事！」
這些人立刻作鳥獸散，就連芒果都走了，只留下那位洛醫生。
林江樾介紹道：「洛之嵐，咱這的醫生，比起活人，他更喜歡死人，名義上是我手下，其實……你們也看到了，悲哀啊！」
林江樾搖頭嘆氣。
洛之嵐約莫三十歲，留著一頭深藍色的長發，身上流露著歲月沈積下來的老練，看上去比林江樾更像老大。
「讓我想想你偷喝我的那瓶酒多少錢。」洛之嵐輕描淡寫地說。
林江樾馬上不搖頭了，像火速裝了個穩定器。
洛之嵐看向陌生的兩人，最後目光落在謝延身上：「你是謝延？」
謝延：「是。」
「這是屍檢報告，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問我，不放心的話，你也可以讓你的人檢查。事先提醒，那怪物的血液有毒，會刺激人的神經。」洛之嵐雙手揣回兜里，「我帶你們去看屍體。」
謝延：「好。」
這兩人對話簡潔高效，不是林江樾能比的。
不過林江樾也從洛之嵐的態度上窺見一絲端倪。
林江樾在謝延看報告時，低聲問道：「你和謝延認識？」
洛之嵐：「不認識。」
林江樾：「那你對他的態度怎麼挺好的？」
洛之嵐：「我態度很好嗎？」
林江樾道：「對啊，和對死人差不多，特別和藹。」
旁邊的謝延擡起眼睫，黑沈沈的眸子看了看林江樾。
洛之嵐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你這麼會拉仇恨，能活到現在挺不容易的。」
林江樾喜滋滋地說：「全憑本事。」
洛之嵐知道謝延聽得到，所以沒說話，而是給林江樾發了一條訊息。
洛之嵐：恩人之子，很多年前的事了，言盡於此。
林江樾眼里閃過一絲訝異，謝延的父母可不是普通人，想不到洛之嵐與他們有過交集。
不過轉念想想，謝延這樣特殊身世的還能得到皇帝的重用，這世上也沒什麼事值得驚奇的。
不過林江樾還是想深入八卦一下。
洛之嵐又發了一條信息：你幫我瞞著，那三萬信用點，我幫你填。
林江樾瞬間換了態度，八卦誠可貴，金錢價更高。
林江樾：一言為定！
三萬信用點安安穩穩地進了口袋，林江樾非常開心，就連安靜的謝延都讓他覺得順眼了。
他的目光落在謝延臉上，謝延鴉羽似的睫毛微微垂著，在細膩的皮膚上落下一層陰影，黑色的眼睛就像是藏在霧靄里的深山，陰沈沈的，似乎藏了很多秘密。
謝延看報告的速度很快，快到林江樾都有點懷疑他到底看清了，記住了沒。
翻動紙張的手指性感修長，指腹和虎口都有薄繭，可見謝延會玩很多器械，是個實戰家。
「你的精神體。」
伴隨著冷淡的聲音，幽沈的黑眸看向林江樾。
林江樾怔了怔，然後他看到自己的精神體居然又偷跑出來，又又不要臉地扯著謝延的褲腿往上爬！
就那麼喜歡？！那麼饞？！
第7章 養過貓嗎
林江樾一把拎起自己的精神體，狠狠地戳了戳，輕罵道：「你要點臉。」
那看不清臉的精神體抱住林江樾的手腕，咬了咬。
林江樾隨手一塞，那精神體就消失了。
「看完報告了嗎？報告有啥好看的，還是看屍體吧，那個更勁爆。」林江樾大約是想趕緊把這一茬揭過去，便催促謝延趕緊看更刺激的。
謝延在林江樾的催促下，依然我行我素，他認認真真看完報告，才將報告轉交給科米爾。
他的目光一落到林江樾身上，林江樾就知道他準備好了。
「喏，就在這里面。」林江樾拍了拍自己倚著的實驗箱，實驗箱由金屬制成，上面是玻璃封頂，從外可以看清里面的情況。
銀河帝國的星域內擁有數以億記的恒星，每一顆恒星又擁有幾個行星，這其中有宜居的行星，也有荒蕪的行星，更有許多未被探索過的行星。在這些行星上存在著銀河帝國沒有記錄在案的生物。
所以在銀河帝國，生物分類學是一門覆雜的科學，也是一門還在持續發展中的科學。
謝延走到實驗箱旁，箱子里的怪物——或者說是還未被命名的生物——大約有一米長。
因為長期深居在礦洞里，平時也見不著，所以長得比較隨意。生物長著四個爪子，爪尖如鷹鉤，可以牢牢扒在石壁上；它的皮膚凹凸不平，宛如嶙峋的山石，像是鱗片覆蓋在身體表面；它的眼睛已經完全退化，「取而代之」的是被盔甲似的皮膚保護著的耳朵；圓形的大嘴里，尖銳的牙齒如同胡須一樣密集，交錯鑲嵌著。
謝延看得非常仔細，不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在謝延研究這未知生物時，林江樾也在研究他。
林江樾有時很好奇謝延到底在想什麼，又是怎麼做到這麼波瀾不驚的，維持這種不喜不悲不怒的樣子，會不會很累很無聊？
「這生物的牙齒和爪子里有沒有礦洞第三層的物質殘留？」
林江樾眼睛一亮——這家夥可以啊，一問就問到重點。
「有，怎麼沒有，殘留的東西可多了！食物殘渣……可能是人肉吧，還有好多碎碎的亮晶晶的小石頭！唉！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肯定不喜歡刷牙，不僅口臭，還有牙結石——」
謝延操作了一下通訊手環。
「嘀。」
「八千信用點已到賬。」
林江樾的通訊手環響起絕妙的到賬提示音。
林江樾：「……」
謝延已經充分掌握了對付林江樾的訣竅。
「噗！」旁邊看熱鬧的洛之嵐看到林江樾吃癟，一時沒忍住，笑出聲。
旁邊正在看屍檢報告的科米爾也擡起頭，看了一下八卦。
被打斷「演講」的林江樾不情不願地從架子上拿出一個透明器皿，遞給謝延。
「這個是從它牙齒和爪子里采集的礦石晶體，我讓人將它和第一層的礦石晶體做了對比，不是同一種物質，但是又有部分結構相似。」
謝延接過器皿，修長的手指將之托在半空中，細碎如米粒般大小的晶體閃著剔透的紅光，仿佛血色縈繞其中。
過了半晌，謝延將器皿收入口袋，隨後目光落在科米爾身上，並朝著屍體的方向輕輕揚了揚下巴。
科米爾點點頭，他麻利地打開工具箱，里面是各種帝星上最先進的屍檢工具。
他將一根細針插入未知生物的體內，細針上方出現一個全息屏，顯示「數據正在提取中」。
接著，他又拿起一個約二十厘米長的掃描儀，從頭到尾將生物掃描了一遍。
在結束掃描後，方才的細針上方的全息屏開始逐行顯示該生物的血液、肌肉的生化數據。
該生物的血液不僅有毒，還具有微弱的腐蝕性，人類如若接觸，則會出現皮膚紅腫的現象。
這一套驗屍工具技術先進，使用方便簡單。
別說林江樾，就連洛之嵐都眼饞。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科米爾結束屍檢。
「隊長，那份屍檢報告的數據十分準確，另外我還發現這生物四肢內側的皮膚較為柔軟，如若迫不得已發生近戰，這里可以成為攻擊點之一。」
謝延微微頷首，又詢問道：「I型激光槍對它是否有效？」
科米爾搖搖頭，道：「這鬼東西的皮膚和牙齒比石頭還硬，我建議使用一級爆能槍，不過在狹窄的空間里，爆能槍很容易傷到自己人。」
「嗯。」謝延轉過身，眼簾微垂，陷入思索。
科米爾一邊收拾工具，一邊和洛之嵐搭訕：「你不賴啊，各種檢測數據都很準。」
第十二星區的設備技術和帝星的差了十萬八千里，所以科米爾才會有此感慨。
洛之嵐還挺酷，雙手依然插在白袍口袋里，道：「謝謝。」
「你也不賴啊，沒有熱武器，全靠冷兵器，居然能刀刀精準地捅在那家夥的要害上。」
這生物最大的弱點便是被盔甲似的皮膚保護起來的耳朵。
「混口飯吃。」林江樾輕快地笑了笑，回完科米爾，他的視線又轉回到了謝延身上，「你們隊長在做什麼？」
「想作戰方案。」科米爾剛說完，就看到謝延動了，他立刻站得筆直，進入待命狀態。
只見謝延按了按通訊手環，點了三個名字，道：「你們三人留守飛船。」
「其他人跟隨我下礦洞。」
「如果我失聯，指揮權交予宋亦舟。」
接著，謝延將任務發給了所有隊員。
本次任務目的地：礦洞第三層。
目標：
1.調查搜尋隊成員死因。
2.收集礦洞第三層信息。
3.可收集搜尋隊成員的屍體，可尋找搜尋隊成員配備的記錄儀。
林江樾心想好家夥，擱這發布遊戲任務呢？
而且收集屍體這詞用得妙啊，過了那麼久，估計洞里的屍體都成肉塊和肉渣了。
林江樾就站在科米爾身邊，加上他本來也要跟著下礦洞，所以在他湊過去看任務時，科米爾沒有阻止。
他的視線落在最後的任務上，他怎麼沒想到順便帶個記錄儀出來，這樣也不用被調查甚至坐牢了！
當任務信息被同步出去後，謝延又道：「礦洞第三層內存在可以刺激哨兵精神力的力量，現在尚不知是什麼，所以在從礦洞第二層進入到第三層時，哨兵全員維持精神屏障，向導輔助哨兵建立精神屏障，隨時關注哨兵的精神狀態，一旦出現異常波動，及時撤出。」
比起冷冰冰地用通訊器發布任務，謝延在提醒隊員時，選擇了親自說，這似乎多了幾分人情味，也是林江樾聽謝延說話說得最多的一次。
「礦洞生物的弱點位於耳後和四肢內側，血液有毒並帶有腐蝕性，礦洞生物的圖片和數據已經發送到你們的信息端。」
「另外，人員安全高於一切。還有什麼疑問？」
通訊手環另一邊的人集體答道：「沒有。」
謝延：「閱讀資料，十分鐘後集合。」
「是！」特別行動隊的隊員們響亮回應道。
洛之嵐用手肘撞了撞林江樾：「學著點。」
「什麼？」林江樾下意識接了一句話，然後迅速反駁道，「我也很厲害的好嗎？哪次出任務不是我親力親為，動腦又動手？」
「我是說布置任務的時候簡明扼要。」
「原來你欣賞這種裝逼款的。」林江樾嘖了一聲，自吹自擂道，「你什麼眼光啊，明明我這種活潑健談款的更好，緊張的時候活躍氣氛，喪氣的時候加油鼓勁，真的是居家旅行，打架鬥毆必備良人。」
洛之嵐嗤之以鼻。
林江樾甩下一句「你不懂」，便又去騷擾謝延了。
「謝隊長，其實你說話聲音挺好聽的，應該多說……」林江樾笑瞇瞇的，忽然瞥見謝延的手伸了過來，他立刻擡起手臂，格擋住了謝延。
林江樾臉上依然有著明媚的笑意，但笑眼中卻透著幾分淩厲：「怎麼動手了？」
謝延沒有解釋，只是定定看著林江樾。
兩人視線相會，交戰了幾秒鐘，最後林江樾垂下手，聳聳肩道：「行吧。」
他相信在完成任務前，謝延不會對他做太出格的事，比如執行私刑，報仇之類的。
一個冰涼的東西貼上林江樾的耳後，由於謝延的手撤得太快，林江樾一時都有些分不清是謝延的手涼，還是這物體本身就是涼的。
不過林江樾還是窺見了許多小細節——謝延右手的食指上有一顆痣，掌心有一道疤，應該是剛剛愈合的。
林江樾吹了聲口哨，道：「謝隊長的手有很多傷嘛，不過這都是男人的勳章，很漂亮。」
旁邊的科米爾輕聲道：「我怎麼覺得你家老大很喜歡招惹我們隊長？」
洛之嵐：「養過貓嗎？」
「唔？」科米爾不明所以。
洛之嵐：「越不搭理，越來勁。」
「哦！」科米爾明白了。
謝延不理會林江樾的調戲，道：「按。」
林江樾摸了摸耳後，按了按那小小的凸起。
一塊全息屏立刻出現在眼前。
臥槽！這不就是初次見面時他眼饞的作戰目鏡嗎？
謝延居然給他用了？
哦，當然，林江樾眼饞謝延身上的東西，可不止這一件兩件。
林江樾忽然又心酸了起來。
這一下高興一下悲傷的模樣落在謝延眼里，特別鮮活生動，鴉羽似的眼睫微微扇了扇。
林江樾心酸了幾秒，很快就振作了，他朝謝延投去燦爛的笑容，滿滿都是透著不懷好意的狡黠。
「謝隊長，我是不是也能參觀一下你的飛船？如果能讓我開開那就更好了，這是為帝星和第十二星區建立起友情的橋梁啊。」林江樾從來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而是很會得寸進尺。
謝延瞥了他一眼，不發一言，轉身離開了。
林江樾嘀咕：「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作者有話說：
林江樾：這家夥神神秘秘的，心里到底在想些啥呢？
謝延：這次工作報告要寫好多字。
第8章 進入礦洞
林江樾帶著謝延他們檢查完屍體，準備下飛船，洛之嵐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
林江樾回頭，只見洛之嵐猶豫了一下才道：「注意安全。」
哨兵是比普通人強，可不代表哨兵不會死。那礦洞第三層又見鬼地危險，洛之嵐還是很擔心林江樾的。
不過他又嘴硬地補充道：「我這里可沒有高等醫療艙幫你療傷，也沒有多余的止痛藥給你用，如果你受傷了，我還要安慰芒果那個哭包，煩死了。」
林江樾不由莞爾一笑，似乎已經習慣了洛醫生的口是心非。
「安啦，上次我都能出來，何況這次，再說了……」林江樾強行勾住謝延的肩膀，對洛之嵐道，「這不是還有謝隊長嘛，他很強，他的隊員也很強。」
謝延眼簾微垂，目光落在搭在他肩膀的手背上，那里有一小塊被灼燒過的痕跡，估摸著是林江樾和那怪物打鬥時受的傷。
林江樾似乎是生怕洛之嵐繼續煽情，趕忙推著謝延往外走：「走走，我們出發！小洛，你放心，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他說的家，指的是他的星球M19。
林江樾背對著洛之嵐，揮了揮手，示意他放心。
「少沒大沒小。」洛之嵐念叨道，他望著林江樾和謝延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氣。
林江樾經過中控室時，剛才散去的船員們又都圍了過來，他們臉上滿是擔憂。
林江樾有些無奈地說：「你們這是怎麼了？」
芒果抱住林江樾的胳膊，道：「老大，你能不能不去啊？他們要調查讓他們去唄，誰知道這些人會不會在遇險時，拿你當墊背？」
科米爾道：「喂，臭小子，我們才不是這樣的人。」
芒果沒好氣地瞪了科米爾一眼：「詭計多端的帝星人，你們肯定跟那個搜尋隊一……」
林江樾彈了彈芒果的額頭，打斷道：「你這麼信不過你老大？行了行了，不就下個礦，至於嗎？」
林江樾抽了抽自己的胳膊，卻被芒果抱得死死的。
謝延道：「不會。」
芒果將信將疑地看了謝延一眼，也不知道謝延是哪兒打動了他，他居然松開了林江樾的手：「好吧，我相信你。」
林江樾仿佛遭受暴擊，滿頭問號：「你憑什麼信他不信我？」
芒果撓撓頭道：「不知道，可能是因為他跟洛醫生一樣話少，看著很可信的樣子。」
船員們哄堂大笑，就連剛剛才被芒果罵的科米爾都笑了：「那你說對了，我們隊長的確很可靠。」
飛船里充滿了快活的氣息，不過快樂是其他人的，林江樾什麼都沒有。
臨下船前，林江樾還把芒果「教育」了一頓，這耽誤了一點時間。
所以林江樾跟著謝延到達礦洞入口時，特別行動隊的隊員們已經在那等著了。
謝延道：「小姜，作戰服。」
小姜忙點了點頭，一邊從背包里取出一塊圓形的金屬，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著林江樾。
林江樾露齒一笑，朝小姜投去一個無害的笑容，不過小姜似乎還是有點怕他。
謝延接過作戰服，拍在林江樾的心口上。
林江樾知道這是好玩意，便沒有調侃謝延，而是好奇地盯著這東西。
這塊金屬的延展性非常好，重量也非常小，貼在心口，仿若無物。
他看到謝延向左邊轉了轉金屬盤，緊接著，一層藍色的薄膜從金屬四周伸出，包裹住他的身體，然後謝延又向右邊轉了轉金屬盤，藍色的薄膜就退了回去。
謝延冷淡道：「高級作戰服。」
林江樾等了幾秒，沒有等到後文：「就這樣？謝隊長，雖然剛才你展示了怎麼開啟和關閉它，但你就不能多說幾句？比如熱心介紹一下它的功能？」
謝延沒有搭理林江樾，余光掃了掃科米爾。
科米爾自覺接過介紹任務：「高級作戰服可以抵擋I型激光槍、一級爆能槍這類手持熱武器的傷害，不過它只是能抵擋能量傷害，不能替你承痛。
所以你千萬不要想著去挨一槍試試看，槍打在身上還是很疼的，尤其是對於痛覺神經本來就比其他人敏感的哨兵來說，更是痛上加痛。」
科米爾說完這提醒，其他哨兵臉上都閃過一絲不自然，顯然，他們都曾經不信邪，然後深受其害。
林江樾笑了一聲：「人類的特別愛好，就是越不讓幹嗎越要幹嗎，放心，我沒這愛好。」
正在和隊員核對時間與任務的謝延忽然側過頭，看了林江樾一眼。
林江樾絲毫不心虛，大方一笑。
科米爾跳過這兩人的「眉來眼去」，繼續介紹道：「高級作戰服只能抵擋大概兩次手持熱武器的傷害，多了就扛不住了，不過它應該能扛得住那礦洞怪物的攻擊。還有隨著承受的傷害的增多，高級作戰服的防禦能力會降低，直至徹底報廢。」
林江樾比了個手勢，表示自己明白了：「你們這作戰服可比我們這的作戰服先進了幾十年，現在第十二星區常見的還是動力外骨骼作戰服，那東西又悶又沈。」
從帝星到第十二星區，有數千光年的距離，幾十年的科技差距，已經算很微小的了。
林江樾也沒時間多愁善感，在謝延與隊員溝通結束後，便帶著他們進入礦洞。
林江樾在隊伍前面帶路，與謝延並肩行走。
這洞道彎彎曲曲，陰暗潮濕，一眼望不到盡頭，越往里走，四周越黑。洞道時而狹窄，時而寬闊，偶爾出現的空曠之地，能有米之高，石壁上全是乳白色的晶石，這就是安神石的原礦。
「謝隊長，這礦洞的路長著呢，要不我們聊聊天？」
「既然你們有高級作戰服，那是不是還有特級作戰服？特級作戰服是不是更牛逼啊？」
「能有多牛逼？可以抵擋二級爆能槍嗎？」
謝延沒有回答，也沒有露出多余的情緒，只是加快了步伐。
林江樾快步跟上：「你們這作戰服真的挺好，是不是只有帝星才有賣？貴嗎？」
隊伍的前方，基本就是一個一直問，一個一直不答。
隊伍後方的人也在小聲議論。
「這哨兵頭真鐵啊。」
「他居然能一直跟隊長說話，隊長居然沒有扔他出去。」
「畢竟還要他帶路，怎麼會扔他出去。」
林江樾見問正事謝延不回答，那他幹脆換個話題，拉近關系。
「你為什麼不喜歡說話？是為了裝酷，還是保持神秘感？是不是這樣才能更好地管理手下？」
「如果是為了這個，那我懂你，當頭頭就是要這樣。我就是因為太親切了，我那群手下才不怕我，經常我說東，他們說西，還公然坑我的錢。」
「頭頭不好當啊，善良的頭頭更不好當。」林江樾長籲短嘆。
「作戰服是軍用品。」謝延忽然回答了林江樾之前的問題。
軍用品的意思就是別想了，買不到。
林江樾驟然聽到謝延的回答，他楞了楞，然後舉起左手，將手腕上的通訊手環裝模作樣地轉了一圈，然後戲謔道：「現在的信號還沒那麼差啊，謝隊長，你延遲怎麼那麼嚴重？」
探照燈的光照在林江樾那張燦若春花的笑臉上，謝延冷冷看了一眼，懶得搭理他。
走在後面的哨兵聽到林江樾的調侃，一下沒忍住，笑出聲，但馬上憋了回去，佯裝嚴肅。
他們走了大約十分鐘，遇到第一個岔道。
謝延一停下，無需他多言，走在隊伍中間的小姜就走了出來，主動把指示標裝在來的洞口處。
其他探測、搜集類的工作，都不需要謝延下令，隊伍里的人都會去做。
這種配合和默契，是長時間訓練、磨合才能打造的。
這一路太順了，直到林江樾忽然停下腳步，嚴肅地問：「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從地下傳來的。」
黑漆漆的洞里，突然來這麼一句，屬實有點恐怖，憑添了幾分恐怖的氣氛。
不過隊里都是訓練有素的哨兵向導軍人，所以隊里一位覺醒了聽力能力的哨兵聞言，立刻將精神力集中在耳朵上，仔細凝聽。
過了幾秒，他搖搖頭，匯報道：「沒有聽到異常。」
謝延冷冷看了林江樾一眼。
「我真的聽到了，現在消失了。」林江樾無辜地聳聳肩，可他的無辜里又透著點狡黠。
謝延：「走。」
林江樾立刻跟上，緩和氣氛地說：「你屬下都好聰明，不需要你多說，就知道該幹什麼，哪像我那群手下，又傻又坑，給機器人上轉換軸的油是用1號油好還是2號油好都要問我，他們不知道看《機器人操作手冊》嗎？！」
林江樾無論是表達羨慕還是憤怒，都十分真誠。
不過謝延認為林江樾能在第十二星區混出那麼大的名氣，他的手下也不可小覷。
就比如那個氣勢仿佛壓林江樾一頭的洛之嵐。以那人的能力，想在近帝星的星域擁有體面的工作，那是分分鐘的事，可那人卻願意待在這邊陲星區，跟著林江樾。
「銀河機械出版社發行的《機器人操作手冊》里沒有關於這個問題的解答。」
「呃……」林江樾猝不及防被謝延杠了一下，有點好奇地問，「謝隊長，吸引你回答問題的點，到底是什麼？」
毫不意外的，謝延又不說話了。
當他們行至礦洞第一層中間段時，看見了一個非常大的空洞，空洞一側有人工搭建的圓形屋，圓形屋的前方是五條岔路。
林江樾道：「這里是搜尋小隊第一個駐點，他們出事後，這里就閒置了，剩下的活著的人不敢進來，瑞莫茨星的人也不敢隨便動里面的東西，這里面應該還保持著原狀，不過……嘖，我想沒啥重要的東西。」
謝延聽出林江樾的嘲笑之意，但並未多問。
「宋亦舟、科米爾和我進屋查看，其他人檢查那五條岔路。」
「是！」
林江樾見謝延不多做安排，其他哨兵和向導已經快速分好組，往那五個岔口的礦洞探去。
這駐點屋設有密碼，不過以特別行動隊的能力，這並不算什麼。
林江樾看到宋亦舟使用特殊的工具破解密碼，不由微微嘆了口氣，他原來還想用密碼敲謝延一筆，結果根本輪不到他上場。
他的小表情都被謝延看在眼里。
這駐點屋面積約有二十多平米，屋子內最惹眼的是一張嵌滿了奇異寶石的奢華黑椅，面料用最柔軟的布料制成，輕軟舒適，屋頂被打造成藍天的模樣，並有智能系統控制著屋頂畫面的變換。
科米爾訝異道：「這什麼鬼玩意？」
謝延掃了四周一眼，屋子一側倒是有一間隔間，但看上去不像是實驗室。
林江樾走了幾步，跳上黑椅，兩條長腿懶洋洋搭在扶手上，一只手漫不經心地轉著小刀。
「我剛才說了，這屋里大概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因為這里是馬庫·愛德華隊長的私人休息小屋。」
科米爾黑著臉道：「他也太他媽無聊了吧？在外面不能休息嗎？非要在洞里搭個窩？」
「隊長，我去里面檢查？」宋亦舟指了指旁邊的隔間。
謝延：「嗯。」
科米爾只能順手檢查屋內的儲存櫃，看看有沒有點有用的東西。
林江樾等把屁股下的筆記本坐熱乎了，才拿出來扔給謝延：「接著。」
謝延接住熱乎乎的筆記本，即使這是被林江樾特別照顧過得筆記本，他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
林江樾覺得有點無趣，不過還是道：「這是馬庫·愛德華的工作日志，或許有點用吧。」
謝延翻開筆記本，里面的記錄讓人一言難盡，毫無重點，邏輯不清，敘事不明，甚至有許多與工作無關的事。
「狗屁！居然派我到第十二星區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在這能找到什麼！」
「我快要瘋了，這破地方！那個哨兵非常討厭！我太懷念帝星了。」
「找到了，我終於找到了！找到這個礦，我在愛德華家族就能受到重用了！誰能想到我會在這個地方撿到寶，哈哈哈！」
謝延目光落在這一行記錄上，眉頭微微一皺。
「你說這水有什麼特別的？」林江樾打斷了謝延的思索。
謝延擡頭看向林江樾，只見林江樾手中的小刀已經換成了一瓶水。
「馬庫說這水是天賜之水，是珍稀之水，之前在飛船上，他寧願將儲存小型星際戰鬥飛船的倉庫改裝，用來儲藏這種水，他說只有這種水才配得上，可我剛才嘗了一口，也沒什麼特別的啊。」林江樾不解地晃了晃水瓶。
謝延合上筆記本，道：「這是沙漠星的水。」
「哈？」林江樾疑惑道，「沙漠不是缺水嗎？」
他說完，頓了頓，立刻明白了過來，輕笑一聲：「哈，沙漠星的水，那的確是天賜之水，珍稀之水。」
「喝它的意義不在於味道，而在於珍貴吧？」
謝延：「嗯。」
林江樾評價道：「你們權貴可真會玩。」
謝延沈默幾秒，道：「嗯。」
林江樾道：「謝隊長，我還以為你會反駁呢。」
謝延：「事實。」
林江樾揶揄道：「我現在終於發現謝隊長你一個優點了，那就是誠實。」
謝延道：「慢慢發現。」
林江樾聞言，像發現新星球一樣，跳下座椅，湊到謝延面前：「不得了啊，我終於不是在玩單機了，謝隊長你連上線了！」
謝延微微皺眉，注視著林江樾。
他眼睛黑白分明，幽深卻不幽暗，深沈卻不陰鷙，這樣的目光雖然危險，卻不會讓林江樾感到不適。
林江樾莞爾一笑，回視著謝延：「還好謝隊長你不是這種無聊的權貴，要不然就沒意思了。」
謝延也不知道林江樾的「沒意思」是幾個意思，他是把這場調查當玩嗎？
這時，宋亦舟從隔間出來了。
「隊……」宋亦舟頓了頓，因為他出來恰好看到這兩人臉貼臉，距離有點過近了。
下一秒，那雙黑眸就看了過來。
宋亦舟輕咳一聲，道：「里面只是馬庫·愛德華的起居用品。」
謝延微微頷首，又看向科米爾。
「我這里的東西可多啰！」科米爾笑了笑。
宋亦舟聞言，眼睛一亮，卻聽科米爾繼續道：「各星球的美食和玩樂的東西，滿滿一櫃子，靠！他是來度假的嗎？」
看來這駐點屋的確沒有他們需要的重要資料。
宋亦舟和科米爾頗為遺憾。
林江樾也不知道謝延感到遺憾沒，畢竟謝延一直沒什麼表情。
他們這邊除了知道馬庫·愛德華是個貪圖享受的廢物外，其他的一無所獲，但另一隊人卻收獲頗豐。
第9章 只為活著
如果是普通人，肯定發現不了黑漆漆的洞里藏著人，但因為哨兵的聽力和視力非常好，可以察覺到普通人無法察覺的細節。
所以這組人把藏著的人全部抓了出來，仔細一數，一共有三十五人之多。
他們大多衣衫襤褸，雙手粗糙得像是砂紙，指甲縫里都是洗不幹凈的污垢，因為在洞里待了許久，皮膚呈現病態的蒼白。
他們在被特別行動隊抓到後，全都縮著腦袋和肩膀，控制不住地瑟瑟發抖，如同面對老鷹的鵪鶉。
這些人是偷偷挖礦的礦工，等官方挖掘隊到來，他們就沒機會再挖礦了，所以這些人沒日沒夜地在洞里待著，想要多挖點礦。
經過格里·何的盤問，他們了解到這些礦工里居然有人去過礦洞第三層，他立刻帶那人去見了謝延。
格里·何帶著人進駐點屋時，看到周圍那些華而不實的裝飾，先是楞了楞，然後才道：「隊長，這人說他去過礦洞第三層。」
屋內的人將目光都投向了那人。
其他人的眼神還好，謝延黑漆漆的眸子掃向這人時，那人直接嚇得臉色煞白，身體抖成篩糠。
「我……我沒去過下面，我只是在吹牛，我……」那人說到一半，直接跪了下來，「長官，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吹牛不該撒謊！求你饒了我！」
謝延：「……」
林江樾嫌棄地拍了拍謝延：「誰讓你這麼兇，看把人嚇的。」
轉頭，他又笑瞇瞇道：「老鄉，我也是第十二星區的人，沒事，這人就是看著嚇人罷了，你不用看他，看我就好了。」
那人看了林江樾一眼，露出絕望的表情：「我、我認識你。」
「哦？」林江樾挑了挑眉。
那人看了看林江樾，有點不確定又帶著期望地詢問：「M19星的樾哥，白發藍眼，總是笑瞇瞇的，看起來很親切，就是……就是您？」
林江樾熱情地說：「對對對，就是我。」
林江樾又得意地看了謝延一眼：「我挺有威名吧。」
謝延不置可否。
那人是真的絕望了，他知道在第十二星區有個關於林江樾的傳說，那就是得罪他和欺騙他的人，會不得好死。
這不奇怪，這個私自挖礦的礦工，常年接觸的都是星際走私的那撥人，那撥人對林江樾的評價自然影響到了他對林江樾的認知。
那人左右為難地想了想，最後露出一副求死的模樣，咬牙改口道：「我說，我什麼都說，長官……長官，嗚嗚嗚……」那人乞求地望著謝延，「我只求一件事，求你可以讓我死得痛快點。」
林江樾：「……」
科米爾哈哈笑道：「看來你的威名挺有用，比我們隊長還嚇人。」
這反轉讓林江樾猝不及防，他感覺很沒面子，罵道：「滾。」
謝延道：「說，不死。」
謝延的簡潔話語只對聰明人有效果，那人一臉茫然，似乎沒聽懂的樣子。
林江樾氣呼呼地翻譯道：「他讓你把真相都說出來，饒你狗命。」
那人大喜過望：「謝謝！謝謝長官！長官，你真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了！」
自詡為好人的林江樾沒有得到這樣的評價，反倒讓這冰山臉得了，他陰惻惻地說：「少廢話，為什麼去礦洞第三層？在那里看到了什麼，發生了什麼？要是不說實話，就把你扔進去喂怪物。」
被搶了台詞的謝延看了林江樾一眼，似乎無意追究。
那人被威脅，嚇得一哆嗦：「我說實話，我說實話！我……我只是想去看看那里面有沒有值錢的好東西……如果不是這樣，誰會去死過那麼多人，那麼危險的地方啊！」
那人坐在地上，回憶道：「可我越往里走，越害怕，因為里面太安靜，太黑了，就好像……走到了深淵里，探照燈都只能照見腳下的路，再往前一點，所有的東西都被黑暗吞噬了。」
林江樾問道：「你有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有啊！當然有！我覺得里面哪里都不對勁，可能是因為死了很多人，我總覺得有鬼魂在看著我！你說那會不會是通向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啊——」那人越說越玄乎。
林江樾打斷他的話，抓重點問道：「我說的是感到精神亢奮之類的。」
那人茫然道：「亢奮？怎麼會亢奮？我只覺得汗毛都豎起來了，腿都有些發軟。」
那看來是沒有。
林江樾與謝延對視了一眼，顯然，他問到了謝延也關心的問題上。
哨兵在里面發了狂，這人卻沒有。
要麼是下面的東西只對哨兵產生了影響，要麼是這人體質特殊，不受影響。
由於只有這一個普通人下去了，可參照樣本太少，林江樾和謝延只能做此判斷。
林江樾又問道：「後來？」
「然後我感覺洞里似乎有活物，那東西在石壁上爬來爬去，可是我的燈一照過去，那東西就跑了，我只能看到一個黑影閃過，我實在太害怕了，就趕緊跑出來了。」
林江樾疑惑道：「沒有東西攻擊你？」
「沒有。」那人又想了想，道，「我想起來了，我跑的時候還被東西絆倒了，那東西硬邦邦的，我不知道是什麼，也不敢碰，就是嚇得大叫了一聲。然後我感覺好像周圍那些東西都被我激活了一樣，我知道我驚動到這些東西了，不敢再叫，後來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就跑出來了。」
別說，這些人雖然生活在最底層，從沒有接受過教育，但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反而還挺聰明，知道該安靜的時候就安靜。
「回來後，我就提醒其他人千萬別再下去了，我能活著回來，全靠運氣和體力好。」
那人知道的也就這麼多，說完便被格里帶出去了。
人一走，林江樾就開始邀功：「謝隊長，你看我幫你這個溝通障礙者問了那麼多有用的問題，是不是應該有點報酬？」
一邊損人，一邊問人要錢的行為，恐怕只有林江樾做得出來了。
謝延打開儲物櫃，隨便拿了一瓶水，遞給林江樾。
林江樾：「就這？」
謝延沒說話，但他的答案應該就是「就這」。
林江樾接過水，吐槽道：「謝隊長，你是不是太小氣了點？這可是馬庫的東西，你就是動動手拿給我，四舍五入你什麼都沒出啊。」
「嗯。」謝延絲毫不介意林江樾的嘲諷。
「行行行。」林江樾打開水瓶，喝了一口水。
不一會兒，格里又回來了，詢問道：「隊長，外面那些私自挖礦的礦工怎麼處理？」
在格里等謝延下令時，科米爾小聲嘀咕了一句：「這些人可真不怕死啊。」
林江樾唇角微揚，嘲諷地笑了笑：「或許不來這里也是個死呢？餓死，病死，冷死，被海盜打死……在第十二星區，死可太簡單了，活著才難。」
「挖礦，賣給走私犯，就能賺一筆生活費。」
「自打這里出事，官方暫時停止開發，便一直有偷渡飛船往這里跑，帶人上來偷偷挖礦。如果他們不挖足夠多的礦，可能連回程的錢都沒有。」
「上不了偷渡飛船，回不去，就得在外面待著，別說這星球的氣候不適宜人居住，就是連找吃的地方都沒有。早晚也要死，還不如在礦洞里拼一把，挖夠了礦就有了錢，就能坐飛船回去了。」
林江樾說完後，其他人都陷入沈默。
他們剛從隔壁第十一星區出來，那邊的落後與窮苦已經超出他們的認知，沒想到這第十二星區更甚之。
宋亦舟和科米爾聽完林江樾的回答，忽然有點懷疑，剛才林江樾是故意搶話詢問的。
因為如果照著他們隊長的性子，大概只會問那人在礦洞第三層看到什麼，發生了什麼，不會問他為什麼去。而林江樾問了一句「為什麼去」，讓那人有了解釋的機會，好讓他們隊長動惻隱之心。
他們隊長應該已經看出這家夥的小算盤了。
格里再次詢問道：「隊長？」
謝延淡淡道：「放人。」
「任務是調查搜尋隊隊員死亡的真相。」
格里臉上掛著笑容：「明白！」
出了駐點屋，林江樾看到其中一條隧道里，燈光如同星火閃爍，緩緩前行。
那是那些私自挖礦的礦工，他們沒有往外走，而是回礦洞里挖礦去了。
林江樾注視著那些燈光越走越遠，然後聽到身邊的科米爾小聲道：「那些人可以繼續挖，直到有官方的挖掘隊接手這里。」
其實不需要科米爾解釋，林江樾也明白了。他「嘖」了一聲，道：「我現在承認你們隊長一米八了。」
「錯了。」謝延面無表情道。
林江樾噎了噎，他總是被謝延莫名其妙的接話點搞得猝不及防。
他當然知道謝延身高不止一米八，「一米八」這個梗是已經過時了幾千年的地球梗，他只是這麼一說。
不過林江樾可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搭話機會，他追問道：「那你說你多高？嘿，你知不知道「一米八」其實是個老地球梗啊？對了，他們還有一個老梗呢，就是但凡一個男人超過一米八，就會忍不住要把他的正確身高報出來……」
林江樾故意拖長了聲調問道：「謝隊長，你說是不是啊？」
謝延沒有理他，徑自向前走。
林江樾忽然看到謝延頭頂緩緩飛出一條黑色的小龍，深黑色的眼睛正盯著他。這是林江樾第一次見到謝延的精神體，不待他細看，那條黑色的小龍又消失了。
作者有話說：
小黑龍：我噴你一臉水
第10章 精神安撫
謝延留了兩個哨兵守著五個洞口的交會處，剩下的十六人繼續前行。
礦洞第二層的路更加崎嶇覆雜，溶洞也更多，這些溶洞有的甚至高達二十多米，石壁上懸掛著形狀各異的鐘乳石，有的像傾瀉的瀑布，有的像細長的針。
不過對進入礦洞的人來說，最危險的還是腳下，有些地面暗藏空洞，表面已經松軟。
但看不出任何不對，如若一個沒看清，人跌進空洞，就會被地下河卷走。所以當大家聽到有流水聲時，都會格外注意腳下。
好在林江樾廢話雖多，但享受著謝延給的好裝備，他就是非常敬業的領隊。他主動將自己的精神體釋放出來，為眾人探路。
黑乎乎、毛茸茸的精神體從他的肩膀跳下，它驕傲地抖了抖柔軟的毛，轉瞬就融入到黑暗中。
即使是視力極好的哨兵，想要從黑暗中分辨出林江樾的精神體都需要花點時間。
林江樾的神秘精神體走在最前面，為大家探路，它一發現不對勁，就發出「嗷」一聲輕叫，隨後一名哨兵就會上前做標記。
由於他們需要走一會兒就停下一會兒做標記，所以在礦洞第二層的行進速度比較緩慢。
忽然，前方又傳來兩聲「嗷」「嗷」的叫聲，意味著地面有兩個空洞。
林江樾精神體的叫聲非常輕，聽上去很可愛，這讓大家更好奇他的精神體到底是什麼。
科米爾和他算混得比較熟的了，於是湊上前好奇地問：「林江樾，這黑乎乎的小東西是什麼生物啊？我在《精神體圖冊》里都沒見過。」
林江樾反問：「《精神體圖冊》里有多少生物？」
「唔。」科米爾支支吾吾，這可把他問倒了，他回憶了一下，不是很肯定地說，「大概記錄了常見的一千多種生物。」
林江樾打趣：「帝星精英？」
科米爾被他說的訕訕的。
謝延接話道：「目前是一千八百八十九種，前天新增一種在摩多拉星向導那發現的精神體，它是摩多拉星獨有的生物。」
林江樾瞥了眼資料庫一樣的謝延，他格外喜歡調侃謝延：「謝隊長，說機器你也知道，說精神體你也知道，還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
謝延：「很多。」
林江樾被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逗樂了，嗤笑一聲，道：「你們也知道《精神體圖冊》里記錄的只是常見精神體，現在還陸續有新的精神體被發現，那你們沒見過我的精神體這樣的豈不是很正常？我這個就是不常見的猛獸，我也不知道它算什麼獸，大約也是某個星球上還沒有被發現的猛獸。」
「這樣嗎？」科米爾撓撓頭，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謝延淡淡看了林江樾一眼。
林江樾沒有經過塔的系統訓練，他身為哨兵的能力更多是野蠻、自由生長，他養父塞給他的關於哨兵向導的資料信息，太枯燥無聊的理論知識他都跳了過去。
所以他並不知道，哨兵向導的精神體跟本人的性格、經歷、認知和屬息相關。
比如小姜生性膽怯羞澀，他的精神體就是北長尾山雀；科米爾性格活潑，愛和人打交道，他的精神體就是狼；謝延屬於比較特別的，他明明是個向導，精神體卻是一條龍——不過聯系他攻擊型向導的屬性，這又不難理解了。
所以林江樾的話其實漏洞百出，他只是在回避這個精神體是什麼生物的問題，不過謝延即使看出來了，也沒有點破。
林江樾見科米爾一副傻兮兮並不打算追問的模樣，微微松了一口氣，又見謝延目光沈沈地盯著他，漆黑的瞳仁仿佛能洞穿萬物。
林江樾以無畏的直視回應著謝延，然後反客為主，輕松地岔開話題：「謝隊長，把你的小龍召喚出來玩玩啊。」
謝延眸光微動，像是古井有了漣漪。
「我剛才看到了，就盤旋在你頭——」林江樾說著說著忽然靈光一閃，哈哈笑道，「謝隊長，該不會你也沒控制住你的精神體？它也是偷偷跑出來，想和我親近親近？那我們豈不是彼此彼此了？」
「噢。」謝延態度冷淡，似乎沒興趣跟他「彼此彼此」。
林江樾也不知道謝延這一聲「噢」是承認了，還是懶得搭理，反正林江樾也無所謂，他本來就無意在這個話題上糾纏，甚至他恨不得跳過精神體的相關話題，不過他還是管不住自己，忍不住吐槽。
「話說謝隊長，你怎麼不讓你的隊員們把精神體都放出來找空洞？只使喚我一個人的精神體，是不是過分了？」林江樾懶洋洋的聲音，讓他即使是在抱怨，也聽不出一絲怨氣，反而透著幾分親昵。
謝延的眼睛望向前方，目光飛快掠過林江樾的精神體。
黑乎乎的小東西本來正小心翼翼地踩在一個疑似空洞的地方，察覺到謝延的視線後，它停下來，擡起腦袋望著謝延，對上視線後，它高興地原地跳了跳，要不是因為有任務，它可能會直接撲向謝延。
黑乎乎的小東西得意忘形了，它爪子下是一個真的空洞，它一落地，整個身體就失去平衡。
在它附近的哨兵正想撈住它，卻有龍先他一步。
一條黑色的龍如同射出的箭，飛向林江樾的精神體，用龍尾巴將它吊了起來，然後緩緩放在地上。
在兩人的精神體接觸的那一秒，林江樾感受到一股溫和寧靜的精神力宛如海浪，一層一層湧向他，海水輕柔地沖刷過他的腳背，溫涼舒適。
下一秒，海水又隨著潮汐退去，林江樾不由自主往前埋了一步，腳掌陷入到濕潤細軟的白沙中，輕盈感包裹著他。
海風吹動，拂動著林江樾的發絲，藍色的眼睛望著遠方，耳畔邊是海浪發出的「嘩嘩」聲響，好像悠悠的催眠曲，讓人不由自主地沈浸其中……
林江樾微微瞇起眼，精神有一陣恍惚。
突然，他聽到自己精神體發出興奮的「嗷嗷」聲，他眸光一凜，驟然從這溫柔的海浪聲中清醒。他警惕地看了謝延一眼，往後退了一步。
另一邊，他的精神體正沒出息地仰著腦袋，好奇地伸爪子鉤了鉤小黑龍的尾巴。
然而小黑龍和它的主人一樣高冷，只是冷淡地盤旋了一圈，便飛回去了。
小東西眼巴巴地望著小黑龍離開的方向，最後又看向謝延。
精神體和主人的精神力是聯通的，所以林江樾也通過自己的精神體望著謝延。
謝延靜靜立在黑暗中，小黑龍縮小了體型，用小腦袋拱了拱謝延的額頭，謝延微微側過頭，輕輕撫過小黑龍的腦袋，隨後，謝延擡起眼簾，黑眸看向了林江樾。
林江樾的精神體看著這一幕，很興奮、愉悅和期待。
林江樾能清晰感受到它的期待。
他受不了自己的精神體像個叛徒，搞得那麼戀戀不舍和深情做什麼！
林江樾掐斷了對視，將精神體收了回去，道：「累了，讓你的人幹活。」
謝延緩緩收回目光，安排了三個哨兵接替林江樾的工作，放出精神體前去探路。
林江樾望著行動迅速的三個哨兵，忽然意識到，謝延一開始不幫忙，大概就是想暗中觀察自己的精神體，估量自己的能力。
想不到自己大意了，竟著了謝延的道。
林江樾自嘲的笑了笑，可笑意未達眼底：「謝隊長，我兢兢業業為你工作，你卻趁著我累了，想要用向導那一套控制我？在這礦洞里，我們好歹暫時算一根繩上的螞蚱，這麼算計我，有點不厚道。」
謝延沒做過多的解釋，只闡明事實：「你需要精神安撫。」
第11章 洞內突變
謝延說這話時聲音沒有他素來的冰冷，反而很低沈輕柔，仿佛海風拂過，這讓林江樾想起了海水漫過自己腳背時的恬逸。
越是感到舒適，林江樾越是冷淡，藍眸里的笑意一點點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漠和疏離。
冰川一般的藍眸凝視著謝延。
剝去層層光鮮亮麗的偽裝，或許這才是真實的林江樾。
謝延眸子很黑，這是一種很純粹很沈靜的顏色，似乎能讓一切都靜下來。
他注視著林江樾：「你的精神很不穩定。」
林江樾一直沒有崩，只是因為足夠強大，他的精神力比謝延見過的任何一個哨兵都要強，他的精神圖景被保護在銅墻鐵壁一般的精神屏障後，這使得林江樾至今沒有發狂，但這樣只堵不疏的做法，早晚會出問題。
相比起來，林江樾的精神體比他本人誠實，也更善於求助——林江樾的精神體如此親近謝延，正是因為它察覺到謝延可以幫助它。
「是嗎？」林江樾笑著挑了挑眉，「我覺得我挺好的，我一直沒有向導，但依然吃得香，睡得好，懂？」
「我不需要你的精神安撫，還有……」
林江樾冰藍的虹膜上，謝延的面孔越來越近。
他傾身貼近謝延，謝延沒有避開。
「謝隊長，我不喜歡別人偷窺我的精神世界。」林江樾的聲音是冷的，可撲打在謝延頸側的呼吸是熱的，他的目光落在謝延頸側，脆弱的頸動脈就在眼前，他抿了抿唇。
眼前的人動了。
謝延向後退了退，冷眸直視林江樾。
林江樾本來想放精神體出來嚇唬謝延，但忽然想到這謝延不是以前那些普通的向導，又想到自己的精神體那麼親近謝延，放出來都不知道是嚇謝延還是嚇他自己，於是他猶豫半秒後放棄了。
嚇唬這事，還是他親力親為吧。
林江樾細長的手指輕輕拍了拍謝延的肩膀，道：「我帶你下礦洞第三層，你調查清楚真相，還我清白和自由，然後我們各回各家，各自安好，OK？」
從帝星到林江樾的M19星有五千七百五十光年之遠。
此時林江樾對謝延的態度，就像這五千七百五十光年的距離，遠到遙不可及。
謝延微微皺眉，似乎不理解林江樾為何如此抵觸向導的安撫。
不過對於像林江樾這樣強的哨兵，向導不可能強行安撫，所以在消除林江樾的抵觸情緒前，謝延不會做什麼。
兩人短暫的對峙，讓本來就陰冷的礦洞又冷了幾分。
明明這兩人都沒有釋放精神力，但敏銳的哨兵們還是察覺到了暗藏的洶湧。
他們倒是不擔心隊長的安危，所以在輕松地吃瓜。
隊長被哨兵拒絕這種事，他們簡直不敢想象。
要知道，他們跪著求謝延做精神安撫都不一定能得到自家隊長一個眼神施舍。
嗚！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哨兵們沮喪，連帶著他們已經出來的精神體都沮喪起來，猛獸們捂著眼，委屈地嗷嗚低吟，有點滑稽可愛。
林江樾直勾勾盯著謝延，盯著盯著，他臉上忽然綻放出一抹笑意，驅散了四周的陰霾，似乎是雨過天晴了。
「謝隊長，繼續走啰。」林江樾搭在謝延肩膀上的手輕輕掃了掃，禮貌地幫謝延撣灰，即使謝延的肩膀其實纖塵不染。
謝延垂下眼睫，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那只手手指修長卻不柔弱，拍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威脅味十足。
謝延停頓半秒，轉頭對其他人道：「走。」
林江樾見好就收，立刻又笑吟吟的了。
林江樾這種一會兒冷一會兒熱，轉換自如的樣子讓眾人自愧不如。同樣的，自家隊長寵辱不驚，波瀾不興的態度，也讓他們嘆服。
由於有多位哨兵探路，隊伍前進的速度快了許多。
出了一個洞口，前方居然是一條約莫一米寬的天然石橋，長長的石橋通向另一個洞口，下方是平靜流淌的地下河，河里時不時傳來「咕嚕」的詭異聲。
「專業導遊」林江樾發話：「河里有種叫哢哢魚的生物，它們浮出水面呼吸的時候會發出「咕嚕」聲，成年體能長到兩米長，全身滑溜溜的，牙齒堅硬無比，能一口咬斷成年人的骨頭，吃起肉來哢哢的，所以叫哢哢魚。」
林江樾壓低了聲音，故意制造恐怖氣氛：「小心點，別掉下去哦，只要幾分鐘，就會被哢哢魚分食得屍骨無存。」
隊里的哨兵向導們面面相覷，但一點不見害怕。
林江樾說完，見大家沒啥太大的反應，無趣道：「唉，都嚇不到你們，之前那個怕死的馬庫，非要人走在前面探路，確定石橋安全才走。」
謝延：「弱點。」
林江樾裝傻：「嗯？」
「魚的弱點。」
「身體笨重，遊動緩慢，全靠聞到血腥味攻擊，無法上岸，落水的時候千萬不要受出血傷。」
雖然林江樾沒有明確說出哢哢魚的弱點，但這些信息對於身經百戰的軍人們來說已經很有用了，大家已經在腦海里過了一遍遇險時的自救方法。
謝延：「好。」
「對了！」林江樾忽然提高聲調，待所有人都看向他，他才慢悠悠道，「哢哢魚幼體的肉特別嫩，特別好吃，能抓到別浪費。」
眾人：「……」
老是在這種時候做點出格的事。
是林江樾的風格了。
謝延唇角勾了勾。
林江樾第一次見到謝延笑，雖然這笑像燕尾掠過湖面，蕩起的漣漪微乎其微。
「原來謝隊長好吃？」
謝延的笑意消失得很快，像是從未出現過，他又換回了冷若冰霜的面孔，視線落在石壁上的三道波浪形符號上。
林江樾指著石壁上的記號，道：「過了這個標記點，金屬探測器的信號就會越來越弱，直到失靈，而且連與外界聯絡的信號都會變弱。」
謝延：「這不像帝星的通用記號。」
林江樾笑道：「這是我的標記，搜尋隊的人才懶得做這些。」
無論是之前的礦工還是林江樾，好像都做得比馬庫·愛德華帶領的搜尋隊專業，這讓這一隊從帝星來的哨兵向導臉頰有點疼。
不過謝延他們和那支搜尋隊完全不一樣。
林江樾聽見謝延道：「一個個過，我先。」
接著，他就被點名了：「你第二個過。」
「哦？」林江樾挑了挑眉，「不需要我第一個過去嗎？」
謝延：「我的隊伍沒有讓人墊背的習慣。」
林江樾怔了怔，然後輕笑著提醒道：「行，小心腳滑，是真的滑。」
最後那句十分真誠。
謝延：「謝謝。」
林江樾還沒反應過來，謝延已經走向石橋，他望著謝延高挑的背影，微微有點出神。
他看到謝延每到一處較為光滑的地方，就會往地上撒什麼東西，亮晶晶的熒光在地面浮動，此起彼伏。
不一會兒，謝延到了對面的洞口。
林江樾聽到通訊器里傳來低沈的聲音：「過來。」
林江樾沿著謝延走過的地方，過得很快，在他走到橋中央時，第三個人也出發了。
林江樾也到達對面洞口後，忽然嚴肅地問道：「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第三個過的人是科米爾，他在通訊器里道：「這種狼來了的把戲就不要玩了吧，別把我嚇得掉下去。」
林江樾眉頭緊皺，迅速低下身，趴在地上，將耳朵貼在了凹凸不平的石面。
謝延不是哨兵，沒有超強的五感，可他有敏銳的直覺。他聽出林江樾這次的語氣里沒有一絲玩笑之意，於是將能量探測器貼在了地表。
科米爾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同樣趴了下去，不過由於他在橋上，聽到的更多是水聲，他擡起頭，看到能量探測器上浮動著一根能量柱。
從地底傳來的能量越來越高，能量柱的數字上升速度也非常快，這不是人力可為的。
紅色的柱子倒映在藍眸和黑眸中，傳遞著危險的訊息。
謝延和林江樾瞳孔猛地一縮。
是地震！！
作者有話說：
文名改了，因為向哨的後綴不能用，叫失控的文太多，我就改成失控關系啦
第12章 救命之恩
沈悶的轟隆聲從腳下傳來，地殼正被撕裂、擡升，仿佛有數十條巨龍要鉆出石層，狂嗥著吞沒一切。
地下河開始翻湧，河里的哢哢魚爭先恐後地往外逃命。
轟隆聲越來越近，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腳下的劇烈震顫，人就像抽獎箱里的球，不由自主地搖晃。
林江樾站在洞穴邊緣，離地下河只有小半步距離，他低下頭便能看到泛起白色浪花的河水，成年哢哢魚擠在小哢哢魚的背上，小魚被壓得奄奄一息，弱肉強食，殘忍而真實。
「林江樾。」
林江樾聽到有人在叫自己，他擡起眼簾，看到謝延站在洞口，扶著石壁，朝他伸出手。
世界是搖晃的。
這人卻穩得像紮根在地上的大樹。
即使在這麼狼狽危急的時刻，這家夥居然還是如此淡定從容。
林江樾聽見自己「嘖」了一聲。
忽然，他從地震山搖般的轟鳴聲里聽出了一絲異常的碎裂聲。
林江樾擡頭，看到謝延頭頂上方全是冰淩一樣的鐘乳石，在地震的作用下，這些鐘乳石的根部發生斷裂，尖銳的石針飛速墜下。
高挑的身影如離弦的箭往洞口撲去，在抱住謝延的那刻，林江樾發現原來這人的身體不似他的態度那般冰冷，而是熱的。
當然了，不熱的是死人，只是林江樾看謝延平時那冷漠樣，以為他會是個例外呢。
兩個成年人重重摔在地上，同時發出一聲悶哼。
林江樾一直維持著壓在謝延身上的姿勢。
地震造成的轟隆聲與碎石墜落的聲音綿綿不絕，在狹長的隧道里，這些聲音混合成了一種詭異的怒吼聲，在隧道里發瘋般呼嘯。
細碎的小石頭砸在林江樾的背上，但林江樾只是開啟了高級作戰服的防禦功能，人並沒有動。
落石像流星墜落，一點一點堵住了洞口，也隔絕了外面的聲音。
過了不知多久，地震停了，落石也停了。
洞內又歸於沈寂。
林江樾擡起身，揚起一陣石灰，他捂著鼻子咳嗽道：「謝隊長，都這種時候了，別站在洞口耍帥了，注意點頭頂，成不？」
「要是沒我，你就變成烤肉串啦，或者是肉泥。」
謝延站在那，只是為了應對突變，屆時拉林江樾一把。
雖然好意被調侃，但謝延似乎無所謂，他黑沈沈的眼睛注視著林江樾。
「土豪靠裝備，窮人靠天賦，這次我可沒玩狼來了的把戲。」
「另外，我救了你，你是不是應該報答我？」林江樾拍了拍腦袋上的灰，滿意地看著面無表情的謝延捂住了鼻子。
危險一過，林江樾就有了調戲謝延的閒情。
「我也不需要你以身相許。」林江樾嘿嘿一笑，「不如你就把高級作戰服送我當謝禮？」
謝延的視線越過林江樾，投向林江樾上方。
一塊直徑約三十厘米的石頭從上方墜落。
謝延擡手，藍綠色的防護網從他右手手環中間射出，擋住落石。
落石撞上防護網，直接碎裂，隨後防護網往上彈了彈，碎石滾到一旁的地上。
林江樾側頭看向那分裂成三塊的石頭。
謝延淡淡道：「平了，起來。」
「啊……」林江樾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身，還拿剛才那塊落石的「屍體」撒氣，狠狠地踢了一腳。
謝延看著他孩子氣的動作，唇角勾了勾。
很快，謝延的視線落在林江樾手背的擦傷上，血肉模糊，那應該是林江樾撲過來時，還沒來得及開作戰服的防禦功能才受的傷。
哨兵對疼痛的感知力要高於普通人，向導有一個能力就是可以幫哨兵降低疼痛感。對疼痛感的操縱是非常精細的活兒，如若操縱不當，哨兵很可能會因為不能正常地感受到的疼痛，反而陷入危險的境地。
謝延就是操縱疼痛感的好手。
不過林江樾這麼抵觸向導，大約不會接受謝延「降低疼痛感」的幫助。
「接著。」謝延拋給林江樾一瓶藥劑。
林江樾接過藥劑，定睛一看。
林江樾眼睛一亮：「哦謔，真是好東西。」
明瀚藥業。
這家藥企的止痛劑在第十二星區黑市可是熱銷品，常年斷銷，有市無價。
當年洛之嵐淪落到M19星時，就帶著一箱這玩意，這也是林江樾收留洛之嵐，並幫他擺脫麻煩的原因。
謝延給的這瓶藥劑，比洛之嵐那一箱又高級了幾個檔次，是最新款的藥劑。
林江樾將藥劑噴在受傷的地方，傷口處迅速形成一層薄膜，灼痛感瞬間消失了，甚至連傷口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恢覆。
林江樾忍不住晃了晃藥劑，有幾分不想還給謝延的不舍，他要是能把這東西帶回M19就好了，這樣他就不用天天在醫務室門口聽到慘叫了。
林江樾握緊了止痛劑，想得有些失神，忽而聽到謝延低沈的聲音響起。
「科米爾？」
林江樾擡起頭，往謝延的方向看去。在謝延喚了一聲後，通訊器那頭是死一般的沈寂，他看到一絲擔憂浮上謝延的眉宇。
原來這家夥還是會擔心人的。
通訊器那頭遲遲沒有回音，就連林江樾都有點擔心了，他對那話多的黃毛還是挺有好感的。
謝延又喚了一聲：「科米爾？」
「在！在在！隊長，我在，我沒事，剛才及時跑回去了，要不然就落水喂魚了。」科米爾掃了周圍一眼，道，「我們這邊全員都在，你放心，大家只是受了點輕傷。」
科米爾中氣十足，顯然沒有大礙。
謝延松了一口氣：「嗯。」
林江樾垂下眼睫，繼續給另一只手噴藥，反正這東西落不到他手里，他就多用點！
滋滋的噴藥聲引來了謝延的注意，他掃了一眼，只見林江樾低垂著腦袋，像個勤奮澆水的園丁。
謝延收回視線，又問留在礦洞第一層的兩個哨兵：「一隊有沒有事？」
「隊長，我們沒事，我們這里還有十一個從礦洞里跑出來的礦工，剩下的礦工被困在洞里了，據說有人受了重傷，情況不妙。」
謝延道：「你們與飛船聯系，先護送出來的平民安全離開礦洞，再想辦法營救被困的平民。」
「收到！」
正在噴傷口的林江樾聞言，微微一楞，然後擡起眼，黑暗中，注視著謝延的藍眸明亮透徹。
鎮靜沈穩的聲音如同暖流，源源不斷地在林江樾耳邊流淌而過。
靜立在黑暗中的謝延，雖然衣服上沾了灰塵，顯得有點狼狽，可他背脊挺直，定定地立在那，仿佛沒有任何困難可以讓他動搖。
「宋亦舟，你們那邊的情況？」
宋亦舟道：「石橋斷裂，無法通行，地下河在緩慢上漲，十五人輕傷，格恩保護夏天時，手臂骨頭斷了，已經幫他控制住痛覺。」
夏天是隊伍里的另一位向導。
「喂喂，」格恩急得直嚷嚷，覺得只有自己斷了骨頭，實在有點丟臉，「這種事就不要匯報了吧，我也算在輕傷行列。」
還在意這個，說明格恩的確沒大問題。
謝延「嗯」了一聲，道：「指揮權交由宋亦舟，你帶隊出去，待會兒我可能會失去通信信號。」
「隊長，」宋亦舟擔心道，「那你呢？」
小姜焦急的聲音也從通訊器里傳來：「隊長，你讓我們先出去？那你怎麼辦？我們怎麼可以拋棄你先出去？」
謝延道：「出去。」
「隊長！」小姜急得想哭。
雖然小姜和芒果的性格完全不一樣，可小姜對謝延的依賴與看後者時仰慕的眼神，總會讓林江樾想起芒果。大概是愛屋及烏，林江樾幫著勸道：「聽你們隊長的話。」
「還不知道有沒有下一波地震，萬一又震了，到時人全部被困在這里，誰來救你隊長？」
「你們先上去，活著才能救人。」
「這洞穴的隧道四通八達，指不定我們這邊被震出一條新路，反而是你們回去的路被堵了，到時我們誰先出去還不一定呢。」
小姜抿了抿嘴唇，他心里明白林江樾說得很有道理：「我知道了，隊長，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謝延道，「我身上的營養劑足夠兩人支撐四天。」
宋亦舟保證道：「我一定盡快帶大家出去，到時再來救你，你小心。」
林江樾搭上謝延的肩膀，臉快要貼上謝延的臉了，他搶答道：「小宋同學，你是讓你隊長小心什麼呢？是小心礦洞第三層的怪物，還是小心我？」
「放心好了，在剛才性命攸關的時刻，我和你們隊長已經建立了超越生死的關系，我會好好保護他——」
謝延關掉了通訊器，制止了林江樾的胡言亂語。
「你怎麼不讓我把話說完，好讓你的隊員們放心？」
謝延輕輕擡了擡肩膀，將林江樾的手推了下去：「讓你繼續說，他們會馬上破石過來。」
「你會開玩笑了哦？」林江樾笑著眨眨眼，然後攤開掌心，「還你止痛劑。」
「你留著。」
「真的？」林江樾仿佛害怕謝延會反悔，迅速把止痛劑收了起來，他仔細聽了聽外面的聲音，道，「水位越來越高了，我們走吧，看看前面有沒有路。」
「嗯。」謝延幹脆利落地往前走去。
林江樾跟上去，笑吟吟道：「說真的，謝隊長，你現在和我共處一個密閉空間，你怕不怕？」
話音落地，一陣勁風襲來，林江樾伸手格擋，對方直接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將他往後推了推。
林江樾的背抵在了石壁上，嶙峋的巖石讓他覺得有點不適。
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一動，釘子大小的暗器從袖口滑到兩指間，他轉動著手腕，準備偷襲謝延，卻被謝延用另一只手握住。
同時，他被謝延用力壓了壓，尖銳的石頭擦過他的背，遍布整個背脊的刺痛感讓林江樾輕哼了一聲。
即使是這樣，林江樾仍然強笑道：「謝隊長，用向導的能力調高我的痛覺感知度，不太好吧？」
謝延微微皺眉：「我沒使用，是你太強，敏感。」
林江樾聞言，如鯁在喉。他怎麼沒有一點被誇的愉悅？
溫熱的掌心貼著林江樾的手腕，緩緩往下滑，輕輕擦過林江樾白皙的皮膚。
林江樾五感都很強，所以他的觸覺也敏感於常人。
他感覺自己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謝延掌心的紋路。修長的手指緩緩松開桎梏，並伸展開來，貼著林江樾的手指，兩人的姿勢看上去像是在做什麼親密事。
實際上謝延卻是雙指一夾。
林江樾沒有多余的反抗，任由他拿走了暗器。
這暗器不要命，只是會讓人疼。
謝延面無表情地沒收了林江樾的暗器，冷冷地看著他：「應該是我問你怕不怕。」
「是有點怕哦。」林江樾笑著回應道，臉上不見半點害怕。
謝延扔掉暗器，松開林江樾。
林江樾若無其事地蹲下身，撿起還能再用的暗器，吹了吹灰，然後收好。
「這一路，你試探夠了嗎？」
詢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林江樾肩膀微微一顫，他擡起頭，疑惑地問：「試探什麼？」
謝延注視著林江樾：「話多的確是掩飾的好手段。」
林江樾站起身，露出冤枉的表情：「我只是純粹熱情好客，才喜歡和你們說話。」
「試探我和馬庫·愛德華是不是一丘之貉，旁敲側擊打聽特別行動隊的成員構成，觀察飛船的配置。」謝延點破了林江樾的目的，「試探結果讓你滿意嗎？」
作者有話說：
嘿嘿，二人世界了（不是）；
向導對哨兵的掌控，還有哨兵的敏銳觸覺，好適合玩瑟瑟，嗷——
第13章 相互試探
謝延質問聲很輕，卻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如同地質錘敲在林江樾心頭。
他注視著林江樾，黑漆漆的眼睛仿佛要將林江樾的偽裝一點點剝下。
林江樾退去眼里的笑意，認真地打量著謝延，將之前謝延審視他的那種眼神還了回去，隨後才慢悠悠道：「挺滿意，各種意義上。」
林江樾站直了身體，還是那般懶洋洋，但如今這份慵懶里又多了幾分淩厲。
這才是林江樾，藏在陽光親切偽裝下的真實，一把見血封喉的刀。
林江樾坦誠道：「我只是擔心你是愛德華那邊的人，因為不管事件的真相如何，只要愛德華家的人不想放過我，要我陪葬，我就得死。」
「又或者你不是愛德華家族的人，但是是個和馬庫差不多的廢物，連自保能力都沒有，心眼還壞，只打算拿我交差，然後拍拍屁股回遙遠的帝星繼續做你任務完成率百分百的隊長。」
「嘖，無論是哪種情況，我都要跑路。」
「不過現在看來，謝隊長，你人還不錯。」林江樾真誠地誇獎了一句，然後解釋道，「謹小慎微，虛與委蛇，明哲保身，都不過是我生存的手段，在第十二星區生存非常艱難啊。謝隊長，你不會生氣吧？」
謝延淡淡道：「生氣毫無意義。」
「我就知道謝隊長是個大方的人。」林江樾假情假意地拍了兩下手。
「尤其是對你。」謝延冷不丁補充道。
林江樾楞了楞，假笑變成真笑，還是笑得很快樂的那種，不過由於笑得太起勁，扯到了背後的擦傷，他咧了一下嘴，道：「謝隊長，剛才你不能輕點？」
很難想象，幾分鐘前，他倆還劍拔弩張，仿佛隨時要幹起來，現在又聊得很開心的樣子。
「要不你幫我噴點藥？」林江樾佯裝苦惱道，「你也知道，我太強，太強的哨兵過於敏感。」
林江樾一字一頓，十分小心眼地把剛才謝延「誇獎」他的話，還了回去。
「自己噴。」
「那我也噴不到背後。」
「我可以降低你的疼痛感。」
林江樾馬上道：「不用了。」
謝延盯著林江樾：「為什麼？」
「什麼？」林江樾轉動著胳膊，想看看背後具體哪一塊最疼，忽然就聽到謝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為什麼」，他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謝延問的是什麼。
「拜托，」林江樾苦笑道，「我們這鬼地方哪有什麼厲害的向導啊，他們別說幫助我，別被我的精神力反傷到就已經不錯了。」
「至於你，在我沒有搞清楚之前，怎麼可能讓你輕易接觸到我的精神世界？」
「當然了，就算現在了解了，也還是不行，你畢竟是帝星哨兵特別行動隊的隊長，我只是一個遊走在第十二星區灰色地帶的哨兵，不合適。」林江樾說得情真意切，言之鑿鑿。
林江樾覺得自己編的理由合情合理還很真情實感，謝延應該會信。
他望著謝延，在面對那雙黑眸凝視的時候，他真誠的笑容里還透著幾分無奈和苦澀。
林江樾被謝延注視許久，久到他的假笑快維持不下去了，才見修長幹凈、骨節分明的手伸到眼前，林江樾看到了剛才觸碰過他的手掌，幹燥溫暖的觸覺仿佛再次爬上了他的肌膚……
「藥。」
林江樾被謝延的聲音拉回現實，他聽謝延這麼說，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信了自己的鬼話，還是不信也只能妥協地幫自己上藥，反正無論是哪個原因，謝延願意做就行，不過——
林江樾驚訝地擡起頭，纖長的睫毛下，藍色的眸子不可思議地望著謝延。
「難道不是應該動用謝隊長你身上的庫存嗎？這可是你弄傷的，怎麼可以問我要藥？」
林江樾還沒說完，就見謝延轉身，無情地走了。
林江樾見狀，趕緊投降：「好了好了，用我的。」
林江樾將藥拋給謝延。
昏暗的光線中，謝延精準地接住了藥劑。
林江樾轉過身，脫下上衣，將之固定在勁瘦的腰上，他的背很瘦。
但不單薄，背部肌肉緊實，流暢的脊柱線條一路向下，沒至腰間。
林江樾的皮膚很白，見不到陽光的背部皮膚就更白了，那里被尖銳的巖石磨出道道血痕，紅白交錯。
林江樾能感受到，背後人的目光如同羽毛輕輕掃過他的皮膚，酥酥麻麻的，這感覺居然比巖石擦過他背部時更折磨人。
「咳。」林江樾催促道，「是洞里太黑，謝隊長你看不清嗎？」
謝延戴著探照燈，自然看得見。
他擡起手，將藥劑噴在林江樾身上。
與之前不同，林江樾沒有被藥霧噴灑的清涼感，反而感覺到謝延身上的熱氣在他後背輕輕掃過，他心里湧起一陣怪異感。
不知過了多久，上藥終於結束了。
「謝了。」林江樾暗暗納悶，一邊麻利地穿起上衣，一邊收拾臉上的情緒，慢慢轉過身。
謝延的目光在他身前掃過，瞥見他鎖骨下方有一處舊傷，像是被灼燒過的痕跡。
這似乎是激光槍造成的創口，可這程度似乎又淺了一點。
除非……
謝延立刻想到一種可能，就是有人幫林江樾擋了一槍，激光槍貫穿了擋在他身前的人，激光束的能量雖然對林江樾造成了傷害，但不致命。這傷應該是林江樾在很小的時候受的，並且沒有得到快速、妥善的治療，所以傷口才被周圍長出的新肉拉扯成一個形狀不規則的疤痕。
「你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麼？」林江樾整了整衣領，打趣道，「我身上又沒有文藏寶圖。」
有些星際海盜的確有把地圖文在人身上的習慣。
「還是你迷戀上我這個強力哨兵了？」
冷冷的眼刀掃了過來，林江樾卻嘿嘿直笑，然後從容地拿過了謝延手里的藥劑。
忘記啥，他也不會忘記這個。
謝延手里一空，再對上林江樾的笑，他沈默半秒，然後將話題拉回正事上：「如果我沒有推測錯，礦洞第三層的怪物不會輕易攻擊普通人。」
林江樾挑了挑眉：「哦？」
「它們對哨兵和向導更感興趣。」
「然後呢？」林江樾饒有興趣地追問。
「或許是哨兵產生精神波動時，會散發出它們喜歡的氣味。如果是在礦洞第一層和礦洞第二層，哨兵還能有一戰之力，但在礦洞第三層，哨兵受到某種東西的影響，精神趨近崩潰，會喪失大部分戰鬥力。」
「向導或許不受未知因素的影響，但為了安撫他們，同樣釋放了大量的精神力，便也成了被攻擊的目標。」
林江樾誇道：「分析得不錯。」
謝延看了林江樾一眼，繼續道：「我將那怪物爪子中的細碎晶體交給了飛船上的人化驗，進到礦洞第二層時，我收到了他們發來的報告。」
「細碎晶體的作用和安神石的剛好相反，微量的晶體可以增強哨兵的五感能力，但如果過量，就會使哨兵五感超載，精神力不堪重負，進而發狂。」
林江樾高興地問：「既然你知道他們發狂和被襲擊都與我無關，我們是不是不用繼續深入險境去調查了？等上去後，你就可以還我清白了，另外——」
林江樾靠近謝延，笑吟吟道：「很開心聽你說那麼多話。」
謝延淡淡看著親昵湊過來的笑臉，道：「為時尚早。」
林江樾一點也不驚訝，但他還是做出浮誇的表情道：「哇，不用那麼嚴謹吧？謝隊長，你就不能稍微敷衍一下？你說，你留在這種鬼地方查這些事情有什麼意義呢？不如早點結案，回帝星享受生活，多好！」
林江樾見謝延陷入沈默，就在他以為謝延又懶得搭理他時，只聽謝延平靜道：「這里挺好。」
「哈？」林江樾鄙夷道，「你是大少爺吃多了肉，嫌肉膩味，想吃素？」
兩人說話間，行到一處被堵住的洞穴口，狹小的縫隙只能勉強容一人通過，洞里似乎有什麼東西，而且數量很多，它們相互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
謝延看向林江樾，恰好見到林江樾豎起耳朵，仔細傾聽，那模樣像只機警的小動物。
「應該是石地蟲蠕動發出的聲音，這種蟲一般生活在地下一百五十米左右的石層里，估計是被地震震出來了。」林江樾說完，便讓自己的精神體鉆進縫隙里去查探情況。
林江樾通過精神體看見了縫隙那頭的情況，他深吸一口氣，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個？」
謝延：「都說。」
「好消息是，這個洞穴被震出了一個深坑，通往礦洞第三層的隧道就在石壁上，看情況，隧道入口沒有被震毀。再附贈你一個好消息，石地蟲性情溫順，只有繁殖季節它們才比較暴躁，現在繁殖季節還沒到。」
「壞消息是，里面全是石地蟲，擠得跟偷渡的飛船一樣，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而且雖然它們性情溫順，但如果踩到它們，可就不好說了。」
「石壁上方、側方？」
謝延問話總是簡潔明了，如果是初次和他合作的人，或許連他的意思都搞不明白，可林江樾卻能和他思路同步。
「上方掛了幾條在那當蟲幹，挺愜意的，側方的話也有石地蟲，不過至少有落腳的地方。之前我從礦洞第三層出來時，走的並不是這條路。
如果我們運氣好，那條出去的路沒有被地震破壞的話，我們就可以出去了，所以我們肯定要過去。」
「從石壁過。」
「我是沒問題啊。」林江樾挑了挑眉，「不過謝向導，你體力支撐得住嗎？」
謝延從包里拿出一副機械手套，這副手套用珍稀的液態金屬打造，一戴到手上，液態金屬會快速將手掌包裹起來，然後在指腹的部位形成細小的金屬刺，使人可以牢牢固定在石壁上。
謝延慢條斯理戴上手套，修長的手指被液態金屬包裹成了銀色，充滿了機械感。
他將之貼在石壁上，試了試吸力，然後淡淡掃了林江樾一眼：「你說的。」
之前林江樾說過，土豪靠裝備，窮逼靠天賦。
誰說小心眼的只有林江樾呢，謝延偶爾也如此。
林江樾：「……」
林江樾其實也帶了裝備，是用從二手市場上收的淘汰的機器人骨架做的，由於是淘汰品，還不一定能找到一模一樣的機器人骨架。
所以他的機械爪有三根是金色的金屬骨，兩根是銀色的金屬骨，另一只手要好一點，五根都是黑色的金屬骨，只是這黑色深淺不一。
這種機械爪是靠前端鋒利的尖爪摳住石縫，進行攀爬。
林江樾戴上機械爪，二話不說，靈活地鉆入洞穴縫隙中，沿著石壁邊緣一點點爬過。
他和謝延在墻壁上攀爬，耳邊全是人腿那麼粗的石地蟲相互摩擦身體發出的沙沙聲，白花花的蟲子在腳下匯聚成了蟲河，這些蟲子雖然對他倆暫時造成不了威脅，但讓人忍不住生理反胃，頭皮發麻。
「對了，謝隊長，這些石地蟲皮糙肉厚，牙齒也很利，你小心點，別掉下去。」林江樾側過頭看了跟在他身邊的謝延一眼，「如果體力撐不住了，記得說一聲。」
林江樾笑了笑，道：「我幫你開一槍，保你死得沒痛苦。」
謝延：「謝謝。」
林江樾剛想說「你怎麼不說幾句狠話反駁我」，就聽見「哢嚓」一聲脆響。他視線微垂，看到謝延掛了一根繩索在他的手腕上。
「提醒。」謝延說話不僅冰冷，還會延遲。
林江樾的笑容凝固住，他怎麼忘了，謝隊長是個不喜歡嘴炮，只喜歡做實事的人。
當兩人爬到中段時，下方石地蟲們遊移速度變快，它們此起彼伏，就像河流在翻湧，它們仰著頭，伸出兩條觸須向空中試探，並張著圓形的嘴，喉嚨里發出「嗦嗦」聲。
林江樾提醒道：「這是攻擊的姿態，這是怎麼回事？有蟲爬上來了！」
林江樾說著，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謝延一言不發跟著林江樾，余光瞥到在蟲河里有橢圓形的物體。
「那是什麼？」
林江樾順著謝延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待看清，他直接罵了出來：「草？」
「早產卵！」
第14章 再入危險
林江樾千算萬算，沒想到這些石地蟲會提前產卵。激素會刺激這些石地蟲，讓它們的領地意識變得十分強。
其實林江樾和謝延倒是可以一起放出精神體，拖住這些石地蟲，但他們現在已經接近礦洞第三層，並不適合再使用精神力。如果他們的推測是正確的，過於強大的精神力釋放可能會吸引來藏在礦洞第三層的怪物。
正是考慮到這點，林江樾和謝延都很默契地沒有將精神體放出來戰鬥。
林江樾臉色不妙，道：「恐怕我們要快點了，這些鬼東西保護起自己的卵來，跟幾個月沒吃肉一樣，瘋得很，我們現在在它們眼里就是香噴噴的肉。」
他話音一落，就聽到身側傳來謝延的回應聲。
「嗯。」
在充斥著石地蟲噝噝沙沙摩擦聲的黑暗中，謝延的聲音沈穩堅定，有種穩定人心的力量。
緊接著，林江樾感覺到手腕輕了輕，是謝延松開了兩人之間的繩索。
他臉上閃過一絲訝異，不知道謝延是不打算在遇險時拖累他，還是擔心他成為累贅，不過現在也不是他細想這些事情的好時機。
一條大腿那麼粗的成年石地蟲已經爬到林江樾腳邊，它伸出觸須，朝空氣中探了探，尋準林江樾的位置後，便張開圓形的嘴巴，露出細長密集的牙齒和滿嘴黏液，猛地朝林江樾咬了過去。
林江樾聽到左腳下方傳來牙齒摩擦的聲音，感受到襲來的風，還聞到一股萬年沒刷牙的臭味。
這麼多信息結合在一起，他實在是想不知道這石地蟲在哪都難！
林江樾下意識皺了皺鼻子，然後輕盈而迅速地向右挪了一個身位。
「轟隆隆」，方才林江樾腳踩的石壁被擊碎，碎石紛紛掉落。
石地蟲一擊落空，哢嚓哢嚓咬了幾下石頭，然後昂起腦袋，頭頂的觸須動了動，隨後兩條觸須都指向了謝延的方向，它再次張開了滿是黏液的大嘴，牙齒縫里還卡著細碎的小石頭。
林江樾用機械爪強行掰下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砸向石地蟲鮮紅色的喉嚨。
最好能把這家夥噎住！
想不到這石地蟲盯著謝延，卻也能感知到林江樾的襲擊，它立刻合上了嘴巴。石地蟲看似柔軟，其實外殼很堅硬，嘴邊周圍一圈是它的弱點，粗糙的石塊在那片區域上砸出一個小坑。
謝延朝石地蟲的傷口狠狠踹了一腳，鮮血湧了出來。
石地蟲慘叫一聲，痛苦地扭動著腦袋，它幾乎抓不住石壁，蟲身往下滑了滑。
謝延趁機向林江樾那邊靠近。
受傷的石地蟲吼叫著，向躍過他的謝延再次發起攻擊，它一張嘴，只見一圈牙齒少了一顆。
謝延雖然是個向導，可他的體力、速度、耐力和力量都不亞於哨兵。
沒受傷的石地蟲都傷不了他，何況受傷缺牙的。
謝延左腳用力一蹬，黑色的身影輕巧躍過，閃過石地蟲第二次攻擊。
要說對付這種蟲，最好的武器就是謝延身上的爆能槍，一槍能死一片。可這里剛發生過地震，洞穴內部的巖石已是搖搖欲墜，經不起爆能槍的折騰，所以謝延受到了限制，只能用最樸素的物理攻擊。
林江樾想到這點，於是往上爬了爬，拽下一根形如圓錐、尖端鋒利的石錐。
「接著。」林江樾將石錐扔向謝延。
謝延接到石錐，卻突然擡手將石錐飛向了林江樾身後，勁風擦過林江樾的臉頰，白色的發絲隨風動了動。
淒慘的哀嚎在林江樾耳邊炸開，震得他耳膜發麻，就連下方的石地蟲都被同伴的叫聲驚嚇，蟲身蠕動得更快了。
林江樾側過頭，正好對上另一只石地蟲，它的眼睛上插著石錐，血流如注，它嘴巴大張，從喉嚨里發出陣陣痛苦的嚎叫。
一人一蟲的距離十分近，他都能看見石地蟲牙齒上的結石了！
如果不是剛才謝延那一下，他極有可能被這蟲咬到，雖然有高級作戰服的保護，他不至於受傷，可是被萬年口臭熏一下，那也很要命。
「走。」
轉瞬間，謝延已經爬到了林江樾身側。
林江樾應了一聲，並順手拔下石錐塞給謝延。
他的機械爪沒有謝延的機械手套高科技，可現在，他的機械爪反而成了最好的武器。
尖利的五爪分分鐘就可以將石地蟲開膛破肚。
林江樾在前面開路，謝延殿後，主要是清掃後方襲來的石地蟲，並偶爾替林江樾補刀受了重傷卻再次撲上來的石地蟲。
石地蟲越來越多，好像殺不光一樣。
最重要的是，這些蟲似乎不知道害怕，死得越多，戰得越勇。
林江樾和謝延攀在石壁上，身上沾滿了血，有他們的，也有石地蟲的。
林江樾呼呼喘著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戰鬥得久了，他甚至能聽到血液在身體內流動的聲音，踩著石壁的腳和貼著石壁的身體也變得敏感起來，冰冷粗糙的石頭磨得他皮膚發疼。
就在這時，謝延的聲音從他耳畔傳來，明明兩人之間隔著二三十厘米的距離，可林江樾卻覺得謝延像是貼在他耳邊說話，溫熱的呼吸甚至撲打在他的耳廓上，燙燙的。
「我用爆能槍和精神體在下方開路，你能過嗎？」
即將被蟲河淹沒，兩人暫時也顧不上爆能槍的威力會不會引起坍塌，精神力的釋放會不會引來礦洞第三層的怪物這些問題了。
林江樾堅定道：「可以。」
他一說完，回頭掩護謝延，給了謝延拔槍、開槍的時間。
同時，黑色的龍飛了出來，一起攻擊著他們周圍的石地蟲。
一道火紅色的光如同火龍，躍入蟲河中，巨大的能量灼燒著石地蟲，能量落地的中心區域只剩下烏黑的屍體，周圍全是受傷的石地蟲。
洞穴也隨之震了震，碎石紛紛掉落。
林江樾的精神體不能飛，但它也非常勇猛，一被召喚出來，就跳入謝延開出的路，攻擊著企圖躍過蟲屍的其他石地蟲。
林江樾也隨之跳下，穩穩落在焦黑的蟲屍中，他的雙腳微微陷了陷。
即使隔著鞋底，他的雙腳仍能清晰地感受到爆能槍殘留的能量，灼燒感透過腳掌，直躥心窩。
林江樾倒抽一口冷氣，毫不猶豫地向前沖。
四周的蟲河在慢慢匯聚，洞頂落石不斷。
林江樾不斷調整走位，躲避落石。
他聽到身後有重物落地的聲音，想來是謝延也跟著跳下來了。
由於地震造成塌陷，連接礦洞第二層和第三層的洞口位於他頭頂近三米的位置，林江樾加速沖刺，跳向洞口。
機械利爪緊緊摳在石縫中，他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槍響，隨後頭頂的一條石地蟲掉了下去，洞口也在爆能槍的作用下震了震。
林江樾察覺到石壁有明顯的晃動，時間不多了，他迅速往上一蹬，爬上了石台。
隨後他往里靠了靠，給謝延留位置，並操縱著精神體與謝延身後的石地蟲作戰。
謝延緊跟在他身後，攀著石壁爬了上來。
可就在這時，一根石錐從上方掉下來，正好砸向謝延右手的位置，他快速松開右手。
禍不單行，一條石地蟲咬上了謝延的左腳，好在有高級作戰服的保護，才沒有對他造成致命傷害，可在石地蟲的拉扯下，單手抓在石台上的謝延身體失去了平衡。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已經脫掉機械爪的林江樾抓住了謝延的右手。
黑龍也將那條咬住謝延的石地蟲解決。
林江樾望著處變不驚的謝延，那雙黑眸至今寧靜無波，一看過去，就像是踏進了寂靜的宇宙，漆黑的瞳仁里映著沾滿血污的林江樾的臉。
那張白皙的臉上露出笑，他用雖然疲憊卻輕快的語氣調侃道：「謝隊長，你該減減了。」
謝延聞言，唇角勾了勾。
林江樾吐槽完，用力一拉。
謝延借著林江樾的力，順利爬了上來。
兩人剛鉆進洞道里，身後的石台就斷裂掉了下去，接著洞口頂部的石頭掉得越來越多，一塊小山般的巨石封住了洞口，洞外的蟲聲漸漸低了下去。
兩人靠在石壁上喘氣，林江樾毛茸茸的精神體用腦袋枕著謝延的腿，屁股對著林江樾的腿，之前一直沒有出現的尾巴暴露了出來，搭在林江樾的腿上，它也累得不行，動都不想動。
黑龍則縮小了身體，安安靜靜盤旋在謝延頭頂，腦袋朝著林江樾的方向，眼皮微微耷拉著，像是在看林江樾，又似乎沒有看。
細微的紅色晶體顆粒浮動在空氣中，伴隨著人的呼吸，進入人的體內。
紅色的血絲緩緩從林江樾眼球周圍開始向中間蔓延。
林江樾忽然覺得精神有些亢奮，血液就像燒沸了一般，他的精神體大小猛地暴漲一倍，沈甸甸地壓在謝延腿上，黑乎乎的小東西前爪暴躁地抓了抓地，喉嚨里發出煩躁的低吟。
他的手緊緊握成拳頭狀，手臂血管微微凸起，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林江樾的五感在被無限放大，風聲、水聲、蟲聲、怪物的聲音，寒冷的味道、蟲子屍體的臭味，粗糙的石壁觸感，陰冷的濕氣……
所有味道信息匯聚在一起，瘋狂刺激著林江樾的神經。
謝延倏忽睜開眼，望向林江樾，此時林江樾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水，可見他在努力強撐。
謝延輕輕握住了林江樾的手。
林江樾本能地掙紮了一下，但最後他的手慢慢放松了下去。
溫熱的觸感撫平了林江樾的躁動，就連血液似乎也平靜了許多。
「我看到，很多……往這里來了。」林江樾喘著氣，望著洞道另一側。
狹長無盡的黑暗里，那些喜神力的怪物興奮地朝他們湧了過來。
作者有話說：
怪物：開餐了開餐了！是香噴噴的大餐！
怪物：兄弟們，沖啊！前面有好吃的！
第15章 需要安撫
第三層的怪物越來越近，它們尖利的爪子在石壁上劃過，發出細碎的聲響。
雖然洞的另一端一片漆黑，可林江樾看得非常清楚，他甚至可以看清那些鬼東西的眼睛和耳朵，聽見它們磨牙的聲音，繁雜的信息如同狂風暴雨沖擊著他的精神世界。
他努力控制自己逐漸狂躁的情緒，因為他知道，他的精神力越失控就越吸引第三層的怪物。
汗水浸透他後背的衣物，濕潤的衣衫被陰冷的洞風一吹，連寒冷都被放大了十幾倍。
林江樾被冷得一哆嗦：「你猜有多少只？」
他回頭瞥了眼被堵住的後路，然後又望向幽暗的洞道，蒼白著嘴唇失笑道：「我們沒有退路了，看來要拼一拼了。」
「嗯。」謝延擔憂的視線掃過林江樾，其實比起那些怪物，他更擔心林江樾的情況。
在這種前方有怪物，後方無退路的糟糕時候，林江樾還有心情開玩笑：「這些怪超興奮，看來我們挺誘人的……噝。」
林江樾的眼睛感到一陣灼痛，他本能地低下頭，痛得連睫毛都在發顫。
忽然溫熱的掌心貼上了他的眼睛，幹燥溫暖的觸感成了灼痛里唯一的救贖。
他耳畔響起謝延平靜的聲音：「別看了。」
林江樾的肩膀輕輕顫了顫，難得的是這次林江樾沒有再調侃或是口是心非，而是又輕又乖地「嗯」了一聲。
聽上去很乖巧，不過謝延知道是假象。
謝延的掌心貼著林江樾的眼睛，能感到貼著他掌心的雙眸在顫抖。
信息過載的五感會讓哨兵無比痛苦，正因如此，哨兵才需要向導的安撫，抑或是安神石的臨時鎮靜。多少哨兵因為無法及時得到舒緩而發狂，甚至是活活痛死。
林江樾是謝延見過的哨兵里意志力最堅定，也是忍耐力最持久的，這一點和林江樾平時表現出來的懶散性格完全相反。
真是一個神奇的人。
現在他們進退兩難，林江樾還隨時可能會因為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力而暴走，他們也沒有外援……
謝延眉頭微微皺起。
「謝隊長？」林江樾見謝延不動也不出聲，也不知道這位心思深沈的隊長大人又在想什麼。
反正他看得到也猜不透，何況現在看不到，於是他幹脆放棄揣測，然後背靠著墻壁，打死也要調侃一句，「怕了？」
「不怕。」林江樾安慰道：「我帶你殺出去。」
林江樾嘴上這麼說，可其實他連站都站不穩了。
謝延不和「精神不穩定」的人計較。
「試試。」謝延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試什麼？」林江樾剛問出口，就感覺貼在心口的高級作戰服的裝置被轉了轉，緊接著，他的身體被流水一般的藍膜包裹，這是高級作戰服開啟最高防禦模式的狀態。
林江樾的眼睛被謝延捂著，他看不到，但能通過觸覺和聽覺來判斷周圍發生的事。
接著一具溫暖的身體覆蓋了上來，將他保護在了懷里，他的身體被謝延往下壓了壓，他的頭頂被謝延的下巴抵著，撲鼻而來的是謝延身上冷冽的淡香，那不是任何一種植物的香味，而是冰山流水的味道。
林江樾楞了楞，不知道謝延想做什麼。
可離奇的是，他居然也沒有反抗謝延的保護。
「距離？」
冷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問得這麼不清不楚，這要是個稍微遲鈍一點的人，大概壓根不會懂他在問什麼，可林江樾似乎隱約猜出了謝延的意圖。
林江樾仔細聽了聽，再加上他方才見到怪物時的距離，飛快推測道：「現在五百米，移動速度兩米每秒，大概有……」
林江樾原本想報出怪物具體的數量，但他停頓了一下，道：「太多了，數不清。」
「不要緊，不需要。」
謝延話音一落，便舉起手中的爆能槍，朝洞道深處射擊。
火紅色的光照亮洞道，精準擊中第一批怪物上方的巖石。「轟隆」「轟隆隆」，連續的巨響震動著整個洞道。
林江樾的背抵著墻，感受著石壁產生的震動，碎石夾雜著灰塵散落下來，砸在護在他上方的謝延身上。誰也不知道這次震動會造成什麼結果，洞道會不會因此坍塌。
未知的不安、石土濕臭的氣味、遠處怪物的哀嚎，每一樣都足夠折磨林江樾不堪重負的神經，壓在他上方的謝延溫熱的氣息就像緩緩伸開的枝葉，輕輕包裹著他。
不一會兒，震動停止。
這次他們的運氣終於好了一回，爆能槍沒有將他們這里的洞道震塌。
林江樾還腦洞大開地想了想，萬一洞道真的塌了，他和謝延這樣抱著，豈不是要分不出你我？那到時謝延那些下屬要死要活地挖開這里，看到一團分不開的肉餅，會不會很驚訝？
在這種危險的時刻，他的每一條神經都痛得在跳舞，林江樾還能想著想著就笑出來：「噗。」
他真不愧是苦中作樂，心態極佳的好手。
他笑出來後，壓在他身上的人身體微微一頓，然後緩緩退開。
人雖然退開了，但謝延若有似無的氣息還縈繞在他鼻間。
林江樾看到原本幹幹凈凈的謝隊長灰撲撲的，像是從土里爬出來的。
這麼精彩的畫面，可惜林江樾沒欣賞幾秒，就又疼得睜不開眼，他的耳朵里也全是刺耳的嗡鳴聲。
他的肩膀被謝延按了按，像是在安撫他，接著他聽到謝延問：「情況？」
在這種時候，林江樾再疼也要堅持住，他仔細聽了聽，努力在混亂的信息中抓住有用的信息。
「有一只沒有被壓住，但有血腥味，應該受傷了。」
方才洞道上方坍塌，準確地砸在了第一批怪物前方，不過打頭的那只動作迅猛，竟然在落石完全堵住洞口前，強行突破了。
謝延道：「借用。」
林江樾楞了楞，就看到謝延拿走了他的機械爪，接著他看到謝延快速走向洞道口。
謝延沒有使用他的精神體，否則他壓根不需要拿武器。
雖然看「八卦」要承受劇烈的痛苦，可林江樾還是忍不住要看。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他不是因為關心謝延，只是擔心自己的寶貝機械爪。
謝延行走的速度很快，可腳步又輕又穩。
不一會兒，林江樾就看到謝延與那怪物狹路相逢。
這只怪物之所以能夠逃離洞道的塌方，正是因為它是這批怪物里最年輕強壯、動作敏捷的。
所以即使受傷了，它在面對謝延時也毫不膽怯，它朝謝延怒吼著，露出恐怖的牙齒。
之前林江樾獵殺的那只怪物是剛成年，而這只怪正處於青壯年，獵殺起來要更困難。
林江樾開始有點擔心身為向導的謝延……
林江樾往前走了走，碎石磕在腳底的痛感如同刀山火海，痛得他寸步難行。
林江樾深吸一口氣，他看到謝延定定站在那，任由怪物吼叫，也不動一下。
他看不到謝延的表情，不過他估計謝延不會怕，現在應該還是那副冰山臉。
謝延冷冷盯著怪物的位置，在它張開口的瞬間，將一根鋒利的針管投向怪物。
林江樾一楞，摸了摸口袋，才發現謝延借走的不只是他的機械爪，還有暗器。
這家夥……
那針管里的藥物對怪物有沒有用，誰都不知道，但在這個時候合上嘴是生物的本能。
謝延趁機沖向怪物，起身跳躍，一腳踩在怪物的腦袋上，隨後一個利落的下蹲，黑暗中，他精準無誤地將機械爪狠狠插入藏在怪物堅硬皮膚下的耳朵中。
怪物痛苦地嚎叫一聲，用力將背上的人甩了出去。
謝延早有防備，在被甩出去的瞬間，他借力翻了個身，躲開了怪物襲來的前爪。
怪物一擊不成，又連續發起攻擊，每一爪都力大無比，震得石頭都碎了，可它能碎裂石頭，卻打不到謝延，所以都是徒勞。
林江樾想起和科米爾閒聊時，科米爾花式吹捧「別看我們隊長是個向導，很多時候都不需要我們隊長使用精神力攻擊，他物理攻擊能力就杠杠的」。
現在看來，科米爾也不算吹牛。
怪物發瘋般攻擊著謝延，可明顯已經是強弩之末。
狹長的洞道並沒有影響謝延的發揮，林江樾見到黑暗中高挑的身影如同輕盈的燕，又如迅捷的豹，同時，他的爆發力和力量也不容小覷。
大約過了十分鐘，怪物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謝延站在血泊中，臉上表情依然淡淡的，他蹲下身，撿起跟泡過血缸一樣的機械爪，緩緩走了回去，然後將機械爪遞給林江樾。
謝延：「謝了。」
林江樾看著連齒輪都在滴血的機械爪，有些無語。
他雖然節約，可不想這麼節約。
「你……咳……」林江樾痛得咳了咳，「你應該賠一副新的給我。」
「好。」謝延答應下來，接著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我、我挺好的。」林江樾逞強道，實際上他連牙齒都在打戰。
謝延：「你需要精神安撫。」
林江樾：「……」
「我不會趁機偷窺你的精神世界。」謝延見林江樾沈默，勸道，「你的精神力無盡地釋放，不光你自己痛苦，還會吸引那些怪物，它們早晚會突破暫時被封住的洞口。」
林江樾知道謝延說得沒錯，那些怪物能在礦洞里生存，吃不到肉的時候就吃礦石，堵住路的石頭根本擋不了它們多久。
最重要的是，在微量的第三層礦石的影響下，他已經有點支撐不住了。
林江樾的身體緩緩下滑，虛脫地坐在地上。
謝延的視線跟著他緩緩下滑，最後落在那低垂的腦袋上，白色的頭發蓬松柔軟，似乎沒了平時的囂張。
林江樾的精神體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跑了出來，繞著謝延的腿轉了幾圈，然後用毛茸茸的前爪勾住了謝延的手，眼巴巴望著他，輕促地「嗷」了一聲。
謝延揉了揉它的腦袋，精神體被撫摸，主人同樣感受得到，所以林江樾肩膀輕輕抖了抖。
謝延想了想，道：「挺舒服的。」
其實謝延也不知道到底舒不舒服，但是他看那些哨兵在接受精神安撫後，都挺舒服的。
林江樾擡頭望著謝延，強笑道：「你又知道？」
然後謝延熟悉的調侃的語氣再次出現：「如果謝隊長你把我弄得不舒服呢？」
作者有話說：
林江樾：如果謝隊長你把我弄得不舒服呢？
謝延：下次努力。
第16章 精神圖景
林江樾會這麼調侃謝延，說明他產生了動搖。
他望著謝延，他頭上戴著的探照燈因為戰鬥受損，此時亮度低了許多，燈光照在謝延的臉上，形成一道朦朦朧朧的明暗交界線。
亮光中，謝延的眉眼冷淡別致，鼻梁挺拔，嘴唇微微抿起，然後光線漸漸暗下去，謝延清晰的下頜線慢慢隱沒在陰影中，透著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峻。
林江樾感覺謝延好像在微微皺眉，似乎很不理解他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開玩笑。
「謝隊長，別這麼嚴肅，就不能輕松一點面對生活嗎？無法改變糟糕的日子……日子……那就改變對待糟糕日子的態……呼……」林江樾嘆了口氣，由於痛過頭，他唇角揚起的笑意十分勉強，他被無法控制的煩冗信息刺激著，就像泄氣的皮球，全身的力氣一點點流失，已經無法說出完整的話。
林江樾安靜了，他垂下手，靜靜等待著謝延。
高挑的身影緩緩蹲下，令人心安的冷冽淡香和熟悉的溫熱氣息再次撲來，如同海水一般，溫柔地包裹著林江樾。
林江樾的手腕被謝延輕輕握住，許是知道現在任何一點碰觸都能讓林江樾疼痛無比，所以謝延的動作很柔很輕。謝延將他的手貼著自己的掌心。
林江樾感覺自己像在撫摸夏天的風，溫暖、輕柔、舒適。
然後他聽到謝延輕聲說：「那你繼續忍一忍。」
林江樾反應過來謝延是在回應他上上句話，他有氣無力道：「謝隊長，你不僅有延遲，還好沒情趣啊，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安慰我說，你不會弄……弄疼我……噝……」
林江樾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過度的疼痛讓他意識開始渙散，可精神又異常亢奮，他整個人仿佛被分裂成兩半。
他精神圖景里的世界開始變得晦暗污濁。
每個哨兵向導的精神圖景都不一樣，比如謝延的精神圖景是漫無邊際的海洋，小姜的精神圖景是家鄉的樹林，科米爾的精神圖景是廣袤的大森林，這是他們最真實的精神世界。
之前因為林江樾的抵觸和自我保護，謝延無法進入他的精神圖景，只能看到那高得幾乎望不到頂的屏蔽墻。
現在林江樾暫時接受了他，他得以進入林江樾的精神圖景。
那是一片被暗影籠罩的居民區，這些房屋不似任何一個星球上城市區的房屋，它們搭建得很淩亂，高高低低的房屋毫無章法地坐落在這個世界中，房屋的形狀也千奇百怪，像是野外的植物，生長得隨心所欲。
每一棟房屋的顏色還不一樣，有刷成白色的，有刷成黃色的，還有用色大膽來個紅綠配的，只是這些顏色都暗沈沈的，毫無生氣。
這些房子都關著燈，屋里黑洞洞的，仿佛藏著會吞噬人的惡獸。
污泥在街道的縫隙中流淌，正逐漸淹沒這些房屋。
空中浮著五花八門的飛行器，有早已被淘汰的老式飛車，有玻璃窗碎了大半的老舊公交飛車，有拼裝的八爪魚式的飛車，它們宛如幽靈，漫無目的地飄蕩在空中。
天上的月亮和星辰被擋在烏壓壓的雲層後。
林江樾的精神圖景，從天到地，都是一片灰暗。
忽然，雲層中傳來一聲龍吟，天上下起了磅礴大雨，雨水沖刷著整個世界。
污濁的黑泥被水沖走，漸漸露出濕潤柔軟的地面；房屋的墻壁和屋頂都幹凈起來，那些亮麗的顏色煥然一新，房屋顯得生機勃勃；房屋亮起了燈，暖黃色的燈光從屋子里透了出來，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許多走動的身影，有小孩歡跑的矮小身影，有大人在廚房忙碌的背影，也有老人們緩慢行走的傴僂背影。
謝延沒想到，林江樾的精神圖景如此富有生活氣息。
一道白影掠過窗台，謝延的視線跟隨那道白影移動。由於白影速度太快，謝延無法看清，只能看到那道白影飛快地在屋頂之間跳躍。
就在那道白影躍向較遠的一處房屋時，它背後的天空中忽然出現了一艘模糊的飛船。
精神圖景里的世界驟然一變，謝延從安寧的居民區來到飛船內部。
他似乎是被一個女人抱著，不，應該說是林江樾被一個女人抱著，女人在瘋狂地跑，他的身體隨著女人的跑動上下顛簸，他能聽到女人急促的喘息聲。
忽然，一聲槍響，女人的身影停頓了一下。
謝延感覺到胸口熱熱的，像是被激光槍射到。
女人忍耐著劇痛，頑強地將他放進逃生艙中，他伸出手想要摸女人的臉，嘴里發出幼童「咿咿呀呀」的聲音。
謝延看到，他伸出去的手是屬於小孩子的稚嫩的手。
女人張嘴，說了幾句話，不過謝延聽不清。
他知道，不是他聽不見，而是林江樾不記得，因為這是林江樾潛意識里的記憶。
「好好活下去。」
模糊的記憶中，謝延看到女人嚅動著嘴唇，從女人的眼神中，他感覺女人說的應該是這句話。
女人在一塊發光的金屬物品上飛快地操縱了幾下，然後將之放在了小林江樾身邊。
女人不舍而決絕地合上艙門，他看著女人的臉越來越遠，隨後，爆炸聲響徹天地，謝延從林江樾的視角里只看到一片火海。
這段記憶，人和事物都非常模糊，謝延甚至看不清飛船的型號。他猜想，這個時候的林江樾應該年紀非常小，以至於這段記憶只是被動地印刻在大腦里。
謝延被爆炸產生的熱浪沖回了地面，他身邊是一棟造型奇特的小房子，屋內傳來少年清亮的詢問聲。
謝延向聲音方向看了過去。
他看到房子里，一個約莫十一歲的少年仰著腦袋，詢問著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
「賈伊，我父母叫什麼？」
「很抱歉，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是程序禁止你回答，還是你不知道？」
男人的眼睛閃過機械的光芒。
得不到答案的少年忽然看向了謝延的方向，白發，藍眼，完全是縮小版的林江樾。
少年林江樾就像一個裹著冰殼子的精致糖人，透著說不出的冷漠。
讓人很難想象，成年後的他會是個見誰都愛笑，看上去十分親切友善的青年。
謝延猛然意識到，他無意中窺見了林江樾的少年時期的記憶。
少年林江樾盯著他，看著看著，忽然笑了起來，這笑容讓謝延覺得有一絲熟悉。
謝延腳下一松，身體急速下墜，墮入黑暗。
他睜開眼，看到成年版的林江樾正朝他笑，和精神圖景里的少年一模一樣。
林江樾笑靨如花，眼底卻沒笑意：「謝隊長，在我精神圖景里看電影呢？好看嗎？」
謝延沒有解釋，雖然他是無意的，但他的確看了。
他觀察著林江樾的狀態，道：「你好多了。」
林江樾「哼」了一聲，似乎是放棄追究。
他的確好多了，精神安撫的過程讓他感覺每一根緊繃的神經都被放松了，又爽又舒服。
「你還看到了什麼？」林江樾警惕地追問道，「看到我的精神體了嗎？」
「沒有。」謝延坦誠道，「但我看到了你小時候的事，很模糊。」
「哦！」林江樾擺擺手，狀似不在意地說，「肯定模糊啦，那時我估計也就一歲。我的精神力暫時穩定了，好像那邊的怪物也消停點了，不過我們還是要早點出去，誰知道後面又會出現什麼鬼意外。」
謝延看了林江樾一眼，道：「嗯。」
林江樾抱怨道：「跟你在一起，我運氣糟透了，麻煩雙倍，通關困難程度翻倍。」
謝延聞言，勾了勾唇角。
作者有話說：
QAQ，是不是寫的太無聊了，感覺大家好像沒啥評論的欲望，我好慌
第17章 暗中的人
林江樾的精神狀態穩定下來，那只怪物也被謝延解決，兩人算是暫時安全。
林江樾長長地松了口氣，這時，一只修長的手伸到他眼前，手指小心翼翼地提著面罩一角，避免手上的污漬弄臟了面罩。
「戴上。」
林江樾明白，空氣中還有微量的礦洞第三層的晶體，雖然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通過呼吸還是皮膚接觸影響人，可戴上面罩顯然安全一點。
林江樾接過面罩，用手指揉了揉，這面罩大概是新型材料制成，柔軟透氣，握在手里也不會被體溫影響。
「謝了。」林江樾戴上面罩，面料很好地貼合著他的下頜線與鼻翼，他按了按面罩，道，「我們這算不算親密接觸？放心，我不嫌棄你的臭味。」
謝延：「沒用過。」
林江樾：「哦。」
林江樾摸了摸周圍的石壁，道：「你保持安靜，等哥帶你出去。」
謝延定定看著林江樾。
「哦，忘了。」林江樾瞅著謝延道，「你和啞巴也差不多，提醒你保持安靜簡直是多此一舉。」
不需要謝延多問，他都知道林江樾恢覆得很好，因為林江樾又可以生龍活虎地「精神攻擊」了。
謝延倚著石壁，靜靜看林江樾表演。
林江樾閉上眼睛，靜靜感受著四周的空氣變化。
微光照在他臉上，纖長的眼睫毛在臉龐上拓下淡淡的陰影，即使有血污，還被面罩籠住大半，也擋不住那張臉上的眉眼透出的精致。當他安靜下來時，這份精致更加明顯，並帶著一絲冷傲，就像在倒春寒時盛開的桃花，倔強孤傲地綻放在寒風中。
林江樾得到向導安撫後，不僅他的躁動平覆下來，就連五感也變得更敏銳，他感覺能更清晰地感受洞里的空氣流動。
這就是頂級向導的能力？
林江樾睜開眼，往前走了幾步，伸手在空中探了探，然後又摸著右手邊的石壁探了探，並敲了敲，石壁發出脆脆的聲響。
林江樾道：「這里的石壁後面有空洞，目前暫時沒有感覺到空洞里有第三層的怪物。」
這時，洞道另一側傳來怪物的低吼。明明有幾百米遠，但通過洞道的傳播，這聲音仿佛近在咫尺。
謝延走到那被殺死的怪物身邊，拔下怪物的牙齒，然後選了兩根稍微幹凈一點的給林江樾。
「挖。」
林江樾接過牙齒，欣賞了一下，道：「牙口不錯。」
他一邊挖一邊問：「你說你的下屬出去了嗎？他們會不會被困在前面的礦洞里？他們什麼時候來救我們？」
謝延道：「管不到。」
雖然這話稍顯冷漠無情，但卻是大實話，他們能管到的也只是眼前的事而已。
林江樾道：「唉，也不知道我那些小弟會不會來救我，會不會開著我的飛船逍遙自在去，等我出去了，洛之嵐會不會又要罵我。」
謝延：「會，不會，會。」
別看那些人大部分是普通人，還會起哄嘲笑林江樾，但如果林江樾有危險，謝延相信那些人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呃……」林江樾是個非常善於發掘別人優點的人，「謝隊長，你居然屈尊降貴回答我三個問題，以前你都是無視的。」
謝延：「嗯。」
「我被困在這里，不知道賈伊會不會從M19星趕過來。如果我真的死了，他這個AI會怎麼樣呢？AI再聰明，應該也沒有傷心的程序吧？」林江樾想了想，道，「其實沒有也好。」
謝延聽到賈伊的名字，動作停頓了半秒，顯然他對這個機器人更感興趣。
好在林江樾是一個你不需要跟他搭話，他也能自己說下去的人，這倒省了謝延不少事。
「之前你在我的精神圖景里見過賈伊了？」
「嗯。」
「他是我養父，從我記事起，就是他在帶我了，我小時候因為他吃過不少苦，也不知道我爸媽是不是傻……」林江樾看似語氣輕快地吐槽，「等我能清楚表達自己的意願，苦日子才好轉一些。」
親生父母會將那麼小的孩子交給AI照顧，想來也是迫不得已。
謝延知道林江樾心里明白。
至於AI養大一個小孩的過程，肯定也是「驚心動魄」，甚至給林江樾留下心理陰影的那種。
「咦？」林江樾感覺石壁松動了許多，「好像可以了。」
謝延停下，退後。
林江樾擡腳用力在兩人挖的坑上踹，踹了幾下後，碎石紛紛掉落，石壁上露出一個洞。
林江樾彎下腰，往洞里看了看。
「可以進。」林江樾站起身，又朝洞的邊緣踹了幾腳，確定洞口能讓一個成年男人進入，隨後他得意道，「哥說了能帶你出去，就是能吧？」
喜悅在林江樾的眼角眉梢舒展開，藍色的眼睛像是浸染了明媚的春色。
他說完，率先鉆入洞中，靈活的身影迅速穿過了石洞。
「這里安全，」林江樾想想又補充道，「暫時的吧。」
謝延也鉆了過去，然後兩人合力用碎石將洞口堵住。
做完這一切後，謝延出其不意地問：「你多大？」
林江樾：「嗯？」
謝延：「年齡。」
林江樾之前查過謝延的資料，自然知道謝延多大，他知道謝延也看過他的資料，肯定也知道他多大。
實際上，林江樾二十三歲，謝延二十六歲。
怎麼算都是林江樾叫謝延一聲「哥」，剛才林江樾自稱哥，只是為了占謝延便宜。
「哦。」林江樾大言不慚地說，「在我們這不以年齡論兄弟，而是憑實力。你知道嗎？那些星際海盜被我揍的時候，連爸爸都叫得出來。」
「好。」謝延淡淡道。
林江樾怎麼聽怎麼覺得謝延不像是接受了他的解釋，而是想在脫離危險後，和他打一架來論輩分？
林江樾眼底閃過笑意，他忽然還挺期待的。
——
礦星的大氣層內停著一艘萊昂重工的飛船。
飛船駕駛艙內，一名黑發男人規規矩矩地站在全息屏前。
全息屏里的老人滿臉皺紋，兩只深陷的眼睛如老鷹的雙眼般銳利。他雖然已經兩百多歲，但依然精神矍鑠，他坐的椅子經過特殊工藝打造，椅背頂端連接著一個樹杈狀的木架，木架上停著一只體形巨大的老鷹，它是老人的精神體，眼神與老人極為相似。
老人是愛德華家族的現任族長邁倫·愛德華，也是銀河帝國聲名赫赫、戰功累累的元帥，就連皇帝和謝延的父親都曾是他的學生。
「謝延的調查進展如何？」邁倫說話中氣十足，不怒自威。
當他看著黑發男人時，老鷹也盯向了男人，極具壓迫感。
「謝延和搜尋隊的領航者被困在礦洞內。領航者叫林江樾，是M19星的哨兵，這顆星球位於瑞莫茨星附近，屬於混亂區，星球上都是其他星球不收的流民。」
邁倫問：「他和馬庫交集多嗎？」
「根據之前馬庫的匯報，他們交集不多，對方應該不知道馬庫的秘密。」黑發男人臉上微微露出嘲諷的表情。嚴格意義上來說，馬庫不是一個真正的哨兵。
所以馬庫對身份低微的哨兵根本不會有好臉色，又怎麼會與對方交好？。
邁倫表情嚴厲下來：「應該？」
黑發男人心里一緊，忙解釋道：「林江樾一直和謝延在一起，我沒法接近，然後他們就下礦洞了……要不等他們被救出來後，我試著接近林江樾？」
邁倫沈思片刻，道：「不用，過多的接觸會引起謝延的警覺。一個邊陲星區的小哨兵不足為懼，如果引來謝延的注意才麻煩。」
「你只需要關注他們有沒有將馬庫的屍體帶出來，如果帶出來了，以要安葬馬庫為借口，將他的屍體帶走就行。」
「明白。」黑發男人畢恭畢敬地詢問，「您還有其他吩咐嗎？」
「這件事越低調越好。」邁倫擺擺手道，「我休息了，老人家熬不了夜。」
全息屏一滅，飛船內的光線也暗了下來，黑發男人透過舷窗注視著礦星。
第18章 好好珍惜
林江樾大概沒想到，他和謝延在洞里「生死相依」，他的小弟們和謝延的下屬們在地上都快打起來了。
「你們這些帝星人是災星嗎？上次來一撥人，把我家老大害得又是受傷又是坐牢，現在直接害得我家老大……老大……不見了！」芒果紅著眼睛，帶著哭腔罵道。
如果林江樾在這里，大概會催他去多讀點書，別到關鍵時候，連成語都不會用。
「人呢？我們老大人呢？！」
「馬勒巴子，我就知道你們這些人來，準沒好事！」
「我們老大就不應該跟著你們進去！」
「還以為你們挺厲害，結果只是逃跑厲害！」
在礦星地震結束後，林江樾飛船上的人除了飛船駕駛員外全下了飛船。他們都等在洞口，結果等來的只是一群灰頭土臉的哨兵護著受傷的礦工出來。
這些人雖然望穿秋水也沒望到林江樾，但他們大多出身窮苦，自然不會對傷員坐視不理，等幫特別行動小隊的人安排好傷員，這才開始發難。
大約是罵得狠了，其中一個哨兵正要發火，卻被宋亦舟攔下。
宋亦舟冷著臉道：「不是只有你們的人被困，我們隊長也被困在下面，當時洞里情況特殊，我們只是暫時撤退。」
「那就是你們先跑啰。」一個灰頭發的大叔嘀咕道，「原來所謂的帝國向導也那麼沒用……」
有哨兵維護道：「不準質疑我們隊長！」
灰頭發的大叔不甘示弱道：「他有用能落到現在這田地嗎？」
林江樾這邊的人個個伸長了脖子，紅著眼睛，跟鬥雞似的。
謝延那邊的人，是軍人又是哨兵，平時執行的都是特殊任務，面對的都是特殊人物，甚少處理這種被普通群眾圍堵的情況。
所以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何況謝延跟著失蹤，他們自己也窩火。
「吵什麼吵。」洛之嵐剛幫一個礦工看完傷，見這邊吵成一鍋粥，便走過來，掃了眼眾人，隨後對自家人道，「地震是意外，不是任何一方的責任。他們要是那種見死不救，自己先跑的人，何必帶那麼多受傷的礦工出來？」
「你們別在這里給我添亂，剛才他們救出很多受傷的礦工，能幫忙的就去幫忙，不能幫忙的就閉嘴等安排。」
洛之嵐是這群人里比較有威信的，他發話了，這些人果然安靜許多，有些略懂醫術的人去幫忙照顧傷患了。
洛之嵐看著宋亦舟道：「現在林江樾和你們隊長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們有什麼計劃？」
宋亦舟道：「有一套搜尋方案。我和我的隊員將使用飛船上的搜尋設備再次下礦洞找人，不過鑒於這座礦里地質環境特殊，下面有幹擾儀器的物質。
所以同時需要再派一隊人尋找礦洞附近的地下河，看有沒有可以從地下河進入礦洞的路。地下河里有一種叫哢哢魚的生物，要特別注意。」
「至於這些礦工，我已經聯系瑞莫茨星的執行官，讓他來接人，並加派人手幫我一起尋人。」
洛之嵐對這套方案沒有異議，點頭道：「行，你需要我們提供什麼幫助？」
「瑞莫茨星的人還需要三個小時才能到達，救人的事刻不容緩，所以我需要你們的人幫忙尋找附近連通礦洞的地下暗河，找到後，不要擅自進入，我們可以商量著來處理。」
洛之嵐道：「可以。」
宋亦舟沒想到洛之嵐這麼配合，有些訝異。
洛之嵐也看出他的驚訝，於是道：「不管我們兩邊的人有什麼摩擦，至少目前的目標是一致的，就是把人救出來。我相信以林江樾和謝延的能力，能在洞里撐下去。」
宋亦舟松了一口氣道：「非常感謝你的信任以及剛才你的勸阻。」
「他們也只是發泄發泄，不會真的做什麼，何況你們是精英哨兵，他們也做不了什麼。」
宋亦舟心想，那可不一定，他們隊長定下的規矩就是不能隨便對普通人出手。
宋亦舟想到謝延，便又想起之前在礦洞第二層時謝延分享給他的資料，那是從飛船上發來的礦洞第三層的晶石研究報告。
宋亦舟有了某種猜測，便問道：「林江樾有沒有跟你提過礦洞第三層里可能存在促使哨兵狂躁的東西？」
「他有過這樣的猜測，所以讓我提取了怪物爪子和牙齒上殘留的晶體。但我們技術有限，所以才把東西交給你們隊長。」
宋亦舟皺眉道：「那看來礦洞第三層不好處理。如果隊長他們沒有退路，只能繼續往里走，我們也只能往里走，但我們隊伍幾乎全是哨兵……」
「我這里有非哨兵的作戰人員，他們正在從M19星趕來。」洛之嵐話音剛落，一艘星際戰鬥飛船出現在礦洞上空。
洛之嵐望了望天空，道：「來了。」
宋亦舟一眼就看出這艘星際戰鬥飛船是改裝過的。不一會兒，這艘戰鬥飛船降落在礦洞附近，五艘兩座飛行艇從飛船里駛出，然後飛了過來。
為首的飛行艇形狀有點奇怪，並且宋亦舟看不到駕駛員在哪。直到這五艘飛行艇近在眼前了，領頭的飛行艇落地居然變成了人類的模樣，單從外表來看，絲毫看不出機器人的模樣。
宋亦舟驚訝地看著對方，他倒不是驚訝於這種變形技術，而是驚訝於在邊陲星區居然有如此先進的變形AI，這林江樾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接著，從另外四艘飛行艇上陸陸續續下來六人，他們全都裝備齊全，身形、步伐與眼神都與飛船上的普通人不一樣，是資深的戰鬥人員。
為首的變形AI就是林江樾的養父賈伊，別看他是個AI，可比另外六名戰鬥人員人性化多了。他一站定，就十分自來熟地打招呼。
「你好，我叫賈伊，請問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賈伊的出現，吸引了不少特別行動小隊里隊員的目光，他們心里都有和宋亦舟同樣的困惑。
宋亦舟一邊打量著賈伊，一邊道：「你好，我叫宋亦舟，是現在的代理隊長，我和洛之嵐剛商量好一套搜尋方案。」
洛之嵐嘆了口氣，擔心道：「賈伊，你怎麼會來？」
大部分時候，林江樾和賈伊不會同時離開M19星，所以洛之嵐總覺得賈伊的出現，預示著林江樾的情況不妙。
「林江樾立過遺囑——「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搶在老洛前面拿到我的屍體，然後把我燒了，骨灰撒到宇宙里，千萬別讓我落他手上，我可不想變成玻璃瓶里的標本。對了，我死了也要坐我心愛的大天鵝飛船，飛向宇宙」。」賈伊覆述完林江樾的話，有節奏地「哈哈哈」笑了三聲，繼續道，「他可真幽默，所以我來了。」
「呃……」洛之嵐萬萬沒想到林江樾在背後這麼編派他！虧他還那麼擔心，擔心是不是賈伊通過AI數據測算出林江樾這次情況不妙，所以特意趕來救援！
賈伊道：「看來你不欣賞他的幽默？」
洛之嵐咬牙切齒道：「我覺得沒人會欣賞他的狗屁幽默。」
洛之嵐的吐槽居然讓宋亦舟、科米爾一行人深切認同。
賈伊道：「是的，所以他說過，如果有人能欣賞他這點，他一定會好好珍惜對方。」
——
礦洞里，謝延看著左右兩條路，問道：「走哪邊？」
「謝隊長，你這是詢問的態度嗎？我也不要你叫一聲哥，就要你多說幾個字，不難吧？」
謝延冷淡的目光在那張笑瞇瞇的臉上掃過，然後徑自往左邊走去。
「你怎麼自己就走了？」林江樾追上去道，「好歹也剛一起出生入死過，多說幾句話，真的不難啊！你活著不說話，死了就沒機會說了，要珍惜機會啊。不過不管怎麼說，你選的方向是對的，我就是在這個方向感覺到了風。」
謝延忽然停下腳步，目光沈沈地盯著林江樾。
「怎麼了？」林江樾以為謝延是不爽了，心里便有點暗爽。
謝延：「繼續。」
「啊？」林江樾楞了楞，然後滿頭霧水。
難道謝延是爽了，而且還沒爽夠？
兩人繼續往洞道深處走，這條洞道的路要比方才的洞道平整許多。
林江樾走著走著，就覺得這里有點眼熟。
作者有話說：
別懷疑，他欣賞你。
第19章 危險對峙
林江樾上下打量了一圈，認出了這里，他道：「有一個好——」
已經熟悉林江樾「好消息」和「壞消息」套路的謝延打斷道：「都說。」
林江樾沒有任何不快，反而笑盈盈地詢問：「看來我下次要換個套路？」
謝延應對自如：「好。」
林江樾眼底閃過一抹驚訝，他覺得謝延越來越「幽默」了，雖然依然沈默寡言。
「這條洞道是之前我逃跑時走的那條，往前面是搜尋隊被襲的地方，運氣好的話，還能撿到點他們掉落的東西，後面是我逃出去的方向。
可我現在感覺不到那個方向有一絲空氣流動，也看不到一點微光，這說明路被堵住了，我們要重新找路出去。」
「嗯。」謝延的眼睛望著前方看不清任何物體的洞道，他想到馬庫他們就是在前面發狂的，所以他看向林江樾，「別硬撐。」
「行吧，我要是有什麼不舒服，馬上讓謝隊長幫我安撫。」林江樾勉勉強強地答應，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被謝延精神安撫真的挺舒服，他有點好奇地問，「我聽說向導的精神體都是很溫馴的動物，為什麼你的不一樣？」
林江樾想到了自己那一言難盡的精神體，有點期待地問：「是不是比較強的向導和哨兵的精神體就會特殊一點？你在帝星應該見過很多高級向導和哨兵吧？是不是大家都這樣？」
謝延淡淡道：「不是，只是我不一樣。」
他是攻擊型向導這件事，自然不會輕易告訴林江樾。
擁有猛男不應該擁有的精神體的林江樾覺得他是在炫耀，不由輕哼一聲：「我也挺不一樣。」
林江樾說完，停下腳步，藍眸凝視前方黑漆漆的洞道。
謝延一言不發地等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林江樾還在看，謝延繼續耐心等。
終於還是林江樾先忍不住了：「你怎麼不主動開口問問我看到什麼了或情況怎麼樣？」
謝延很給面子地「哦」了一聲，然後定定地看著林江樾，等著他的答案。
「前面都是血，有點慘，這些怪物吃東西不太講究。」林江樾慢悠悠瞥了謝延一眼，暗示他做好心理準備。
兩人繼續往前走，走了大約五分鐘，他們眼前出現了一個坍塌了一半的洞穴。
石壁上布滿了激光槍留下的淩亂痕跡，鋒利的石頭上甚至掛著些許人體組織，這些人體組織已經變成肉塊。
由於洞穴里十分潮濕，即使過了那麼久，流淌在地上的血液仍然沒有幹，而是混著石壁上滴落的水，形成一小攤一小攤的血水，血水里泡著破爛的衣服。
可能因為屍體被怪物吃得比較幹凈，洞穴里反而沒有太濃烈的惡臭味。
不過這些混雜在一起的臭味對哨兵還是有不小的刺激。
如果不是因為戴著面罩，林江樾大概會當場嘔吐出來，他按了按鼻梁，催促道：「你快點。」
謝延忽然向他伸出手。
林江樾楞了楞，問道：「做什麼？」
「降低嗅覺。」
林江樾死死按著面罩，倔強道：「不用了。」
謝延沒有強迫他，蹲下身檢查了三把激光槍，這些激光槍的能量已經全部用完，看得出來那些人經過鏖戰，已經無反擊之力。
在謝延檢查現場的時候，林江樾也沒閒著，他瞥見一個洞道口有一坨鼓鼓的東西，好奇地走過去，用腳尖掀開了破爛的衣裳，下面竟然是一截殘缺的手臂，比起其他被吃得看不出原形的身體組織，這截手臂只有橫斷處有一排不整齊的牙印和拖拽時產生的傷口。
林江樾正想叫謝延過來，對方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側。
林江樾下意識警惕起來，他的五感如此敏銳，卻對謝延的接近反應要慢一拍，這有點不太妙。
「你說你穿得一身黑，又不說話，走路又沒聲，突然過來，跟鬼一樣。」
冷颼颼的吐槽從謝延的左耳進去，又完完整整從他右耳出來。
接著林江樾擡下巴示意他看腳下的屍體，道：「不知道是誰的屍體。」
謝延蹲下仔細觀察了一遍，道：「應該是馬庫·愛德華的。」
「就憑一截手臂，你是怎麼認出來的？」
「他的衣服面料與其他哨兵的不一樣，他手腕上的通訊器雖然掉了，但在手腕上留下了痕跡。」
林江樾看了一眼斷臂，手腕上的確有一道印痕。
「飛翼通訊去年上市的一款產品，在通訊手環邊緣加了華而不實的裝飾，深得你厭惡的「權貴」喜愛。」
林江樾：「？」
這是在強行cue他？
「所以本應平整的印痕邊緣參差不齊，而且印痕會比其他通訊手環造成的印痕寬。」謝延說話不急不緩，沈穩的目光在斷臂周圍掠過，然後落在記錄儀上。
謝延用怪物的斷牙將記錄儀挑了起來，他背後的林江樾疑惑道：「奇怪，為什麼其他人的屍體都被吃得幹幹凈凈，就這家夥的屍體被剩下了？你說那些怪物是不是吃了之後發現不好吃，然後「嘔」的一聲，把人又吐了出——」
「林江樾！！林江樾！」
驚恐的喊叫聲打斷了林江樾的調侃，他擡起頭，目光越過謝延，落在謝延手中的記錄儀播放出來的全息錄影上。
全息錄影里，他一腳踩在馬庫的肩膀上，居高臨下地用槍指著馬庫。
錄影里的聲音十分嘈雜，開槍聲、吶喊聲、機械碰撞聲和發狂的慘叫聲交匯在一起，但馬庫恐懼的聲音格外清晰。
「你要做什麼？！你不要以為在這里殺了我就沒人知道！」
「我是帝國派來的搜尋隊的隊長，我死了，愛德華家族和帝國都不會放過你！」
「哦？」林江樾歪了歪頭，擦了擦臉上的血，然後懶洋洋地笑了笑，腳尖卻輕輕一用力，幾乎將馬庫的肩胛骨踩碎。
馬庫的哀嚎響徹洞穴，忽然一道黑影閃過，錄影斷了。
林江樾聽到了拔槍聲以及轉身時的風聲，單憑這短促的聲音，就能判斷出謝延動作之快。
然後他看到黑洞洞的槍口正指著自己。
「上一個用槍指著我的人，」林江樾唇角揚了揚，他笑得很漂亮，目光卻冰冷而陌生，「死在這了。」
第20章 做鬼鄰居
謝延的黑眸沈沈地盯著林江樾，舉槍的姿勢也紋絲不動，標準得可以進課本當教程。
林江樾也一動不動，冷靜看著謝延，眼底毫無懼意，甚至打趣地問：「謝隊長，你會開槍嗎？」
林江樾收斂起笑意，很是認真地說：「我這人怕疼，如果你要開槍，就朝我腦袋打，這樣死得更快，感覺不到痛苦。」
就像在謝延臉上看不到任何多余的表情，在林江樾臉上似乎也看不到真實的表情，他說的話永遠半真半假，他的態度永遠懶洋洋，戲耍他人也遊戲人生。
雖然如此，但謝延還是有點不相信林江樾會把他人的生命當兒戲。
謝延的神情是一貫以來的平淡冷漠：「原因？」
林江樾挑了挑眉，語氣輕佻地說：「我還以為你會直接判我死刑呢，既然你給了我解釋的機會，那我當然要珍惜。」
「當時大部分哨兵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力，我要比他們好一些，所以由我去找出路。不過在我找到這條路通知他們後……」林江樾望著謝延，冷冷道，「馬庫朝我的腿開了一槍。」
謝延微微皺眉。
「他想丟我在這吸引怪物，幫他爭取逃跑的時間。不過他那樣的廢物，就算是偷襲也傷不了我。他見傷我行不通，就開槍打了其他人。」林江樾嘲諷道，「隊里有部分哨兵被他打傷，失去了逃跑的機會。」
「你現在明白了？他最後是被怪拖走的，我沒有殺他，只是也沒有救他而已。」林江樾說完，輕松又愉快的笑了笑，「你剛才看到的畫面，是我在伸張正義。」
林江樾回答問題時，一直被那雙仿佛能洞察人心的黑眸注視著，他每說完一句話，都希望能在那雙黑眸里看到更多反饋，可惜只是徒勞。
「我說完了，輪到你了。」林江樾凝視著謝延，「你信我說的嗎？」
林江樾即使被槍指著，性命危在旦夕，他似乎也管不住自己的嘴，總要挑釁一下謝延。
他話音剛落，就見謝延忽然擡起槍口，火紅色的爆能光束照亮了他藍色的眼，灼熱的光束擦過他的肩膀，他甚至能感受到爆能光束余溫灼燒皮膚的痛感。
緊接著，身後傳來一聲巨響以及怪物的慘叫聲。
林江樾意識到謝延是在打他身後的怪，可他還是忍不住罵道：「謝延！你下次玩刺激的能不能提前說一聲！要是我剛才動一下，死的就是我了！如果我死了，死之前一定找你做墊背的！」
「然後做你的鬼鄰居！天天敲鑼打鼓吵死你！讓你不得安寧！」林江樾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轉身面向怪物。
謝延被罵得很兇，可出乎意料的，他笑了一下，似乎有點喜歡看林江樾氣急敗壞的樣子。
「這些鬼東西來得可真快。」林江樾觀察了洞穴一圈，「數量不多，可是我們在裝備是劣勢，不太妙。」
「哦。」
林江樾被謝延這冷淡的回應氣得氣不打一處來，卻又聽他冷靜無比地說：「那就做鬼鄰居。」
林江樾：「……」謝謝，我現在不想了！跟你做鬼鄰居，指不定誰受氣！
「往你身後的洞道走，雖然不知道待會兒會不會又躥出個怪物來，但至少現在里面是安全的。」林江樾退了一步，與謝延保持肩貼肩的姿勢，而他們的後背呈一個夾角，這樣就不用擔心後背被偷襲。
「嗯。」謝延知道，進洞道是他們目前最好的選擇。開闊的空間里，敵多己少的對戰己方比較吃虧。
如果是在狹長的洞道中，那些怪物一擁而上數量也有限，他和林江樾還能應付。
只是他們身後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洞道，不知道會是一條死路還是一條活路。
謝延問：「作戰服防禦功能能量？」
「只剩35%了，麻煩謝隊長下次帶特級作戰服來讓我開開眼。」
謝延淡淡道：「放精神體。」
林江樾沒有多問，反正這種時候使不使用精神力都可能死，那還不如使用，至少能殺回本。
黑乎乎的小東西被林江樾召喚了出來，它似乎憋了很久，一出來就精神抖擻地抖了抖毛。它朝前後兩個方向分別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後豎起尾巴，奓著毛朝洞道外兇兇地「嗷」了一聲。
隨後，謝延的黑龍也被召喚出來、它就像他的主人，從不廢話，直接開幹，龍尾如同閃電，狠狠劈向怪物。
林江樾的精神體見狀也縱身一躍，勇敢地跳入怪物群中。
不一會兒，兩只精神體就找到了合作的好方法。黑龍將怪物卷上天或是劈飛，林江樾的精神體再跳到怪物身上，狠狠攻擊怪物耳部脆弱的皮膚。
林江樾玩笑道：「咱倆精神體都那麼黑，在洞里打架還占點優勢哦。」
「偽裝會限制你。」謝延踩住怪物的腦袋，將插入怪物弱點部位的刀拔了出來，這把刀是他剛才在地上撿的。
由於這把刀的刀鋒上有倒刃，所以謝延拔刀的動作慢了一秒。
林江樾聞言，愉快的笑容變成幹巴巴的笑。忽然，他眼神一凜，動作迅速地沖向謝延身後，利用高級作戰服的防禦功能生生擋下了怪物的一擊。
當他聽到高級作戰服發出防禦功能能量即將不足的警報聲時，謝延將滿是血污的刀插入這只怪物體內，然後用力一轉，犀利的刀鋒攪動著怪物的血肉，怪物的喉嚨里發出沙啞的「吼吼」聲，隨後就斷氣了。
「看來偽裝不會限制我，我還救了你，出去記得報答我。」林江樾嘚瑟地拿了謝延一個人情，他覺得自己狠狠賺了。
殊不知，林江樾剛才的回答等於變相承認了他隱瞞自己精神體的事。
不過這不怪林江樾，在這生死關頭，他自然一下沒反應過來。
「對了，你是不是找到它們的新弱點了？」林江樾察覺到這怪物死時的狀態與之前他們殺死的怪物的狀態不一樣，似乎死得更快點。
謝延：「耳部，往里進十厘米。」
林江樾：「了解。」
兩人找到怪物的致命弱點，戰鬥時便能更幹脆利落地解決掉它們，可怪物源源不斷，他們的體力終究有極限。
林江樾和謝延呼呼喘著氣，胸膛劇烈起伏著，他們滿手鮮血，腳邊全是怪物的屍體。而這些怪物屍體就像開展覽一樣，長長地蔓延向洞口的方向。
似乎是忌憚這兩人的實力，怪物的攻擊慢了下來。
林江樾和謝延也有了喘息的機會。
怪物們的嘴里發出「嘶嘶嘶」「沙沙沙」的聲音。
謝延察覺到它們在緩慢移動身體，眉頭一皺，道：「它們可能是在商量對策。」
「哈？」林江樾無力地吐槽道，「這打著打著還開竅了？開始使用戰術——」
就在這時，林江樾驚喜道：「後面有活水聲！」
有活水聲，就意味著可能有出去的路。
「總算有點希望了。」林江樾剛松一口氣，耳邊就響起謝延的提醒：「跑！」
林江樾看到那些怪物居然開始排列陣形，繞著洞道站了一圈，準備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攻擊他們。
別說，這排列方式讓林江樾想起了它們的牙齒。
謝延的黑龍快速襲向位於洞道上方的怪物，打亂它們的陣形，為他們爭取了逃跑的時間。
這條洞道還有幾條岔路，所以只能由林江樾走在前面，只有他才能聽出活水聲的方向，同時他也聽到了身後傳來一聲悶哼以及高級作戰服徹底報廢的警示聲。
林江樾下意識一頓，就聽到謝延輕咳著道：「走。」
林江樾加快了步伐，他們離水聲越來越近。
令人奇怪的是，身後的怪物忽然停了下來，躁動且不甘地望著越來越遠的兩人。
「它們不追了？」林江樾放慢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嗯。」謝延又輕咳了一聲。
「你沒事吧？」林江樾對謝延的情緒很覆雜，說是擔心也不僅僅是擔心，說是關心那又遠遠夠不上。
「沒事。」
既然謝延說沒事，那一定是在「沒事」的界限內，無須林江樾擔憂，而且現下的情況表明，他們還有更大的危機。
林江樾望著水聲傳來的方向，道：「剛剛還追得要死要活，現在放棄追逐，只有一種可能，前面有讓它們恐懼的東西。」
「你有看到什麼？」
林江樾嘆氣道：「就是什麼都沒看到，我才奇怪！前面並沒有大型活物，除非那東西會隱身，讓我看不到，也聽不到。」
林江樾靜了半秒，懶洋洋地問：「謝隊長，前方吉兇未卜，走嗎？」
謝延凝望前方，目光平靜：「走。」
作者有話說：
他倆就是上一秒拔槍互懟，下一秒調情的關系
第21章 真正任務
林江樾輕松道：「行，你說走，我們就走。」
越往水聲傳來的方向走，地上的積水越多，石壁也越來越潮濕，甚至滴滴答答往下淌水珠。
這洞道越來越寬，在轉入一個狹小的洞口後，一個巨大的洞穴忽然出現在兩人眼前，洞穴下方有一條小河。
洞高約二三十米，頂部的石壁上垂下來一縷一縷發光的絲線，但仔細一看又能發現，發光的不是這絲線，而是絲線上掛著的小拇指蓋大小的小蟲子，它們的頭部閃動著藍色的螢光。
隨著兩人的深入，越來越多的藍光映入眼簾。小蟲飛起，星星點點的藍光便在空中浮動，像是星辰墜落，水中也都是藍光的倒影，畫面如夢如幻。
兩人的走動帶來了風，當風一拂過，這些輕盈的絲線就飄蕩起來，星光仿若漣漪，一層一層地蕩漾開。
明明是挺漂亮的場景，林江樾一開口卻像個老氣氛破壞王。
「這些光好像死人屍體腐爛產生的磷火在飄。」
在黑漆漆的洞里，謝延聽著這種鬼氣森森的描述，嗓音依然平淡：「你見過？」
林江樾剛想反問一句「你沒見過」話未出口，他突然想起以謝延的身份地位，恐怕真沒見過。
只有那些無處安葬的屍體才會被遺棄在荒郊野嶺，然後生成磷火，帝星又怎麼會有無處安葬的屍體？
聽說帝星那邊十分流行太空葬，更早之前大家更喜歡保存自己完整的遺體。
至於目的嘛，雖未明說，但大家心知肚明，就是期盼著以後哪天可以借助生物技術死而覆生。
這真是人類幾百萬年來都沒有改變過的夢想。
後來帝國出了法令，禁止任何未申報的遺體保存，防止有人利用亡者基因進行非法研究。
「當然見過，不說其他沒人管的小行星，就是瑞莫茨星的郊區都有很多無人認領的屍體，一段時間後，他們的屍體就會腐爛並產生磷火。」林江樾打量著眼前的小蟲子，揣測道，「難道那些怪物怕這些蟲子？」
「可這些蟲子沒什麼特別的。」林江樾也有點摸不著頭腦，「它們長年生活在礦洞里，生命非常短暫，主要靠吃水里的浮遊生物為生，同時也利用光源誘捕洞外的小蟲子，好在它們對人的肉和精神力都沒興趣，屬於無害蟲。」
林江樾說了半天，終於提到了謝延在意的重點，而他笑吟吟的模樣像只狡黠的狐貍，顯然是故意拖著謝延的。
謝延淡淡掃了他一眼，問道：「它們吃洞外的小蟲子，是不是意味著這里離洞口不遠？」
林江樾向謝延投去讚賞的目光：「對，它們的老窩肯定離出去的洞口比較近。」
「走吧，順著水流的方向去看看。如果那地下溶洞能出去，我們就得救了。」林江樾說著，跳下一個小石階，「你會遊泳嗎？」
謝延緊隨其後：「嗯。」
誰知林江樾以為謝延不會理自己，所以自顧自道：「要是你不會遊泳，我可不會像那些覆古電視劇里演的一樣，嘴對嘴給你渡氣哦。」
最近第十二星區流行「文藝覆興」，大家忽然開始看幾千年前的電視劇，林江樾不愛看。
但架不住自己的M19星上那些人愛看，他每次路過的時候都會被迫看幾眼。
謝延說一個「嗯」的時間，林江樾已經說了長長一段話，然後他才反應過來謝延回答了他的問題，不過林江樾一點也不尷尬，自然而然地回道：「哦，你會啊。」
謝延：「……」
可能是因為擺脫了怪物，出去的希望就在眼前，所以林江樾現在心情格外好，就連步伐也輕快許多。
相比起來，謝延不急不緩，穩穩跟在他身後，同時也時刻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不用那麼嚴肅，我看過了，這附近沒危險。」林江樾輕快的步伐忽然停下來，笑容也僵在臉上，他眼底閃過一絲失望，「居然是條死路。」
謝延走上前，順著林江樾的視線看了過去，前方的確有一條水道。
但許是地震的原因，地下河水位上漲，已經將洞口完全淹沒。洞口處還堆積了許多落石，只留下了一個狹小的缺口，水流又急又猛。
他們不知道這條水道有多長，也不清楚水里的情況，在沒有潛水裝備的情況下，兩個大活人是不可能走這條水道出去的。
連續戰鬥的疲憊和希望破滅的失落讓林江樾十分沮喪，他嘆了口氣，肩膀耷拉下來。
過了幾秒，他才擡起眼簾，環顧四周，在找到一處較為幹燥的石台後，他伸手抓住凸起的石壁邊緣，雙腿用力一蹬，輕松爬了上去。
爬上去後，他又伸著個腦袋，對還在下面的謝延道：「上來吧，這里比較幹凈。」
謝延看著他趴在石台上的模樣，不知為何想起了在林江樾精神圖景里見到的精神體，那小動物也是這麼輕盈地在房屋、高台間跳躍。
不一會兒，謝延也爬了上去，一上去他就看到林江樾坐在地上，背倚著石壁，垂著眼簾在那研究高級作戰服的控制器，一副好奇心滿滿、優哉遊哉的模樣，看來林江樾已經處理好了失落的情緒。
謝延一言不發，在林江樾對面坐下。
「我們是不是要死在這了？」林江樾擡起眼簾，詢問似的看了謝延一眼，很快，他的目光又轉開了，望向高高的洞頂，「死了之後，變成腐爛的屍體，再生出磷火，像星星一樣，似乎也很不錯。」
林江樾似乎是個既樂觀又悲觀的人。
林江樾注視著那些飄浮的藍光，它們仿佛星光在他眼中跳動，藍色的眼睛像是冰川凍湖，空曠而寧靜。
他看得很認真，很專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忽然，那雙漂亮的藍眼又看向了謝延，然後眼睛輕輕一彎，笑瞇瞇地問：「有吃的嗎？我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謝延將食物拋給了林江樾。
林江樾接住謝延拋來的針管瓶，他晃了晃里面裝的綠色液體，瞪大了眼睛問：「營養液？你管這個叫食物？」
謝延平靜地詢問：「要不回去把怪物的屍體切一切？」
林江樾更驚訝了：「謝隊長你的玩笑開得妙啊，你要是想吃，我們馬上回去。」
謝延垂下眼簾，黑色的眼睫掩著墨黑的瞳仁，冷淡的態度不言而喻。
不理人了？林江樾嘿嘿一笑，失去調戲目標的他開始研究手里的營養液，這綠幽幽的液體，喝起來也不知是什麼味。
謝延似乎猜出林江樾的想法，道：「無味。」
哨兵對食物的味道很敏感，所以大部分哨兵喜歡吃清淡的食物，也就林江樾這種奇葩會吃超級辣的十香粉。
這其實是林江樾粗暴的自我訓練方式，他的耐受力越強，他行動起來才越不受限制。
向導什麼的，他不需要。
林江樾得知綠色液體是無味的，安心了許多，他一口喝下，發現這綠色液體不是完全無味，而是帶著點淡淡的甜味。
他好奇這到底是謝延特意給他挑的味道，還是謝延那都是這種味道的營養液。
他舌尖在唇上飛快掃過，又品了一遍營養液的味道，擡起眼簾去看謝延時，發現謝延正在操作全息屏。
林江樾疑惑地問：「你在寫什麼？」
「工作報告。」
「蛤？？」林江樾不可思議地說，「你死到臨頭居然還惦記著寫工作報告？」
「我的儲存設備在這種環境下可以保存一百年，它由特殊金屬打造，能抗三十噸重壓。」謝延像個沒有感情的AI講解員。
「呃……」林江樾覺得向來是他把別人弄崩潰，現在他卻快被謝延弄崩潰了，他哭笑不得地說，「我不是在詢問你的儲存設備有多厲害，難道人死之前，不是應該做點快樂的事，或者是自己的事？」
「我沒有。」謝延收回視線，繼續在全息屏上操作。
林江樾也不知道他說的沒有，是指「沒有快樂的事」，還是指「沒有自己的事」，抑或是兩者都沒有。
林江樾面對著謝延，看不到全息屏上記錄的是什麼，他只能看到全息屏的光映在那雙冰冷的黑眸里，像是被凍住了。
他不知道的是，全息屏上顯示的正是他的信息。
屏幕上是一張林江樾微笑的照片，下方是他的信息記錄。
性別：男。
年齡：23歲。
星區：第九星域-第十二星區-M19星；
精神力等級：初步評估S級。
精神體：未知。
謝延眼睫微擡，沈沈的目光注視著林江樾，對方正敲擊著針管瓶，好奇地研究著它的材質。
自始至終，調查礦洞事件只是隊伍任務，甚至可以說是個幌子，他的個人任務目標一直是林江樾。
作者有話說：
我前面有特意寫過的，其實謝延更關注林江樾，因為他的目標是林江樾，嘿嘿——
明天V啦-到時留言發小紅包哈，四舍五入等於不花錢看新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22章 活著出去
謝延的視線停留在「精神體：未知」這一行字上。
他思索幾秒， 又在「未知」後面補了長長的備注。
精神體：未知。初步推測應該是一種小型哺乳類動物，哨兵本人可對精神體進行偽裝，這樣的精神體偽裝尚屬首次發現。
照目前的情況， 兩人可能葬身於此， 這樣的首次發現似乎也沒了意義。
即使如此，謝延依然一絲不茍地寫著工作報告。
而被他記錄的對象正悄無聲息地接近他，宛如一只靈敏迅捷的貓科動物。
謝延忽然擡眼，正好看到那張和全息屏里一模一樣的笑臉， 只是這張笑臉更為生動鮮活，笑容也比全息屏里的照片多了幾分真實。
林江樾定在原地半秒， 臉上露出惡作劇被抓時的遺憾小表情， 然後聳聳肩，道：「我走得這麼近你才發現，這很危險哦。」
林江樾忽然蹲下， 摸向謝延的爆能槍。就在他的手剛碰到槍柄時， 謝延的手壓了上來， 按住了他，熟悉的溫熱感傳來，讓林江樾的眼睫如同雨滴打在葉子上， 輕輕顫了顫。
謝延淡淡道：「這更危險。」
林江樾城墻般的厚臉皮發揮自如：「待會兒我可能要死了， 你就讓我開開眼嘛。」
林江樾和謝延對視。
那雙黑色的眼睛里，依然沒有任何情緒。
林江樾對謝延笑了笑，聲音又放輕了幾分：「謝隊長， 讓我看看？」
謝延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淡漠，但片刻後， 他眼簾微垂， 松開了手。
林江樾臉上綻放出明媚的笑容， 眼角眉梢都蕩漾著笑意，他滿心歡喜地拿起爆能槍，愛不釋手地欣賞著。
林江樾好奇地將臉湊近槍口，謝延又飛速看了他一眼，同時身體微微前傾。
還好，林江樾再喜歡，也沒有蠢到用槍口對準自己，他只是貼著槍口一側看。
謝延又靠了回去。
「誇克武器制造。」林江樾又看了一眼槍里裝載的爆能氣能量值，這些能量會根據能量值大小以不同的顏色顯示在槍械顯示器上，能量值的區別對於使用者來說非常重要，同是一級爆能槍。
因為內部裝載的爆能氣能量不同，造成的傷害量也會有微妙的區別。
在平時，這種區別影響不大，但在精細化作戰時，這種區別的重要性就出來了。
林江樾繼續道：「使用的是皮德加島星的高能爆能氣體？」
謝延：「嗯。」
「聽說那兒的爆能氣體礦是全銀河帝國最純正的，只提供給擁有帝國特許牌照的武器制造商？」
「對。」謝延擡起眼睫，認真地看了林江樾一眼，然後在林江樾的備注上繼續添加，「對飛行載具、熱武器非常了解，擅長使用冷兵器」。
林江樾不知道自己正被謝延研究著，他仍在津津有味地研究自己手上的爆能槍。
林江樾將槍托在掌心，試了試重量：「這槍可比黑市里賣的槍輕多了，能量傷害還那麼高，開啟鍵也改造過，應該比我見過的爆能槍發射速度快一點。」
洞里條件有限，林江樾無法試試這把爆能槍的發射速度和後坐力，但依他對槍械的了解，這種改造無非就是為了讓槍更穩、更快。
「比通用爆能槍快0.2秒，後坐力輕3N。」
林江樾眼睛一亮：「真是好東西。」
他又將槍欣賞了一圈，問道：「謝隊長，如果我們能出去，你能不能把這槍借我玩玩？」
謝延冷漠道：「不行。」
林江樾想不到謝延拒絕得這麼果斷，就跟塞了一團棉花一樣，心口堵堵的，他抱怨道：「你這家夥也太無情了，肯定很多人在背後罵你吧！」
「當面也罵。」謝延態度平靜，好像被罵的不是他。
林江樾楞了楞，他想起官方記錄里謝延的身世，就算謝延後來被皇帝收養，估計也沒少吃苦頭？
可能是死到臨頭了吧，他居然有點感性，安慰道：「這麼想來，我們都是沒爹沒媽的孩子，還真有點同病相憐。」
「無用。」
「啊？」
「打感情牌。」
「謝延。」
謝延看著林江樾。
「你閉嘴吧！」林江樾想了想，可能還是覺得不解氣，咬牙切齒地說，「出去後，打一架！」
他那點米粒大小的同情心被他拋進星辰大海了。
林江樾不想再理謝延，快速站起身，走到石台邊緣，望著被水淹沒的洞口：「我不喜歡坐以待斃，等死的滋味一點也不好，何況還有你這家夥，我更不想待在這了。」
謝延被林江樾左嫌棄，右抱怨，但神情依然不變，他見林江樾看著石台下方，便也站起了身。
林江樾望著湍急的流水：「我去賭一賭。」
不需要他多說，謝延已經明白他要賭什麼，還未等謝延開口，林江樾已經跳下石台。
林江樾蹲在水邊，將手伸入地下河水中試水溫，冰冷刺骨的感覺從指尖蔓延上來，讓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謝延沈穩冷靜的聲音在林江樾背後響起。
「我可以幫你調低五感的敏銳度。」
「我記得這需要建立短暫的精神連接？這可是比精神安撫更進一步的「無理」要求哦。」
明明是協助，卻被林江樾說成是「無理」要求，也就謝延這樣沒脾氣，或者說是沒情緒的人才能忍受。
謝延抿了抿唇，思索著應該怎麼說服林江樾。
不料雖然林江樾很排斥向導的接觸，但他是個能隨機應變並且非常惜命的人，他知道，這種時候得到謝延的幫助，他能存活的幾率更大，於是他又立刻笑逐顏開地說：「那你來吧。」
謝延：「……」
林江樾大大方方將手伸到謝延面前，他的皮膚偏白，卻不是病態蒼白的那種，而是健康的白皙清透，他的手腕骨偏細，但揍起怪物來，還是很有力的。
謝延的手緩緩握住林江樾的手，溫暖的如同潮汐一般的精神力湧入林江樾體內，流水一樣溫柔地沖刷著林江樾的精神圖景。
天空變得更透徹純凈，一縷縷的陽光灑在屋檐上，將林江樾精神圖景里的世界都照得暖洋洋。
向導和哨兵的精神連接是相互的。
林江樾也能窺見謝延的精神圖景。無邊無際的大海，天空不藍不灰，天氣不晴朗也不陰沈，天上連只海鳥都沒有，只有日覆一日、反覆沖刷的海浪聲。
謝延精神圖景里的風景，簡單、枯燥、無聊，跟謝延這個人一樣。
林江樾悄悄睜開一只眼，偷偷去瞅謝延，見謝延眼睫微垂，在探照燈的照射下，睫毛投下扇形的陰影，謝延的神情很專注，全神貫注地為他進行五感敏銳度調節。
林江樾的精神體不由自主跳了出來，「嗚嗚嗷」地輕喚著，在地上舒服地伸展著四肢。
一條毛茸茸的白尾巴掉了出來，在地上愉快地甩了甩，柔軟的細毛精神抖擻地抖了抖。
謝延頭頂飛出一條小黑龍，烏黑的眼睛盯著林江樾的精神體。
掉出白尾巴的精神體擡起腦袋，藍汪汪的眼睛看向謝延，它的白尾巴甩了甩，很快又縮了回去，然後它把小腦袋搭在兩只前爪上，趴在地上，眼巴巴望著謝延。
過了幾秒，林江樾的精神體往謝延的方向挪了挪，然後它心虛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發現主人閉著眼，它心中一喜，歡快地向謝延撲了過去。結果軟乎乎的身體在半途中被強勢的手撈住，騰空了起來，然後腦袋被狠狠揉了揉。它「嗚嗷」了一聲，擡頭望去，只見主人笑吟吟地看著它。
這笑容讓它下意識感到危險，覺得自己屁股有點疼。
「趁我不注意，想造反？」林江樾說著，又伸出兩根手指，捏了捏精神體頭頂的一撮毛，將它們搓成小山峰的形狀。
林江樾的精神體吊著四肢，任由揉虐。
林江樾輕輕揉著精神體的腦袋，揉著揉著，他的動作慢了下來，然後將精神體拋給了謝延。
小東西挺自覺地扒緊了謝延，謝延一只手將它抱住，掌心托住它軟乎乎毛茸茸的肚皮。
小黑龍飛了下來，貼著謝延的胸口，聞了聞林江樾的精神體，林江樾的精神體也伸出爪子，想要拍小黑龍的臉。
「如果我死了，它是不是就消失了？」林江樾自言自語地嘀咕，「既然它那麼喜歡你，就讓它現在多享受一下吧，姑且當作臨終關懷了。」
謝延、小黑龍和至今品種不明的小東西一起看著林江樾。
小黑龍緩緩飛向林江樾，注視著林江樾，小黑龍的瞳孔是黑色的，周圍的眼球是琥珀色的，這雙眼睛盯著人時，帶著野獸森然凜冽的氣息。
明明是龍族這種存在於傳說中，讓人聞風喪膽的獸類，但林江樾卻沒覺得它危險。
過了半晌，小黑龍用冰涼的嘴部頂了頂林江樾的下巴，海浪的氣息撲鼻而來。
在林江樾和小黑龍臉貼臉時，林江樾的精神體看著在眼前飛來飛去的龍尾，忍不住伸爪抓了抓，可惜龍尾太靈活了，它抓不到。
林江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後曲起手指敲了敲小黑龍堅硬光滑的龍角，得意地朝謝延揚了揚眉。
「你的精神體是不是也很喜歡我？」
他話音一落，小黑龍就消失了。
林江樾的精神體本來在那抓啊抓，忽然「玩具」消失，它發出疑惑的嗚嗷聲。
「嘖。」林江樾活動了一下手臂，道，「我下去了，謝隊長有沒有什麼要交代的？為我加油打氣也可以啊。」
林江樾懶洋洋的語氣不像是去赴險，而像是去上個普普通通的比賽場。
「五分鐘。」謝延的語氣冷淡利落，「這樣的水溫，你只能待五分鐘，找不到路，就回來。」
「知道了。」林江樾深吸一口氣，鉆入水中。
地下河水冰涼刺骨，但由於謝延替林江樾調整了五感的敏銳度，所以這水溫剛好在林江樾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水里非常非常暗。
林江樾頭頂的探照燈只能照出五六米的距離，他的手在擺動時碰到了石壁，也不知道是因為被流水沖刷，還是被人工打磨過，這石壁非常光滑。
不過這種鬼地方，石壁光滑的原因大概率是前者。
林江樾始終保持著在河水上層遊泳，這樣萬一遇到水道頂部有空隙，他還能鉆出水面緩一緩。
遊了大約幾十米，林江樾感覺右側的水流突然變急了，他向右邊看了一眼，一條岔道出現在他眼前。
他努力想要看清岔道另一頭的情況，可惜受黑暗與水流的影響，他的視線受阻。
忽然，下方水道開始冒小氣泡，像是被瘋狂搖晃的可樂雪碧。
林江樾向下看了一眼，他看到石壁開始出現裂痕。
就在這時，右側的石壁突然裂了一個口子，水瘋狂往里湧，突然的吸力讓林江樾仿佛斷掉的船槳，他被水流狠狠一卷，整個人滑向右側的石洞。
林江樾死死拽住洞口凸起的石頭，由於突發狀況，他下潛的節奏亂了，生生嗆了一口水，當水灌入肺部時，恐怖的窒息感籠罩著他，好在他及時控制住呼吸，硬是憋著氣，在湍急的水流中穩住自己的身體。
另一邊，林江樾的精神體痛苦地伏在地上，爪子嵌進了石縫里，它身上的偽裝就像褪色的顏料，緩緩散去，漸漸露出潔白的毛……
林江樾的精神體狀況表明他遇到了危險，雖然謝延的任務之一就是弄清林江樾的精神體究竟是什麼，但……
謝延蹙了一下眉，隨後利落地跳入水中。
時間如同沙漏里的沙在一點點流逝，就像任何人都無法掌控的生命。林江樾漸感精疲力竭，他聽說過，人死前會像看走馬燈一樣回顧自己的一生，見到自己最重視最珍惜的人。
他見到的會是誰呢？
賈伊？還是洛之嵐？抑或是是M19星的其他人？
林江樾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人。
他一只腳蹬住石壁，拼命與水流做鬥爭，可是這石壁太光滑，他一使力，身體反而向後滑。他知道，一旦松開手，被水流卷走，他就很難再掙脫了，他死死抓住石壁——
就在這危急關頭。
林江樾的眼前遊來一道黑影，那人緊緊抓住了他的手。
林江樾認出這是謝延。
他的身體被謝延拉住，在謝延的幫助下，他終於掙脫了水流的束縛，也不知道另一側洞道那邊發生了什麼，湍急的暗湧緩了下來，這給了兩人喘息和離開的機會。
林江樾還來不及慶幸，水底湧上來的氣泡越來越密集，水也跟著洞道在震。
他倆對視一眼，同時明白，又要地震了！
這是什麼狗屎運氣？林江樾無語地想，他出去了就買銀河彩票，說不定可以中頭獎。
謝延在水中拍了拍林江樾的肩。
林江樾朝謝延比了一個「OK」的手勢，兩人使出全身力氣往回遊。
這次兩人還要避開上方墜落的巖石，整個過程險象環生。
前方的洞口在逐漸縮小，他倆飛快遊向洞口。
林江樾遊在謝延後方，眼見著出口就在眼前，他看到洞頂掉下一塊石頭，正好在謝延上方，他伸手往前一推，幫謝延躲開了那塊石頭。
在他的助力下，謝延順利遊到了洞口，快速鉆了出去。
此時洞口坍塌得只剩下能通過半個人的大小。
林江樾看著洞口外飛舞的熒熒藍光，藍光的範圍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當他發現謝延出去了，而他可能出不去的時候，他倒也沒後悔，他只是沒想到自己骨子里居然還刻著樂善好施的基因。
突然，一只腳踹開了堆壓的碎石，仿佛在絕境中撕開了一道口子，向黑暗的洞道里照進了光。
林江樾的身體被謝延拉住，拽出了水道。
林江樾一出水面，就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第一次覺得空氣是如此的清甜，他又用力多呼吸了幾下，可是還沒吸幾口氣，他的背就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感。
估摸是剛才在水里時被砸到了。
他們的麻煩還沒有完全結束，地底發出綿延不絕的怒吼，石洞還在震顫。
林江樾咳嗽道：「找個地方躲著。」
謝延不發一言，將林江樾扶起。
林江樾沒有將受傷的事告訴謝延，而是和他靜靜坐在石洞一角，平靜坦然地等待自然的審判。
是死是活，全不由人。
碎石不斷從洞頂掉落，那些發光的蟲子慌亂地飛舞著，留下淩亂的光線殘影，有些蟲子被石屑砸中，奄奄一息地掉在地上，然後被塵土掩埋。
林江樾靜靜看著那些被淹沒的光，他覺得他的氣力也在一點點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大地的怒火終於緩和了下來。
垂著頭的林江樾感覺到周圍停止震動，他有氣無力地擡起眼簾，看了看四周，洞里亂石堆積，塵土飛揚，死氣沈沈。可過了一會兒，藍光又一點一點逐漸亮起，然後藍光變得越來越多，那些小蟲子繼續點亮著石洞。
林江樾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拍了拍謝延，啞聲問道：「停了？」
「嗯。」謝延似乎是察覺到林江樾狀態不對，上前檢查林江樾的情況，林江樾沒了力氣，幾乎沒有掙紮的，隨他擺布著。
最後謝延在林江樾背後看到了血肉模糊的傷口，血水凝固，和衣服粘在了一起。
這傷剛好在脊柱邊，謝延不敢隨意動他：「我幫你噴點藥。」
「唔，我要……要個樂於助人的榮譽徽章。」林江樾虛弱地開著玩笑。
謝延幫他上藥的手頓了頓。
恍惚間，林江樾感覺到有風從上方吹來，他擡起頭，看到一片搖曳的星光。
他嚅動著蒼白的嘴唇，問道：「我是不是要死了，所以才看到星星了？」
洞頂上方被地震震出了一個口子，漫天星光從豁口處落下。
閃著藍光的小蟲子們也終於得見天日，欣喜地往外飛去，它們的光與星光交織，點亮了漆黑的洞穴。
「我們可以活著出去了。」
林江樾覺得謝延的聲音像是悶在壇子里，模模糊糊的，他擡起手想拍拍自己的耳朵，可剛擡起，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在林江樾失去意識前，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謝延說「堅持住」。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章，大概在下午或者晚上更-繼續肝！
第23章 黑暗哨兵
林江樾失去意識後，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逐漸對外界的事物有了反應。
他雖然有意識，但身體卻不能動。
他感覺身體像是沈浸在溫暖的潮汐中， 暖流不斷撫過他的背脊， 在傷口處湧動，原本十分疼痛的地方居然不痛了。
疲憊得到完全的緩解，疼痛得到很好的消除，過度的舒適讓林江樾又睡了過去。
睡得朦朦朧朧的時候， 林江樾聽到有人問：「他還有多久醒？」
林江樾覺得這個冷漠的聲音很耳熟，但一下想不起來是誰。
另一個人用比較年輕的聲音說道：「估摸還需要半天的時間， 小姜， 幫加點營養液。」
小姜：「好的。」
林江樾聽到有液體倒進治療艙發出的咕嚕咕嚕聲，待聲音停止了，他又聽見小姜和那個比較年輕的聲音的主人在說話， 兩人的交談聲越來越遠， 估計是到一旁去了。
林江樾總覺得似乎被一雙眼睛注視著， 常年在灰色地帶遊走，他很不喜歡被注視，這讓他有種被盯上了的不適感。
他努力擡了擡眼皮， 艱難而緩慢地睜開了眼。
他一睜眼， 正好對上一雙如深山雲霧般的黑瞳。
林江樾驟然清醒，想起了那冷漠的聲音是誰的。
林江樾：「……」
謝延往前走了一步，林江樾裝模作樣地緩緩閉上了眼睛。
林江樾心想如果謝延是個人， 就不會打擾他，讓他多躺一會兒。
誰知謝延真不是個人！
「咚咚」。
他耳邊響起手指敲擊治療艙的聲音。
林江樾當聽不見， 繼續裝睡， 他想謝延拿他這傷患也沒轍， 總不能掀開治療艙強拽他起來。
「夏天。」林江樾聽到謝延喚著那個是向導也是醫生的隊員，「他醒了。」
謝延，你是小學生嗎？！還向醫生打小報告！
林江樾又氣又無奈地睜開眼，狠狠瞪著謝延，雖然對方還是沒有任何表情，但他總覺得謝延在暗笑。
「謝隊長，這麼舒服的治療艙，你就不能讓我多躺躺，非要叫醫生來。」林江樾躺在治療艙里，完全不想動，他轉了轉眼睛，等著那個叫「夏天」的向導醫生來幫他做檢查，可等了許久也不見人。
林江樾雖然受了傷，但耳朵沒聾，他仔細聽了聽，發現屋內其實只剩下他和謝延。
「你騙我啊？」林江樾沒生氣，反而覺得很有意思。
「巧合。」
謝延的話說得不清不楚，不過林江樾聽懂了，謝延的意思是夏天醫生剛好出去了，並不是騙他。
他……
信個鬼！
不過既然醫生不在，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繼續躺著了。
林江樾正美滋滋地享受著治療艙，卻看到謝延打開全息屏。
由於這個全息屏是雙向模式，所以從他的視角看去，他能看見全息屏上顯示的內容——「如何使用DH-C型治療艙檢查傷患身體」。
林江樾：「？？」
林江樾瞅著謝延那認真搜索的模樣，似乎是真想上手了。
林江樾急切地拍打治療艙的艙門：「謝延！你別亂來，我不用檢查，你放我出去！」
他現在不想躺里面了，只想出去宰了謝延。
謝延平靜地看了他一眼，但沒有開艙門。
「隊長？」夏天一回來就見謝延正在搜索使用治療艙的方法，他有點納悶，他記得出發前，隊里培訓過這款新型治療艙的使用方法，以他們隊長的記憶力，不可能不記得。
謝延見夏天回來，面不改色地將治療艙操作位還給了他，並在讀懂了他眼里的疑惑後，從容不迫地說：「覆習一下。」
夏天半信半疑地接過了操作位。
林江樾看到夏天出現在自己視野里，頭一次覺得像天使降臨，這位向導就是他命中的天使！
「你居然這麼快就醒了。」夏天驚訝地說，「我原來還以為你至少需要半天的時間呢，這就是頂級哨兵的恢覆能力嗎？」
「是的，我現在感覺良好，放我出去。」
「幫他掃描。」林江樾和謝延幾乎同時說道。
夏天看看謝延，又看看林江樾，然後安慰林江樾道：「我還不能放你出來，現在幫你做個全身掃描，大概需要半個小時，確定沒問題了才行，你耐心等等？」
「只要你讓謝延離我遠點。」林江樾對謝延現場搜索治療艙使用方法的操作心有余悸，他可不想剛逃出那個鬼礦洞，就把小命斷送在謝延這個庸醫手上。
夏天側頭看了一眼，道：「隊長已經離開了。」
「行行，開始吧。」林江樾被謝延唬了一次，配合度高了許多。
「掃描開始了，這聲音對哨兵來說可能有點吵。」夏天耐心地提醒著林江樾，然後真誠道，「對了，感謝你救了我們隊長。」
林江樾眨眨眼，心想大約是謝延把礦洞里發生的事告訴了特別行動小隊的人，所以這位向導對他那麼和藹。要知道進洞前，除了科米爾，其他人對他都不鹹不淡。
其實他和謝延，算不上誰救誰。
林江樾緩緩合上眼。
治療艙掃描的聲音雖然已經被降低，但還是會發出輕微的聲響，這噪音就像夏日的蟬鳴，又輕又悶，讓人昏昏欲睡。
「我現在就去通知你的家人和朋友，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恍惚間，林江樾聽到那個夏天這麼說。
私人休息室內，謝延面前是一塊一人高的全息屏，全息屏里的男人黑發黑眸，是標準的帝國貴族長相。
男人面容英俊，雙眸深邃冷峻，看似平靜的眼波下暗藏鋒芒，氣勢逼人。他看上去應該有五十多歲了，不過這年齡擱在人均年齡近三百歲的銀河帝國，還屬於青壯年期。
男人的眼神也很冷，不過他的冷淡和謝延的冷淡截然不同。
謝延的冷，是目中無物的寂冷，仿佛這世間沒有事情可以掀起他眼底的波瀾；而這男人的冷，卻是居高臨下、睥睨眾生的冷。
身為銀河帝國的統治者，陸決，他的確有這樣的冷傲的資本。
同時他也是謝延的養父，所以他一接通通訊，首先關心的是謝延的傷勢。
「在礦洞里受的傷都治過了嗎？」
「治過了。」謝延眼簾微垂，對待陸決的態度更多是尊敬而不單單是恭敬，「沒有大礙。」
陸決和顏悅色地說：「我也不催著你匯報，你可以先養好傷，等一切安定了再說。」
陸決無兒無女，一直將謝延當親兒子對待，此時他與謝延說話的態度更像一個父親，而不是位高權重的皇帝。
謝延沈默地低著頭，他的態度說明了一切。
陸決無奈道：「行行，你匯報。」
謝延淡淡道：「經我確定，林江樾不是黑暗哨兵。」
黑暗哨兵的一大特征就是不需要向導安撫，林江樾顯然不符合這一特征。
「那他為什麼不需要向導？」陸決不懷疑謝延的判斷，只是略帶困惑。
幾個月前，陸決的情報部門收集到一條信息，在遙遠的第九星域的第十二星區有一位不需要向導的哨兵。
這引起了陸決的警覺，因為就是在那個星區，曾經誕生過黑暗哨兵。
那個黑暗哨兵已經去世近三十年，而現在在同一個星區，又出現了一個疑似黑暗哨兵的人，這讓陸決不得不調查清楚。
身為帝王，他是不允許帝國的管轄範圍內出現他無法掌控的人事物的，所以他派謝延以調查搜尋隊意外事故的理由，去了第十二星區。
謝延沈默半秒，平靜的語氣里透著一點點無奈：「據我觀察，他是硬撐的。」
陸決：「……」
陸決怎麼也沒想到，原來他的擔憂只是一個烏龍。
陸決揉了揉眉心，居然覺得更頭疼了，他脫口而出：「這哨兵有……」
陸決深吸一口氣，換了個文明一點的詞語：「有什麼毛病？硬撐著著這種事做什麼？」
謝延道：「這或許是他的生存方法。」
不將自己的軟肋交與他人，這樣才能活得更久。
陸決是將謝延養大的人，他太了解謝延了。
陸決意味深長地看了謝延一眼，道：「你很欣賞他？」
「他很強。」謝延的評價沒有摻雜半點多余的情緒，「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哨兵都要強。」
「哦？」陸決感興趣地說，「塔是否可以招攬他？」
「他不會答應。」謝延到了M19星，才發現原來林江樾的精神圖景是這顆星球。
由於特殊的原因，M19星所在的星系一直屬於三不管地帶，林江樾以一己之力，在M19星上建立了秩序區，給了許多無家可歸的人一個去處。
精神圖景里那些淩亂的房屋，就是M19星的建築群。
對林江樾來說，這里是他一直守護的地方。
「哦。」陸決瞇起眼，流露出危險的氣息。
謝延垂下眼睫，淡淡道：「我想他不會對您，對銀河帝國構成威脅。」
陸決觀察了謝延幾秒，唇角揚起一個不易覺察的笑。
「既然他不是黑暗哨兵，又不願意歸順，那就不用管他了，將他無罪釋放，你們可以回來了。」
謝延沒有立刻回應。
陸決問：「還有其他需要匯報的嗎？」
「我在編號為NO9-12-69098的礦星上發現了一種與安神石的作用剛好相反的礦石，這些礦石會對哨兵的精神力產生不良影響。」
「關於這點，邁倫老元帥已經向我匯報了。」陸決語氣凝重道，「之前也有其他搜尋小隊匯報了類似的情況，這件事情之後會由專人接手。」
謝延有一絲困惑，邁倫老元帥能關注到這點小事？
謝延按下心中的疑惑，道：「好。」
謝延說完就無話了，安靜地站在原地。
陸決好笑道：「你這小子，我怎麼覺得像是我在跟你匯報情況？行了，早點休息吧，收到你在礦洞里出事的消息，我都沒休息好。」
謝延微微抿了抿唇，道：「讓您擔心了。」
陸決笑了笑，隨後擺擺手，掛掉了全息通訊。
全息通訊屏剛滅了幾秒，忽然又跳動起來，謝延接通後，那邊出現了一張年輕的臉。這男生叫雷煦安，他有一頭褐色的頭發，斯文秀氣的臉上掛著一副厚厚的大框眼鏡，別看他年紀輕輕，卻已經擁有多個發明專利。
謝延的好友屈指可數，他算其中之一，同時他也是雷特科技的創始人。雷特科技原來是做民用飛船的，不過由於他們在太空飛船領域總是有許多獨特的創意，於是被皇帝看中，於是他們也開始向軍用飛船領域進軍。
「謝天謝地，你活著出來了！之前接到你被困的消息，可嚇死我了。你這次的任務挺驚險的吧？等你回來跟我好好聊聊？」
謝延：「嗯。」
雷煦安問：「對了，我幫你的飛船裝的電磁脈沖波網怎麼樣？聽說你用來抓那個嫌疑犯了？抓到了嗎？」
謝延：「沒有。」
雷煦安疑惑地問：「咦？是失靈了嗎？」
謝延道了一聲「沒有」，然後將當日的抓捕過程描述了一遍。
雷煦安拍了拍腦袋，道：「這家夥還挺聰明的啊，而且是個精於改造飛船的好手，陛下已經定他無罪了嗎？」
謝延：「是。」
雷煦安道：「那我可以和他好好交流一下了。對了，你使用我的電磁脈沖波網後，有沒有覺得哪里需要改進？」
「沒有，不過——」謝延看著雷煦安。
雷煦安眼睛一亮，追問道：「什麼？你快說，你是不是這次執行任務後，對飛船、武器之類的升級改造有了新的需求？」
飛船、武器的改造從來不是閉門造車，技術的升級總是建立在應用的基礎上的，所以雷煦安十分重視前線人員的意見。
這也正是林江樾的飛船和武器雖然不是最先進的，但十分實用的原因，那都是他身經百戰後改造出來的。
謝延忽然意識到了這點，那句「有沒有可以讓人安靜的發明」終究沒有說出口，他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算了，沒事。」
——
治療艙掃描結束後，確定林江樾身體指標已經恢覆正常，便自動開啟艙蓋。
林江樾輕手輕腳地從治療艙里爬出，也不知是因為他身體剛恢覆，還有點虛弱，還是因為治療室里的冷氣太強，他穿得又太少，他總覺得有點冷。
他掃視四周，只有一件黑色的軍裝外套可以穿一穿。
他拎起那件衣服，聞了聞，是謝延的味道。
這時治療室的門被人推開，謝延走了進來。他身上穿著一件幹凈的白襯衫，襯衫整潔得一絲不茍，連一條多余的褶皺都沒有，雙腿修長筆直，褲腿被整齊地束縛在筆挺堅硬的軍靴中。
謝延的目光徐徐落向林江樾。
林江樾感覺那視線像是槍彈一樣，在他手上炸了。
他聞著謝延的外套，然後被謝延看到？
這場景太變態了。
作者有話說：
哈哈哈，其實謝延來調查小林，完全是小林這笨蛋強行不要向導，引來的烏龍，不過後面他們會牽出更多的事——
好多年後，小林得意洋洋：我就是這麼搞到老公的。
第24章 很有興趣
兩人對視許久， 最後林江樾從容地披上外套，一臉鎮定地說：「我冷。」
同樣的軍裝制服，穿在謝延身上， 是規矩與束縛， 每一顆扣子、每一條褶子都一絲不茍；穿在林江樾身上，就是懶懶散散地披著，像風里的柳葉，永遠沒個正經。
謝延將視線在林江樾身上掃了一圈， 然後冷冷淡淡地「哦」了一聲。
林江樾沒想到謝延是這個反應，他好奇地湊到謝延眼皮子底下， 打量了一會兒：「你沒生氣？」
謝延疑惑地看著他， 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我還以為你會讓我把衣服脫下來還你呢。算了算了，看不透你。」林江樾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我睡了多久？」
謝延心想， 這外套居然沒從林江樾身上掉下來， 可見林江樾很有披外套的經驗。
雖然謝延在腹議，但神情還是很冷淡：「半天。」
林江樾怔了怔：「我這麼猛？半天就好了？」
他正嘚瑟著，謝延把手遞到了他面前， 緩緩攤開手指， 掌心里放著一個徽章，金屬質地，六角星形狀， 周邊刻著一圈花里胡哨的花紋，中間是深藍色的天空， 點綴著金色的星星。
「這是什麼？」林江樾接過徽章， 拿在手中晃了晃， 金色的星星在動，他能聽到徽章內部有齒輪轉動的聲音，想來是星星會動的原因了，他又將徽章翻了過來，看到上面刻著「樂於助人」。
這四個字勾起了林江樾的回憶，他想起了在洞里他跟謝延說的話，生死一線間，他居然有個這麼幼稚的願望。
林江樾牙酸得有點疼，臉頰也熱得發燙。
謝延看著那雙楞怔的藍眸里湧出許多情緒，有驚訝有喜悅，還非常罕見地出現了一種名為「難為情」的情緒。
「謝隊長，你哄小孩子啊？」林江樾一只手嫌棄地拍了拍謝延的肩，另一只手卻飛快將徽章收了起來。
一群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們剛好在這時推門進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場景——林江樾穿著謝延的衣服，一只手非常親昵地搭在謝延肩膀上，加上他倆一個是哨兵，一個是向導，這樣特殊的身份又為他倆平添了曖昧。
對謝延的下屬們來說，這場面無異於被離子炮轟了，整個人都碎成渣渣。
他們那從來不和哨兵親近的隊長要脫單了？？如果他們隊長脫單，不僅無數哨兵要失戀——雖然原本也沒機會，可能連塔的高層都要驚動吧。
至於林江樾那邊，來的人只有兩個，就是賈伊和洛之嵐。賈伊露出感興趣的表情，洛之嵐則是如同林江樾所說的，他對死人的興趣更高，所以只是微微驚訝，但沒有過多的興趣。
賈伊用眼睛掃描了一下林江樾和謝延，然後他這個AI機器人發出了非常具有人味的「哦」的微妙輕呼聲。
賈伊憑借著頂尖的處理器，是全場最先反應過來的，他快步上前，高興地向謝延伸出手：「您好，重新自我介紹一下，I'm Jai，是just an interesting intelligent machine（只是一台有趣的智能機器）的意思，您也可以叫我賈伊，非常高興認識您。」
謝延握住賈伊的手，冷淡而禮貌地回應：「你好。」
賈伊雖然是機器人，但皮膚觸感卻和真人無異，只是體溫比人類要低。
林江樾瞪大了眼睛：「你自我介紹那麼多做什麼？」
其他人不知道，但林江樾知道，賈伊很少向外人做這麼詳細的自我介紹，他一般只對人說「我叫賈伊」，這點從他對謝延說「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就可以知道。在林江樾醒來之前，他們肯定見過了，然後賈伊做的也是普通自我介紹。
可是賈伊現在改變了態度，這說明他對謝延有興趣。
不過這種破理由，林江樾是不信的。
你一個AI機器人，有什麼鬼興趣可言！
他以前就是這麼吐槽賈伊的，賈伊一本正經地回他「身為您的監護人，我檢測到您對對方有興趣，我就也會對對方有興趣」。
林江樾當時就無語了，他表示自己不背這個鍋，還是讓這AI機器人自己有興趣去吧。
賈伊道：「我檢測到——」
林江樾擔心賈伊冒出一句「我檢測到您對謝延有興趣」，他快速打斷：「待機。」
「我檢測到您的心跳過快，已經快出平時心跳速度15%，您確定需要我在您出現異常情況時進入待機狀態嗎？這樣我可能無法及時保護您。」賈伊充滿感情地回應著。
「待機。」林江樾覺得賈伊再不待機，就要把他底褲透光了，他就不能再在謝延面前做個神秘莫測的酷帥野生哨兵了。
「遵命。」賈伊停了下來，安靜進入待機狀態。
林江樾又看向謝延，問道：「我現在是在你飛船上？」
「對。」
以M19星的治療條件，林江樾受的傷無法得到快速治療。瑞莫茨星倒是有好的醫療條件，但是很遠，加上那兒的治療艙可能還不如謝延飛船上的治療艙先進，所以最後林江樾被送上了謝延的飛船。
謝延不帶感情色彩地說：「你的人正開著飛船，將所有武器對準我的飛船。」
M19星的人不信任帝星來的人，尤其這還是一個官方隊伍，他們開著星球上能找出的所有飛船，將謝延的飛船團團圍住，就是擔心他們把林江樾帶走。
「哦！」林江樾笑瞇瞇地問，「他們也是關心和擔心我，謝隊長，你不介意吧？」
如果是其他人，被一個小星球上的平民如此對待，恐怕早就惱羞成怒，覺得這些平民不知好歹了，至於謝延……
他看了林江樾一眼，淡淡道：「不介意。還有，皇帝陛下已經定你無罪了。」
林江樾伸了個懶腰，毫不驚訝地說：「我本來就沒罪，這下我終於可以回家好好睡覺了。」
謝延道：「有人想見你。」
林江樾問：「誰？」
「歇頓·愛德華。」
林江樾怔了怔：「我都無罪了，愛德華家的人還想見我？是想報仇嗎？那馬庫在家族里這麼有影響力？他看上去不像家族核心圈的人物啊。」
謝延沒有回答他一連串的問題，而是平靜道：「跟我走。」
林江樾跟上謝延，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裝模作樣地問道：「謝隊長，你不會讓人在你的飛船上動私刑，報私仇吧？」
「這是我的飛船。」謝延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無比沈穩可靠。
林江樾輕松一笑：「我就知道，謝隊長你是個正直的人，你會保護我這個「樂於助人」的平民的。」
謝延提醒道：「你老實點。」
謝延這話的意思是他根本不相信歇頓·愛德華會將林江樾怎麼樣，也不相信林江樾在害怕，相反的，歇頓·愛德華才是有危險的那個，一旦他有任何報覆的舉動，都可能會被林江樾打成篩子。
林江樾心痛地捂著胸口：「你居然不是答應保護我，而是威脅我？」
兩人邊說邊走，漸行漸遠。
謝延的下屬們跟在後面，大眼瞪小眼。
科米爾拿出通訊器，在沒有隊長的隊伍群里發消息：傳下去，隊長可能要有哨兵了。
作者有話說：
這幾天太累了，今天先更那麼多啦！昨晚忙到晚飯都忘記吃了，後面我努力多寫點！
第25章 跟我回家
林江樾跟著謝延到了一間房間門前， 灰白色門的牌子上寫著「用餐區」。
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確定這上面寫的的確是「用餐區」三個大字。
林江樾不可思議地問：「你這都沒有用來見客談事的會客區？」
他萬萬沒想到， 謝延的飛船上居然都沒有個舒適的會客區。
謝延冷淡道：「不需要。」
「我知道了， 是壓根沒有人願意上你的飛船，所以沒客是吧？那如果突然有訪客，你們就在用餐區聊？平時呢？你和你隊員也是在這兒聊工作？那吃飯的時候豈不是很沒胃口？」林江樾忍不住一連串靈魂發問，實在是因為這事突破了他的接受極限。
謝延看了林江樾一眼， 仿佛是不理解為什麼吃飯還需要「胃口」，難道吃飯不是為了補充身體需要的能量？
林江樾也認真地看著謝延， 他讀懂了謝延眼里的困惑， 確定兩人的思維隔了一道銀河。
過了半晌，他無奈道：「好吧，我想對著你吃飯， 可能已經很沒胃口了。」
謝延被林江樾這麼懟， 居然也沒生氣。
「噗，」用餐區里傳來笑聲，「那你可就說錯了，在塞斯星， 不知道有多少哨兵想和謝延吃飯。」
塞斯星是帝星的正式名稱， 只是邊陲星域的人都不愛管塞斯星叫塞斯星，而是喜歡用帝星來稱呼塞斯星，聽上去是尊稱， 實際上全是嘲諷。
林江樾推開虛掩的門，見到了那位歇頓·愛德華先生。
這人長得高高瘦瘦， 也擁有一頭黑發和一雙黑色的眼睛。不過待林江樾走近了， 才發現他的眼睛偏灰黑色， 而不是純正的黑色，看上去霧蒙蒙的，其實眼神很銳利。
他站在椅子邊，正撫摸著停在椅背上的黑腳信天翁的腦袋。在人進來後，一人一鳥都停了下來，同時看向林江樾和謝延，歇頓朝林江樾微微一笑。
「謝延，終於有人吐槽你這鬼飛船了。」歇頓滿足地說，顯然他和林江樾的想法高度一致，他的視線在林江樾披著的衣服上掃過，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唇角的笑意似乎更明顯了些。
林江樾聽歇頓的語氣，他似乎和謝延比較熟，然後林江樾就聽到謝延「大言不慚」地說：「我的飛船非常好。」
林江樾難以置信地看著謝延，謝延平靜地回看著他，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深吸一口氣，把不好的詞語憋了回去，遺憾地說：「這麼寶貝的飛船就廢在了你手里。」
歇頓興味盎然地等著他倆互動完了，才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歇頓·愛德華，以前是塔的向導老師，曾經帶過謝延。這次請他帶你來，是為了向你詢問一些事。」
雖然之前邁倫老元帥讓歇頓不要多問，以免引起謝延的懷疑，可不知道他出於何種原因，沒有遵循邁倫老元帥的意思。
林江樾挑了挑眉：「原來不是興師問罪？」
歇頓笑道：「既然陛下已經定你無罪，那你就是無罪。」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讓林江樾不由對著身邊的謝延道：「你們帝星的人說話都那麼喜歡拐彎抹角嗎？」
歇頓臉上完美的微笑僵了僵。
「這麼看起來，你說話簡短反而更好。」林江樾拍了拍謝延，然後他就笑著問歇頓，「你要問我什麼？」
「馬庫是否還有私人物品留下來？如果有，我想將物品帶回塞斯星交與他的家人。」
「他的東西都在他自己的飛船上，至於礦洞里的駐點，估計都被毀了，沒什麼私人物品留下，倒是還有點他的殘屍留下。」
歇頓聽到他最關心的問題，臉上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竊喜，但他表現出來的神情是凝重與慶幸的。
「那實在是太好了，至少我可以將他的屍骨帶回去，讓他可以魂歸故里，讓他的家人也能得到一點寬慰。他的屍骨現在在哪兒？」
林江樾嘿嘿笑道：「這是一個付費問題。」
歇頓滿頭霧水地看了謝延一眼，希望能得到解答，誰知謝延只是面無表情，言簡意賅地說：「付費。」
歇頓不由腹議：這回答跟沒回答一樣，而且你是哪頭的？
林江樾解釋道：「就是尋屍費，懂吧？歇頓先生，我可是經歷生死大難，才找到你們馬庫先生的殘屍，我本來其實是想將他帶出來的，可是洞里的情況太兇險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他的屍骨在哪。」
「反正現在那礦洞開了個口，你可以派人下去幫你收拾一下馬庫的屍體。你放心，咱們第十二星區的人都特別樂於助人，只要你稍微出點錢，願意幫你找屍體的人能從瑞莫茨星排到礦星。」
「對了，還有之前馬庫找我領航的領航費，他只付了我定金，還有尾款沒給，也麻煩您一次性結清。」
林江樾像模像樣地算了算，道：「尋屍費是七萬信用點，領航費的尾款是六十五萬信用點，一共是七十二萬信用點，我給您抹個零，就收您七十萬信用點，當交個朋友了。」
歇頓終於弄清楚眼前這小青年是在做什麼了，他可沒有被林江樾的花言巧語蒙混過去。
「我對領航費的尾款沒意見，不過尋屍費要七萬信用點，是不是不太合適？」
「咦？」林江樾看了看歇頓，又看了謝延一眼，感慨道，「你們帝星人都不好宰啊。」
歇頓：「……」
這家夥怎麼那麼明目張膽？還當著他的面說出來？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江樾和謝延一眼，不知為何，他覺得其實在某方面，林江樾和謝延很像。
雖然他倆表現出來的樣子截然相反，但殊途同歸，其實都是目中無人的人。
最後，歇頓付了林江樾應得的報酬，帶著馬庫殘屍的消息離開了飛船。
林江樾和謝延目送歇頓離開後，林江樾舒了一口氣：「沒想到這麼輕松就過了愛德華家族的人這關。」
他說著，一只手搭在了謝延肩膀上，把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加在了謝延身上。
謝延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林江樾立刻裝弱：「我頭暈，雙腳使不上力氣。」
謝延收回視線，繼續望著歇頓的飛船。
「你怎麼心事重重的樣子？你也沒比我大多少，這麼老氣橫秋的，往後還有兩百多年要活，可怎麼辦？」
謝延沒有理會啰啰唆唆的林江樾，轉身往回走。
好在林江樾「心胸寬廣」，也不在乎他搭理不搭理自己。
「難道你收工了，可以回家了還不開心？」林江樾揣測道，「還是說你不喜歡帝星，覺得在外面執行任務更快樂？」
謝延的身影停頓了一下。
林江樾是一個善良的人，從不在人傷口上撒鹽，所以換了一個輕松點的話題：「既然歇頓是你老師，你怎麼不早說？」
「他是我的老師與他會不會報覆你是兩回事。」謝延淡淡地說，「而且我有許多老師。」
太冷漠了。
林江樾在心里評價著謝延。這話就像是在說，他有很多老師，每一個老師都一樣，沒什麼特別。如果老師本人聽到，肯定不高興。
「如果他真的想報覆我，要在飛船上動手呢？」
謝延沒有回答，如同宇宙一樣沈寂。
林江樾覺得謝延很適合當一顆星星，不需要任何交流，永遠按照軌跡運動。
林江樾得不到答案，倒也不氣餒，他繼續和謝延閒聊著，得到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
他倆穿過飛船的廊道，廊道一側是圓形的舷窗，空曠寂靜的太空出現在兩人身側。
走在前方的男人冰冷淡漠，走在後方的男人熱情親切。
忽然，前方滑來一個橢圓形的小機器人，它走到謝延面前，舉起手里的盒子道：「先生，東西送來了。」
明明機器人是給謝延送東西，林江樾卻越俎代庖，彎下腰拍了拍機器人圓滾滾的大腦袋：「乖啊。」
小機器人的眼睛閃了閃，在屏幕上顯示出像素符號的笑臉：「謝謝您的誇獎。」
林江樾佯裝驚訝地說：「哇，機器人都會笑欸！」
謝延沒理會他的嘲笑，修長的手指在盒子上按了幾個數字，盒子被打開後，他拿出碎成幾片的記錄芯片交給林江樾。
林江樾只看了一眼就認出這是馬庫記錄儀的芯片，他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很是認真地問：「你這算不算銷毀物證？違法的哦。」
恒星從M19星另一側緩緩升起，光芒照耀著M19星，也照進了飛船，為兩人的輪廓鍍上一層金光。
林江樾微微擡著頭望著謝延，他下頜骨的線條清瘦漂亮，藍眸被光線照得明亮剔透，眼底滑過一抹興味。
謝延看著他，沒有說話，過了半晌，反而將目光轉向窗外，看著被陽光照耀的M19星。
林江樾將兩只手交叉枕在腦袋後，與謝延並肩眺望著自己的家。
「要不要去我的星球參觀一下？」林江樾邀請道。
林江樾原以為謝延會冷漠地說「不用」，誰知謝延卻道：「可以。」
——
林江樾和謝延去見歇頓·愛德華時，其他人都留在外面待命。
洛之嵐不放心地問科米爾：「那個愛德華家的人不會把林江樾怎麼樣吧？」
科米爾道：「放心，有隊長在。」
洛之嵐點點頭：「我看他的傷恢覆得差不多了，等他回來，我們就可以走了吧？」
科米爾道：「當然！不過你確定他想走嗎？我怎麼覺得他挺鐘意我們隊長這個向導的，他會不會想和我們隊長深入交——」
科米爾話沒說完，就感覺肩膀一沈，他側頭看去，只看見一只黑乎乎的精神體，那只精神體照著他的臉就來了一爪。
「臥槽！」科米爾向後一退，那只黑乎乎的精神體落在地上，兇猛地朝他「嗷」了一聲，強大的精神威壓震得科米爾頭皮發麻。
一只狼從科米爾背後跳出，不甘示弱地站在地上朝黑乎乎的精神體吼叫。
黑乎乎的精神體豎著尾巴，奓著毛朝狼哈氣。精神體的交鋒並不看體形和物種，而是主要看他們主人的精神力等級。
科米爾的精神體不舒服地「嗚」了一聲，但軍人的精神讓它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強敵，都不會後退。
「這個深入交流，你喜歡嗎？」
林江樾和謝延回來了，他笑瞇瞇地打了個響指，自己的精神體老老實實地回了自己身邊，然後當著他的面……
繞著謝延轉了一圈，又貼了貼謝延，這才不舍地回林江樾腳邊。
林江樾完美的笑容出現了一絲裂縫。
科米爾的精神體也回到了主人身邊，貼著科米爾的腿委屈巴巴地「嗚」了一聲。
科米爾嫌棄地看著朝自己撒嬌的精神體，又敬佩地看著朝隊長撒嬌的林江樾的精神體，這……
輸了輸了，比不過。
其他哨兵也默契而同情地看著科米爾，眼神里寫著「你輸慘了」。
這時的林江樾已經換了一件衣服，軍裝外套回到了謝延身上，這件軍裝外套顯然更適合謝延。
林江樾對眾人道：「我回去了，謝謝各位的照顧啦，尤其是幫我操作治療艙的夏天向導。」
夏天禮貌地朝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還有——」林江樾拉長了音調，環視眾人後拋下重磅炸彈，「你們隊長要跟我回去啦！」
「蛤？？」搞了半天，是他們隊長被拐走？
雖然隊員們好奇心旺盛，可謝延從不是為了滿足他們好奇心就跟他們解釋的人。
謝延淡淡道：「我一天後回來，你們在這里待命。」
眾人道：「是！」
隨後謝延的飛船下降到合適高度，謝延和林江樾進入飛船的登陸飛行區，這里停著一艘比較潦草的飛行艇，與謝延這高規格的飛船風格完全不同，一看就知道是剛停進來的林江樾的飛行艇。
林江樾跳進飛行艇，朝謝延笑道：「來？」
謝延進入飛行艇後，看了一眼駕駛台，這應該是半自動的操作台。
「坐穩，出發啰！」林江樾開著飛行艇，滑出了登陸飛行區。
橘色的飛行艇就像飛向天空的火花，強勁的慣性讓謝延身體不由自主往後仰，這種來自自然的物理力量，是在高端的飛船內體驗不到的，雖然不舒服，但謝延似乎很享受。
「我這是半自動化操作，想看看嗎？」林江樾問謝延。
謝延往前坐了坐，他雖然沒說話，但目光落在了駕駛台上。
林江樾耐心而得意地向謝延介紹著自己的傑作，他津津有味地介紹了十幾分鐘，然後朝謝延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學會了嗎？」
謝延直覺這笑容里暗藏一絲惡意與危險。
林江樾忽然背起一個包裹，站了起來，走到飛行艇的邊緣位置。
「貴客上門，總要送點驚喜的歡迎禮，希望你喜歡。」
林江樾說完，向飛行艇外一躍飛入黑色的太空。
「我是一個禮尚往來的人——」林江樾的聲音遠遠飄來。
謝延：「……」
謝延毫不懷疑，林江樾的「禮」是還他在治療室里搜索治療艙使用方法那一「禮」。
駕駛員跑了，留下客人一個人在飛行艇上。
謝延微怔了大約半秒，然後坐上了駕駛位。
作者有話說：
好喜歡寫這兩人「禮尚往來」，感覺好快樂——
明天上夾子了，所以更新會挪到晚上大概十一點，之後更新繼續是中午十二點哈-穩定更新，希望小可愛們多多支持！
第26章 強勢圍觀
謝延回憶著方才林江樾介紹的操作， 先是拉平操作桿，將飛行艇的飛行姿態調平整，然後開始根據顯示器上的風速、高度， 調整飛行艇的飛行速度。
總之， 謝延從容不迫、有條不紊，冷靜得像是在吃早餐。
這時，本來已經飛走的林江樾背著飛行包，忽然從飛行艇下方飛了上來， 然後貼近駕駛艙，與飛行艇並飛。
林江樾打開通訊手環與謝延通話。
「謝隊長， 你真是什麼時候都不慌不忙啊。」林江樾有點小失落。
謝延平靜地問：「降落點？」
林江樾報了一個坐標。
謝延垂下眼睫， 他修長的手指鎮定地按出一個個數字，這輸入系統只能全手動輸入，使用起來非常麻煩。
這時， 他的目光落在副駕駛位上。
林江樾看到謝延對著通訊手環說了話， 可通訊手環似乎出了問題， 他聽不清謝延在說什麼。
由於林江樾好奇心旺盛，非常想知道謝延到底說了什麼——當然他內心期待最好是求饒之類的——所以他操控了一下飛行包的方向鍵，離飛行艇更近了些。
這時駕駛艙旁的窗戶被謝延打開， 呼嘯的風將謝延說話的聲音吹得很散， 但還是能聽得清他在說什麼。
「副駕駛上的繩子是什麼？」
高空中，雜音很大，所以林江樾大聲道：「檢修繩。」
配備這種檢修繩是為了保證檢修人員的安全， 比如飛行艇在飛行途中發生機械故障，副駕駛座上的人掛上繩子後， 可以出駕駛艙進行維修。
林江樾話音一落， 就看到謝延站了起來。
這行為比他跳機的舉動還大膽。
林江樾：「？？」
就在林江樾震驚之時， 他的飛行包背帶被檢修繩扣住了。
他更震驚了，謝延的騷操作簡直突破他想象力，最重要的是，謝延做騷操作的時候，還是那副冷淡的模樣。
謝延坐回駕駛位，十分平靜地說：「坐穩了。」
這一聲「坐穩了」實在是諷刺，不久之前，林江樾也是這麼跟謝延說的。
謝延從容不迫地拉高由於他剛才擅離駕駛位而下降的艇頭，不過由於是初次駕駛，他拉得有點高，飛行艇的速度忽然飆升。
「謝延，草！你是不是智……」林江樾不由自主開罵，但很快他的聲音就被風吹得支離破碎，零零散散地飄散在天空里。
林江樾的臉都快被吹變形了，冷風灌入他的肺部，幾乎將他的胸腔凍結。
好在謝延及時下降高度，這里的溫度是他能適應的，可是林江樾絲毫不感激謝延的「及時」。
林江樾就這麼被謝延拴在飛行艇上，開始了一段「愉快」的旅程。
另一邊，謝延的隊員們都在飛船上待命。
林江樾在出發前已經喚醒了賈伊，主要目的是保護洛之嵐，所以已經被喚醒的賈伊與洛之嵐還有謝延的隊員們一起看起了八卦。
夏天和小姜不是哨兵，看不了那麼遠，只能詢問其他哨兵：「隊長和那林江樾相處得還行嗎？」
科米爾道：「我感覺相處得不錯，有說有笑的。」
夏天嘀咕道：「隊長不會笑吧？」
科米爾道：「反正林江樾笑得挺開心的，不過他為什麼要飛出飛行艇啊？為了炫技嗎？」
賈伊道：「根據資料顯示，在自然界，有很多動物為了求偶，都會努力展示自己漂亮的羽毛、築造的巢穴，或者唱歌、跳舞，總之這些花里胡哨的行為都是為了求愛。」
賈伊還很貼心地播放了一段自然界動物求偶的剪輯視頻。
眾人恍然大悟。
這些不是在執行任務就是在執行任務的路上的向導哨兵出乎意料地純情，居然還真信了賈伊的話。
洛之嵐看了所有人一眼，不禁有點無語，怎麼這些家夥還真被一個AI機器人洗腦了？
什麼求愛？
林江樾九成九是在報覆和嚇唬謝延吧。
由此可見，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里。
洛之嵐看著這些哨兵和向導，他們全都擠在舷窗這看八卦。
這些人看上去很散漫，似乎沒有軍人該有的規矩，可是洛之嵐與他們一起搜尋過礦洞，他清楚地知道，這些人可以前一秒嘻嘻哈哈，下一秒就展現出軍人的訓練有素、紀律嚴明，執行任務時一點不馬虎。
這種既散又緊的管理方式，讓洛之嵐想起了謝延的父親，那位一生戎馬、戰功赫赫，最後落得毀譽參半、屍骨無存下場的將軍。
洛之嵐有幸見過謝將軍的軍隊，那支隊伍給洛之嵐同樣的感覺，即使過去這麼多年，洛之嵐依然印象深刻。
謝將軍去世時，謝延應該只有三歲，他又是由皇帝陛下養大，按道理不太會得謝將軍真傳。
結果謝延帶隊的方式和謝將軍的如出一轍，這大概就是血脈的力量，刻在骨子里的傳承。
就在這時，那邊的劇情已經進展到林江樾被掛在飛行艇外的階段。
所有人都在「哇哦——」「真刺激」「這就是雙宿雙飛？」地討論著，就是沒想過這不對勁。
賈伊兢兢業業地履行著保姆機器人的職責，提醒道：「危險動作，請勿模仿。」
——
林江樾在飛行艇速度慢下來後爬進了駕駛艙，然後關上了駕駛艙旁的窗戶。
風停了。
林江樾終於可以歇一口氣。
他看著旁邊發型都亂了，表情依然不亂的謝延一眼，實在是氣不打一處來。
要不是現在駕駛員是謝延，他真想把謝延暴揍一頓。
不過很快他發現一件更重要的事，林江樾皺眉道：「這飛行方向好像不對？」
謝延雲淡風輕地問：「是嗎？」
林江樾去看顯示器上的坐標，看完頭都要炸了。坐標的數字倒是沒有輸錯，但是坐標軸顛倒了。
這不怪謝延，只是因為這種老式飛行載具的輸入模式和現在的飛行載具是相反的。
何況現在的飛行載具都是直接與智能AI溝通，由AI輸入坐標，根本不需要手輸。
林江樾覺得自己實在不應該沒事找事！
林江樾想去修改坐標，結果按了半天，沒有反應。
謝延道：「它需要維修。」
「你不說我也知道！」林江樾頭疼地說，「顛倒的坐標會把我們送去沙地。」
「沙地應該如何降落？」
「那鬼地方不好降落。你先開，我試試能不能修好這破玩意，我就不應該去破黑市買五手貨！」林江樾話音一落，顯示器上跳出「能源剩余10%」的提示。
林江樾和謝延：「……」
這意味著他們要盡快降落，現在的能源不足以維持他們長時間飛行。
「有時候太節約也不是好事。」
謝延冷淡的語氣讓林江樾想把這家夥扔下去。
林江樾道：「沙地太軟，飛行艇的降落架不適合在沙地上降落。換我操作？」
謝延沒有動的意思，而是道：「坐穩。」
林江樾發誓，他再也不想聽到這句話了。
金黃色的沙海出現在飛行艇下方，連綿不絕的沙丘像是沙海的波浪。
飛行艇的艇頭被擡高，尾部朝著沙海的方向。
林江樾知道謝延大概是要利用飛行艇的尾翼「硬著陸」了，他的飛行艇不保了。
很快，他感覺到身體猛地一顫，巨大的轟鳴聲在耳邊炸開，緊接著，金屬與沙子摩擦的刺耳聲不絕於耳。
林江樾快要被這聲音折磨瘋了。
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糊味。
突然，飛行艇從中間斷開，前半段繼續向前滑動，最後撞上沙丘才停下。
由於慣性作用，林江樾從早就裂開的前窗飛出，撞進了沙子堆。
林江樾感覺自己被滾燙的沙子包住了腦袋，好半晌，耳里的嗡鳴聲才輕下來。
他的精神體跳了出來，急切地挖沙子，想要把自己主人救出來。
好不容易，林江樾從沙子里爬了出來，連身上的沙子都來不及拍幹凈，就去找謝延算賬。
謝延正站在飛行艇外，拍打著身上的沙子。
林江樾揪住謝延的衣領：「你知不知道剛才我被你掛在飛行艇上，只想著一件事，我要是活著，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揍你！」
「你活著，」謝延上下打量著林江樾，非常肯定地說，「還很精神，還有……」
「系安全帶是個好習慣。」謝延冷淡補刀。
林江樾：「……」
兩人久久對視著。
這段時間與謝延相處，對林江樾來說，充滿新奇與驚險，非常有意思。
他終於遇上了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這種玩命的刺激感，好久沒有體驗過了，給他本來亂七八糟的生活增添了一絲新鮮感。
再者，其實某種意義上，他也是自作自受了。
不是他先整謝延，又怎麼會有後面的屁事？
林江樾看著那雙冷淡的黑眸，忽然笑了出來，他舉起的拳頭落下，在謝延肩膀上用力捶了捶，然後他像全身的骨頭都散了似的躺在了地上，呆呆望著M19星的藍天。
林江樾越笑越開心，笑得連映在眼里的雲朵都仿佛染上了笑意。
謝延不知道他在笑什麼，他只能看到，藍色的天空映在林江樾的眼里，格外明亮。
不一會兒，林江樾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望著遠方只有指甲蓋大小的城區道：「走吧，這里離城區有點遠，飛行艇壞了，我們只能走回去了。」
林江樾環顧四周，道：「我們最好能在天黑前回到城區，要不然會有大麻煩。這一帶沙漠里住著一種蟲子，到了晚上，沙子表面溫度下降，它們就會鉆出來捕獵。」
「嗯。」謝延看了冒煙的飛行艇一眼。
「這東西徹底報廢了，你要照價賠償，別想賴賬。」林江樾在飛行艇上翻找著補給。
謝延淡淡道：「半價。」
「什麼？」林江樾回頭望著謝延。
謝延的表情認真無比：「一半的責任在你。」
「謝隊長，這個時候討價還價不合適吧？」林江樾微笑著威脅道，「你別忘了，你現在是在我的地盤。」
他的精神體則在他的指揮下兇巴巴地朝謝延吼了一聲。
謝延掃了林江樾的精神體一眼。
小東西眨眨眼，叫聲居然低了下去，變成委屈巴巴的「嗷嗚」聲，就好像一個夾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的小可憐。
「呃……」林江樾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沒出息。」
他將另一份補給扔給謝延，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精神體往前看了看主人決絕的背影，又往後看了看謝延，然後幾乎是不帶一點猶豫地，歡快地跑向了謝延，它用兩只前爪扒住謝延的褲腿，將平平整整的褲子扒拉出了褶皺。
謝延低頭看了小東西一眼，那雙藍汪汪的眼睛讓他想起林江樾的眼睛，當然，林江樾絕不會露出這麼可憐無辜的眼神。
謝延撈起小東西，輕輕摟在懷里，他手中撫著的軟毛帶著一絲柔滑冰涼的感覺，不過很快就被他的體溫焐熱了。
精神體和主人是相連的，精神體被抱住，相當於林江樾也被抱住，走在前面的林江樾頓了頓，然後不自在地動了動肩膀，又報覆性地踢了踢腳下的沙子。
下一秒，謝延手里一輕，他垂下眼簾，手里空蕩蕩的，軟乎乎毛茸茸的精神體消失了。
他再次擡起頭，看到林江樾走得快了一些。
M19星有兩個太陽，一左一右掛在他們頭頂。
在熾熱陽光的烘烤下，連林江樾都為了保存體力，話變少了。
謝延很珍惜這份寧靜，但又隱隱覺得少了些什麼。
M19星位於麥穗星系，這個星系原本位於銀河帝國版圖之外，後來麥穗星系與銀河帝國的一個星系發生吸引，麥穗星系在吸引力的作用下，進入了銀河帝國這個星系的運行軌道，最後兩個星系交融形成了穩定的新星系。
這就造成了一個尷尬的局面：位於新星系的M19星有一半時間在銀河帝國版圖之外飛行，又有一半時間在銀河帝國版圖之內飛行。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M19星以及周圍一些有相同情況的類地行星成為三不管地帶。
於是這些地方成為星際海盜、逃犯、走私犯的大本營。
M19星上原本的居民深受其害卻又無力反抗，只能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
後來林江樾改變了這一切，他在M19星上建立了秩序區，也就是謝延在他精神圖景里看到的世界。
隨著林江樾的名氣越來越大，來投奔這里的人也越來越多，林江樾清楚地知道，想要維護好秩序區，不可能單單靠他。
所以他會有選擇性地收留一些人，比如洛之嵐，比如之前跟隨賈伊一起來救他的人。
秩序區慢慢發展起來，已經成為一個運轉自如的小城區。
這里的生活雖然艱苦，但至少大家性命無憂。
林江樾大約走了半個小時，回頭看了一眼謝延，想看看在這種惡劣的天氣條件下，這向導能否跟上自己。
毫不意外的，謝延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
最重要的是，謝延的腳步都是踏在他走過的腳印上。這當然不是那套「走你走過的路」之類騙小女生的浪漫把戲。
而是因為謝延是個作戰人員，深知走在前方人員走過的地方是最安全的行走方式。
謝延在察覺到林江樾停下來後，他也停了下來，雙眸靜靜注視著林江樾。
林江樾輕輕「嘖」了一聲，收回視線繼續走。
他一邊走一邊想，他那些小弟是怎麼回事？都不知道來個人接自己，這是真的要他走回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小弟們和謝延的下屬們之所以都沒有來，是因為被洛之嵐攔住了。
洛之嵐道：「沒關系，太陽落山前，他們能趕回城區。」
科米爾擔心地問：「這樣沒問題嗎？」
宋亦舟也擔憂道：「這沙地有沒有危險？」
洛之嵐道：「放心，林江樾從小在這長大的，遇上任何麻煩都能應對自如，你們隊長不會有事。」
「哦！」賈伊這個AI比在場的人類更有想象力，他恍然大悟道，「洛先生是為了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機會吧？」
其他哨兵和向導：「哦！」
洛之嵐：「……」
其實他並沒有這麼想，他只是想給林江樾吃點教訓，讓這小子不要總作死。
——
飛船內，歇頓·愛德華正在與一位白發婦人通訊。
歇頓·愛德華遺憾地說：「夫人，很抱歉，經過一天的搜尋，我沒能找到馬庫的屍體。」
全息屏那頭的老人聞言，仿佛一下老了十歲，她捂住臉崩潰大哭，肩膀因為哭泣一抽一抽的，最後她悲傷地靠在了女兒身上。
「發生這樣的事，我深表遺憾與同情，馬庫的身後事和死亡賠償金都會由家族基金會的人處理，請您節哀順變，保重身體。」
老人抽噎道：「歇、歇頓先生，謝、謝謝了，我也知道其實……找回我、我兒子遺體的希望不大，只是還抱著一、一點希望吧。能不能另外麻煩您一件事？」
「夫人，請說。」歇頓禮貌得像是一位紳士。
「能不能幫我帶回一捧事故現場的土，我還是想為我兒子辦一個葬禮。」
「樂意為您效勞。」歇頓微微低了低頭。
「感謝您，非常感謝您，歇頓先生，您是一個好人。」老人一說完，大約是想到自己兒子的慘死，又大哭起來，連身體都快站不穩了，好在她的小女兒扶住了她。
這位小女兒紅著眼睛，也對歇頓·愛德華道了一聲謝，然後結束了全息通話。
歇頓·愛德華面前的全息屏一暗，他的表情瞬間冷漠下來。
他走到書桌前，用手指敲了敲玻璃罐子，玻璃發出清脆的聲響，而罐子里裝的正是一截殘缺的手臂。
作者有話說：
全體隊員強勢圍觀，就差汽水飲料瓜子了-PS這種飛行的事千萬不要亂玩，他們小夫夫玩是情趣，其他人玩可能要玩死了
第27章 最高的家
太陽緩緩往地平線沈去， 沙地地表的溫度漸漸降了下來，余溫中甚至透著絲絲涼意。
當溫度降下來後，許多沙地獨有的小動物都鉆了出來， 伸長了脖子， 好奇地望著這兩只大動物，不過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它們又立刻鉆進沙地里，消失不見。
林江樾和謝延走了一個多小時， 一個雜亂卻生機勃勃的秩序區出現在他們眼前。
巨大的宇宙飛船斜斜插入沙地內，看外形設計， 這應該是一艘貨運飛船， 飛船船身上印著型號，文字早已模糊不清。
秩序區建在墜落的飛船殘骸之下，利用飛船的庇護， 遮擋白天的熾熱陽光， 還能遮擋大風揚起的沙塵。
從飛船上垂下許多線纜， 落入秩序區中。
謝延看不出這些線纜是做什麼用的。
這時，太陽已經完全沈入到地平線下，謝延瞥見沙地里埋著圓形的柱子， 柱子以五十米的間隔依次分布。露出地表的部分發著淡淡的紅光， 在白天，看不清這些光，但在天色暗了之後， 這些光相互連接，形成一條紅線。
林江樾解釋道：「這是沙地蟲驅散器， 線內是安全區。」
謝延淡淡問：「如果有人拔出這些驅散器， 秩序區會不會有危險？」
林江樾笑得很無害：「要不謝隊長試試？」
謝延聽了林江樾的回答， 就知道他做足了保護措施。
這時，謝延身後的沙地里傳來「沙沙沙」的摩擦聲，他回頭看到原本平靜的沙海表面露出一個個小洞。
「是沙地蟲出來覓食了，走吧。」林江樾嫌棄地說，「那東西雖不致命，但咬人一口，能讓人疼上十天半個月，殼硬肉少還不好吃，煩人得很。」
謝延聽著他的抱怨，唇角輕輕揚了揚。
也不知道林江樾是因為這沙地蟲咬人疼，所以覺得很煩人，還是因為這沙地蟲不好吃，所以覺得很煩人。
無論是哪種，總之那雙注視著林江樾的黑眸里多了點若有似無的情緒。
此時秩序區里，從飛船上垂下來的線纜末端逐一亮起，成為了秩序區里的天燈，像極了點亮夜空的星星。
林江樾道：「飛船雖然毀了，但上面有些能源還能用，反正放著也是放著，別浪費了。」
謝延看見飛船內部一些區域也亮著燈，說明有人在使用，可見林江樾物盡其用到了極點。
林江樾的家在飛船上，這是一間在飛船的最高點上打造出的延伸出去的屋子，屋子被刷成和飛船外表差不多的顏色，乍一看上去，不太容易發現這一凸出的屋子。
一推門進去，人工智能就對林江樾進行掃描，隨後道：「歡迎您回家，幾日不見，您瘦了1.1㎏，目前的體重是63.1㎏，體脂率11.2%，降低了0.6%，恭喜您完成第一個小目標。」
林江樾要瘋了，他怎麼覺得自己身邊全是叛徒？
一個時刻貼貼謝延的精神體，一個隨時曝他身體情況的人工智障。
林江樾下意識看了旁邊的謝延一眼，好在謝延沒什麼情緒波動，他沒好氣地說：「不要再掃描我。」
「哦！」人工智能又開始勤奮地掃描謝延，「咦？這位訪客先生的身高、體重以及體脂率是您設定的心目中的完美標準。」
林江樾：「……」
謝延看了林江樾一眼，淡淡道：「謝謝。」
林江樾露出放棄的表情，一頭栽倒在窗邊的軟墊上，他把腦袋埋在枕頭里，滿腦子都是：算了算了，愛咋咋的吧。
月光灑在林江樾背上，宛如銀色的薄紗披在他的身上，他的衣擺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腰，性感深邃的背溝兩側分布著緊實的肌肉，充滿柔韌性和力量感。
謝延眸光落在林江樾的腰上。
不一會兒，軟墊里傳出悶悶的聲音：「管家，我要一杯冰水，我需要冷靜冷靜，還有那個……謝延，你隨便參觀吧。」
林江樾開始大大方方地擺爛。
他說完，感覺身後的人似乎沒有動，於是疑惑地回過頭，正好看到謝延轉開視線，上下打量著自己的家。
他便又懶洋洋地趴了回去，似乎是非常放心把後背交給謝延。
謝延觀察這間屋子的同時，余光不經意間在林江樾身上掃過。
這間房子堆滿了機械零件，是家也是工作間，雖然雜物很多，但空氣中沒有奇怪的金屬味和機油味。想來也是，要是屋里有怪味，第一個受不了的就是身為哨兵的林江樾。
屋內三個方向都裝有望遠鏡和激光槍，能隨時查看遠處的異變並發動攻擊，在屋子背後的視角盲區，林江樾也裝了監視器，這樣就能保證四個方向的動靜都在他掌握中。
可見林江樾把居住點設在最高點的原因和許多統治者不一樣，其他人居住在高處，是喜歡居高臨下、俯視眾生，林江樾只是因為這里是最好的觀察點。
林江樾喝了冰水，果然打心底地「冷」靜多了，他坐起身，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道：「過來坐？這個地方的視野是最好的，可以看到最好的月色和最好的星空，這里的星星和你們帝星的不一樣。」
謝延一言不發，坐到林江樾身邊。
從這個視角，不僅能看清天上的情況，也能看清地上的情況，將整個秩序區盡收眼底。
夜幕籠罩下的秩序區，一派寧靜祥和，大半屋子都亮起了燈，升起了炊煙。
五顏六色的屋頂在月光下，像是童話故事里的可愛小屋。
兩人肩並肩坐著，眺望著秩序區。
人工智能忽然開始播放悠揚纏綿的音樂。
「關閉！」林江樾岔開話題，道，「其實下面還有一棟我的房子，你猜哪棟是我的？」
林江樾還沒來得及回答，他的精神體就跳了出來，然後跑進謝延懷里，一屁股坐了下來，朝著月亮升起的方向輕聲叫，它叫完又回頭看了看謝延，然後又朝月亮的方向叫了一聲，像是在提醒謝延。
小黑龍從謝延頭頂飛了出來，它往前飛了飛，黑色的瞳孔瞇成一條線，仿佛在遠眺。
隨後小黑龍回過頭與謝延一起看著林江樾。
「秩序區邊緣那棟藍色屋頂，白色墻漆的房子是你的。」謝延話音一落，懷里的小東西就高興地原地踩踩，表示謝延答對了。
林江樾：「……」
絕了，他被自己的精神體賣得幹幹凈凈！
這時林江樾的通訊手環振了振，是洛之嵐給他發了通訊申請。
「我出去一下。」林江樾說完又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精神體，「你給我看好他！」
小東西歪著腦袋，不解地望著林江樾。
林江樾和它大眼瞪小眼，最後認命地說：「算了，你這帶路黨不把我屋子里的寶貝全掏出來給他就不錯了。」
林江樾放棄地出了門，然後乘坐小型飛車離開飛船，懸浮在半空中與洛之嵐通話。
洛之嵐正在醫務室統計這次為了救林江樾花掉的信用點。
林江樾一見他在盤點，就一陣肉痛，他覺得手腕上的通訊手環仿佛在振動，信用點跟歡樂豆一樣跳了出去。
洛之嵐問：「你之前去麻雀太空站打聽到什麼了嗎？」
林江樾下礦洞前，特意越獄去麻雀太空站轉了一圈，他的目的當然不是去透氣、吃粉那麼簡單，而是因為他在監獄里從星際海盜那兒聽到一些傳聞，不過這些星際海盜了解的也不多。
他要想打聽更多的消息，沒有比麻雀太空站的情色區更方便的地方了。
「最近的確有一股不明勢力在第十二區活動，這組織的名字叫鳳凰。」
洛之嵐嘲諷道：「鳳凰？一個買賣人口的破組織還好意思叫這麼好聽的名字。後面你打算怎麼辦？」
一年前，不斷有人在第十二星區失蹤。
本來嘛，在這鬼星區，失蹤根本不是什麼大事。
可後來林江樾在和許多星際海盜「物理溝通」後，偶然發現這些失蹤的人大多流向同一地區，這就比較奇怪了。
原本這事連官方都沒有管，更輪不到林江樾管，但他不是目光短淺的人，深知「傾巢之下豈有完卵」的道理。
萬一這背後真有大陰謀，M19星也將不再安全，所以他開始著手暗中調查這事。
林江樾沈思片刻，道：「我準備繼續查查這「鳳凰」，看看他們到底是何方神聖。如果查到最後，背後牽扯太大，我們就做好計劃，趁早跑路。如果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們就做做好事，誰讓我是一個樂於助人的人呢。」
林江樾說著，拿出口袋里謝延送的榮譽徽章，驕傲地向洛之嵐展示了一下。
洛之嵐：「……」
另一邊，謝延坐在窗邊，欣賞著M19星的月色，毛茸茸的精神體在他懷里懶懶地趴著。
忽然，謝延感覺到手臂被鞭子似的東西掃過，他垂下眼睫。
一條蓬松柔軟的白色尾巴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小東西的屁股位置掉了出來，搭在他手臂上。這條尾巴還有一下沒一下地甩動著，接著兩只毛茸茸的尖耳朵也從腦袋頂部露了出來，機敏地轉動著。
謝延的視線落在小耳朵上，他伸手戳了戳，小耳朵馬上縮了回去。
正在和洛之嵐交談的林江樾忽然楞了楞，他按住耳朵，臉上露出一絲不自在的表情。
「你怎麼了？」洛之嵐露出狐疑的表情。
林江樾捂著耳朵，露出一絲茫然，沒有向導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緩了一會兒，他才想起被扔在家里的某向導和自己的叛徒精神體，估摸著他的精神體正在跟謝延求摸摸，他才會有這種耳朵被碰觸的異感。
林江樾差點一口氣沒吸上來，他別扭地輕咳一聲：「沒怎麼。」
第28章 一起過夜
林江樾與洛之嵐結束通訊， 開著小型飛車回了家。這次他直接將飛車懸停在窗外，透過窗戶，他看到謝延躺在毯子里， 在溫柔的月光下， 那張冷峻的臉龐柔和了許多，眼睫毛安靜地合在一起，在眼睛下方拓出一層淺淡的陰影。
謝延的呼吸綿長均勻，胸膛有規律地起伏著， 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只是合眼休息。
林江樾還是第一次看到謝延這麼平和的樣子，怎麼說呢， 比其他時候親切多了。
窗台比較狹窄， 謝延為了不碰到林江樾金貴的望遠鏡和激光槍，那雙無處安放的長腿只能憋屈地縮著，他兩只手則抱著林江樾的精神體， 把最舒適最寬敞的空間留給了小東西。
小東西的腦袋枕著暖乎乎的手臂， 美滋滋地睡著。
這畫面既溫馨又和諧。
然而下一秒， 小東西就消失了。
謝延感到懷里一輕，緩緩睜開眼，他眼睫微微一顫， 然後平靜無波地向窗外看去， 只見坐在飛車里的林江樾雙眸彎彎，笑容親切得讓人如感春風。
林江樾盛情邀請道：「謝隊長，我帶你去兜兜風， 看星星？」
林江樾看到謝延毫不猶豫站起身，但因窗檐太矮， 他只能微微彎著腰。不過即使是彎腰， 他的背依然挺得筆直， 像是大雪也壓不彎的松樹。
林江樾的視線下意識往後掃了掃，掠過謝延的腰和臀，流暢的肌肉線條被收攏在整齊利落的軍裝內，透著禁欲的氣息。
不可否認，謝延比他見過的任何向導都要帶感，怪不得謝延在帝星會很受歡迎。
此時的林江樾並不知道，謝延在帝星之所以受哨兵歡迎，更多是因為謝延頂級的向導能力，那些哨兵其實更喜歡的是像小姜、夏天這樣比較溫柔可愛的向導。他們才不像林江樾，純純地饞謝延的身體。
林江樾見謝延觀察著窗戶邊緣，那認真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想笑。
這種老式窗戶，想必謝延沒有遇到過。
林江樾笑吟吟道：「往上看，有個插栓。」
謝延擡起頭，性感的脖頸和喉結被整齊的立式衣領包裹著。
林江樾盯著謝延的頸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謝延輕輕拔下插栓，推開窗戶，望著離窗台大約有兩米遠的小型飛車。
「敢不敢跳過來？如果沒跳準……」林江樾笑瞇瞇地向下瞅了一眼，上百米的高度足以讓任何人心生恐懼，雙腿發軟。
林江樾用一種嚇唬小朋友的語氣道：「可能會摔死。」
林江樾話音一落，就看到謝延將半個身體探出窗台，半蹲在台子邊緣，單腳發力，縱身一躍。
利落的身影宛如飛起的鳥，輕盈落入他的飛車車廂內。
林江樾聽到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謝延從後面來到前面的副駕駛位坐著，神色冷淡地說：「走。」
「好嘞。」林江樾莞爾一笑，合上駕駛艙的罩子，飛車風馳電掣般飛了出去。
強烈的慣性使謝延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仰，這勾起了他坐林江樾飛行艇的回憶。
下一秒，林江樾又忽然降低高度，給謝延造成強烈的下墜失重感。
接著，林江樾又飛快轉彎，繞過一棟較高的建築，然後擡高飛車車頭，飛車幾乎以90°角的姿勢垂直向上飛，待到一定高度後，林江樾才將飛車拉平，以稍微正常的速度和角度行駛。
林江樾輕快地問：「謝隊長，對我的車技滿意嗎？」
謝延毫無波瀾地說：「你的駕駛分已經被扣光。」
現在全秩序區上空就他一輛飛車在超速行駛，他們這地方也沒有飛車交警。
所以林江樾開起飛車來，想怎麼開怎麼開，一點都不講交通規則。
「不怕。」林江樾從容地說，「我沒有飛車駕照，扣不了我的分。」
謝延：「……」
「哈哈哈。」林江樾覺得謝延大概率是破防了，所以他十分開心，「謝隊長，現在想下車來不及了哦。」
「說真的……」林江樾放緩車速，急切得像個求好評的司機，「感覺如何？」
「沒坐過有風的。」
謝延這個「有風」用得很微妙，正常的飛車在駕駛艙罩降下後應該是無風的，可只要在這台飛車高速行駛時，就能隱隱約約感覺到有風吹進來。
這不是什麼先進的空氣流通技術，只是這破飛車漏風罷了。
林江樾假裝聽不懂他的大實話，優哉遊哉地笑道：「那就好好珍惜，回去後你可體驗不到了。」
就在林江樾以為謝延不會回答自己時，謝延忽然輕聲道：「是的。」
這語氣又輕又淡，讓林江樾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看向謝延，想從那張冰山臉上窺出一絲破綻。
謝延正側著臉望著窗外，天上的星光和秩序區的燈光交織，映在他漆黑的瞳仁里。
忽然，這雙眼回望林江樾。
林江樾微微一怔，只見謝延伸手過來，握住他的方向盤，用力一轉。
一條天燈與飛車車身驚險擦過。
急速轉彎使兩人的身體向同一方向倒去，林江樾望著壓在他身上的謝延，感受著屬於成年男人沈甸甸的重量，冷冽的氣息若有似無地纏繞上來。
兩人對視半晌，謝延松開方向盤，淡淡道：「看路。」
雖然人已經退開，可是被謝延氣息與重量包裹的感覺還清晰地刻在林江樾的腦海里，同時這熟悉的感覺也讓他想起了在礦洞里發生的種種——被謝延精神安撫，被謝延以保護的姿勢抱著……
林江樾開飛車的速度慢了下來。
「飛車壞了？」
謝延平靜的聲音傳來。
林江樾定了定心神，笑道：「當然沒有。」
林江樾熟練地駕駛著飛車在M19星秩序區上空飛行，一會兒繞過從飛船上垂下來的天燈，一會兒繞過居民偷偷拉的天線。
飛車旅行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秩序區不大，不一會兒，林江樾就帶謝延在天上遊覽完了，隨後他將飛車懸停在秩序區上空。
林江樾將車椅往下一壓，兩只腳搭在駕駛台上，悠然地躺了下去。
謝延的視線順著林江樾不規矩的腳，慢慢挪向他那張洋溢著散漫笑容的臉。
「謝隊長，楞著做什麼？」林江樾朝謝延擡了擡下巴，「一起來啊。」
謝延放低椅背，緩緩靠了下去，只是即使跟著林江樾做這些不合規矩的事，他依然能做出一股模範風範來，全身上下緊繃著，雙腳也還老老實實地擱在副駕駛座的位置下。
林江樾見狀，放下腳，然後用腳背鉤了鉤謝延的小腿。當他的腳背貼上去，能感受到被褲腿包裹著的緊實肌肉，蘊藏著緊實飽滿的力量。
林江樾的腳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道：「像我一樣，要不然不舒服。」
謝延猶豫了半秒，才學著林江樾擡起了腳。
兩人伴著城里的燈光和星光，安安靜靜地躺在車廂里。
今天M19星的上空多了一位訪客——謝延的飛船。這艘巨型飛船擋住了一小半天空，而且全身上下都寫著「我超貴」，和他這又小又破的野生星球格格不入。
林江樾望著漫天星辰與超貴的飛船，突然對遙遠的帝星產生了好奇，在那里是不是到處都能見到這樣高級的飛船？謝延從小看見的星空又是什麼樣的？
「塞斯星是什麼樣的？」這還是林江樾第一次用真正的名字稱呼帝星，「那里和新聞里說的一樣嗎？」
謝延打開全息投影，只見一顆藍色的星球出現在林江樾眼前，接著全息投影畫面慢慢被拉近。
一座繁華忙碌、欣欣向榮的城市出現在林江樾眼前。
塞斯星分為天樞區和外區，天樞區以十九縱線、十九橫線的方式劃分出了三百二十四個分區，每一個分區都整齊方正，毫無疑問，當初做城市規劃的人是個強迫癥。
這些區域匯集了銀河帝國至高無上的掌權者、最頂尖的公司和最尖端的科學技術。
整個塞斯星都被籠罩全球的防禦罩保護著，然而天樞區還要多一重防護罩，這一重防護罩不僅可以抵禦外敵，還可以根據四季變化調整氣溫、濕度、風速等等，也就是說，天樞區可以永遠四季如春。
當然，有了這樣的能力，四季如春反而不那麼重要了，天樞區的人更喜歡的是四季分明，陰天、晴天、雨天全被掌權者操控。
在天樞區左上方的邊緣，有一處靠近外區山林地帶的分區，這里有一座白色高塔，建築風格樸素，線條簡單，和其他分區的建築格外不搭。
林江樾指著白塔問：「這里是什麼？」
「塔，管理哨兵和向導的地方，塔旁邊是學校，山林是訓練區。」
「這呢？」林江樾往右邊指了指。
「哨兵和向導的居住區，由於特殊原因，哨兵需要居住在安靜的區域，加入哨兵特別行動小隊和進入軍部的A級以上哨兵和向導都能在這得到安置。」
「哦謔，包住？你們那的福利不錯哦。」
「如果是你，可以得到最好的。」謝延的話算是對林江樾能力的肯定。
顯然林江樾沒有這樣的想法，他只是問道：「那你也住在這？」
「不。」謝延指了指天樞區中心區域的一棟高樓，這棟樓最惹眼的要數中間那座上下落差達一百米的瀑布，在高空中搭建這樣的瀑布，錢和技術一樣少不了，周圍的建築更是以眾星拱月的方式圍繞著它。
顯而易見，這就是銀河帝國的權力中心。
林江樾想起謝延是皇帝陛下的養子，住在這里也很正常。
「畢業後，我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外區。」謝延又指了指天樞區外一環的位置。
天樞區內的住宅都是分配的，外區的住宅就不一樣了，只要有錢又排得上號就可以買，一環區域房子的價格，用腳指頭想就知道很貴。
「好了好了。」林江樾酸溜溜地坐起身，「謝隊長，我知道您有錢，快要閃瞎我的眼睛了。」
謝延唇角微微一揚，他動了動手指，繼續拉近全息投影。
塞斯星的全息投影將他倆都籠罩了進去。
林江樾就像一個巨人，坐在塞斯星天樞區上方，比他的飛車高了不知道幾個檔次的新型飛車有序地穿梭在天空中，這些沒有實體的飛車一輛接一輛地穿過他的身體。
他的身後傳來悠揚婉轉的歌聲，林江樾一回頭，看到一位正在唱歌的美女被投映在高聳的大樓上，她的四周還坐著以全息投影形式出現的觀眾，觀眾們正在為她歡呼喝彩。
這是塞斯星正當紅的女歌星。
不過林江樾不認識。
塞斯星的全息投影緩緩轉動著，林江樾又來到了技術分區。
剛制造出來的飛車正在戶外做安全試驗，試驗場外圍著一群技術人員在做記錄與調試。
林江樾眼睛一亮，他對飛車的興趣顯然要比對女星的大得多。
謝延看出他興趣所在，便又帶他看了更多科技公司所在的區域。
就這樣，林江樾在謝延的帶領下，參觀了整個塞斯星。
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新式武器，聞所未聞的科技產品，讓林江樾心潮澎湃。
從此林江樾對塞斯星的了解，再也不僅僅是來自新聞與書本。
直到後半夜，興奮的林江樾才戀戀不舍地沈沈睡去。
等他醒來，身邊已經沒了謝延的身影。
他擡頭望去，謝延的飛船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江樾有片刻楞怔，就這麼走了？有那麼一瞬，他都懷疑謝延是否來過。
清晨，沒有巨型飛船身軀的遮擋，陽光惡劣地灑向M19星的每個角落。
許是光太熾熱，林江樾的心情也有點煩躁。
林江樾垂下的手臂碰到了口袋，里面有一塊硬硬的物體，他拿了出來，是謝延送給他的徽章，仿佛是在告訴他，謝延的確來過。
林江樾抹了一把臉，駕駛著飛車回到位於地面的房子。
賈伊早已在家里等候多時：「歡迎您回家。」
「噢！」林江樾意興闌珊地進衛生間刷牙。
賈伊站在衛生間門口，微笑道：「昨晚您徹夜未歸。」
林江樾道：「我經常徹夜不歸。」
「但這是您第一次和一個向導單獨相處，然後徹夜未歸。」賈伊為「徹夜未歸」加上了豐富的定語。
林江樾聳聳肩：「那又怎麼樣？」
這個問題沒有難住高級AI，賈伊道：「根據我的分析，您應該很喜歡他。」
林江樾冷淡道：「你壞了吧？」
賈伊沈默幾分鐘，然後高興地說：「自檢結束，我沒有功能性損壞。」
「噢。」林江樾冷漠地將臉埋入水中，然後擡起臉呼吸，這樣反覆幾次後，他才用毛巾擦臉。
這時房門外的門鈴響了。
「有客人，看上去是一位圓滾滾的可愛訪客。」賈伊的系統連接著整棟房屋，能看得見任何林江樾想讓他看見的地方。
林江樾道：「開門。」
林江樾擦幹凈臉走了出去，見到了那位圓滾滾的訪客，他心中疑惑，這不是謝延飛船上的機器人嗎？
「林先生，您好，我是1號服務機，這是謝先生讓我轉交給您的。」圓滾滾的機器人打開肚子上的艙門。
賈伊驚叫道：「這場面對機器人來說有點血腥。」
林江樾吐槽道：「你們機器人哪來的血？」
圓滾滾的機器人放下一副機械手套、一把民用爆能槍和一本《銀河帝國載具圖解（修訂版）》。
「謝先生說，這是他賠償給您的。」
林江樾撿起機械手套，這東西當然不會和他原來的機械手套一模一樣。
但也是精心制作，每一根機械骨使用的都是輕型金屬材料，更輕也更堅硬，比他那拼湊起來的機械骨要好多了。
民用爆能槍也是目前市面上能買到的最好的。
至於這本最新出版的《銀河帝國載具圖解（修訂版）》，在第十二星區這種地方，別說正版，就是想搞到缺字少段的盜版估計都要幾年後。
林江樾拿起《銀河帝國載具圖解（修訂版）》仔細翻了翻，發現機械書前幾十頁的邊緣有輕微的折痕。
機械手套可以自己制作，民用爆能槍可能是飛船上原本的儲備，但在第十二星區，買不到全新的《銀河帝國載具圖解（修訂版）》，謝延只能將自己看過的書送給林江樾。
謝延的閱讀口味很奇特，在電子書大行其道的今天，他還是偏愛紙質書。
這個愛好倒和林江樾的不謀而合。
林江樾不嫌棄這是二手書，反而捧著紙質書，津津有味地翻看起來。
賈伊道：「我看得出來，您更喜歡他了。」
林江樾道：「不要用你的人工智障系統揣測人類的情緒。」
賈伊道：「我的系統非常先進，擁有自我學習——」
「好了好了。」林江樾打斷道。
賈伊堅持道：「我很聰明。」
「我承認你非常聰明。」林江樾不想和賈伊爭論，最重要的原因是賈伊的確很聰明。
賈伊高興道：「感謝您的肯定，雖然您的回答有三分敷衍三分漫不經心和四分不耐煩。」
林江樾：「你少看點不該看的書。」
圓滾滾的機器人插嘴道：「林先生。」
林江樾低下頭看向了小機器人。
「謝先生讓我轉達，他很高興認識您，也非常感謝您的無私幫助。」圓滾滾的機器人認真地執行著詢問命令，「您有什麼話需要我轉達嗎？」
林江樾把玩著爆能槍：「他怎麼不親自說謝謝？你轉達的不算數。」
「好的。」圓滾滾的機器人兢兢業業道，「我會替您轉達給謝先生。」
另一邊，謝延回到飛船，他的下屬們正忙碌地在做回塞斯星的準備。
同時，宋亦舟也找到了他，向他匯報情況。
「隊長，瑞莫茨星的執行官之前發來通訊，希望見你一面。」
「不吃飯。」謝延沒有興趣參與任何社交活動，就連帝星上那些人都請不動他，更不要說一個邊陲星區的執行官。
宋亦舟抿了抿唇，道：「我感覺他是有事想向你求助。」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9章 人狠話少
謝延聽了宋亦舟的話， 思索一秒，然後下令道：「去瑞莫茨星。」
天空中，星際飛船的尾部噴射出深紅色的能量火焰， 向瑞莫茨星的方向飛去。
瑞莫茨星的太空港十分破舊落後， 但也十分繁忙，那些小型飛船就像歸巢的小鳥，一一降落在太空港內。
當謝延的飛船出現在太空港時，龐大的船身猶如誤入兒童遊樂場的巨人， 與周邊的小型飛船形成鮮明對比。
太空港的人都不禁擡起頭，仰望著這艘他們可能一輩子都無法登上的高級飛船。
謝延站在飛船上， 凝望著這顆星球。
瑞莫茨星的天氣大部分時候都是陰沈沈的， 破敗的高樓里亮著的不是光線溫暖的白燈和黃燈，而是霓虹燈。可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並沒有為城區帶來任何夢幻感。
反而因為建築群雜亂無章， 街道狹小擁擠， 所以霓虹燈的色彩徒添詭異感。
其實從瑞莫茨星的高樓可以看出， 這里曾經也繁華過。
不過由於歷史原因，這里沒落了。
老皇帝在位時期，星域外的反叛分子試圖占據第十二星區， 獨立為王。當時瑞莫茨星的執行官也早就有了異心， 便與反叛分子勾結，里應外合企圖顛覆銀河帝國的統治。
這場戰火甚至燒到了第十一星區，不少第十一星區的星球執行官也蠢蠢欲動， 想要加入其中。
由於有星域外的反叛分子不斷運輸武器，進行武力支持， 又有瑞莫茨星執行官這個內應在， 這場戰役打得十分膠著。
可這時， 一支神秘的超空間戰艦隊降臨該星區，這支隊伍不僅武器裝備精良，甚至還擁有可怕的控制人心的力量。反叛軍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節節敗退，最後退出銀河帝國的星域。
這支神秘隊伍就是老皇帝的後手，由哨兵與向導組成的戰艦隊。
也正是這場戰爭讓大眾知道了哨兵和向導的存在，之後老皇帝建立了管理哨兵、向導的組織「塔」，以及專門的哨兵向導學院，又在全帝國範圍內尋找有同樣能力的哨兵與向導，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當年戰爭結束後，銀河帝國調查出內應居然是瑞莫茨星的執行官，甚至在戰爭期間，瑞莫茨星的執行官還以各種理由向塞斯星爭取物資，最後這些物資卻被用來攻打銀河帝國的軍隊。
老皇帝勃然大怒。
誰也不知道銀河帝國的最高統治者會如何處理瑞莫茨星。
審判不來，這里便每日人心惶惶。
有能力、有錢能離開的人都趁機離開了瑞莫茨星。
無法離開的人都覺得末日終究會來臨，失去希望的人會做出什麼，不言而喻。
瑞莫茨星陷入無盡的混亂與黑暗，這顆星球沒有了未來，就連第十二星區都成為了被拋棄的地方。
似乎根本不需要老皇帝下令，這里已經被審判。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第十二星區，尤其是瑞莫茨星成為燙手山芋，誰都不願意接管這里。
正因如此，謝延認為能在瑞莫茨星當執行官的人還是有點能力的，然而現在也正是這位有點能力的執行官向他求助。
這讓謝延有種預感，他大概不會那麼快離開第十二星區。
謝延的飛船平穩降落在太空港，他對宋亦舟道：「停下回塞斯星的籌備。」
「啊？」宋亦舟很疑惑，但遵從命令的本能讓他不假思索答道，「好的。」
不一會兒，瑞莫茨星的執行官來了。
他叫齊新，是一個瘦高個青年，穿在他身上的執行官行頭略顯寬大，很不合身，可以看出他是在崗位上累瘦的，而且還一直沒有去改衣服的大小。
齊新一見謝延，就笑逐顏開地客套道：「謝隊長，非常感謝你願意在回去之前抽出點時間見我，這是我的榮幸——」
謝延冷淡打斷道：「說。」
他這冷臉把齊新唬住了，不是誰都能像林江樾一樣，初見謝延卻絲毫不慌的。
齊新忐忑不安地看了宋亦舟一眼。
宋亦舟解釋道：「隊長讓你說正事。」
「哦哦，好的。謝隊長，是這樣的，最近瑞莫茨星有許多人失蹤，我實在是惶恐不安。可瑞莫茨星的情況你也了解，我們實在是警力不足，裝備也不行，對於人口失蹤事件真的是無能為力啊。」齊新說得情真意切，「其實這些平民失蹤事小，我只是擔心有神秘組織在招攬他們，重蹈……重蹈當年的覆轍。」
齊新盡量誇大這件事的危害，希望可以引起謝延的警覺，進而讓他幫助自己。
謝延冷冷掃了齊新一眼。
光是這刀子般的眼神就讓齊新如芒在背，他感覺自己似乎被謝延看穿了，雙手不安地搓了搓。
謝延淡漠道：「特別行動隊不懼任何危險，但我不會讓我的隊員去冒無意義的險，最後一次機會，說實話。」
齊新楞了楞。
謝延擡起手，六十秒倒計時出現在齊新面前。
逐漸流逝的時間仿佛敲打在齊新心臟上，在時間只剩最後一秒時，齊新咬牙道：「失蹤事件可能涉及一些權貴，他們有第七、第八星區的人，甚至……甚至有第一星區的人……」
齊新停了下來，瞅了眼謝延的表情，那張冷漠的臉上沒有任何神情變化，齊新一時間也無法確定自己的求助能否成功。
想來也是，連林江樾都看不穿謝延真實的心思，他更加看不出來了。
「他們位高權重，我……我無法對抗他們。」齊新握緊拳頭，懇求道，「我知道這樣的請求有點不自量力，可那些失蹤的人是無辜的……」
齊新越說越絕望，他覺得自己太天真了，都當了那麼久的執行官，為什麼還那麼天真。
謝延是從塞斯星來的，即使他解決了礦星的事，可那本來就是他接到的任務，他又沒有尋找和營救失蹤者的任務，現在知道了真相，又怎麼可能為了螻蟻一般的平民去對抗那些人？
齊新耷拉下肩膀，垂頭喪氣地說：「我知道他們的命在您這種大人物眼里不值一提，但——」
謝延道：「可以。」
齊新難以置信地睜大眼，沒想到謝延這麼輕易就答應了。
「真、真的？」齊新充滿驚喜的眼睛里亮起了希望的光芒。
謝延：「嗯。」
齊新沒有謝延的賬號，不能直接轉賬，他顫抖著手點開通訊手環，將信用點金額以全息投影的方式顯示出來。
「謝隊長，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不用。」謝延看了齊新一眼，然後看向宋亦舟，「你帶齊執行官下去，整理已有情報。」
宋亦舟：「是。」
齊新或許是太高興了，肩膀直到現在都還在顫抖。臨走前，他有些不放心地提醒謝延：「他們背後的力量真的很強大。」
謝延望著舷窗外忙碌的太空港，人的身影只有花生般大小。有的人在搬運比自己重兩倍的貨物，有人綁著簡單的安全繩吊在半空中檢修飛船，有女人牽著年幼的孩子為即將遠行的父親送行。
即使瑞莫茨星成了被拋棄的星球，但這里還有許多人在為生活努力。
謝延平靜地「嗯」了一聲。
另一邊，林江樾收到謝延的禮物後，迫不及待地進了訓練場，試用機械手套和爆能槍。
他戴上機械手套，伸展著十根手指，這手套要比他原來的機械手套靈活多了。
然後他爬到頭頂上方的移動石台上，機械手套的抓力也非常好。
林江樾爬上石台，接著又連續攀爬了幾個移動石台，一番試用下來，這副機械手套很對他胃口，讓他愛不釋手。
這時他的通訊手環亮了，是謝延。
林江樾敏捷地跳向一個距他有三米遠的石台，他在石台上小滾了一圈，然後氣喘籲籲地坐起來，拍拍臉上的灰，接通了通訊。
全息投影里，林江樾背後全是移動石台，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珠，眼睫毛上都掛著汗水，連帶著那雙藍眸都濕潤了許多，他雙頰潮紅，顯然是剛劇烈運動過。
「你在訓練？」謝延稀罕地問了一句正事之外的話。
「對啊，用你送的機械手套。」林江樾亮了亮自己的右手，建議道，「不過我覺得小拇指的機械軸可以再松一點。」
謝延道：「好。」
林江樾取下手套，掏出包里的工具開始現場改造：「你有什麼事？」
謝延道：「當面向你表達感謝。」
「哈。」林江樾輕笑一聲，「謝隊長，你的感謝就不能再情緒飽滿一點？我也不需要你笑容滿面，只要微笑著向我道謝就行，現在你的表情不像來感謝的，更像來參加我的葬禮的。」
面對調侃，謝延波瀾不驚地說：「還有一件事想委托你幫忙。」
他倆的對話方式便是如此，一個可以隨便調侃，壓根不在乎對方接不接話；一個接不接調侃看心情，自己要說的正事一定會說。然而即使如此，他倆也可以完美溝通下去。
林江樾擡起臉，興高采烈地說：「找我幫忙？沒問題啊，只要你說聲「林哥，我求你」，什麼都好說。」
與此同時，林江樾的通訊手環振了振，顯示十一萬信用點已經到賬。
林江樾：「……」
接著林江樾設定的提示音歡快響起：「感謝金主爸爸的愛，感謝金主爸爸的情。恭喜主人，您發財啦！」
謝延是一個付錢和殺怪一樣，人狠話不多的雇主。
按道理以前這種雇主是林江樾的最愛，畢竟接任務就是為了賺錢。可現在他是又愛又恨，當然這只針對謝延，其他人還是按合同付錢比較好。
然後，謝延看似驚訝，其實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地說：「你不要錢？」
第30章 謝延父母
林江樾聽了謝延的靈魂發問後啞口無言， 他其實是想要錢，也想聽謝延求著叫他一聲「林哥」。
不過林江樾知道做人不能太貪心，所以他一邊關閉了那該死的收錢提示音， 一邊笑瞇瞇地問：「當然要， 我最愛錢了。說吧，你要我幫什麼？」
謝延道：「找人。」
「只是找人？那你給得也太多了。」林江樾慢條斯理道，「恐怕不是那麼容易找的人？說說吧，什麼情況？」
謝延道：「最近在瑞莫茨星失蹤了很多人。」
「略有耳聞。」林江樾沒想到謝延要調查的事居然和他暗中調查的事不謀而合， 如果有謝延助力，這事查起來就方便多了， 他還順便撈了一筆。
「瑞莫茨星的執行官找到我， 希望我能幫他找到這些人並救出他們，這背後可能涉及第一星域的權貴。」
林江樾暗忖，難道那個名為「鳳凰」的組織就是在幫這些權貴做事？
「如果這件事真如執行官所說，」謝延目光沈沈地注視著他，「可能會帶給你麻煩。」
「所以這是麻煩的價格？那十一萬倒也不多了， 不過……」林江樾的手指輕輕撫過機械手套冰涼的金屬骨骼，「謝隊長，你有沒有想過， 惹上那些人， 可能你會比我遇到更多的麻煩？」
「我只是個邊陲星區的野生哨兵，沒什麼可失去的，也沒什麼可以留戀的， 如果惹上麻煩，我大不了就是跑路。你就不一樣了， 你揭開這事， 可能會失去擁有的一切， 甚至連皇帝陛下都保不了你，即使是這樣，你還要去做嗎？」林江樾的指尖停在金屬指尖上，他盯著那利刃一樣的機械手指，過了一會兒，才擡起眼簾望向謝延。
此時全息屏那頭，謝延正望著窗外，如山霧一般的黑眸藏著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好半晌，林江樾才聽到謝延淡淡「嗯」了一聲，語氣還是那般冷淡，但林江樾卻覺得謝延不再那麼冰冷了。
林江樾浮誇道：「天哪，銀河帝國擁有您這樣無私的隊長，簡直是榮幸，皇帝陛下應該以您為榮，塞斯星更加應該以您為榮。您這種大無畏的精神，簡直讓我佩服和感動。」
謝延收回視線，看向林江樾：「退錢？」
「那就不用了。」林江樾秒答道，「一碼歸一碼，你是無私的人，我可不是，我只是為了錢工作。社會需要你這樣的人，也需要我這樣的人，要不然錢幣怎麼流通，經濟怎麼搞活呢？」
林江樾的歪理總是能說得那麼理直氣壯，甚至還在情在理。
謝延勾唇一笑。
林江樾問道：「那謝隊長接下來有什麼計劃？」
謝延道：「我會讓隊員將飛船駛入航道，在附近待命，然後我會開一艘小飛船去找你。」
林江樾點點頭：「調查這種事的確不適合大張旗鼓，那我等你來了再一起籌劃。」
兩人結束通話，林江樾又在移動石台上仰躺了一會兒，他怎麼覺得他剛才答應得有點鬼使神差的？
跑路？說起來輕巧，實施起來很艱難啊。
林江樾戳了戳太陽穴，唉聲嘆氣地回了家。
林江樾一推開門就看到賈伊正哼著小曲為洛之嵐煮咖啡，滿屋子都是濃郁的咖啡香氣。
賈伊看到林江樾便暫時停下手中的活兒：「洛醫生來送賬單了。」
林江樾捂住眼睛，痛苦道：「那你還為他煮咖啡？請他喝白開水我都心痛。」
洛之嵐道：「謝謝，我對你難喝的咖啡也難以接受。」
「聽到沒？洛醫生不愛喝我的咖啡，就別強迫他了。賈伊給他倒白開水。」林江樾奪過賈伊手里的咖啡杯，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賈伊為洛之嵐倒了一杯水，低聲道：「其實我也覺得這水比他的咖啡好喝。」
洛之嵐舉起水杯和賈伊端著的水壺碰了碰，默契地對視一笑。
「呃……」林江樾覺得他最近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熱里，身邊全是這些埋汰他的人，包括AI機器人！
謝延的圓滾滾小機器人還沒離開，它掃描到林江樾面露苦澀，便主動過來詢問：「林先生，您是否需要加糖？」
林江樾想不到最後還是一個沒那麼智能的機器人關心自己，真是心酸不已，他放低咖啡杯，讓小機器人為自己加糖，然後拍拍它硬邦邦的圓腦袋：「謝謝。」
小機器人高興地轉了轉圓腦袋。
林江樾看到這機器人就想到了謝延，他沈默地用小勺子攪拌著咖啡，思量片刻後問洛之嵐：「你以前認識謝延的父母？」
洛之嵐喝了一口水：「你怎麼突然問起這事？」
林江樾笑了笑，解釋道：「也不是有意探聽你過去的事……」
在M19星，每個人都擁有不願意述說的過往，大家友好相處的其中一個原則就是除非對方自願說，要不然就別刨根問底。
「只是馬上要和謝延合作了，所以對他比以前多了一點好奇心。」林江樾抿了一口咖啡，果然甜了點。
洛之嵐疑惑地問：「你們要合作什麼？」
林江樾便將在訓練場與謝延對話的內容說給了洛之嵐和賈伊聽。
「你怎麼會答應這種事？」洛之嵐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然後意味深長地說，「如果真如他所說，這事背後可能牽扯到第一星域的人，照你的性格，不是應該能跑多遠跑多遠嗎？」
「唔……」林江樾一時語塞。
洛之嵐也沒有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反而是露出回憶的表情：「我和他的父母其實不認識，只是他們對我有大恩。」
洛之嵐緩緩道：「謝延的父親是謝熠將軍，母親白薇曾是最受科學研究院首席器重的學生。不過她後來為了謝將軍，沒有進入科學研究院，而是做了隨行軍醫。聽說當年科學研究院的首席為了這事差點氣死，所以每次見到謝將軍都沒有好臉色。」
在洛之嵐提到謝熠和白薇的名字時，賈伊忽然陷入沈默。
不過此時林江樾正忙著聽洛之嵐說故事，也就沒有注意到賈伊的異常。
洛之嵐道：「雖然這世上少了一位科學研究院的研究員，但多了一位好醫生。」
「當年我居住的星球發生，謝熠將軍奉命來平亂。結束後，謝熠將軍不能久留，必須回帝星覆命。要知道，當時剛結束，整個星球的環境還是有點動蕩。
但白薇醫生堅持留了下來，她不僅為我們這些平民療傷治病，還在我們星球建了一所醫學院和一所醫院。她在世時，一直為醫學院和醫院提供資助。」
「若不是她，我的手當年就要被截肢了，根本當不了醫生，也正是因為她，我在傷好後，才萌生做醫生的志願。我從白薇醫生資助的醫學院畢業後，就進了她資助的醫院工作。」
「白薇醫生去世後，醫學院和醫院的資金資助就斷了，不過因為有前期的積累，醫學院和醫院不依靠資助已經能正常運行。過了大約十二年，又有資金以白薇醫生的名義匯了過來。」
林江樾不假思索道：「是謝延匯的錢？」
「是的，不過……」洛之嵐面露嫌惡的表情，後面事情的發展惡心得他不願意再回想和述說。
林江樾見狀，揣測道：「如果我沒猜錯，你們醫院因為他父母發生的那件事，沒有敢再收以白薇醫生名義匯過來的錢？」
洛之嵐冷笑。
林江樾讀懂了洛之嵐冷笑的含義，瞬間他也露出厭惡的表情：「該不會是又嫌這錢，又舍不得退，最後中飽私囊吧？」
林江樾快速地將整件事串聯起來：「然後你揭發了這事，引來院方打壓，無處可去，就跑到了M19星？」
「差不多是這樣。」洛之嵐對當年受的屈辱已不願再多提，他喝了一大口水，冷靜後笑道，「不過我離開後倒是聽說了一件趣事。謝延知道真相，直接從塞斯星殺了過去，闖進院長家，把人教訓了一頓，還讓院長把錢吐了出來。」
林江樾開心地說：「幹得漂亮，想不到這家夥也有那麼沖動的時候，就是不知道現在怎麼變成個冰山臉了。」
林江樾說著說著又嘀咕起來。
「那時他年紀還小，年輕氣盛吧。」洛之嵐摩挲著水杯道，「其實這事如果是其他人找你幫忙，我肯定會罵你腦殼壞掉了，非要蹚這趟渾水。現在……我只能提醒你倆小心點。」
林江樾輕松一笑：「放心，我心里有數。再說，天塌了不是還有謝隊長頂著。」
兩人聊完才發現賈伊一動不動地站在墻角。
洛之嵐喚了賈伊幾聲都沒有回應，奇怪地問：「他怎麼了？」
林江樾見怪不怪地說：「AI嘛，總有卡的時候，等等就好了。」
這時賈伊忽然動了，他像沒事「人」一樣詢問道：「洛醫生，請問您是需要我的幫助嗎？」
「沒有。」洛之嵐站起身道，「就是想感謝你的白開水，很好喝。我也準備回去了。」
林江樾起身送客還聽到這一句嘲諷，無奈道：「你是有多不滿意我的咖啡？」
洛之嵐出門前，拍了拍林江樾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
是夜，賈伊面無表情地站在墻角，眼睛內不停跳動著綠色的字符。
「觸發關鍵詞：第一星域、謝熠、白薇……」
「第一任務：保護林江樾。」
「啟動數據分析……」
賈伊眼里的字符跳動得更快了。
「是否進入危急狀態？是否切換戰鬥形態？」
「否，否。」
作者有話說：
晚點應該還有一更，我先繼續碼去！大家晚上記得來看哦——
第31章 失蹤哨兵
第二天， 林江樾起了個早，站在窗前迎著太陽開始做運動。
賈伊遞上咖啡道：「您比平時起床的時間早了二十五分鐘零三十六秒，精神亢奮程度也比以前高， 是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嗎？」
「你能不能別沒事就研究我， 多關心一下這世間蒼生吧。」
賈伊詢問道：「您說的世間蒼生是指銀河帝國嗎？」
林江樾楞了楞，隨口答道：「是啊。」
一答完，他立感不妙，總覺得陷入了賈伊的「圈套」， 果不其然，他就聽到賈伊在那念叨：「銀河帝國總人口七千八百六十三億人……哦……糾正一下， 根據最新數據， 現在的總人口數據是七千八百六十三點三億人，一下冒出來三千萬，生育率挺不錯呢， 真是為人類感到開心。」
林江樾疑惑道：「你哪來的實時數據。」
「偷看塞斯星人口統計局昨天下午的工作報告， 不得不說， 人類工作報告的文字太繁瑣了，完全沒有機器的語言簡單。」
「呃……」林江樾憂傷地喝了一口咖啡，他的AI機器人為什麼會看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賈伊忽然望向天空， 道：「有飛船進入M19星。」
接著， 賈伊將看到的飛船影像投到了林江樾面前。
銀黑色的楔形飛船，它就是化成灰，林江樾都認識， 因為這就是謝延來抓他的時候開的那艘飛船。
當時林江樾看到這艘飛船，心情是又羨慕又嫉妒。
現在他的心情變了。
林江樾望著越來越近的飛船， 臉上露出輕快的微笑， 捧著咖啡杯的手指也高興地敲起了杯子， 他還未說話就聽賈伊道：「明白了，解除警報。」
「等等？」林江樾回過神，看向賈伊，「你明白什麼了？為什麼要擅作主張解除警報？」
「我最近在閱讀《心理學家的讀心術》、《人的情緒密碼：解讀微表情和微反應》，從您的表情和動作里，我讀出這艘飛船的到訪在您意料和掌控中，您也非常歡迎他的到來，所以我為您解除了警報。」賈伊發現林江樾露出了非常覆雜的表情，「難道我的解讀出現錯誤？您是否需要開啟防禦系統？」
「那是謝延的飛船。」林江樾擔心賈伊一言不合對謝延的飛船開火。
「哇哦——」賈伊放了一首輕松愉快的歌，是為他自己解讀正確高興，也為林江樾高興。
林江樾頭痛地說：「請你別放歌，我不想讓人質疑我的品味。」
賈伊馬上停下播放：「好的。」
——
林江樾再次見到謝延，對方已經換上便裝，但是因為謝延氣質獨特，這便裝穿在他身上，還是有種不可侵犯的高冷氣質。
林江樾暗想，就謝延這臉這身高這氣質，估計套個麻袋也是高山的雪，雲間的松。
林江樾將謝延帶回了小藍屋，這里有客廳和廚房，也分出了單獨的臥室，比建在飛船上的房間更具有家的感覺。
謝延掃視一圈，客廳的茶幾上擺著謝延送的書，已經看了五分之一，書旁邊還擺著模型，顯然林江樾很喜歡一邊看書一邊動手。
屋里不見賈伊的蹤影，謝延沒有多問。
林江樾懶懶道：「隨便坐，要喝咖啡嗎？」
謝延端正地坐進了柔軟的沙發中，微微頷首：「謝謝。」
林江樾倒了一杯咖啡給謝延：「我們聊聊這次的任務，互通有無。」
謝延喝了一口咖啡，強烈的苦澀味在口腔中蔓延開，他微微皺眉，卻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太落伍。」
林江樾：「？？」
謝延淡淡道：「你的訓練方法。」
林江樾：「……」
林江樾反應過來謝延應該是說他這種以苦澀的味道來鍛煉五感耐受力的訓練方法很落伍。
他好氣又好笑地說：「謝隊長，麻煩你說話別大喘氣，要不然你可能會成為那把爆能槍下的第一縷鬼魂。那你倒是說說，有什麼先進的訓練方法？」
謝延淡淡道：「哨兵指導老師。」
「沒有。」林江樾答得飛快。
「實景訓練場。」
由於哨兵和向導能力特殊，他們的訓練場都是特制的，與普通人的訓練場地大為不同，想當然，M19星不可能擁有這麼高級的訓練場。
貧窮的林江樾淒淒慘慘地回道：「沒有。」
「五感全息模擬訓練艙。」
林江樾失笑道：「這玩意可高級了，我們這鬼地方怎麼可能會有？別說我這里沒有，就是整個第十二星區也不一定找得出一台能進行五感全息模擬的訓練艙。」
謝延沈默幾秒，放棄地擡手揮了揮，一道全息投影出現在兩人面前。
「執行官給的資料。」
林江樾盯著謝延半晌，見他一本正經地看資料，便愉快地笑道：「謝隊長，你是不是也沒轍了？」
對林江樾來說，看謝延沒轍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
「向導也可以輔助哨兵進行模擬訓練。」謝延黑漆漆的眼睛注視著林江樾，「如果建立精神連接，向導的輔助作用可以發揮到極致。」
在現有的《哨兵向導保護條例》框架下，哨兵與向導建立精神連接，采取自由、自願、自主的原則。
因為雙方一旦建立精神連接，無論是雙方的能力提升、精神交融度還是作戰協同度都可以達到頂峰。
在塞斯星，每到畢業季，哨兵向導學院都會舉辦畢業聯誼會，為那些還沒有找到對象的哨兵和向導貢獻一份「愛」的力量。
為了更快速的匹配精神力契合的哨兵與向導，科學研究院也研制出了一種匹配機。
但其實大部分哨兵和向導並不需要使用機器，因為精神力的高契合度會使他們不自覺地吸引對方。
林江樾明明在謝延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起伏，可不知為何，他就是感覺謝延的視線是熱的……
「我們還是看看執行官給的資料。」林江樾一把按住自己蠢蠢欲動的精神體。
這回輪到林江樾轉移話題，他凝視著全息屏，努力當謝延不存在。
謝延看了委屈巴巴被按在沙發上的精神體一眼，那小東西可憐兮兮地朝他「嗚」了一聲。
謝延只能以眼神安慰。
很快林江樾的注意力就完全轉移到這份官方統計資料上了。
老實說，官方的調查能力真不是蓋的。
這一百二十一個失蹤者不僅有照片、年齡、性別，還有家庭背景和社會背景。
在資料的下方還附有簡單的數據統計。
一個月，一百二十一人。
二十歲以上的男人有五十八人，二十歲以上的女人有三十五人，剩下的二十八人均為二十歲以下。
「失蹤者里沒有老人也沒有幼童，這有點奇怪。不過這些失蹤者有一個共同點，他們大多沒有直系親屬，沒有固定的工作。」林江樾看向謝延，「你知道這意味什麼嗎？」
謝延平靜地看著林江樾。
「意味著他們失蹤了也沒有人會注意，幕後者已經很小心翼翼。」林江樾嘲諷地笑了笑，「可惜他們遇到了齊新這個還算認真工作的執行官，我想齊新早就注意到這些人的非法活動了，只是苦於沒有直接證據，又礙於這些人的幕後勢力，才隱忍不發？」
「直到你來了第十二星區……」林江樾冷笑一聲，「算他們倒黴。」
謝延靜默不語，安靜地聽著林江樾的分析。
林江樾忽然指著全息屏右上角的一個男人道：「還有哨兵？」
不待林江樾說，謝延已經將男人的資料放大，上面顯示這名男哨兵的精神力等級為E。
林江樾皺眉問：「哨兵人數占失蹤者人數的多少？」
謝延道：「9%，他們精神力等級都在D到E之間，失蹤者里沒有向導。」
林江樾一時捉摸不透，這些人抓普通人就算了，還抓那麼多哨兵做什麼？
作者有話說：
兒子不慌，你窮，但是你老公有錢，以後他的錢就是你的錢。
二更來了！別說我短了，哼哼唧唧
第32章 玩那麼大
林江樾看到失蹤者里有哨兵， 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就像鼓棒在心臟上重擊，讓他有點喘不過氣。
謝延見林江樾臉色不好， 便問道：「怎麼？」
沈穩冰冷的聲音將林江樾拉回現實， 他看向謝延，似乎從那冷淡的表情里讀出了「關心」的情緒。
林江樾搖搖頭，道：「光看這些資料我們也看不出什麼，要想知道這些人去哪了， 就要深入敵人內部。」
謝延微微頷首，表示同意林江樾的觀點。
「在第十二星區， 百分之九十九的非法交易會在布萊克黑市進行， 不過想去那，我們需要改變一下。」林江樾笑吟吟地打量著謝延。
謝延淡淡道：「你安排。」
這就是謝延尋找林江樾幫忙的重要原因，沒有人比林江樾更清楚這些門道。
「都聽我的？」林江樾實際上暗喜， 表面還要假裝客氣地詢問，「謝隊長， 你不會覺得委屈嗎？」
然而任由林江樾怎麼調侃，謝延都波瀾不興，最後林江樾只能唉聲嘆氣地帶著謝延去了基地。
之前林江樾身陷礦洞， 賈伊帶著六名戰鬥人員來幫忙。這六人都是一個團隊的星際賞金獵人， 團隊的基地位於居民區外側，靠近攔截沙地蟲的紅線區，那里是他們工作生活的地方。
林江樾邊走邊說：「想要混入黑市， 我們就必須從形象和行為上進行改造。」
「形象上還好說，換套衣服和容貌就行了， 行為就必須要自己注意了， 說話的語氣語速， 動作的幅度這些，都需要調整。我現在帶你去見幾個人，跟著他們的行為舉止學，準沒錯。」
謝延問道：「人設？」
林江樾看了謝延一眼：「挺上道嘛，一下子就問到關鍵點，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累。」
林江樾就是欣賞謝延這點，關鍵時刻從不廢話，當然平時也沒廢話，也不多問，跟得上他跳躍的思路，明白他想做什麼。這樣的默契居然來自於一個不是敵人也不是朋友的人，林江樾有點小小的感慨。
「暫定我們倆是從第十星區過來買人的二道販子，是沒有良心，壞到骨子里的惡人。」林江樾端詳著神色淡漠，自有一種獨特高冷氣質的謝延，「你要努努力，好好改變。」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基地，林江樾擡起下巴往那邊指了指，道：「他們幾個都是長年和黑市的人打交道的人，非常清楚那邊的習慣，你可以多觀察觀察。」
謝延順著林江樾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形似山洞的建築門口停著一艘黑色的飛船，飛船下方橫七豎八地擺放著三輛飛車。這些飛車全部都是改裝過的，配有炮台，還有專門砸別人飛車的橫錘，總之就是怎麼不講武德怎麼來。
一個戴著護目鏡的紅色卷發女人正翹著腳坐在飛車上，擦著自己的武器。
「她叫紅玫瑰，是隊里的炮手。」
飛車下方，一個小身影正拖著一車維修工具，明明這車子已經重得輪胎在地上壓出深深的痕跡，但他拖起來還是很輕松。
「他叫糖果，是個機械師，他和芒果一樣都是被我撿到的，是個怪力少年。我發現他很有維修機械的天賦，這些人正好缺個機械師，我就把他扔到這里來學習了。」
小車上裝的零件掉了下來，糖果像只小松鼠一樣左右看了看，然後慌忙撿了起來。
林江樾道：「他性格害羞，和黑市的人打交道不多，沒什麼好學的，看其他人吧。」
他們說話間，飛船上的艙門打開，艙門口站著一個灰白頭發的男人，他臉頰上有一道刀疤，眼神兇戾。男人低頭看了眼離艙門兩米多的地面，眼睛都不眨地跳了下來。
「他們的船長，其實也就四十多歲，但頭發白得早，所以叫刀爺。我還沒出生的時候，他就在黑市混了，你可以多看看他的行為舉止。」
謝延：「嗯。」
這兩人趴在山丘上觀察了那麼久，要是刀爺那邊的人還不能發現，就是廢物了。所以刀爺出了艙門落地後，就向林江樾和謝延看了過來。
同樣是長年遊走在灰色地帶，刀爺眼神里的殺氣要比林江樾的重得多。
林江樾從容地朝刀爺揮揮手，然後帶謝延走了下去。
紅玫瑰一瞅見他們來了，就跳下飛車，妖嬈道：「小林林，鬼鬼祟祟躲在上面做什麼呢？」
「我們要去布萊克黑市，所以來看看，順便借點東西。」
紅玫瑰和刀爺相視一眼，紅玫瑰疑惑道：「你去那鬼地方做什麼？」
糖果羞澀地看著林江樾，一副想說話但是又不敢說的樣子。
林江樾笑著朝糖果揚了揚眉，算是打了招呼，糖果也趕緊擡了擡手，然後害羞地笑了笑。
林江樾收回視線，看向刀爺，輕快道：「有任務唄。」
刀爺問：「你想借什麼？」
林江樾道：「就是可以進入黑市的破行頭。」
紅玫瑰擡手想敲林江樾的腦袋，但被林江樾笑著躲開了，紅玫瑰「哼」了一聲，拍拍手道：「什麼叫破行頭？借東西還那麼囂張。」
刀爺道：「行了，你自己去吧，反正你對我們儲藏室說不定比我們對它還清楚。」
林江樾笑而不語，然後對謝延擺擺手，一溜煙就熟絡地進了儲藏室。
謝延看出，這個六人團隊里，除了刀爺、紅玫瑰和糖果，還有一個抽煙的男人對林江樾點頭示意打了招呼外，另外兩人對林江樾的態度都不鹹不淡，不算敵視但也不那麼親昵。
謝延沒有多花心思關注他們的人際關系，而是依照林江樾所說，仔細觀察刀爺幾人的行為舉止。
儲藏室里林江樾正在翻找合適的衣服，他手腕上的通訊手環忽然振了振，謝延冷淡的聲音傳了出來。
「一個主駕駛員一個副駕駛員，一個遠程炮手，一個近戰槍手，一個機械師，一個治療師，這是標準的小型戰艦人員配置。」謝延平靜地分析道，「糖果做機械師應該沒幾年，他們之前的機械師呢？」
林江樾哭笑不得地說：「謝隊長，我是讓你學習他們的行為舉止，不是讓你把人家老底都挖出來。這話你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別在他們面前說。」
「小林林，你不覺得現在提醒太晚了？」通訊器那頭傳來紅玫瑰妖嬈的聲音。
「紅姐？」林江樾倒不擔心謝延的安危，他是擔心這些人對謝延不利，被謝延反殺。
「我找到衣服了，現在就出來。」
不料林江樾出去後看見謝延正在和紅玫瑰聊炮台如何改造可以使轉動速度更快等方面的話題。
紅玫瑰笑得花枝亂顫，很是開心，就連糖果都貼在謝延身邊，聽得津津有味。
林江樾露出不屑的表情，男人長得帥還真是好啊。
刀爺看著林江樾，挑了挑眉：「這麼快就出來了？」
「就是拿兩套衣服，不需要多少時間。」林江樾哪敢說自己是擔心他們的安危。
他說完將其中一套衣服扔給了謝延：「換上。」
謝延摸了摸手里的衣服，布料比較粗糙，衣服邊緣還能看到線頭。
林江樾以為他嫌棄，解釋道：「這是我之前穿的，洗過了。」
謝延沒說話，轉身去了儲藏室換衣服。
林江樾又對刀爺說：「刀爺，待會兒還要請你給這位謝隊長展示一下壞人的雄風。」
刀爺露出一臉看智障的表情：「我從良很久了。」
不一會兒，謝延換了衣服出來了，他身高腿長，導致褲子不太合身，露出一小截腳踝。
林江樾一看謝延的樣子就傻眼了。正如他之前所想，謝延的氣質太出眾，就算是套上麻袋也不像是壞人。
形象改造失敗的話，就算謝延怎麼努力演壞人都不行。
紅玫瑰搖頭道：「不像，太不像了。」
刀爺道：「他穿著這身衣服也是高不可攀的樣子，一進入黑市就會被人注意，加以警惕。」
抽煙的男人道：「你們這樣去黑市，甭管執行什麼任務釣什麼魚，都不會有人上鉤。」
有生以來，謝延還是第一次被否定，不是因為他的能力，而是因為他的氣質。
不過他心態還算平和，只是冷淡地看向林江樾，無聲地詢問該怎麼辦。
「那看來只能使用最後一招了。」林江樾露出看著無奈且為難，但其實興奮無比的表情。
這表情讓謝延直覺不對勁。
「賈伊，你還有多久？」林江樾對著通訊手環詢問道。
「來的路上了，你要的衣服碼數太大，可不好找。」
謝延聽了他倆的對話，才知道林江樾早有安排。
「對了，謝隊長，這次去黑市花費可能不菲，那個……」林江樾言笑晏晏地看著謝延。
謝延冷淡道：「我出。」
「你全包？」林江樾見謝延沒有否認，既然沒有否認就當他是默認了，所以他高興地拍了拍謝延的肩膀，「不愧是謝隊長，大方啊！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賈伊來了，他手里提著一個大箱子，一見到林江樾便把箱子遞了過去。
「謝謝。」林江樾把箱子轉交給謝延，笑瞇瞇地說，「你的衣服在這里面了。」
計劃有變，似乎還有詐，但謝延神色自如，他鎮定地打開箱子，發現里面裝著一件質感很好的黑色衣服。
謝延在林江樾燦爛的笑容中緩緩抖開了黑色衣服，輕軟的面料瞬間被揚開。
這是一條繡著金色花紋的黑色長裙，低V領、高開衩設計性感至極，再配一鬥篷顯得神秘又高貴。
謝延看著手里面料柔軟輕薄的黑色長裙：「……」
林江樾笑得合不攏嘴，眼里滿是狡黠：「謝隊長，你答應了都聽我安排。」
謝延淡淡看了林江樾一眼，平靜的黑眸仿佛能洞察一切：「你的目的一開始就是這個。」
林江樾早就猜到謝延不適合扮演壞人，卻還是要拉著他走過場，再順勢表明真實的目的，這都是林江樾的套路。
林江樾無辜道：「沒有，絕對沒有。我這不是兩手準備，確保萬無一失嘛。要怪就怪謝隊長您長得太優秀……」
「這是什麼？」謝延從箱子里拿出一條鎖鏈，這鎖鏈是金色的，一頭是用柔軟的黑皮革做的項圈。
謝延一拿出這道具，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紅玫瑰趕緊捂住了糖果的眼睛，不給他多看。
林江樾面不改色地接了過去：「這是我的。」
賞金獵人全員目瞪口呆，這任務到底多少賞金？你們要玩那麼大？
作者有話說：
謝延：你想玩這種是不是想很久了？
林江樾：這個真沒有。
幫下個文打個廣告-《我在星際撿廢品》，有興趣的小夥伴可以去專欄看看，先收一波哦
第33章 深入黑市
林江樾面對眾人的震驚， 極其從容自若地說：「我這都是為了任務，犧牲小我。」
賈伊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我做證。」
賞金獵人們壓根不信， 他們堅信這次任務， 林江樾肯定能拿到很多錢，要不然不至於這樣。
紅玫瑰拍拍賈伊道：「你這AI不懂，你家孩子要長大了。」
賈伊：「哦？我又要開始學習新知識了嗎？」
林江樾不理會眾人的調侃，他將項圈放回箱子內， 對著謝延笑道：「既然計劃有變，我們也不需要在這學習了， 謝隊長， 回去吧。」
紅玫瑰吹了一聲口哨，開玩笑道：「小林林，你該不會想趕回去用吧？」
就連糖果都好奇地伸長了脖子， 望著林江樾離開的方向。
林江樾厚著臉皮笑道：「是又怎麼樣？跟謝隊長玩又不虧。」
在場的人都是老司機了， 全都哈哈笑了起來。
林江樾表現得遊刃有余， 盡在上風，卻不知謝延一直在注視他。
他們離開賞金獵人的基地，林江樾特別嘚瑟地說：「謝隊長， 我很期待你穿長裙的樣子。」
林江樾身後的人不說話， 但他感覺到了那幽深的視線。他笑吟吟地回過頭，正好撞上謝延淩厲的黑眸，極具壓迫感的眼神幾乎把他周圍的空氣都剝奪殆盡， 讓他不由呼吸一促。
他腦海里閃過一幅畫面：幽暗的街角，謝延將他壓在墻壁上， 然後從黑色的裙擺下掏出一把槍， 危險而冰冷的槍口頂著他， 不輕不重沿著他的腰側向上滑，這種刺激而曖昧的感覺讓他心跳加速。昏暗的街巷迅速升溫，每一處被槍口擦過的皮膚都像被火燒一樣，最後這把槍頂在了他頸側……
林江樾的肩膀忽然被拍了拍，他回過神，看向已經走到身邊的謝延。
謝延平靜冷淡地看著他，那雙眼波瀾不驚，與幻想畫面里的謝延完全不一樣。
林江樾一時也不知道他剛才是在胡思亂想，還是謝延對他使用了頂級向導的精神力，讓他腦海里出現了那樣的畫面。
雖然刺激的畫面有點突然，但謝延還挺辣。
林江樾看著謝延，露出意義不明的笑。
謝延：「？」
林江樾笑而不語，拍了拍謝延手里的箱子：「我們要執行B計劃，這些東西是必備品。」
謝延淡淡道：「嗯。」
回去的路上，林江樾一直無言，反而是謝延先開口了。
「他們之前的機械師？」
「哦！那個呀……」林江樾收拾了一下心情解釋道，「之前他們團隊的機械師是個D級哨兵，比我大幾歲，剛到M19星的時候遇到了我，他覺得遇到了同類，便想和我比比，再指導我如何成為哨兵戰士。」
謝延：「……」
S級哨兵對D級哨兵是碾壓級別的，加上那時的林江樾還不太會控制自己的精神力，慘烈後果可想而知。
「他被我擊敗，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
謝延覺得這種情況算比較好的了，最危險的情況便是對方被林江樾攻擊到精神遊離，變成活死人。
「後來他人是好了，但是精神深受打擊，渾渾噩噩度過了一段日子然後離隊出去闖蕩了。刀爺、紅姐、煙鬼還好，糖果是我撿的，那時他還沒進隊，所以不清楚這事，而隊里其他兩人覺得這事都怪我，所以他們和我交集比較少。」
M19星的熱風從縫隙中漏了進來，吹拂過林江樾的發絲。
過了許久，謝延冷淡的聲音在風中響起：「不怪你。」
林江樾輕笑一聲：「謝隊長，你居然會安慰人了。」
陽光灑在駕駛艙內，宛如溫暖的金色河流在流淌。
——
布萊克黑市是一座由十幾艘飛船圍合而成的空中城市。雖然銀河帝國暫時沒有對第十二星區的亂象出手。
但布萊克黑市的人自知做的是非法生意，萬一哪天銀河帝國的皇帝突發奇想，搞個突然襲擊，那就損失慘重了。
所以布萊克黑市的出現點是隨機的，這個月可能出現在這顆小行星，下個月可能出現在另外一顆小行星。
如果沒人牽線，又不懂黑話，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這地方。
傳說在布萊克黑市，沒有法律約束，沒有道德界限，永遠都有新人來，也永遠都有人莫名其妙消失。
總之每個進入黑市的人，最需要明白的一句話就是「好自為之」。
布萊克黑市最豪華的飛船酒店迎來了他們今年出手最闊綽的一位女貴客。
這位女貴客最近風頭頗旺，據說她來自第一星域，先是在黑市附近的幾個行星玩樂。
她住的都是行星上最豪華的酒店，進的是最豪華的賭場，輸了滿不在乎，贏了也面不改色，好像那幾十萬信用點的賭資對她來說就是九牛一毛。
她觀看飛車賽，坐的也是VIP座，看上哪個飛車手，便隨手打賞，金額比獎金還多，以至於她來的那幾天，那些飛車手都不想著好好比賽了，只想著炫技出風頭，獲得這位女貴客的青睞。
據說她還成為那些星際走私犯的座上賓，雖不知達成了什麼交易，但那些星際走私犯都是眉開眼笑地送她出來的。
沒幾天女貴客就在其他行星玩膩了，於是來到了傳說中更好玩更刺激的布萊克黑市。
這位身材高挑的女貴客披著黑色鬥篷，一進入黑市的酒店就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她穿著一件點綴著簡潔刺繡的黑紗長裙，大大的紗帽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卻掩不住她曼妙的身姿。女客人有一雙讓人無法忘記的黑眸，眼波流轉間盡顯神秘高貴的氣質，冷艷優雅得不可方物。
女客人不是一個人來的，她手里拎著一條金色鎖鏈，鎖鏈另一頭是戴著項圈的小男奴。
這小男奴有一頭褐色的卷發和一雙黑色的眼睛，看上去聰明機靈。他模樣算不上絕色卻也俊秀，四肢修長，身材絕佳，不是現下流行的小可憐款，但也有其獨特味道，像一只機敏耐玩的小狼狗。
這種主奴組合出現在黑市一點都不奇怪，當然在這些主人離開的時候，那些男奴隸就不一定還活著了。
女貴客在付錢時直接用皮鞭的末端挑著錢袋，傲慢地扔給了自己的男奴，然後這男奴很知趣地將錢袋遞給了服務生。
服務生掂了掂錢袋的重量，立刻心滿意足，也不計較這女客人高高在上的模樣了。
男奴隸道：「我家主人需要一間幹凈又好玩，視野最好的房間。」
服務生掃了男奴隸一眼，想不到對方還有說話的權利，看來這貴婦人對男奴隸還是不錯的。
服務生的眼睛在男奴隸的手上掃了一圈，白皙的皮膚上印著許多細長的紅痕，自然明白這「好玩」是要玩什麼，他收了錢就會好好辦事：「客人您放心，我們一定讓您玩得盡興。」
女貴客自始至終不發一言，給人冷漠神秘的印象，她離開時搖曳的身姿更令人心生向往。
不過這些服務生也頂多就是想想，他們太清楚這些權貴會怎麼玩了，那是給再多的錢，他們也不願意的。
女貴客和男奴隸一進屋，她就松開了手中的金鏈，然後淡淡看了男奴隸一眼。
「男奴隸」輕快地笑了笑，從卑躬屈膝、刻意迎合的態度變成懶洋洋的悠閒模樣。
他拉了拉脖子上的項圈，抱怨道：「這東西勒得人可真難受，又癢又疼。」
這東西的內側襯了一圈羊毛，對於皮膚比較敏感的哨兵來說，折磨加倍，更何況是敏感度極高的頂級哨兵林江樾。他現在很後悔，他甚至情願挨打，都不想再體驗這種輕微疼痛加酥癢的感覺了。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自己選的鬼東西，含淚也要用著。
從第一星域來的神秘女客人和她的男奴隸，就是他為兩人設定的角色，他主要扮演讓主人盡興，滿足主人一切需求的奴隸。
「呼……」林江樾舒了一口氣，他瞥了謝延一眼，見穿著黑色長裙的謝延神色自若，全然沒有一絲別扭和不悅。
他怎麼覺得比起謝延，他更受折磨？
當林江樾拉開項圈時，他白皙的皮膚上出現了讓人浮想聯翩的紅色勒痕。
謝延黑色的眸子掃過林江樾白皙頸子上的痕跡，略微停留了一秒，他才轉開視線，然後他打開手環，仔細地對著屋內掃描，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林江樾看著謝延如此小心翼翼，不由笑道：「這間酒店是專門給權貴使用的，隱私和保密都做得比較好，屋內不會有監控。」
林江樾拿起桌子上精致又金貴的水果啃了一口，道：「當然，小心點也是好的。」
十幾秒後，謝延放下了手腕。
顯然這間屋子是安全的。
林江樾從桌面拿起兩枚紐扣大小的徽章遞到謝延面前，配合地說：「細心的主人，這個也掃掃？」
林江樾見謝延盯著他的手看，以為謝延是在看這兩枚紐扣章，殊不知謝延的視線其實停留在他手腕的鞭痕上。
他等了一會兒，謝延才將手環對準紐扣章，全息屏上顯示是綠色。
「這是酒店客人的標識，某種意義上是安全通行證。」林江樾擡起眼簾，笑吟吟地注視著謝延，然後慢悠悠道，「主人，讓我為您服務。」
雖然林江樾的瞳色改了，但眼神不會變，藏不住的狡黠又跳了出來。
謝延垂著眼睫，讓人更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在林江樾的調笑下，他面向林江樾，往前站了站，安然地接受著他的「男奴」的服務。
林江樾的手輕輕搭上謝延的胸口，原來的性感低V領已經被林江樾改成了高立領，這樣正好可以擋住謝延的喉結，明明包裹得更多，卻讓謝延更具有誘惑力。
林江樾的手指隔著柔軟的黑色紗裙，碰觸著謝延緊實的肌肉，強勁有力的心跳撞擊著他的指尖，謝延的心跳節奏似乎也影響了他的心跳頻率。
林江樾飛快將紐扣徽章別在謝延的衣服上，然後快速收回手。
「這東西也可以做通訊器，雖然沒有安裝監聽器，但不代表使用它通話時不會被竊聽，知道什麼時候使吧？」
謝延：「嗯。」
讓竊聽者聽到他們想讓竊聽者聽到的內容即可。
「這破玩意嘛，也很好破解。」林江樾用謝延衣服上金屬絲線繡成的花紋將紐扣徽章包住，「這樣就可以切斷信號了。」
林江樾一說完就松開了手，好像謝延身上有毒一樣。
謝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沒說什麼，隨後他的視線越過林江樾，落在房間內的一扇精致華麗的門上。
作者有話說：
你玩我，我玩你，我們玩得甜蜜蜜，嘿嘿；
明天要去醫院，早上估計來不及寫了，更新延遲到下午四點這樣哈——
第34章 天空之塔
林江樾順著謝延的視線看去， 也看見了那扇精致的門，他立刻露出神秘兮兮也壞兮兮的笑容。
「主人，要不要進去參觀一下？」
林江樾話音一落， 就看到謝延的目光轉向了他。深黑的眼眸很冰冷， 眼底沒有一絲波瀾，接著這雙眼的視線不動聲色地挪向窗外。
林江樾見調侃謝延再次失敗，失落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什麼事才能擊碎謝延的冰冷面具？
他注視著謝延的側臉， 雖然謝延大半張臉都被紗帽遮掩，可從他立體的眉骨和挺拔的鼻梁依然能窺出他是一個英俊的人。
這間酒店位於飛船頂層， 而這艘飛船又位於整個布萊克黑市的上方， 所以從這里望出去可以將黑市盡收眼底。
傳說布萊克黑市是一個沒有法律和道德，混亂無序的地方，可現在謝延看到的景象與傳說大為不同， 黑市運營得井然有序， 街頭巷尾行人如織， 很是繁華熱鬧。如果不細看這里交易的是什麼，可能還會以為這是哪個小行星上的普通市場。
「和傳說不同？」謝延疑惑的語氣也是那麼平淡。
林江樾笑了一聲：「即使這里是黑市，那也是做生意的地方， 沒點規矩， 生意就做不成了。當然要是你有本事有膽子，想黑吃黑也行。這里和外面相比，只是生意見不得光罷了。」
林江樾掃視一圈， 看到一群披著灰色長袍的人，他們身材瘦小纖細， 兩只手被鎖在腹前， 而那些鎖都被一條鎖鏈串聯在一起。領頭的是個臉上畫著鬼畫符的壯漢， 身高約有兩米，滿臉殺氣，一條胳膊能有兩個披灰色長袍的人手臂那麼粗。
在隊伍後方，四個臉上同樣畫著鬼畫符的男人拖著一個體積巨大的水箱，這水箱大約有三米長，兩米高，一點五米寬，整個水箱都被結實的布料罩得嚴嚴實實。
這支隊伍一出現在街巷里，許多人都投去了好奇的目光，有幾個手賤的人甚至想去掀開披灰色長袍的人的袍子一探究竟。
灰袍人宛如驚弓之鳥，搖搖晃晃地躲開路人的毛手毛腳，然後在眾人的爆笑聲中瑟瑟發抖地縮在一起。
「做什麼？找死是不是？！」領頭人呵斥道，那些路人才嘻嘻哈哈地走開。
林江樾道：「看到那幾個穿灰袍，走路搖搖晃晃的人了嗎？」
謝延收回視線，看向林江樾。
「他們是基因改編合成人。」
謝延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林江樾道：「我知道這種基因改編合成技術早就被銀河帝國政府明令禁止了，但在黑市，被用這種技術造出來的人……或者說是玩物，比比皆是。」
「那水缸里裝的多半是魚人，這幾個站都站不穩，走起路來還會晃的人，多半是長著鳥腳的鳥人。
因為纖細的鳥腳壓根支撐不了他們長時間站立和走路，所以他們總是顯得弱不禁風，買他們的人就是喜歡這種搖搖欲墜、可可憐憐的模樣。」林江樾看到謝延的眸子里升起一絲寒意。
林江樾明白也理解他的憤怒，但還是勸道：「別忘記我們此行的目的，人的能力是有限的……雖然這麼說很殘忍，但我們的確救不了那麼多人。」
謝延聞言，緩緩垂下眼簾，眼睫下藏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救不了所有人，所以只救能救的人……」
謝延的語氣很平靜，似乎和往常沒兩樣，可這話實在不像是謝延會說出口的。
林江樾忽然想起謝延的身世，心思活絡的他立刻意識到這事說不定觸到了謝延的傷心處，才讓謝延如此，他脫口而出：「謝——」
「你是不是忘了該稱呼我什麼？」
謝延打斷林江樾的話，緩緩側過身，帶著高傲冷淡的眼神向林江樾看來。
林江樾微微一楞，接著他就感覺到下巴被一根冰涼的東西碰觸到，接著那東西微微使力，將他的臉擡了起來，他往下瞄了瞄，是那個雕刻著覆雜花紋的木質鞭子手柄。
林江樾：「……」
草，謝延還挺入戲？虧他剛才還擔心謝延會難過，結果都是白擔心了。
當然就是需要謝延這麼入戲，他們的行動才能順利進行。
為了防止露餡，他們從一開始就約定好，全程都維持這種主奴的做戲狀態。
之所以主人這個角色落到謝延頭上，是因為他來自帝星塞斯，除了需要偽裝性別，其余的壓根不需要裝。
無論是口音還是氣質都天衣無縫，甚至連花出去的錢都是真金白銀。
至於林江樾，以他對黑市的了解和靈活機敏，扮演既可以陪玩的奴隸又可以暗中化解麻煩的角色最為合適。
冰涼的木柄在林江樾敏感的下頜輕輕滑過，曖昧的動作讓他的喉結不由自主地滾動了一下。
林江樾努力使用精神力控制著自己五感之一的觸覺，使他不要被謝延的越界行為撩撥起某種情緒。
好在謝延及時放下了鞭子，林江樾松了一口氣。
他心想雖然事先有約定，但現在在屋內，這種戲也不用做得那麼足。
林江樾微微低著頭，輕輕喚道：「主人。」
謝延似乎滿意了，緩緩將鞭子收於袖中，冷淡道：「出去看看。」
謝延將女貴客的派頭演得惟妙惟肖，相信就是以前認識的人都認不出現在的他來。
林江樾幾乎都要懷疑謝延很喜歡現在的角色扮演了。
他按下滿腹吐槽，繼續假裝男奴與謝延出了酒店。
林江樾的計劃很簡單，謝延只要裝作空虛寂寞無聊的女貴客，然後他再將「女貴客」的需求散播出去，自然會有魚上鉤。
林江樾注意到，自從他們進了黑市，就一直在被人暗中觀察。
看來演了那麼久的戲，魚終於要上鉤了。
布萊克黑市的熱鬧不輸於瑞莫茨星主城，它也有餐飲店，不過這些餐飲店賣的都是非法食物，有一家店甚至可以明目張膽地聚眾「品嘗」一種名為「幸福天堂」的藥物，這種藥物為粉紅色的粉末，只需一點點，便能讓人興奮上天。正是因為這種藥物太容易讓人興奮，以前曾有人興奮過度，開槍亂殺人。
所以現在想品嘗「幸福天堂」，就必須接受強制管理，被店家關在小屋里，即使如此，依然有人趨之若鶩。
街道上還有許多染著五顏六色頭發，裝扮怪異的人舉著牌子到處走來走去。
「你想改變命運嗎？你想獲得新生嗎？你無法選擇過去，但可以選擇未來，把握機會，加入我們！」
「招藥物試驗對象，一天兩百信用點，若試驗對象因試驗死亡，其家屬可獲一萬信用點補償。」
「收十歲以下男童女童。」
「哨兵向導不應該存在，他們的出現是不正常的突變而不是有益的進化！他們的存在會威脅這個世界！」
「反對哨兵向導享受特殊待遇！這個世界是屬於普通人的！」
他們有的像是宣傳，有的就是簡單粗暴地招募試驗對象，還有公然販賣人口和指責銀河帝國哨兵向導相關政策的。
各種各樣的牌子構成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那兩個舉著抵制牌的人見到了裝扮與其他人明顯不同，身份應該很顯赫的謝延，立刻走到謝延和林江樾面前。由於謝延和林江樾身上佩戴著Top-F（Top Floor）酒店的貴客徽章，這些人不敢來招惹他們，只能用力揮舞著牌子，向上層人宣揚他們的理念。
「抵制哨兵和向導！」
謝延和林江樾這個等級的向導與哨兵，已經可以完全隱匿自己的精神力。低級哨兵無法發現他們，普通人更發現不了他們的能力。
這種「抵制哨兵向導」的觀念倒不是黑市獨有，在銀河帝國許多星球都有這樣的觀念，甚至在塞斯星也有一小撮這樣的人，所以謝延只是平靜地看了那兩人一眼，然後準備離開。
忽然那兩個舉著抵制哨兵向導牌子的人發出驚恐的尖叫，他們周圍的人被嚇到，如潮水般散開，只留下謝延和林江樾離他倆最近。
其中一人重重摔倒在地，身體縮成一團，雙手緊緊抱著痛得快要裂開的腦袋，臉色煞白，嗓子里發出痛苦的哀嚎：「啊啊啊！」
這人的同伴被嚇傻了，癱坐在地：「你、你怎麼了？」
其他人看不見他是被精神體攻擊，都以為這人是突然發瘋。
但謝延和林江樾看得很清楚，倒在地上的人正被一條蛇形精神體攻擊，巨大的蟒蛇死死纏繞著他的腦袋。
謝延微微皺眉，《哨兵向導管理條例》里嚴格規定哨兵只有在特殊情況才能對普通人進行攻擊，而這些特殊情況都被詳細羅列出來，目前的情況絕不屬於特殊情況之一。
躲在暗處的蟒蛇的主人顯然違反了《哨兵向導管理條例》。
如果林江樾謝延不出手，這個普通人肯定會死，但如果他們出手，身份就有可能會暴露。
就在這進退兩難之際，林江樾忽然鉆進謝延懷里，驚慌失措地喊道：「主人，這些人好可怕啊，我害怕。」
謝延立刻意會，他安慰地輕輕拍著林江樾的手臂，然後極其不悅道：「你們嚇到我的寶貝了。」
謝延佩戴了高級變聲器，可以輕易改變聲線，冷艷的女人聲音不輕不重地響起。
這時維持黑市秩序的人出來了，領頭的是一個C級光頭哨兵，身後則跟著四個手持熱武器的普通人。
光頭哨兵瞪了地上的蟒蛇一眼，那蟒蛇吐著蛇芯子，緩緩松開了地上的人，然後蜿蜒著爬向角落，角落里蹲著一個戴著帽子的哨兵，他眼神陰狠毒辣，看普通人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廢物。蟒蛇緩緩纏繞上戴帽子哨兵的身體，然後一人一蛇消失在黑暗中。
光頭哨兵的人動作迅速地清理現場，將那兩個被嚇傻的普通人擡走了。
「你們這不僅無聊，你們的人也不怎麼懂禮節。」謝延流露出十分不滿，隨時準備離開黑市的情緒。
林江樾攥著謝延的衣服，繼續演戲道：「主人，我們還是去其他地方玩吧。」
光頭哨兵幹笑兩聲，眼前的女貴客是他們在觀察的「大魚」，又怎麼會輕易讓她離開？
他立刻賠笑道：「實在是對不起，讓您和您的奴隸受到驚嚇是我們失職，為了表達我們誠摯的歉意，我們代天空之塔向您發出邀請，不知夫人是否賞光？」
天空之塔是布萊克黑市最神秘的地方，那里門衛森嚴，只有被天空之塔邀請的人才能進入。
能在黑市建立天空之塔的人，自然是背景實力雄厚，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組織大規模的人口販賣。
現在林江樾和謝延離他們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林江樾好奇地問：「那是什麼地方？」
光頭哨兵見多了像林江樾這樣受寵的奴隸，一般在這些奴隸受寵的時候，他們的主人會很包容，就像現在這位奴隸可以隨意插話。
光頭哨兵故意賣關子道：「天空之塔是整個第十二星區最好玩的地方，普通人可沒上天空之塔的權利。總之那兒可以保證讓夫人您盡興。」
光頭哨兵知道對像女貴客這樣的權貴來說，玩得舒心、刺激和滿意只是其一，他們更喜歡享受至高無上的特殊感。
「是嗎？」謝延斜睨光頭哨兵一眼，高傲道，「那我就去看看，希望不要還是那麼無聊。」
「那就讓我為夫人帶路吧。」光頭哨兵笑著讓出一條路。
在去天空之塔的路上，他們路過一個賞金獵人任務點，每條人命都明碼標價地掛了出來。
瑞莫茨星的執行官齊新的名字居然也在列，而位居懸賞榜第一的竟然是林江樾。
林江樾看到有人懸賞自己的人頭，一點都不驚訝，反而暗想，哦謔？他的人頭還漲價了？
謝延的視線在林江樾和齊新的名字上掃過。
光頭哨兵狀似無意地問：「這上面有夫人認識的人？」
謝延冰冷如刀的目光射向光頭哨兵。
這人是在試探他。
林江樾佯裝天真道：「主人，您是不是想找賞金獵人除掉您討厭的人啊？價格也不貴，還不如您吃一頓飯的飯錢多。」
光頭哨兵立刻道：「當然，只要夫人願意花點小錢，就能讓你厭惡的人消失。」
謝延冷漠道：「我討厭的人？恐怕我出得起價錢，你們這的人也殺不起。你們以為第一星域是你們這些雜魚可以隨意進入又可以輕松逍遙法外的地方？」
光頭哨兵哪去過第一星域，即使他是哨兵，也夠不到中央塔招收的門檻，他訕笑道：「夫人說得是，是我不自量力了。」
天空之塔位於另一艘飛船上，這艘飛船和林江樾謝延他們住的Top-F酒店遙遙相望，飛船頂部有一棟十二層高的建築，這就是黑市人都只能仰望的天空之塔。
天空之塔每層都有守衛，在入口處也有六名守衛把守，並有巡邏小隊在附近巡邏。也就是說普通人別說進入，就是靠近都難。
有光頭哨兵帶路，林江樾和謝延自然暢通無阻，同時在進入天空之塔的剎那，他們胸前的Top-F徽章變成了深藍色。
林江樾和謝延看了一眼變色的徽章。
光頭哨兵自豪地介紹道：「夫人，這個顏色的徽章代表您不僅是酒店的客人，也是天空之塔的客人，是布萊克黑市最尊貴的人。」
謝延不屑地嗤笑一聲，冷冷淡淡道：「還行。」
謝延的演技精到讓林江樾都要在心里鼓掌。
謝延越是這種高高在上的態度，不明勢力反而越恭敬，越相信他們真的來自第一星域。
他們跟隨光頭哨兵來到了天空之塔的最頂層，這是一間豪華賭場。
不過外面的賭場都是大圓桌，四周坐著賭客，這里卻不一樣，這間賭場分隔出了若幹個小包廂，每個小包廂的私密性都非常好。雖然從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況，但大部分包廂都有人進出，這說明來玩的貴客還不少。
「賭場？這有什麼意思，」謝延嫌棄地說，「還不是和外面一樣。」
光頭哨兵解釋道：「夫人，您有所不知，其他賭場賭的是錢，我們這里賭的是命。」
「賭命？」謝延慢條斯理道，「你們這的賭局是有點意思，但你們也配？」
「夫人您誤會了，當然不是賭您這樣的貴客珍貴的生命，而是其他人的命。」光頭哨兵說這話時臉上掛著笑，可這笑怎麼看都透著森然殘忍的氣息。
第35章 生死遊戲
林江樾和謝延不是剛踏出象牙塔的人， 且不說林江樾本就是在第十二星區長大，見多了這些明里暗里發生的骯臟醜惡之事，謝延也是長年在外執行任務， 多多少少聽過一些醜惡傳聞， 所以他們在聽到光頭哨兵的話後，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黑色鬥篷下，謝延的指腹摩挲過鞭子，指節微微泛白， 可他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地問：「哦？聽上去倒是有點意思，說說看怎麼玩？」
「在我們這個賭場最受歡迎的便是「命運之輪」的遊戲。」光頭哨兵按下操控器， 一面全息投影介紹屏出現在林江樾和謝延面前。
一座雜草叢生的荒廢城市出現在林江樾和謝延面前。荒城面積很大， 但從天上俯視下去，整座城市其實被劃定出了一部分區域，全息投影里的人只能在這片區域里活動。
衣衫襤褸的女人在瘋狂奔跑， 她衣服背後寫著「65號」， 頭頂也懸浮著「65號」的光標， 她時不時回頭滿臉驚恐地看向後方。
一個男人手持斧頭，表情猙獰地追逐著女人，男人頭頂的光標顯示的是「70號」。
旁邊一棟廢棄的樓中， 手持槍械的3號男人突然開槍掃射。
女人慘叫一聲， 全身都被打出了窟窿，她的表情定格在驚恐和不甘上，隨後身體直直倒了下去， 鮮血從窟窿中流出。
65號死亡。
手持斧頭的70號男人見狀，趕緊往回跑， 但人哪跑得過子彈， 他也中槍倒在血泊中。
70號死亡。
林江樾眼睫微動， 他認出這逃跑的女人和手持斧頭的男人是資料里的失蹤者之二。
接著全息投影畫面一轉，一幕幕血腥殘忍的「遊戲」畫面出現在林江樾和謝延面前。
這里面有人追逐人的獵殺遊戲，也有猛獸追人的獵殺遊戲，還有走錯一步就死無葬身之地的逃生遊戲。
每個參與者都被無形的手操控著，命不由己。
光頭哨兵介紹道：「相信夫人您看了全息投影，就知道我們這賭局賭的是誰的命了。每局遊戲都有八十人參加，由於每次遊戲發生的情況不同，所以比賽時長也會不一樣，如果您累了，可以隨時去休息。」
林江樾看到那個3號男人的槍是被人空投下去的，他注意到了，謝延自然也注意到了。
謝延問道：「為什麼3號可以獲得武器？」
這些遊戲的輸贏顯然靠的不只是參與者本人。
光頭哨兵笑道：「這就是我們這個遊戲最有趣的地方了，您觀看遊戲的過程中，如果有喜歡和欣賞的選手，可以選擇幫他買武器、藥品和食物，之後如果您覺得無趣了，可以隨時收回這些獎勵，也可以給他制造麻煩和困難。有蠻多客人享受這種給予之後再奪走的快樂，當然也有客人享受自己賭的人獲得冠軍的快樂。每場遊戲里，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就是冠軍。」
「冠軍會怎麼樣？」
光頭哨兵模棱兩可道：「他可以獲得獎勵。」
林江樾和謝延注意到光頭哨兵說的是冠軍會獲得獎勵，但沒有說到冠軍會被送走。
也就是說這些獲得獎勵的「冠軍」能不能活著出去都是一個問題。
「只要您願意，您也可以出錢修改遊戲規則。之前有一位客人就在一開始將遊戲隊伍分成了一隊和二隊，先是讓這兩隊互相攻擊，決出勝利的一隊，然後再讓獲勝的一隊隊員互相殘殺，剛剛還是隊友的人轉瞬就成了敵人，那場遊戲過程非常精彩。」光頭哨兵眉飛色舞地說，「總之在這場賭局里，您就是掌握這些人命運的神，擁有生殺大權。」
謝延淡淡地陳述事實：「其他包廂里的那些人也有。」
將戰場當作遊戲，用人命做賭注，坐在包廂里下注的人可以予人生、予人死，不僅他們能享受到刺激與快樂，錢也會源源不斷往外送，流入天空之塔。
光頭哨兵沒有否認，而是客氣地轉移話題：「剛才因為我們工作不力，讓夫人您受驚了，為表達我們的歉意，特意向夫人您送上一瓶療傷藥劑，待會兒觀看遊戲時，您可以對您看中的選手施以恩賜，讓他逃過一劫。」
光頭哨兵繼續道：「待會兒遊戲開始後，在座位一側會出現「命運之輪」，療傷藥劑就在「命運之輪」的收藏包里，另外在「命運之輪」里還有豐富的物資，您都可以購買。」
謝延冷淡道：「知道了。」
「夫人，我們這里還提供「幸福天堂」，請問您和您的奴隸是否需要來一點助興？我們這的「幸福天堂」可比外面的純凈多了，保證能讓您享受到極致的快樂。」
「啪」，謝延的鞭子狠狠穿過全息投影，全息投影被外來的力量影響，畫面出現了水紋一樣的波動，畫面里那些人的面孔和身體頓時扭曲起來。
全息投影不是實物，鞭子在空中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響。謝延冷冷的目光掃向光頭哨兵，強悍的氣勢如同利鞭甩來，讓光頭哨兵的心神都不由一震。
「我享受的是掌控欲望而不是被欲望掌控。」謝延擡著下巴，傲然地看著光頭哨兵，「以後別拿這些臟東西來問我。」
「明白明白，是我冒昧了。」光頭哨兵忙不疊道歉。他的視線在謝延手上掃過，心里不由閃過一絲疑惑：這客人明明是女人。
但她的手未免太男性化了一點，手指上甚至還有細小的傷，這實在不像位高權重的夫人應該有的手。
光頭哨兵的視線停留時間很短，但還是被謝延注意到了，他不悅道：「你的狗眼在看什麼？」
光頭哨兵聽出女貴客似有生氣之意，立刻道歉：「我只是被夫人的氣魄鎮住了，眼睛才一時不知該往哪兒看，冒犯夫人了，是我的不對。」
謝延冷哼一聲，無形的威壓如同潮水一般幾乎將光頭哨兵淹沒。
光頭哨兵低著頭，大氣不敢喘，他能感覺到自己正被這位女貴客審視。
「聽說哨兵的五感很敏銳，你覺醒了哪幾種五感能力？觸覺？聽覺？」謝延慢條斯理不帶一絲感情地說，「如果是覺醒了觸覺能力的哨兵，是不是可以更好玩？」
始終低垂著眼簾秉持著做奴隸的本分且五感能力全部覺醒的林江樾：「……」
他是不是多心了？他怎麼覺得謝延意有所指，好像想借機報覆他？
光頭哨兵擦了擦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打從這女貴客帶著男奴隸出現在黑市，所有人都知道她有獨特的嗜好，不過他可沒興趣當女權貴的男奴隸。
正當光頭哨兵糾結該如何回答才能不得罪客人時，林江樾忽然說話了。
「主人，您不想要我了？」林江樾撲到謝延懷里難過地問，「是我沒有滿足您嗎？」
一個男人撒嬌的畫面很容易讓人生理不適，但林江樾撒嬌卻可以做到一點不違和。
「兩個一起玩，不好嗎？」謝延的皮鞭輕輕滑過林江樾的背脊。
雖然隔著衣服，但堅硬的木柄摩擦皮膚的感覺還是很強烈，林江樾露出順從的笑容：「好啊，當然好啊，主人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只要您高興就行。」
他說著便將謝延壓向寬大的沙發，謝延抱著他順勢坐進沙發里。
兩人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光頭哨兵想走又不敢走，生怕女貴客還有其他吩咐。
這時謝延擡起眼簾，冷冷掃了光頭哨兵一眼：「我對你沒興趣，滾。」
光頭哨兵如蒙大赦，連忙退出包廂。
林江樾趴坐在謝延懷里，腦袋枕在他肩頭，兩人姿勢親昵。
從外人的角度來看，這兩人似乎是在做一些事。
然而林江樾只是在謝延耳畔，用極輕的聲音道：「我看您挺適合，也挺享受的嘛。」
他語焉不詳，語氣曖昧，不過謝延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
「適合」是指適合女貴客這個角色，「享受」是指享受這種變態人設。
林江樾的調侃沒有挑起謝延的一絲怒火，對方反而非常平靜地問：「你呢？」
林江樾：「……」
他這不是挖坑給自己跳嗎？
謝延演技精湛，他的演技也不賴啊，要是說謝延很適合很享受現在的角色，那他豈不是也很享受奴隸這個角色？
林江樾被謝延反將一軍，有片刻楞怔，但他眨了眨眼，很快就恢覆從容的神色。他突然起身，將謝延抱起，換了一個方向坐在沙發里，然後讓謝延坐在他身上。
「我覺得這個姿勢更適合我們，反正我挺享受的，就是不知道主人對我的表現滿意嗎？」林江樾挑釁地看著謝延，不過他在那雙沈穩寧靜的黑眸里看不到任何情緒波動。
林江樾扶著謝延的腰時，手肘碰到了他腿上冷硬的金屬。
是槍。
林江樾挑了挑眉。
光頭哨兵退出包廂前看到的最後一幕便是這奴隸大膽地將主人抱了起來，心道這主仆兩人玩得還挺花。正是這兩人的姿勢，讓他打消了對女貴客性別的懷疑。
光頭哨兵不知道的是，他看到的全是林江樾和謝延的表演罷了。
在包廂門被關上後，林江樾還未來得及有所動作，就見謝延拔出了腿上的槍，然後將冰涼的槍口指向了他珍貴的腦袋。
涼薄的唇微動，無情的聲音響起。
「滿意。」
林江樾輕快笑道：「嘴上說著滿意，手上用槍指著我，您的滿意真別致。希望那家夥不會再懷疑你的性別了。」
「無礙。」謝延冷漠地站起身，似乎是不怕被對方看出破綻。
謝延緩緩收起槍，問道：「你從荒城看出什麼了？」
——
包廂外。
「喲，出來了？」嘲諷的聲音在角落處響起，一條蟒蛇緩緩遊了出來。
光頭哨兵見是蟒蛇哨兵，立刻釋放出了自己的精神體——一條眼鏡蛇，雖然眼鏡蛇的體形比蟒蛇的小，可毒性不低。
兩條蛇嘴里發出「噝噝」聲，對峙著。
光頭哨兵皺眉道：「你今天做的事有點過分了，死了那兩個普通人倒沒什麼，要是驚擾到貴客，X先生不會放過你。」
「嘁。」蟒蛇哨兵毫不在意地說，「那兩個貴客也就是兩個普通人，有什麼好怕的？」
「是有錢的普通人。」光頭哨兵糾正道，「僅這一點就足夠了。」
「你的奴性是不是刻在骨子里的？你忘了？你現在是哨兵，不是普通人，就里面那種普通人，就算再有錢，你想殺他們也是分分鐘的事。」
「我只執行X先生的命令，不像你那麼嗜殺。」光頭哨兵在離開前提醒道，「你老實點，你再瞧不起這些人，也別對這里的客人出手。」
蟒蛇哨兵攤攤手：「行、行。」
在光頭哨兵離開後，蟒蛇哨兵啐了一口唾沫，道：「裝模作樣，不就是運氣好，拿了一個冠軍然後被選中成為哨兵罷了，在老子頭上作威作福。」
作者有話說：
小林林和謝隊長蠻適合玩遊戲的，嘿嘿；
伏筆一點點鋪展出來啦——
第36章 強取豪奪
包廂內， 林江樾回憶著那座荒蕪城市的細節，在腦海里搜尋一番後，並沒有結果， 他遺憾道：「第十二星區有太多這樣的小行星， 我一時還真分辨不出那座廢城是哪個小行星上的，而且知道他們的遊戲地點也沒用，從其他遊戲畫面來看，遊戲地點應該是隨機的。」
謝延沈默半晌又問道：「布萊克黑市以前就有這樣的遊戲？」
林江樾搖頭道：「據我所知， 以前黑市比較流行的是角鬥，估計那些人看角鬥看膩了， 就開發出了這種新遊戲。」
角鬥就是兩人對決， 一開始並不需要拼命殺死對方，可慢慢的，角鬥也變成了鬥命， 至於現在， 這種鬥命遊戲明顯又升級了。
「反正目前還算是好的消息是我們可以確定要找的那批人都被綁到了這里， 壞消息就是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活著……」
林江樾和謝延都陷入沈默，最後還是林江樾先打破了這種沈默：「我出去看看，你留在這觀察？」
謝延微微頷首。
林江樾正要開門時， 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謝延依然很冷淡的聲音：「小心。」
林江樾沒有回頭， 只是擡手揮了揮，輕松道：「這種鬼地方，我可混得遊刃有余。」
這話說得輕巧， 背後的隱情卻沈甸甸的。
謝延的黑眸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波動。
林江樾一跨出那道門就完全變了個人，無論是形象氣質還是動作神態都與林江樾本人大相徑庭， 旁人哪還看得出他就是那個讓星際海盜聞風喪膽的哨兵。
他就像一只剛離開巢穴的小鳥， 好奇地四處打量， 走路時還故意一頓一頓的，看起來好像剛經歷過一場激情大戰，導致他現在身體略微不適。
林江樾一出包廂就遇到了那個蟒蛇哨兵，對方不懷好意地盯著他，一條蟒蛇慢慢爬到了林江樾腿邊，冰涼光滑的蛇皮貼著他的腿肚子滑動。
這要是平時，林江樾早就放精神體出去一爪拍昏這家夥的蟒蛇了。
不過他此時只是一個普通人，還是一個奴隸，所以他只能裝作看不到蟒蛇。
他動了動腳，然後怕冷地縮了縮肩膀，再擡頭看了看冷氣出風口。
蟒蛇哨兵看他這副傻樣，發出不屑的冷哼。
「先生。」光頭哨兵忽然出現。他剛才雖然已經離開，但一來他知道蟒蛇哨兵還在，二來他本來就負責巡邏，自然一直在這附近轉，當他看到蟒蛇正貼著渾然不知的林江樾遊走，便快速走了過來。
光頭哨兵一現身，那條蟒蛇就爬走了。
林江樾裝傻道：「咦，一看到你就沒那麼冷了。」
光頭哨兵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夫人是有什麼需求嗎？您不用出來，在里面也可以叫我們。」
因為林江樾是女貴客寵愛的奴隸，所以光頭哨兵也很客氣。
蟒蛇哨兵見不慣他這樣，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帶著自己的蛇離開。
「哦，不是。」林江樾小聲地說，「其實我是去幫主人物色新目標的。」
光頭哨兵嘴角抽了抽，顯然是想起了方才發生的不太好的事，但為了搭話，他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方才還要謝謝你幫忙。」
林江樾上下打量著光頭哨兵，哈哈笑道：「我家主人不喜歡光頭，剛才是逗你玩。」
光頭哨兵也不尷尬，而是笑笑道：「當然，我這樣的人怎麼能入夫人的眼。我也看得出夫人很喜歡您，怎麼還需要您出去物色目標呢？」
林江樾開啟酒店配置的徽章通訊器，故意拖長了音調苦惱道：「我家主人啊就是有時太猛了，你以為她只用鞭子嗎？」
光頭哨兵配合地笑了笑：「想來夫人會的很多。」
林江樾賤兮兮地說：「那是必然的，真的是又痛又爽，雖然我也能感到極致的愉悅，但我一個人吃不消。」
屋里正在研究「命運之輪」的謝延：「……」
「我就是想找點人來分擔我的快樂，不過我家主人玩的花樣你也懂……」林江樾故意沒有遮擋身上的紅痕，光是從他手臂和頸子上觸目驚心的紅痕就能知道這位夫人多會玩。
光頭哨兵了然，看來眼前這男奴隸不僅僅是深得寵愛的性寵，也算是個中間人。
「我家夫人要求很高，你們這有沒有那種地方？讓我去看看。」
「有，當然有。」光頭哨兵笑道，「而且我們這的人都是被調教好的，保證讓夫人舒心。」
「哦？在第幾層？只要能讓我家主人舒心，你懂的……」林江樾慢慢放出誘餌。
「第七層，不過先生要去那，還要先戴上面具。」光頭哨兵示意手下遞上一副貓面具。
貓這種生物，既可以軟綿綿也可以兇巴巴，還帶著一絲狡黠，的確很適合林江樾。
林江樾看到面具上的圖案，先是楞了楞，然後微笑著接過：「搞得這麼神秘啊。」
「這也是為了讓客人們盡情享受的同時，還能保證隱私。先生，我就不送您下去了，您放心，在這沒有人敢對您不利。」
「我明白，正好我也可以隨便看看，你們這還挺有意思的，我家主人還算滿意。」林江樾繼續拋誘餌。
「夫人滿意就好。」
天空之塔每一層都是權貴富人的遊樂場，這里的遊戲超乎人的想象。
林江樾下到第九層時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極像之前離開賞金獵人小隊的小六，也就是那個被林江樾擊潰自信心的哨兵。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
林江樾感到古怪，然後悄悄跟著那身影進入了第九層的遊樂場。這一層遊樂場的中間是巨大的圓形玻璃柱，上層被打造成樹林的模樣，下層則是水池。
林江樾不動聲色地跟著那身影，現場燈光突然一暗，他不能輕易使用哨兵的能力，只能靜待燈光再次亮起。
「歡迎各位來看今天最精彩的表演！」
廣播里的話音一落，燈光再次亮起，可是那個疑似小六的人已經消失在林江樾的視野里，他四處張望，未能找到熟悉的身影。
林江樾只能暫時放棄。
就在這時，玻璃圓柱里的樹上出現了長著翅膀的鳥人，他們擠成一排，站在樹上唱著歌。鳥人無論男女，聲線都十分尖細，歌聲算不上特別好聽，但和人的歌聲相差很大，所以很受歡迎。
樹下則是那些長著鳥腿的鳥人在跳舞，纖細的鳥腿無法支撐人身體的重量，他們只能強撐著站穩，可身體還是控制不住地搖晃，有一種搖搖欲墜感。
這種可憐兮兮的脆弱引來了現場客人的大笑，還有客人隨手指了一個鳥人，那個鳥人便被帶到這客人身邊，供這位客人滿足獵奇心地觀賞逗弄。
水池里則是一條人魚，他臉頰直至頸部都長著魚鰓，讓他足以在水里生活。他驚慌失措地遊動著，在周圍人赤裸裸的目光中，四處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可這圓形玻璃柱是三百六十度展示的，無論他怎麼躲，都無法躲開那些人獵奇的視線。
林江樾看著這些鳥人和人魚，眸子里湧動著晦暗的情緒。
人魚察覺到在場的人里有一個人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慢慢向林江樾遊了過來。
林江樾立刻意識到他這樣很容易露餡，於是裝作和其他人一樣，露出那種獵奇又殘忍的眼神，像看一件商品一樣地看著人魚。
人魚立刻後退，並朝林江樾齜牙。
林江樾看到人魚的牙齒已經不像人類的，而是完全地變成了魚類的，兩排尖銳的牙齒上有幾個缺口，顯然是掉了幾顆牙齒。
突然人群中傳來慘叫聲，林江樾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見到剛才那個鳥人纖細的腿骨被客人折斷，虛弱地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周圍人一點也不在意鳥人遭受的痛苦，反而蹲在地上好奇地看著與人腿不一樣的鳥腿。
林江樾的手指緊緊攥成一團，指關節泛起了白色。
那條人魚忽然朝玻璃墻狠狠撞去，「砰」的一聲巨響嚇到了在場的客人，但人魚仿佛不知疼痛，繼續瘋狂地撞擊著玻璃墻。
有的客人被嚇到，拔腿就想走，不過馬上就有一道機械的電子音安撫道：「請各位客人安心，這種特制玻璃扛得住十噸重壓。」
在場的人聞言，隨即松了一口氣，那人魚還在撞擊著玻璃墻，那位點了鳥人的客人戴著老虎的面具，他提著鳥人走到玻璃墻邊，那人魚撞得更瘋了。
他們明白過來，原來這人魚是想救鳥人，他們哈哈哈大笑起來，笑這人魚的瘋狂，也笑這人魚的不自量力。
林江樾靜默地站在人群中，看向那些戴著面具的人，覺得他們更像沒有人性的獸類，或者……連獸都不如。
人魚的血染紅了水池，鮮紅的血水中，那個人魚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樹上的鳥人見狀，紛紛跳了下來，圍在水邊嘰嘰喳喳地叫，他們已經說不了人話，但從叫聲和表情中可以感受出他們很擔心人魚。
雖然隔著厚厚的玻璃墻，可林江樾仿佛能嗅到水中的血腥味，這味道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的眼皮一直在跳動。
徽章通訊器里傳來冷艷高貴的女聲，平靜中透著沈穩。
「寶貝，嚇傻了？」
林江樾回過神，望向墻角的監視器，想來是這里的表演也被同步直播到了第十二層。
謝延冷聲道：「我交代你的事完成了嗎？」
林江樾收斂心神：「我怎麼會忘記？我這不是正在幫主人物色嘛。」
「我對這些不人不鬼的東西可沒興趣，你到底是出去玩的，還是幫我辦事的？或者說你想變成和他們一樣的生物？」謝延的語氣充滿了只是將林江樾當成玩物的不屑。
林江樾立刻認錯道：「主人您別生氣，我這就去。」
林江樾快步離開第九層遊樂場，他的步伐非常匆忙，沒有再回頭看一眼被血染紅的水池。
天空之塔第八層其實就是一個奴隸交易市場，只是比起外面的奴隸，這里的奴隸長相更為精致，打扮得更為漂亮。他們全是明碼標價的商品，安安靜靜地坐在玻璃展櫃里，眼神呆滯，神情瑟縮。
林江樾打量著這些奴隸，這些奴隸對上他的視線，有的惶恐地躲得更遠，有的則大膽賣力地扭動著身體，似乎希望早點被買走。
林江樾抿了抿嘴唇，他的秩序區里不僅居住著像賞金獵人小隊和洛之嵐這類找上門的人，還居住著很多他打敗星際海盜時，順手救來的人。那些人如果沒有被救，大多也會成為天空之塔里的商品。
可惜他再厲害，也救不了所有人。
「喲，這是哪個小奴隸跑出來了？」不三不四的調戲聲在林江樾耳邊響起。
林江樾看了過去，見到一個戴著犀牛面具的男人。這個男人有一雙黑色的眼睛，顯然來自於第一星域，甚至來自於帝星塞斯。
林江樾冷冷看了對方一眼，正好看到犀牛男身後跟著的工作人員模樣的人，這人應該是和光頭哨兵一樣的職位，可對方一直不出手制止，顯然是在試探他。
林江樾立刻收斂眼底的冰冷，轉而流露出不安的情緒。
犀牛男似乎很欣賞眼前這小奴隸的倔強：「挺不錯嘛，比起那些被鎖著的奴隸，你可帶感多了，你多少錢？」
犀牛男操控著通訊手環，已經準備買下林江樾。
林江樾低下頭，帶著一點害怕的意味道：「先生，很抱歉，我有主人。」
犀牛男似乎囂張跋扈、強取豪奪慣了，完全不在意地說：「有主人又怎麼樣？我看上的奴隸，你主人還敢不轉給我？」
林江樾瞥到犀牛男胸口別著一枚紅色的飛鳥徽章，很像傳說中的鳳凰。
難道這人是那個人口販賣組織「鳳凰」的客人，或者他本身就是「鳳凰」的人？
林江樾轉念一想，不對，擁有黑瞳的大多出身比較好，加入什麼組織不比加入邊陲星區的星際海盜組織強？而且從對方不差錢的態度來看，大概率是「鳳凰」的客人。
林江樾思索間，犀牛男已經獰笑著向他伸出了手。這手保養得極好，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人才能擁有的，但這樣一只沒有瑕疵的手卻令人作嘔。
林江樾聞到犀牛男手上有淡淡的人血味和火藥味。
林江樾強忍著把犀牛男打穿的沖動，往後退了一步，佯裝慌張地說：「先生，您這樣做不太好吧。」
他表面有多害怕，心里就罵得有多兇，那光頭哨兵說話真是放屁，還說他戴著徽章就不會有危險，結果呢？轉角就遇傻逼。
這里的人再不阻止，別說眼前這犀牛男，就是整個天空之塔他都給打爛！
作者有話說：
推劇情線好難，寫的磕磕巴巴，因為要把好多地方的伏筆歸攏在一起了QAQ，真的是修修改改又三年，我還調了個六點半的鬧鐘就起來碼字了！然後又去上班。
第37章 讓你亂玩
在林江樾快要被犀牛男碰觸到時， 他的通訊器里傳來女人冷傲略帶怒氣的聲音。
「這就是你們天空之塔的待客之道？一而再再而三的輕視我？」
林江樾的手指不輕不重地點著通訊器，剛才遇到犀牛男的時候，他就已經打開通訊器。這種時候他不方便發難， 但謝延可以。
位於犀牛男後方的工作人員立刻阻止道：「犀牛先生， 這位貓先生也是天空之塔的客人，您如果想要一個奴隸，大可以在第七層挑選，晚上我們會將這些奴隸送到您房間， 供您享用。」
他說罷又看向林江樾，語氣恭敬但是是對著林江樾的通訊器：「夫人， 我很抱歉， 讓您的人受到驚嚇是我的失誤。」
「失誤？你們工作可真多失誤。」謝延冷哼道，「回來！」
這一句「回來」自然是對林江樾說的，畢竟這里的人可沒有是非觀念， 萬一犀牛男強行對朝林江樾出手， 那就完了——犀牛男完了， 他們的計劃也完了。
犀牛男雖然未再有進一步的不軌之舉，可他油膩的眼神始終黏在林江樾身上，充滿了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的欲望。
林江樾對上犀牛男的眼神， 對方眼神渾濁骯臟， 令人反胃，明明都是黑眸，差距怎麼就那麼大？
他離開時聽到那工作人員還在向犀牛男賠禮道歉。
「沒勁， 你們這的奴隸都沒勁。」
「犀牛先生，您說的是， 我們馬上改進， 保證您下次來時會有一些不一樣的奴隸。這幾天您可以養精蓄銳， 過幾天就是您最喜歡的狩獵遊戲了，這次我們在原有的獵物中又增加了部分特殊獵物，祝您到時大發神威，狩獵成功。」
「能有多特殊？」犀牛男懷疑道，「別光說大話。」
「正好他們現在在第九層靜養，我可以帶您過去看看。」
提前欣賞獵物也是這些客人可以享受的特權之一。
林江樾聽到「狩獵遊戲」四個字，心里正升起一絲疑惑，又聽到他們提起「第九層」，這不禁讓他把「第九層」和剛才那個與小六極為相似的人聯系在一起。
如果那個人真是小六，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又和第九層有何關聯？
雖然當初小六和林江樾發生過一些事，兩人有隔閡，但林江樾不太相信在外遊歷的小六會加入布萊克黑市，成為施惡者之一，如若連小六都成為受害者，那他更要弄清楚……
林江樾心中有許多疑惑，不過他不能再磨蹭下去，否則會引起對方的懷疑，就在為犀牛男帶路的工作人員警惕地看向他的背影時，他加快離開的步伐。
直至林江樾消失在通道另一頭，工作人員這才放心地收回視線，然後帶著犀牛男往第九層去。
犀牛男還對林江樾戀戀不舍，不過這小奴隸的主人聽上去脾氣還挺大。
「那女的聲音聽著耳生，我之前沒見過？」
工作人員解釋道：「她與您一樣，都是從第一星域來的，是我們的新客人，最近剛到第十二星區來玩。」
「哦？那說不定我還認識她？」犀牛男為難地說，「哎呀，那可就不好辦了，我這人雖然愛搶人吧，可也不好搶認識的人的。」
工作人員笑道：「都是緣分，說不定過幾天她會跟您一起狩獵呢。」
犀牛男不放心地說：「那你們可要查仔細這人的身份了，別讓混進來，我可不想惹上什麼麻煩。」
「您放心，不確定之前，我們肯定不會帶這位客人去狩獵遊戲的。」
——
林江樾離開第七層時，特意從另一側的通道離開，然後裝作不認識路的在第七層晃蕩了一圈，實際上他是觀察這一層的布局。
由於天空之塔是一座圓柱形的建築，上下差異就不會很大，而且逃生通道的位置肯定是固定的。
所以只要他摸透了這一層，就可以推測出其他樓層的大致情況，方便接下來的行動。
就這樣，他花費了一些時間才回到第十二層，在第十二層入口他遇到了光頭哨兵。
光頭哨兵主動上來打招呼：「貓先生，您回來了？沒有買到合適的人嗎？」
林江樾覺得光頭哨兵應該是知道剛才第七層發生的事的，不過對方故意不提，免得再觸他的怒火。
林江樾陪著裝傻，他嘆氣道：「那些人好是好，可惜我家夫人不太喜歡那樣的。」
這里的奴隸都是按照流行標準打造的，全都是長相可愛，偏軟綿綿、嬌滴滴款。
「那些人都太呆滯了，我家夫人喜歡幹凈的、烈的，這樣她才能享受掌控的快感。」
這點倒符合女貴客一直以來的做派。
光頭哨兵揣測道：「夫人是想要剛送來的新人？不過那樣的人沒有好，恐怕……」
林江樾哂笑一聲。
光頭哨兵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對夫人來說，這些都是小意思，那不知夫人想要買幾個人呢？」
林江樾笑著拍了拍光頭哨兵的肩，得意道：「看到我們開來的那艘飛船了嗎？你們有多少人，我們的飛船都裝得下。」
饒是見多識廣的光頭哨兵也露出震驚的表情，你們這是要玩什麼啊？
包廂內的謝延手指輕輕拂過胸前的徽章，外面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林江樾仗著做任務在外面玩的飛起，各種編派他。
「畢竟回程的路漫漫，多點樂子也好，等回到第一星域，還不知道能留下多少人呢，再說我家主人還要帶點禮物回去給朋友啊。」林江樾已經不是在暗示而是在明示了，他們要買很多人，是大單，就看對方上不上鉤了。
光頭哨兵恍然大悟，並自我腦補道：「是不止夫人一人有這需求？」
第一星域是銀河帝國的權力中心，在那想要綁一個人可不容易，更別說綁一群人了。
否則這些權貴也不會大老遠的跑來第九星域的第十二星區玩，就是因為這里算半個法外之地。
林江樾露出神秘的笑容：「我可什麼都沒說。」
林江樾越是這個態度，光頭哨兵越是覺得自己猜對了。
這麼看來這位女貴客是一筆長期的大生意。
「在外面閒聊什麼？」謝延出來的時機恰到好處，讓林江樾下的魚餌吊在一半，他冷冷掃了林江樾一眼，「我發現你最近是越來越不聽話了。」
林江樾忙低眉順眼道：「主人，您別生氣，我這不是再和光頭哨兵商量怎麼滿足您的需求嘛。」
謝延冰刀子一樣的眼神掃向光頭哨兵：「他有什麼用？剛才如果我不阻止，我的奴隸是不是還要拱手讓人，雖然我不在意這麼個東西，可除非我不要了，要不然誰也別想帶走。」
光頭哨兵立刻道歉道：「夫人，我保證不會再讓那樣的事發生。」
「你的保證連屁都不如。」謝延自己的奴隸被人覬覦的不悅表演到極致，佯裝憤怒地拂袖而去。
林江樾看了一眼決絕離開的謝延，又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的光頭哨兵，心想這事應該差不多成了。
雖然執政官齊新拜托他們調查的是那一百多個失蹤者的去向，可在天空之塔也有很多苦難之人，以他和謝延的能力，他們當然可以馬上救下眼前這些人。
可是救人容易，怎麼帶出去卻是個問題，只有鏟除幕後黑手，才能真正救這些人。
自從潛入天空之塔，整件事就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
林江樾忽然明白，或許齊新真正的目的也在於此，他不僅想救那一百多個人，還想救更多的人。
可是一個不受重視的邊陲星球的執政官，無憑無據怎麼能撼動第一星域的權貴，甚至齊新想鏟除布萊克黑市都做不到。
謝延看穿齊新的目的了嗎？
林江樾不由看向謝延，黑紗掩藏了謝延的面容，卻無法掩藏他黑眸中磐石一般的堅定以及寶石一般明亮的光。
他們出了天空之塔，到了布萊克黑市的集市上，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意味著他們很難被監聽，所以林江樾終於可以放松點了。
正是這時，他看到身邊的人忽然停下腳步，那雙黑色的眼睛望了過來。
「以前做任務時我也迷茫過……」
林江樾微微一楞，又聽謝延繼續道：「可後來我明白，只要朝著一個目標，就不會迷茫。」
林江樾聽出了謝延的言外之意，從謝延答應接下這件事開始，他就已經不在意幕後黑手的能量有多大，這里面會有多危險，齊新的目的又到底是什麼。
他只有一個目標：救人。
林江樾莞爾一笑，謝隊長還挺傲啊，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慌。他也希望謝隊長這把帝國利刃可以割破濃重的黑暗。
林江樾忽然又道：「你是不是使用能力偷看我在想什麼？」
「沒有。」謝延其實只是看出了林江樾冒出了很多想法。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謝延沒有解釋，而是道：「沒有你的配合，我無法偷窺你的精神世界。」
「你這是在誇我厲害？」林江樾輕快地說，「哈，誇人就直接點，別拐彎抹角。」
「別多想。」
「你有沒有覺得你現在的話比以前多了？是不是扮演遊戲引出你真實的一面了？悶騷哦？」
謝延冷淡地看了林江樾一眼，林江樾卻笑得更開心，還美滋滋地「偎依」進了謝延懷里，謝延：「……」
「主人，您不生氣了吧？要是您還生氣的話，回去後就盡情懲罰我吧。」林江樾倒不是扮奴隸扮上癮，而是用這身份調戲謝延分外好玩。
謝延微微垂下鴉羽似的眼睫，視線落在林江樾特意做出來的毛茸茸的卷毛腦袋上，冰冷的眸光中似乎又多了一絲其他的意味。
林江樾和謝延回到酒店。
林江樾看到謝延依然很謹慎，再次將房間內掃描了一遍，確定安全後，他才聽謝延問道：「你確定他們會上鉤？」
「如果他們不想失去你這條大魚，肯定會上鉤，不出意外，明天他們就會來聯系你，帶你去見他們的老大。」林江樾語氣輕快，像沒有骨頭一樣躺在了沙發上。
「嗯。」謝延掀下鬥篷，露出利落的黑色短發。
男人穿裙子本來應該很不協調很奇怪，可謝延長期鍛煉，身上沒有一絲贅肉，身材精壯卻不壯碩，加上脖頸修長，肩背筆挺，所以穿上黑裙不僅不怪異，甚至還有種神秘高貴的味道。
林江樾本來躺在沙發上吃水果，見謝延脫了鬥篷，目光不由自主被謝延吸引，他戲謔道：「主人，您還是這樣好看點，用個什麼詞來說去了……嗯，就是有種欲語還休的美，還讓人欲罷不能……」
「是嗎？」謝延轉過頭看向林江樾，冷淡的目光透著一絲危險的氣息。
林江樾覺得這次謝延的反應好像有點不對勁。
謝延慢條斯理地詢問：「玩得很花？」
謝延慢慢靠近林江樾，指腹摩挲著鞭子上的花紋：「很猛？」
「你吃不消？」
林江樾的笑迅速凝固在臉上，他看著步步逼近的謝延，暗道一聲「不好」，立刻轉身翻過沙發，肩膀卻被謝延一把按住，然後用力拽了回來。
林江樾被狠狠拉回了柔軟的沙發上，面向謝延，仰視著對方。
謝延壓向林江樾，並撐開兩只手將他困在沙發上，黑色眼眸深深地凝視著林江樾，溫熱的呼吸拍打在他臉上。
「但你很爽很快樂？」
謝延的聲音還是那麼冷，可林江樾卻覺得他的聲音仿佛在耳畔邊炸開，讓人的心弦都在發顫。
林江樾：「……」
作者有話說：
嘿嘿，讓你亂撩
第38章 主人謝延
林江樾的背幾乎是貼在沙發上， 他已經無處可退，只能仰著頭看著謝延。在那雙黑眸里，他還是看不到任何多余的情緒， 不是玩笑， 也不是質問，好像只是簡單地覆述他說過的話。
謝延的眼神冷冷淡淡，猶如冷冰冰的冰刀，輕輕劃過他的皮膚， 被劃過之處感到一絲絲涼意，可過了片刻， 寒冷之處慢慢升起一絲灼熱。
謝延的視線每落到一處， 林江樾就感覺那里變得奇怪起來。
從林江樾的視角，他可以看到謝延性感的下頜線，完美得無可挑剔， 他順著謝延的臉部輪廓往下看， 只見謝延修長的手指正把玩著黑色的鞭子。
林江樾：「……」
壓在林江樾上方的身體緩緩靠近， 極具壓迫感，他周邊的氣息仿佛都被謝延掌控著。
他們距離非常近，林江樾終於可以看清謝延眼里有什麼了。
是他自己， 一個略微有些緊張的自己。他的喉結不由自主地滾動了一下。
他的小動作沒有逃過謝延的眼睛， 然後他看到謝延挑了挑眉，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讓林江樾心臟漏跳一拍。
「你緊張？」
低沈的聲音飄過耳畔時，像是柳葉條兒撓過耳廓， 讓人心癢癢的，接著林江樾感覺到冰涼的東西貼上了臉頰。
林江樾余光一掃， 是謝延的鞭子正貼著他的臉。
這種鞭子是特制的， 鞭身是柔軟的皮革， 打在人身上只會留下淡淡的紅痕，鞭子末端是柔軟細長的絨毛，當鞭子落下後，這絨毛便會在不經意間擦過傷痕。
林江樾買這種東西給謝延用，本來是為了捉弄一本正經的謝延，沒想到現在反而害了自己。
鞭子順著林江樾的臉頰緩緩滑至頸側，危險十足地貼著他的動脈，鞭子末端的絨毛若有似無地掃過林江樾的鎖骨。鞭身摩擦皮膚造成的疼痛和絨毛帶來的酥癢對哨兵來說，簡直是頂級的雙重折磨。
林江樾呼吸一促，心跳如雷鳴。
溫度似乎升高了，林江樾熱得不行。
忽然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從林江樾屁股後面掉了出來。
那是林江樾的精神體。
林江樾看到謝延的眼簾垂了下去，視線落在他身後的尾巴上。
草！林江樾罵道，他居然被一個向導搞得精神體都控制不住了？他有那麼弱嗎？！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體很不安分，正蠢蠢欲動地往外鉆。
林江樾趁著小東西完全跑出來前，趕緊把它塞回去，當他把小尾巴塞得連一根毛都不見時，他才松了一口氣，就在這時他突然反應過來，瞪向謝延：「你是不是……」
趁我不注意，利用精神力調高了我的身體敏感度！
林江樾還沒把話說完，但當他露出如夢初醒的神情後，謝延就松開了他，他立即明白自己猜對了，謝延果然對他使用了向導的能力。
林江樾以前總是提防著向導這類人，由於他的嚴防死守加上其他向導精神力不強，林江樾的精神圖景穩如銅墻鐵壁，根本不會出現精神體隨隨便便跑出來，五感被向導掌控這種事。
他覺得現在出現這種失誤，就是因為他和謝延來往密切，這讓他對謝延卸了心防，所以他一時不慎，著了謝延的道。
林江樾想通一切後，看向謝延的表情里又多了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這個陰險狡詐，看著正兒八經其實滿肚子壞水的向導！
在林江樾反應過來後，謝延也不跟他玩了，不慌不忙地退開身，並將鞭子扔給了林江樾。
雖然面前的人撤了，林江樾身上的熱度也逐漸退了下去，可他心里似乎還是有一團Y火在燒。
林江樾握著鞭子，看見退開身的謝延鎮定自若地站在那，就好像剛才像個變態的人不是他。
林江樾吃了虧，哪會這麼容易放過謝延？
他忽然用鞭子纏繞住了謝延的手腕，將人拉了回來。他看到謝延眼底閃過一絲訝異，頓時心滿意足，於是越發大膽起來，報覆地說：「主人怎麼剛做到一半就走了呢？」
謝延看了看林江樾，又看了看拉著自己的手，林江樾的手很白，手指似乎還是燙的。
就在這時，林江樾突然側過頭看向大門的方向，他仔細聽了聽，然後立刻朝著謝延輕哼道：「主人，輕點，我受不了了。」
林江樾說這話時滿臉笑容，一點羞恥心都沒有。
謝延：「……」
臉皮這種虛無縹緲，一點不值錢的東西，眼前這人是不要的。
雖然林江樾也算是為了任務，但他更多還是為了打擊報覆謝延，想看謝延失態出糗。
此時門外響起光頭哨兵不合時宜的聲音：「夫人，我為您帶來了好消息。」
「主人……」林江樾這一聲情緒飽滿，帶著喘氣聲求饒道，「主人，嗚……我錯了，您饒了我吧。」
光頭哨兵：「……」他怎麼覺得自己出現得不是時候？
林江樾喊完，望著謝延笑而不語，眼里閃耀著狡黠的光芒。
謝延使用變聲器，配合著不耐煩地罵道：「滾。」
「非常抱歉。」光頭哨兵知道自己打擾了女貴客的好事，馬上慌張道，「那我明天再來求見您。」
林江樾和謝延一唱一和，再次蒙混過關，相信有了剛才的表演，他們這主奴身份是坐實了。
外面的人離開後，林江樾慢慢地松開鞭子，並故意用鞭子末端的絨毛撓過謝延的手腕，然後笑吟吟地看著謝延。
謝延不發一言看著他，還是那般冷淡的模樣，不過這次他收回了鞭子。
林江樾手里的鞭子被搶，也只是輕笑一聲，然後他利落站起身，褪去一身散漫，精悍爽利的氣質盡顯，他語速飛快且認真地說：「我需要出去查點事。」
他不是謝延這種沈默寡言的性格，也不是什麼都不說清楚再惹出麻煩還要隊友來擦屁股的累贅，更不是什麼孤膽英雄，所以不需要謝延多問，他就坦坦蕩蕩將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
林江樾一邊在行李箱中挑選合適的裝備一邊道：「還記得我跟你說的賞金獵人小隊原來的機械師嗎？我今天好像在第九層看到他了，之前我還聽到這里的客人，也就是那個犀牛男說過幾天有個狩獵遊戲，他們會去第九層看獵物。這狩獵遊戲……肯定也不是什麼好玩意。」
林江樾將一把鋒利的小刀藏入褲腿中：「我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小六，如果是他，也不清楚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和狩獵遊戲又有沒有關聯，狩獵遊戲又到底是什麼……所以我要去探探第九層。」
謝延淡淡道：「我也去。」
「不行。」林江樾見謝延被拒後居然微微皺起眉，像是在表達不滿，他忍住笑道，「你還有其他任務。」
他話音一落，就聽謝延應了一聲「好」，然後老老實實地近了近身並附耳過來，靜待林江樾的安排。
林江樾微微一楞，謝延這麼配合這麼好說話？
不過他轉念一想，其實這一路，謝延除了剛才爆發的那一下，其他時候都很配合，讓穿女裝就女裝，讓裝傲慢貴婦就裝得像模像樣。
謝延這人也蠻有意思的。
林江樾微微一笑，他又想起之前礦洞里發生的事，謝延會下命令保護那些礦工，甚至會保護他。
總之謝延這家夥真的超出他的認知範圍，不像他以前接觸和認識到的任何一個人。
謝延冷淡卻不冷血，執著卻不偏執，同樣是高高在上的塞斯星人，卻願意為了他們這鳥不拉屎星區的人去得罪同樣階層的人。這在事後可能會惹出一大堆麻煩，對謝延不僅沒好處，還壞處多多。
林江樾其實有點不理解謝延這種付出，對他林江樾來說，沒有點好處，是使喚不動他的。
當然他雖然不理解謝延，但是也不討厭……
林江樾的視線掃過謝延的頸側和耳廓，謝延的頸部線條修長而漂亮，耳廓挺立，耳垂偏薄，跟他這人一樣略帶點冷清感。
許是因為許久沒聽到林江樾說話，眼前的人動了動，林江樾這才回過神，隨後他在謝延耳邊輕道這次的計劃。
林江樾說完後，看到謝延眉頭皺得更深了，似乎是在說：「就這？」
謝延看了林江樾一眼，林江樾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別這樣啊，你這可是非常關鍵的一環，成敗在此一舉了。」
謝延不理會他的胡說八道，而是披上鬥篷然後向陽台走去，他們的房間在頂層，不僅可以俯瞰整個黑市，甚至可以看到其他房間的陽台。
謝延的目光在同樣在別間陽台上的幾個客人身上轉了一圈，淡淡道：「選。」
那幾個人即使回了房，臉上依然戴著面具，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的身份。
林江樾「嘖」了一聲，道：「這些人是不是虧心事做多了，在哪兒都不敢露臉？」
他吐槽一番後，目光落在離他們陽台大概有五間房那麼遠，位於他們房間下方兩層的陽台上。
「那個戴獅子面具的，他身形和我差不多，就他吧。」
謝延黑色的眼睛盯住了那人，就像蟄伏的猛獸盯住獵物。
向導既然能安撫哨兵，自然也能安撫普通人，只要向導的安撫掌控能力強，他便能使這個普通人迅速感到困倦。
至於林江樾，他當然也可以對普通人出手，只是他是哨兵，不會安撫只會攻擊。
一旦他使用精神力，那人估計會被嚇暈，而不是老老實實去睡覺。
林江樾就在謝延身邊，當謝延使用精神力時，他也能感受到溫柔如水的力量，朦朦朧朧間，他似乎聽到了海水的浪濤聲，看到了皎潔的月光灑在海面。
不一會兒，那個戴著獅子面具的男人開始打哈欠，眼皮也漸感沈重，他在連續打了幾個哈欠後便轉身回房了。
林江樾正準備等另外幾個人回房，就見那幾個人也開始打哈欠，同樣回去睡覺了。
林江樾：「？」
剛秀了一手頂級精神操控的謝延平靜道：「不用等。」
林江樾撲哧一笑：「挺跩啊。」
他說完跳向陽台的護欄，穩穩蹲在狹窄的護欄上，觀察著下方的情況，粗略估算一番後利落地跳下陽台。
夜色中靈活的身影在陽台之間跳躍，敏捷而利索。
謝延望著林江樾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他在林江樾的精神圖景里看到的小動物。
不過想著想著，腦海里閃過的最後畫面卻是坐在沙發里的林江樾身後掉出尾巴的樣子……
林江樾還不知道「他的尾巴」已經深入人心，他跳進獅子男的陽台，觀察了一下屋里的動靜後才輕手輕腳地潛進房間里。
獅子男果然在熟睡。
獅子面具安安靜靜地擺在桌上，他不知道謝延的精神安撫能讓這人睡多久，以防萬一，他又讓這家夥聞了聞助眠藥，保證他可以多睡一會兒。
林江樾又去衣櫃里找了件新的衣服換上，然後用通訊手環掃描了一下獅子男手腕上的手環。
林江樾問道：「賈伊，收到信息了嗎？」
賈伊開心地說：「我終於聽到您的聲音了，我等得快要睡著了。」
「你不需要睡覺，謝謝。」
「那就是等得快要生銹了。」
「那就用你還沒生銹的腦子趕緊破譯吧，需要多長時間？」
「哈哈。」賈伊笑了兩聲，他其實是想像人類一樣發出嘲笑聲，不過作為機器人，他的嘲笑很不標準，有點幹巴巴的，「不需要多長時間。」
賈伊很快就將這人的姓名、年齡之類的信息發給了林江樾。
「哇哦——」賈伊忽然驚嘆了一聲。
林江樾以為他有重大發現，便問：「怎麼了？」
「他的錢也要發給您嗎？」
林江樾道：「不用！」
林江樾戴上獅子男的面具和酒店徽章後，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酒店。
現在雖然已是深夜，可黑市依然人聲鼎沸，白天有白天的生意，晚上就有晚上的生意，這里的生意可不會停下來，真金白銀在這里無休無止地流轉著。
林江樾已經換了一套衣服和發型，輕松地混在黑市的客人中，加上他有獅子男的身份，非常輕松地混進了天空之塔。
天空之塔第九層中間區域是客人觀賞表演的地方，也就是林江樾白天來過的地方，此時鳥人和人魚的表演已經落幕，現在換成了一群兔子人在跳舞，客人們的手肆無忌憚地摸著他們的尾巴和耳朵，兔子人一害怕，眼睛就會發紅，這模樣反而引來客人的大笑，讓客人更興奮。
林江樾深吸一口氣，在這些垃圾中穿梭，走到了那個疑似小六的人消失的通道口，然後觀察了一下四周，確定沒人注意他後便往通道深處走去。
此時，天空之塔第九層的逃生通道外正停著一艘飛船。
光頭哨兵恭恭敬敬地站在飛船艙門前，等待著飛船主人的來臨。
蟒蛇哨兵看他這樣，不由道：「你對X先生的恭敬和忠誠超過了對鳳凰的吧？」
光頭哨兵道：「雖然我原來是鳳凰的人，但X先生給了我新生，讓我變得不一樣。」
蟒蛇哨兵道：「謔。」
這時飛船艙門打開，一只黑腳信天翁飛了出來，銳利的眼神掃過這兩個哨兵，這兩個哨兵馬上低下頭，就連他們的精神體眼鏡蛇和蟒蛇都安安靜靜地低了低蛇頭。
黑腳信天翁巡視一圈後，飛了回去落在主人伸出的手臂上，然後用腦袋蹭了蹭主人，接著這只黑腳信天翁精神體就消失了。
來人戴著面具，面具下是一雙灰黑色的眼睛，犀利的眼神掃過下方的兩個哨兵時，壓迫感十分強。
作者有話說：
你們可以搜一下信天翁，哈哈雖然是大型海鳥，但是好多圖片都傻楞楞的，然後我選了一個不那麼傻的品種。
第39章 被發現了
這個所謂的X先生， 其實就是歇頓·愛德華，他下了飛船，掃了眼旁邊被綁住的低等級哨兵， 然後微微皺起眉。
「怎麼只有十個？不是有十一個嗎？」歇頓戴著變聲器， 聲音比平時多了幾分沙啞和低沈。
光頭哨兵和蟒蛇哨兵相視一眼，蟒蛇哨兵心安理德地低下頭，顯然是把這個可能會觸怒X先生的問題扔給了光頭哨兵來回答。
光頭哨兵硬著頭皮說：「伯得帶走了兩人個。」
歇頓的眼睛微微瞇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揉撚著食指上的戒指， 這戒指的戒面是金紅色的「X」花紋，字母經過獨特設計， 有點像鳳凰展開的翅膀， 在熊熊烈火中燃燒。
光頭哨兵見X先生不滿，趕忙一五一十地匯報道：「這次我們一共找到十一個低等級哨兵，不過今天有個C級哨兵潛入天空之塔企圖救人， 但被我們抓住， 所以一共是十二個哨兵， 伯得帶走了兩個人，現在就是十個哨兵了。」
歇頓掃了那十人一眼，道：「那個C級哨兵被伯得帶走了？」
「是的。伯得準備把那個想救人的C級哨兵送去參加狩獵遊戲， 他說要讓那個不自量力的C級哨兵吃不了兜著走。」
狩獵遊戲其實就是命運之輪的升級版， 有些權貴已經不滿足於只是坐在包廂里欣賞獵物們互相廝殺，他們興致勃，勃地想參與其中， 於是開發了這種以人為獵物，他們自己是獵人的狩獵遊戲。
最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是這些家夥最近越來越囂張， 居然在獵物里加入了哨兵。
歇頓冷哼一聲， 灰黑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嘲笑的意味。
光頭哨兵悄悄看了X先生一眼， 小心翼翼地詢問：「是不是讓他們把這個C級哨兵送回來？」
「不用了。」歇頓覺得伯得才是不自量力的那個人，居然讓哨兵去參加狩獵遊戲，真是不知死活。
歇頓不在意伯得的死活，更不在意那些廢物權貴的死活。
鳳凰是他一手扶持起來的星際海盜組織，伯得其實算是他的代理人。
這些年鳳凰的非法生意做得越來越大，這代理人伯得一被被利益蒙了眼，二是坐久了鳳凰的老大，有點飄飄然了，開始不聽話了，不僅將遊戲越玩越大，還擅作主張從他手里扣人？
如果伯得依然那麼肆無忌憚，指不定會引來賽斯星的注意，那他的計劃就會受阻，他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歇頓已經得出結論，是時候換個代理人了，所以他也沒必要去跟一個即將要死的人計較。
歇頓冷漠道：「把他們送上飛船。」
光頭哨兵點頭道：「是。」
「你做的很好。」歇頓露出讚賞的表情，他很滿意光頭哨兵事事匯報的態度。
「是您給了我新生！」光頭哨兵高興道，「我非常榮幸能為您做事。」
歇頓點點頭，看著光頭哨兵恭敬的模樣，他已經有了新代理人備選。
——
另一邊，林江樾在進入天空之塔第九層表演區旁的通道後遇上一點小麻煩。
一個戴大象面具的男人似乎認識獅子男，所以他一見獅子男，就搖搖晃晃地走了上來，攬住林江樾的肩。
「你不是回去休息了嗎？」
大象男一開口，滿嘴的酒臭味，熏得林江樾差點昏過去。
「咳。」林江樾伸手在鼻子前嫌棄地扇了扇，然後假裝色瞇瞇地說，「這不是放不下這里的小兔子們嘛。」
「哈哈哈！我就說嘛！這些小兔子們可愛極啦，揪住他們的尾巴，就叫得特別慘，哈哈哈！」大象男笑到一半，忽然道，「不對啊，我怎麼覺得你的聲音有點不對？」
林江樾胡謅道：「我有點小感冒。」
「不是，不對不對……」大象男搖頭思索道，「是口音也不對。」
林江樾沒想到這大象男喝醉了還挺警覺，他微微一笑，眼里卻沒有任何笑意：「確實不對，因為他還在睡覺呢。」
「你……」大象男驚恐地看向身邊人。
林江樾一個手刀，幹脆利落地打在大象男的後頸。
大象男瞪大了眼睛，身體僵了一僵後驟然倒了下去。
林江樾趕緊扶住大象男，免得他倒地造成太大的動靜。
這大象男人如其面具，長得肥頭大耳，份量還挺沈。
林江樾抓著大象男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做出大象男醉的不省人事，他扶著走的模樣。
這段走廊每隔十分鐘就會遇到兩個巡邏人，當巡邏人看到林江樾和大象男時，還恭敬地點了點頭。
林江樾成功騙過了巡邏人，來到衛生間，就在他擡腳準備踹開衛生間的門時，從旁邊走來一個機器人：「客人，請問您需要幫助嗎？」
林江樾和機器人大眼瞪小眼，難道他要多廢一個機器人？
機器人感受不到林江樾的殺意，憨憨看著他，繼續問：「客人，請問您需要幫助嗎？」
「不用。」林江樾看著機器人傻里傻氣的模樣，不由想到了家里那個謝延的機器人，他調侃道，「給你一個好評。」
憨憨機器人胸前的屏幕上閃爍起粉色小花：「感謝客人的認可，祝您生活愉快。」
林江樾目送機器人高興離開，不禁地覺得比起這些殘酷狠毒的客人，機器人都要可愛得多。
林江樾想到這就來氣，他沒好氣地將大象男塞進衛生間的隔間，在要離開時，他忽然回過頭看了大象男一眼，最後他不假思索地將大象男的臉埋進了馬桶里。
這才是這些垃圾應該待的地方。
林江樾拍拍手，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衛生間。
他剛出衛生間的門，就瞥見走廊拐角有個陌生的背影一晃而過，快速進去了岔道。
林江樾的記憶力非常好，雖然只見過這人一面，但也從對方的背影認出這人就是跟著犀牛男的工作人員。
林江樾立刻悄悄跟了上去。
這名工作人員只是普通人，壓根沒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他進入一間沒有門牌的房間，約莫過了十分鐘才推著小車出來，關上門後他警惕地向左右看了看這才離開。
然而此時林江樾正利用狹長的走廊優勢，張開四肢，借用手腳的長度和肢體的核心力量卡在走廊上方。
由於他位於房間正上方，看不到房間里的情況，可他看到了小推車上裝了空碗和一些吃剩的食物。
林江樾推測這應該就是關押人的地方了，待那人離開後，林江樾估算了一下時間，巡邏人應該要到了。
果不其然，過了十幾秒，他聽到巡邏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直至一隊巡邏人走過，他這才從墻壁上跳下來，他落地的聲音極輕，像是貓踩在地板上。
他只有十分鐘的時間來開這門鎖，好在這種電子鎖雖然覆雜，但林江樾有賈伊這個「外掛」。
林江樾掃描了門鎖將數據發了過去，然後切換通訊模式問道：「這鎖能開嗎？」
「開什麼鎖？」通訊手環那頭響起的不是賈伊的聲音，而是謝延的聲音。
「咦？怎麼是你？」反正打錯都打錯了，林江樾怎麼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他從容不迫地說，「開你的心鎖。」
謝延：「……」
林江樾真好奇現在謝延是啥表情，雖然大概率是沒有表情，不過他發現用幾千年的土味地球情話來調戲謝延還挺有意思。
林江樾輕快笑了笑，承讓道：「我只是躥頻了。」
「哦。」
林江樾順嘴問道：「一般你遇到不會開的鎖，會怎麼辦？」
謝延冷淡道：「用槍。」
「呃……」林江樾哭笑不得地說，「真是一個迅速的好辦法啊，先不了聊了，我聯系賈伊去了。」
謝延疑惑地問：「他來了？」
「沒有，他在外面幫我呢，就這樣哈，先不了聊了。」林江樾不是一個輕易說「掛了」的人。
結束通話後，謝延望著窗外的夜色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知道賈伊是一個AI機器人，可一個AI能在遠離目標物的地方進行操控，那說明這個AI非常強大，而這AI又是林江樾的父母留給他的……
謝延的眉頭微微皺起，窗外的夜色似乎更濃郁了，幾乎將人完全籠罩。
另一邊林江樾聯系上賈伊，成功開了鎖，在第二隊巡邏人到達的前一秒，他溜進了房間。
他剛一關上房門，就聽到外面響起略有點亂的步伐聲。
是那些菜雞巡邏人沒錯了。
林江樾轉頭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這間房大約有三十多平米，墻壁是特殊材料做的，具有吸光吸音的功能，地上大面積鋪設了地毯，也具有降低行走噪音的作用，墻壁沒有窗，是全密閉空間。
林江樾走到墻角，蹲下身摸了摸地毯，還有余溫，這里的人應該剛被送走。
他仔細地掃視著房內的每個角落，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看看還能找尋到什麼線索。
林江樾逡巡的視線一頓，落在角落一個閃閃發光的金屬上，他拾起金屬看了一眼，隨後攥緊了手。
這金屬是賞金獵人的徽章殘片，在這殘片和附近的地毯上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
每一隊賞金獵人都擁有自己的獨特標識徽章，人走，徽章留。
當年小六離開隊伍後，或許是因為不舍，或許是因為覺得自己還會回來，所以將賞金獵人徽章一起帶走了。
林江樾從殘片上的花紋可以判斷出，這個就是小六那支隊伍的徽章。
現在身為C級哨兵的小六和失蹤者一起消失，這讓林江樾心里產生一絲不安。
這些人抓那麼多哨兵，究竟是為了什麼？
林江樾沒有時間細想，既然這里的地毯還有余溫，說明他追上失蹤者的可能性很大。
他釋放出精神體，小東西落在地上，高興地貼著他的腳蹭了蹭，然後四處張望了一下，似乎是在尋找謝延。
這才見了幾次就惦記上了？
林江樾無力吐槽自己的精神體，捶捶它的腦袋道：「聞聞這里殘留的精神力，幫我追人。」
小東西「嗷嗚」一聲，開心地伸了伸腰，然後開始認真工作了。
很快它就捕捉到了殘留的精神力氣息，然後自豪地朝林江樾叫了一聲，再晃晃腦袋，抖抖蓬松的毛，讓林江樾跟著自己走。
有小東西帶路，林江樾很快就跟到了位於逃生口的飛船登陸通道。
這里有兩條登陸通道，通道另一頭都停著飛船。
小東西向左邊「哼」了一聲，又朝右邊「嗷」了一聲，意思是那批被運來的人分成兩路被送走了。
林江樾揉了揉它的腦袋，示意它做的好。
小東西驕傲地用毛茸茸的小臉蹭了蹭林江樾的手指。
這時林江樾忽然感到身後走來一隊人，他立刻躲進旁邊的箱子後。
不一會兒，從他來的方向走來一隊人，走在頭和走在尾的人都是工作人員，中間八人都是被鎖鏈拴著的普通人，負責看押這些普通人的小頭頭和左邊通道的工作人員對接上，兩邊的人開始核對人數。
林江樾透過通道玻璃窗看到停在外面的兩艘飛船，左邊的飛船明顯是大型貨運飛船，右邊的飛船是戰鬥型飛船。
想來左邊的大型貨物飛船是要把人運去參加狩獵遊戲了，而這八個人也是獵物之一。
接著他看到光頭哨兵和蟒蛇哨兵帶著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從右邊通道走了出來，這面具男全身包的嚴嚴實實，比謝延還神秘。
那人剛與光頭哨兵說幾句話，銳利的眼神忽然看向林江樾的方向。
「X先生，怎麼了？」
「有只老鼠。」
當那雙眼看過來時，林江樾莫名有點熟悉，然而現在壓根沒有他細想的工夫……
面具男話音一落，兩條蛇就快速遊走了過來。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0章 古怪哨兵
那兩條蛇挺著腦袋， 朝著林江樾吐蛇芯子，口里發出「噝噝」的威脅聲，然後猛地撲向林江樾。
林江樾的精神體立刻跳出來， 迅速撲向那兩條蛇， 照著蟒蛇七寸的位置狠狠拍了一爪，然後囂張地踩住蟒蛇的腦袋，強大的精神力幾乎將蟒蛇碾碎，接著小東西又咬住眼鏡蛇直接往外甩， 眼鏡蛇摔在通道窗上成了窗花。
小東西動作速度之快，對面的人連它的模樣都看不清。
光頭哨兵和蟒蛇哨兵按著胸口， 臉色煞白， 口腔里彌漫著鐵銹味，一絲血滲出嘴角。
他們的精神體——蛇——不受他們控制地直接消失了。
這是毫無懸念的碾壓式戰鬥。
林江樾也不戀戰，立刻轉身溜走。
其他守衛反應也很快， 已經開槍朝林江樾射擊， 但這潛入者好像背後長了眼睛， 身手十分敏捷，輕松將他們的射擊全部避開了。
光頭哨兵見狀，強壓著恐懼提上槍還想追。
「不用追了， 你們打不過這人。」歇頓眉頭微皺， 在這邊陲星區還有這麼強的哨兵？他驚訝之余沈聲道，「封鎖這里，一定要把這人抓住。」
歇頓話音一落， 五個穿著金紅色盔甲的人緩緩走下了飛船。
光頭哨兵和蟒蛇哨兵見到這五個盔甲人，心中一驚， 他們曾經見識過這些神秘盔甲人的力量， 並非強大到讓人恐懼， 而是他們似乎沒有畏懼這種情緒，這是最令人心驚的。
X先生那句「一定要把這人抓住」顯然是對這五個盔甲人說的。
歇頓對光頭哨兵和蟒蛇哨兵道：「你倆帶路。」
——
林江樾一邊跑一邊給謝延發消息：「我被發現了，你準備準備。」
林江樾見對面沒回覆，以為是信號不好，又喚了一聲：「謝延？」
「好。」冷淡的聲音在嘈雜的追捕聲和槍聲中響起，溫潤著林江樾的耳膜。
林江樾反應過來：「你慢一拍該不會是因為擔心我又不好意思問吧？」
謝延：「……」
林江樾笑道：「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收到了-感人至深——」
這種時候了，林江樾還有心情開玩笑。
不過他也沒高興多久，就在他說話時，一道激光射向他的後腦勺，他迅速撇頭，躲過了激光的攻擊，激光落在他前方的墻壁上，打出一個黑色的窟窿。
這一道激光射擊的聲音通過通訊器也落在了謝延耳中，平靜的黑眸微微波動了一下。
林江樾看到對面跑來一隊持槍巡邏的人，收斂心神：「不跟你聊了。」
林江樾的通訊一斷，謝延的周遭又迅速恢覆沈寂，可他耳邊槍聲仿佛還沒有消失，他不假思索地給自己小隊發布命令：換戰鬥飛船進入M109808小行星，在大氣層待命。
另一邊，林江樾見到對面的追兵，立刻扔出一枚煙霧彈，然後蹲下身，拔出小腿一側的刀，快速沖入人群中。
林江樾的動作太快，即使這些守衛開啟了作戰視鏡的全身熱成像掃描模式，能從煙霧中捕捉到林江樾的身影，可射擊速度無法跟上林江樾的速度，也是徒勞。
轉眼，林江樾已經到了他們面前。
「啊！」前排守衛發出慘叫聲，吃痛地倒在地上，腿上汩汩流出鮮血。
由於林江樾已經近身，守衛無法開搶掃射，前排守衛剛要拔刀就被林江樾收割了。
讓後排守衛驚恐的是，無形中似乎還有個物體在他們身上踩踏，然而當他們揮刀攻過去時，卻什麼都砍不到。於是一群人變成了混戰。
林江樾輕松過了第一隊追兵，此時他通訊器里響起了賈伊的聲音。
「天空之塔的逃生通道都被關閉了。」
「能奪到控制權嗎？」
「需要四十五分鐘，不過逃生通道除了電子門，還有——」
「還有機械門吧？」林江樾經過方才的作戰，說話時帶著喘氣聲，「我剛才觀察到了。沒關系，你先搶奪通道門的控制權，最好能再幫我制造點麻煩，這里面可都是金貴的客人，他們都得保護著。」
林江樾剛說完，上層忽然傳來爆炸聲，爆炸產生強烈的震動，整個廊道都響起了尖銳的警報聲。
林江樾被警報聲震得雙眼花了花，他剛捂住一邊耳朵，就見到通訊手環上顯示出「謝延請求通話」的字樣，只一秒，謝延就斷掉了通訊，與其說他是要和林江樾通話，不如說他只是發訊號。
林江樾心領神會，立刻明白上層的爆炸是誰造成的了，估計是謝延在白天留了一手。
賈伊道：「第十二層的逃生通道已經被打開，剛才的爆炸是怎麼回事？需要我去救您嗎？」
「不用，這是謝延做的，他幫我爭取了時間和機會。」林江樾揉了揉耳朵，莞爾一笑，「我現在去第十二層，試試能不能混在人群里出去。」
「哇哦——」賈伊高興道，「謝先生是一位不錯的賢內助呢。」
林江樾語塞了一下。賢內助謝延？好像有點刺激？
突然，林江樾感到一股寒冷的精神力在他背後彌漫，寒冷的氣息化為一頭猛獁象向他撲了過來，林江樾的精神體立刻擋下這一擊。
雙方的精神體碰撞，產生一股強大的力量。
對方非常吃力地扛住了林江樾的第一波反擊，臉上的面罩也被林江樾強悍的精神力震碎，露出半張臉。
由於林江樾的精神力太強，對方扛下後，立刻大汗淋漓，像是從水里走出來的一樣。
林江樾轉過身，看到這人雙腿微顫，臉上卻是漠然的神色，仿佛感覺不到害怕。
林江樾蹙起眉頭。這人不太對勁，像是一個提線木偶，感覺不到疼痛，可哨兵對疼痛是很敏感的……
這時，又有一個身穿金紅色盔甲的哨兵出現，沈重的腳步聲在林江樾的背後響起。
林江樾側過身，向後方看了一眼，是一個帶著劍齒象的哨兵。
林江樾臨危不亂，輕松地將手里的小刀轉了個花，然後收入武器袋中。
接著，強大精神力帶起的氣流盤旋在他身邊，他的精神體體形猛長數倍，過大的威壓竟直接讓猛獁象和劍齒象產生猶豫，止步不前。
林江樾的精神體嘶吼一聲，高精神力等級的碾壓使猛獁象和劍齒象兩頭巨獸直接低下了頭。
這兩個哨兵瞪大了眼睛，似乎在和恐懼的本能抗爭，但他們卻又被什麼控制著，無法逃離。
林江樾的精神力化成無數冰淩，襲向這兩個哨兵的精神圖景。
周圍的世界突然一黑，林江樾只能感受到無盡的黑暗。遠方是一團灰色迷霧，迷霧中隱有人影在扭動。
林江樾看著這仿佛深淵一樣的精神圖景，微微一楞。
不僅一個哨兵是這樣，另外一個哨兵的精神圖景也是如此。
這是巧合還是其他原因？
林江樾的精神攻擊太強，直接廢了這兩個穿著金紅色盔甲的哨兵，他們就像一攤軟泥，無力地倒了下去，呆坐在地上，眼中無光，精神圖景變得支離破碎。
當這兩個穿金紅色盔甲的哨兵倒下後，另一邊歇頓手中的小屏幕上也消失了兩個光點，他抿了抿唇，眉頭皺得更深了。
看來想要抓住這個哨兵，需要使用點特殊的武器了。
林江樾擊潰這兩個奇怪的哨兵後，沒有遲疑繼續向前，他現在需要快速上第十二層，才能及時混進人群里。
然而他還沒走幾步，又聽到了那熟悉的盔甲聲。對方有三人，一前兩後地包圍過來，並且對方身後跟了很多帶著武器的守衛。
林江樾的左邊有一條岔道，右邊則是兩扇門，他也不知道門和岔道會通去哪，擡起槍朝兩扇門的門鎖快速射了兩下，門鎖炸開，門自動打開了。
不得不說，謝延的方法暴力卻管用。
林江樾隨便選了一扇門，進去後，發現這里面建有一大片樹林，樹下蹲著一群睡覺的鳥人，樹下還有水池，在聽到有人進來後，水池里響起嘩啦啦的水聲，一條魚尾浮出水面，蕩起層層漣漪。
鳥人們聽到動靜，迷茫地睜開眼，見到林江樾後，嚇得嘰嘰喳喳叫了幾聲，然後瑟縮地圍在一起。
原來這里是關押基因改造人的地方。
林江樾向上看了看，茂密的樹葉很適合遮擋身形，他順著樹幹快速往上爬，躲在了樹葉中。
追兵們很快趕到，他們兵分三路，一隊人去岔道，兩隊人分別檢查這兩間房。
進入關押基因改造人房間的領頭人是蟒蛇哨兵，他一進來就讓手下搜尋房間，然後快步走到鳥人身邊，惡狠狠地問道：「有人跑進來過嗎？！」
那幾個鳥人害怕得擠成一團。
「說！」
蹲在樹上的林江樾握著槍，隨時準備進攻，結果他看到那幾個鳥人一起搖了搖頭。
蟒蛇哨兵威脅道：「敢騙我，就把你們腿打斷！」
鳥人們哆哆嗦嗦，依然搖了搖頭。
林江樾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他沒想到這些鳥人會幫他。
那個蟒蛇哨兵或許是跋扈慣了，不覺得這些玩物一樣的鳥人有膽子騙他，所以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後便真的收隊離開。
林江樾蹲在樹上，確定外面的人離開後，他才跳下樹。
他神情覆雜地看了那幾個鳥人一眼，道：「謝謝。」
那些鳥人嘰嘰喳喳叫了幾聲，可惜林江樾聽不懂他們說的話。
不過他大概能猜出這些鳥人幫他的原因，可能對於這些鳥人來說，無論他是誰，只要是被天空之塔追捕的人，那他們就要幫。
有個鳥人大膽地靠近林江樾，拉了拉林江樾的袖子，然後指了指屋頂，屋頂上方被做成鳥籠的樣子，破壞鳥籠就可以鉆出去，到達第十層。
這是離開這一層最快捷的方法，不過林江樾搖搖頭：「不行，他們到時檢查起來發現那里有洞，就能確定你們騙了他們，你們會有危險。」
鳥人們頭腦簡單，聽不懂這里面的迂回，他們不理解為什麼林江樾破壞鳥籠，自己會有危險，只以為林江樾不懂他們的意思，便焦急地一起往上指。
林江樾嘆了口氣，只能簡單道：「我不能往那走，我爬不上去。」
這幾個鳥人這才聽懂了，只能作罷。
林江樾看著這些鳥人，有點於心不忍，甚至產生了帶他們一起走的念頭。不過他現在自身難保，也不好隨意給出承諾，給了人希望，再將之毀滅才是最殘忍的。但他下定決心，出去後一定想辦法救他們。
林江樾又道了一聲「謝謝」，正準備離開，腳腕忽然被一只冰冷又濕漉漉的手抓住。
林江樾低頭看去，對上一雙幽冷的眼。
水池里的人魚朝他張開嘴，露出森然白牙。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1章 逃出生天
林江樾看著那人魚， 難得有耐心地勸道：「松手，我不想傷害你。」
人魚聞言楞了楞，依然沒有松開手， 而是很真誠地看了林江樾一眼。
正是這一眼打消了林江樾那個如果人魚要動嘴， 他就動手的念頭，他感覺人魚似乎不是想咬他，然後他看到人魚從嘴里吐出一顆光澤溫潤的珍珠。
人魚將珍珠放在水里晃了晃，沖洗幹凈才小心翼翼放在林江樾腳邊， 然後松開抓著林江樾的手，兩只手搭在水池邊緣， 眼巴巴望著林江樾。
這副老實乖巧的模樣與他之前齜牙嚇唬林江樾的樣子完全不同。
「這個圓圓的小石頭， 你們喜歡……」人魚的智商比鳥人高，但因為身體被改造過以及長期無人溝通交流，他說話很磕巴， 不過好歹能表達出明確的意思， 他將珍珠往林江樾的腳邊撥了撥，「給你。」
林江樾驚訝地撿起珍珠，這東西很受貴婦人的喜愛，一顆上等的珍珠能值幾千信用點。
「他們不懂， 你不想連累他們， 我懂……」人魚努力表達著自己的意思，期盼地望著林江樾，「你好人， 求……求你救救我們……我可以幫你找這種圓圓的小石頭，好多好多。」
人魚生怕林江樾不願意， 揮舞著雙手畫了好幾個圈， 表示他能找好幾筐。
林江樾握緊了珍珠， 他的體溫讓那顆冰涼光滑的珍珠慢慢熱了起來。
這是他收到的最不起眼的任務報酬，卻是他最無法拒絕的任務。
「之前兇你，不對……」人魚見林江樾不說話，誤以為他記仇，焦急地解釋道，「不對是我，我不是有意要嚇你。」
人魚急切地說：「鳥他們無辜的……」
「這單任務我接了。」其實剛才在鳥人幫助林江樾時，林江樾就已經拿定主意，所以就算人魚不給他珍珠，他也會救人。
人魚滿臉茫然，他不懂接單是什麼意思，魚尾急躁地拍打著水面。
林江樾見人魚露出困惑的表情，便又用人魚能理解的話道：「我收下你的漂亮小石頭，出去後我一定想辦法救你們。」
人魚眼睛一亮，他先是朝林江樾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對那群鳥人高興道：「出去，我們出去，可以自由了！」
那群鳥人跟著笑了起來，也不知道他們是聽懂了人魚的意思，還是純粹因為看到人魚那麼高興才跟著笑。
林江樾不能再待下去，待的時間越久，暴露的風險就越大，真暴露了他自己倒是不怕，只是怕會連累人魚和鳥人，所以他收好珍珠，決絕地轉身離開。
他離開時，聽到身後的人魚還在雀躍地跟鳥人們解釋。
「傻笑傻笑……是不是傻你們……」人魚被傻乎乎的鳥人們弄得有點氣急敗壞了，「自由……是自由……我們可以出去了，自由，懂了嗎？」
「嘰嘰！！」
「嘰嘰嘰！」
越來越多的鳥人懂了「自由」一詞，他們都高興地嘰嘰喳喳了起來。
人魚趕忙提醒：「小聲點，別被發現……」
那些鳥人的叫聲果然輕多了，但依然透著歡快。
忽然，林江樾背後的聲音同時消失，他疑惑地回過頭，見到人魚和鳥人都安安靜靜望著自己，眼底滿是希冀的光。
那一刻，自認為除了錢六親不認的林江樾仿佛被什麼東西擊中。
那似乎是比金錢更能讓人產生動力的東西。
他按了按口袋里的珍珠，在人魚和鳥人的注視中離開了房間。
林江樾出去後仔細聽了聽，確定附近沒有人，便繼續往前走。
天空之塔被外人闖入的消息驚動了鳳凰的伯得，他立刻開始指揮手下們實施抓捕行動。
「客人呢？客人們都安全嗎？」伯得先是確定客人是否得到妥善安排，畢竟這些金貴的客人才是他們金錢的源泉。
守衛匯報道：「客人已經被護送去第十二層了，他們都從那里乘坐飛船離開。」
伯得松了一口氣：「保證客人們的安全是第一要務，不能有任何閃失。」
「是！」
伯得思索了一番，由於慣性思維，他覺得這個闖入者現在肯定急著出去。
伯得厲聲道：「馬上！你們馬上盯緊第九層每個通向外界的出口！不僅是逃生通道，還有擁有連接外界的窗戶的房間，全部都給我盯緊了！」
伯得調集大部分守衛力量守住出口，但他不知道，林江樾的目標其實是第十二層。
不一會兒，通訊頻道里響起守衛們的匯報。
「報告，第二逃生通道沒人，門也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報告，9010號房的窗戶完好無損。」
一個又一個的報告聲在通訊頻道里響起，伯得還沒有意識到他追蹤闖入者的大方向出現錯誤，而是很滿意地說：「很好！這些出入口都給我守好了！這家夥現在插翅也難飛！」
「如果人跑了，」伯得冷森森地威脅道，「你們知道是什麼後果，我會把你們全部扔去狩獵遊戲！」
在第一逃生通道等待的歇頓聽著通訊頻道里此起彼伏的聲音，眉頭微微一皺。
他手指輕輕敲擊著屏幕，仔細思索幾分鐘後恍然大悟，他冷聲吩咐那三個金紅盔甲的哨兵：「你們馬上去通往第十層的通道口。」
——
林江樾在走廊上遇到了落單的戴著面具的客人，這可真是送裝備上門。
他直接將人打暈，然後取下對方的老虎面具，再將獅子面具蓋在那人臉上。
剛換下面具的林江樾聽到前方響起淩亂的腳步聲，是那群雜魚守衛來了。
林江樾扶了扶臉上的老虎面具，在那些守衛出現並用槍指著他的瞬間，他發揮影帝般的演技，略帶驚惶和憤怒地罵道：「你們想做什麼？！好大的膽子啊！居然敢用槍指著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這些守衛收到的消息是尋找一個戴著獅子面具的男人，所以在發現林江樾戴著老虎面具後便放下了槍。
領頭的守衛道：「客人，非常抱歉驚擾到您。」
林江樾重重「哼」了一聲，不滿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這里鬧哄哄的！我從衛生間一出來，人全沒了！」
領頭的守衛解釋道：「客人，這是一次安全演習，目前第九層要被封鎖了，請您盡快前往第十二層乘坐飛船離開。」
「你們這地方可真是莫名其妙！我還沒玩夠呢，就要趕我走。」林江樾不耐煩地抱怨，然後明知故問道，「往哪兒走？！」
領頭的守衛不敢吱聲，恭恭敬敬地給林江樾指了一個方向。
由於第二次偽裝，林江樾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上第十層的通道口。
通道口空蕩蕩的，只有三個盔甲哨兵等在那，他們一見到林江樾，三雙眼睛齊刷刷向他看來。
林江樾的小伎倆可以騙過普通人，但無法騙過哨兵，他就算換了面具，這三個哨兵也能認出他。
林江樾輕松地微笑道：「不錯啊，看來你們鳳凰還是有有腦子的人。」
這三個穿著盔甲的哨兵對林江樾的調侃無動於衷，像群木頭人；
「你們三個一起上吧，別浪費時間。」林江樾收斂笑意。
其實他不再偽裝，直接挑釁這三個哨兵，還有一個目的，他想再探探這三個哨兵的精神圖景，之前那兩個盔甲哨兵的精神圖景太奇怪了。
林江樾話音一落，強大的精神力化作無數冰淩，向那三個哨兵飛去，與此同時，他的精神體也撲向了其中一名哨兵的精神體。
這三名哨兵自知無法與林江樾進行精神力對抗，所以他們強忍著被林江樾精神力碾壓的痛苦，艱難地舉起槍，顫抖著向林江樾射擊。
林江樾偏頭一閃，躲過了對方的子彈，紅色的子彈在他身後炸開，彈殼中冒出塵埃般細小的粉末。
「砰」「砰」「砰」，接二連三的槍聲響起，林江樾身手敏捷地躲避子彈，同時向那三個哨兵靠近。
林江樾一近其中一名哨兵的身，就直接扣住對方的手，強行奪下了槍，然後再用槍柄重重擊在對方的面罩上，面罩碎裂，從裂縫中他看到一雙沒有感情的眼睛。
這眼神與之前那兩個盔甲哨兵的如出一轍。
緊接著林江樾看到這哨兵的眼球開始充血，額角血管也鼓了起來，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神情變得扭曲。
這哨兵松開了林江樾，捂著腦袋猛地後退幾步，開始痛苦地嚎叫。
林江樾：「？」
他沒有把對方的手扭斷吧？
不對，林江樾很快意識到，這哨兵發狂不是因為他。
林江樾太熟悉這癥狀了，之前在礦洞里，那些哨兵發狂時也是如此。
就在他納悶時，他看到周身彌漫的細小紅色顆粒，如同血霧一般籠罩著他。
林江樾下意識屏住呼吸，並低下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彈殼全是空的，彈殼周圍紅霧濃度最高，他很快反應過來這就是紅霧的來源。
另外兩個面罩完好無損的盔甲哨兵並沒有管他們發狂的同伴，而是繼續朝林江樾射擊。他們根本不用在意子彈能否打中林江樾，他們只需要讓子彈打中堅硬的物體然後炸開，釋放出紅霧就行。
剎那間，整個通道都彌漫著紅色的霧。
即使林江樾屏住呼吸，也只能起到暫緩的作用，因為這些紅霧仍會侵蝕他的皮膚、眼睛、嘴唇……
林江樾肺部的空氣越來越少，視野被染成了紅色，體內的血液猶如萬千鋼針遊走在血管中，幾乎要刺破皮膚噴湧而出。
林江樾吃痛地呻吟了一聲，他無法再屏住呼吸，吸入大量紅霧。
剎那間，他的五感變得超乎尋常地敏銳。
各種各樣的氣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隨著空氣灌入林江樾的肺部，這些味道就像玫瑰花的枝莖，鞭笞著他的氣管，每一次呼吸都痛得像受刑，撕裂的疼痛感從胸腔炸開，蔓延至全身。
林江樾握緊雙拳，指甲幾乎掐進掌心，他能聽到整座天空之塔里的人說話的聲音，走路的聲音，甚至是呼吸的聲音。
他對周圍的感知範圍逐漸擴大，甚至覆蓋了整座布萊克黑市，越來越多的聲音湧入他的耳內。
「你們這些垃圾，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真是掃興！」
「哇，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飛船從天空之塔飛出。」
「天空之塔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亂糟糟的。」
「反正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是咱們能管的。」
「求求你，再寬限我一點時間……這樣……我把小孩押給你……」
「嗚哇——爸爸——嗚嗚嗚——」
「你想獲得新生嗎？加入我們！」
林江樾甚至不僅能聽到聲音，他還看到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在眼前閃過，這些人有哭的有怒的有瘋的。
煩冗的信息碾壓過林江樾的神經，使他無法再冷靜思考，他現在只想……只想瘋狂地釋放……
林江樾睜開雙眼，眼底一片猩紅，強大的精神力源源不斷往外湧，他的精神體也暴長數倍，暴躁地發出怒吼聲。
兩個正常的盔甲哨兵和那個已經發狂的哨兵都被他的精神力鎮壓住，居然一步都動彈不得，他們的精神體瞬間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
隨後林江樾的精神力卷起紅霧向另外兩個哨兵襲去，這兩個哨兵的面罩碎裂開，同時吸入了紅霧。
可他們連發狂的機會都沒有，就崩潰地跪在了地上，原本無神的眼睛似乎出現了一絲清明，因本能產生的恐懼清晰地映在眼底，他們的身體就像觸電一般猛地顫了顫，然後僵硬地倒了下去。
此時林江樾已經失去了理智，他的精神力如同無形的沖擊波，震蕩著整個第九層，還滯留在第九層的守衛忽然覺得腦袋劇痛無比，紛紛倒地發出痛苦的哀嚎。
林江樾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渾然不覺。
此時他的精神圖景里一片黑暗，他看不到熟悉的屋頂，看不到月光，看不到星星。
天上地下都只有一種顏色，那就是濃墨一般化不開的黑色。
他還能看到許多模糊的、痛苦的黑色幽靈。
無論他走了多遠，周圍依然是無邊的黑暗。
突然，林江樾看到一個閃著白色光芒的幽靈。這幽靈長得很高，與其他猙獰扭曲的黑色幽靈不同，這個白色幽靈輕盈而透明。
林江樾注視著那白色幽靈，莫名的熟悉感湧入心頭。
林江樾張了張嘴，一個名字情不自禁地從嘴里吐了出來。
「謝……謝延？」
林江樾很快又陷入失神狀態，他歪著頭，疑惑地想：這是誰的名字？我認識他嗎？
——
謝延忽然擡起眼簾，望向不遠處的天空之塔。
「隊長。」
「隊長？」
謝延的通訊器里響起宋亦舟連續兩聲輕喚。
謝延回過神，一邊向天空之塔的方向走一邊道：「六人潛入制造騷亂，我救人。」
進入和潛入的區別就是前者可以大張旗鼓，後者需要隱瞞身份。
宋亦舟：「明白。」
另一邊，作為A級向導的歇頓能感受到浩瀚如海般的精神力能量波動，他微微瞇起眼，是他大意了，他沒想到這哨兵的精神力等級這麼高，即使是他也無法制住這失控的哨兵。
出現一個失控的頂級哨兵，後果不堪設想，此地不宜久留。
歇頓毫不猶豫登上自己的飛船，離開了天空之塔。
他站在舷窗邊，冷漠地望著越來越遠的登船口，他知道，如果這失控的哨兵不停下來，這里恐怕會變成一個活死人墓。
所有人的身體還能保全，但精神卻被徹底摧毀，全都成為行屍走肉。
不過歇頓也不在意這些人的死活，只是可惜了他一手扶持起來的鳳凰，如若鳳凰在這全軍覆沒，他需要花點時間和精力再建一個。
他有點可惜失去了捕獲這哨兵的機會，如果他能再多點時間籌劃，說不定可以將人生擒。
不過人生總歸要有點遺憾。
歇頓的手指輕輕一點，開啟了那五名已經被廢的盔甲哨兵的自毀程序。
天空之塔里，林江樾已經失去理智，他不記得自己要做什麼，只憑本能向第十二層走去，他的精神力為他形成了堅實的壁壘，加上精神體的守護，周圍的人根本無法接近他。
林江樾手腕上的通訊手環振動了起來，原本只是輕微的振動感，現在對林江樾而言卻像錘子在猛地擊打手腕骨。
林江樾疼得受不了，狠狠拽下通訊手環。
「林江樾。」
冰冷的聲音從通訊手環里傳來——在賈伊的遠程幫助下，林江樾的通訊被強行接通。
林江樾微微皺眉，臉上露出一絲疑惑，這聲音有點熟悉，他最近好像經常聽到，總是那麼冷淡，那麼平靜，就像夜空中的月光。
「你在哪？」
身處黑暗的林江樾好像看到有一縷月光穿過雲層，靜靜地灑了下來。
林江樾怔怔地望著天地間唯一的一抹光，寧靜的光籠罩在他身上，形成淡淡的光暈。
「我看到你了。」身為向導的謝延自然能捕捉到哨兵的精神力，何況林江樾失控的精神力宛如一頭兇獸，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謝延深知哨兵失控的危害，這種危害不僅僅是對其他人，對哨兵本人也會造成久久難愈的傷害。
謝延凝望著天空之塔，沒有感情地說：「林江樾，給你三秒鐘，收起你毫無節制的精神力，否則我上去。」
冷冰冰的聲音如同一盆冷水，不，應該說是仿佛將整個海洋的冷水都潑向了林江樾。
林江樾驟然清醒：「謝延？」
謝延怎麼會在？他不是應該在酒店嗎？
就像謝延能感受到他，他也能感受到謝延就在天空之塔的外面。
「草？還真是你？你剛才那麼兇做什麼？不知道對一個暴走的哨兵溫柔點嗎？你那麼兇，以後哪個哨兵敢要你？」林江樾覺得他真是活見鬼了，為什麼剛才在精神遊離時聽到謝延的聲音會想起月光這種溫和的景物？謝延他配？
「噝——」林江樾倒抽一口冷氣，「痛死老子了。」
林江樾一邊說著一邊往窗邊走去，往下看了看，高挑的身影冷冷淡淡地立在那，站姿很標準，不當雕像可惜了。
林江樾一恢覆神志，有了一點力氣後，就開始調戲謝延：「我不是讓你在酒店等我嗎？你跑出來算不算違背命令啊？噝——」
林江樾痛得輕輕倒吸了一口冷氣，咬牙堅持把話說完：「你不聽話啊。」
謝延冷淡道：「不算。」
林江樾「嘁」了一聲，然後他看到謝延舉著一把槍，槍口無情地對準了自己，不過謝延說話的聲音更無情。
「跳。」
「你這是要我死？你確定不會摔死我？」雖然林江樾嘴上嘀嘀咕咕，卻還是毫不遲疑地跳了下去，呼嘯而過的風像刀割著他的皮膚，一刀一刀……
「好痛啊……」林江樾呢喃道。
風很大，把他的呢喃吹散了，但這聲輕語還是落入了謝延的耳朵。
謝延眸光微動，但他手上的動作沒有受到影響，手指輕輕一按，扣動扳機，一股氣流從槍口噴出，包裹住林江樾。
林江樾安全落在地上，撞擊感明明已經降低很多，但依然讓他痛得跟骨頭斷了似的。
經歷過幾番鏖戰又發過狂的林江樾有點狼狽，偷來的衣服掉了幾顆扣子，領口微敞，原本平整的精致面料皺巴巴掛在身上，他臉上沾了一點血，頭發淩亂，眼底還有沒有完全散去的猩紅色，可這樣的他卻透著幾分別樣的美。
林江樾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正準備起身時，視野里出現了兩條筆直修長的腿，他的視線順著這兩條腿緩緩往上移，最後定格在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
逃出生天的林江樾眨眨眼，輕佻地笑了笑，眼底的紅色變成了一抹宛如桃花的艷色。
「謝隊長，你快把我搞散架了。」
作者有話說：
林江樾：只要我還有口氣，我就要調戲謝延。
好多人都猜人魚是不是要咬人，其實人家只是想送珍珠啦。
第42章 自損八百
林江樾語調懶洋洋的， 仿佛只是去度了個假。
布萊克黑市這次駐紮的星球上，月亮特別大，月光也特別皎潔， 跟林江樾夢里的一樣。他看見月光灑在謝延身上， 將謝延的皮膚照成冷白色，無形中為這名殺伐果斷的隊長增添了幾分清冷。
林江樾望著謝延，出神看了幾秒，然後他伸出手：「拉我一把。」
他看到謝延的視線落在他手上， 明明是那麼冷淡的目光，卻讓他皮膚跟被燙著似的。
緊接著一個冷硬的東西落在他手里， 是林江樾最喜歡的槍， 不是謝延的手。
林江樾：「……」
謝延目光平靜，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別撒嬌，起來。」
鬥大的問號和嘆號出現在林江樾頭頂， 他什麼時候撒嬌了？！
林江樾握著槍， 然後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謝延的衣擺。在他抓住謝延時， 謝延沒有避開，但也沒有幫他，只是一動不動地站著， 跟個木樁似的。
林江樾這個幼稚鬼不服氣地想， 你不拉我，我就拉你。
那麼好的木樁，林江樾才不會放過， 於是他將謝延的衣擺作為著力點，從地上站了起來。
「賈伊， 林江樾安全， 幫我們找一條回去的路。」
「謝先生， 非常感謝您的無私相助，現在為您安排路線。」
林江樾聞言楞了楞，幾步跟上謝延：「你們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謝延道：「你暴走的時候，我聯系了賈伊。」
賈伊啰唆道：「我覺得「勾搭」這個詞使用的語境不對——」
林江樾打斷道：「你好好找路。」
「好的。」賈伊開始勤奮工作，並順便吐槽，「您對我的態度比對謝先生的糟糕多了呢。」
林江樾：「……」
賈伊不給林江樾反駁的機會：「我已經將一條最近的路發送到你們的通訊器中。」
林江樾看著被拽斷的通訊手環，倒是還能用，只是不好用，他看不清圖，通話聲音也斷斷續續的，他露出尷尬而無奈的表情，然後向旁邊瞥了一眼。
謝延的裝備就要高級得多。通訊手環直接和作戰視鏡相連，所有信息都可以顯示在視鏡中，同時還能將信息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呈現在前方。
這種技術倒不尖端，林江樾自己也研制出過一套作戰視鏡，不過謝延的裝備優勢在於同步速度很快，幾乎沒有延遲。
謝延收到賈伊的信息後，同步傳輸給了潛入布萊克黑市制造混亂，協助他回酒店的隊員，默契使他無須多吩咐，那些隊員就知道該怎麼做。
林江樾盯著謝延的裝備，忽然湊了上去。
由於靠得太近，謝延本能地身體一頓，余光掃了眼林江樾，他並沒有退開。
林江樾肆無忌憚地朝謝延笑了笑，然後厚臉皮地使用著謝延的通訊器：「賈伊，試著幫我查查天空之塔第九層里被囚禁的人魚和鳥人的情況。」
他有點擔心他的精神力暴走對這些基因合成人造成了傷害。
賈伊道：「現在幫您搜尋。」
只要是電子類的東西，賈伊就有他自己的辦法。
林江樾說完正事，又看了謝延一眼，嘿嘿笑道：「謝隊長，你挺好聞的。」
林江樾說的是實話，之前在天空之塔，他被那些混雜的味道嗆得肺都要炸了，現在聞到謝延的味道，他覺得無比舒暢。
科米爾的聲音突然從通訊器里冒出來：「林江樾，我們隊長什麼味道？」
「誒？」林江樾摸了摸鼻子，「怎麼有人啊？」
「不止我一個人，我們全小隊都在，大家都聽到你調戲我們隊長了。」
「噗——」不知道是誰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們就這麼喜歡聽墻腳？」
科米爾鼓勵道：「你可以當我們不存在，快點告訴我們嘛。」
「哦……」林江樾輕哼道，「你們隊長是什麼味道，我幹嗎要告訴你們？有本事你們自己來試試。」
通訊頻道里又多了幾聲悶笑。
謝延冷淡道：「事情結束後，全部去清洗飛船。」
這下所有人都笑不出來了，全都在哀嚎。
「不是吧？隊長要這麼狠嗎？」
「隊長，我可什麼都沒說，也沒笑啊，我可以舉報，剛才是格里和格恩笑了。」
「你這家夥要點臉！你沒笑出聲，但你臉上明明掛了笑意！」
「飛船那麼大誒，要洗到什麼時候啊……」
「隊長，可不可以打個商量，只洗駕駛艙？」
「整艘飛船，回塞斯星前，足夠了。」謝延無情地澆滅了隊員們的希望，並暫時關閉了八卦的通訊頻道。
林江樾原本笑吟吟地聽著他們鬥嘴，突然聽到那句「回塞斯星前」後，他微微一怔，腳步不由自主慢了下來。
謝延察覺到林江樾的停頓，詢問道：「痛？」
林江樾才剛結束暴走狀態，精神力其實還是有點不穩定，加上他們現在要趕著回酒店，他更無暇去調整自己的五感，五感超載對他身體造成的疼痛必然比以前更強。
只是林江樾不想拖後腿，一直在強忍。
「開玩笑，」林江樾收斂心神，嘴硬道，「再痛我也忍得住。」
林江樾見謝延側過頭，黑眸淡淡看了他一眼，他想從那雙黑眸里看出點其他的情緒，可顯然謝延沒給他機會，很快又向前看去。
如若是他那些小弟，必然會啰啰唆唆要他先休息休息，他再浪費口舌安慰一番，雙方拉扯就要浪費掉不少時間，可林江樾能從謝延這感受到一種不需要多言的默契。
在隊員和賈伊的幫助下，林江樾和謝延又快又安全地回到了酒店附近。
不過現在怎麼進去是個問題，他們肯定不能從大門走，倒是可以從陽台爬回去，雖然對現在的林江樾來說有點困難，但他還可以撐一撐。
林江樾望著最高處的陽台，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氣，讓空氣緩緩灌入疼痛的肺部，然後堅定道：「走吧。」
謝延看向另一個方向，道：「酒店由飛船改成，所以有檢修道。我已經讓人引開酒店守衛的注意力。」
林江樾跟著謝延到了檢修道的出入口，這里很狹窄，只能容一人通過。
謝延站在入口，沈默地看著林江樾。
林江樾無奈地說：「你就不能不擺造型，說一句「你先」？」
謝延的「造型」紋絲不動。
林江樾嘀嘀咕咕地爬上檢修道的梯子，然後他聽到謝延跟進來的聲音。
他進檢修道後沒多久就收到賈伊發來的好消息：「人魚和鳥人沒有受到太大影響，狀態還不錯。」林江樾旋即放下心。
林江樾望著檢修道頂部，只有一片被出口框住的星空。
如果是謝延在上方，他看到的風景肯定比星空還美。
林江樾嘆氣道：「可惜了，應該讓你先走的，這樣就可以看到一些平時看不到的風景了。」
「哦。」
謝延的聲音很冷漠，這讓林江樾懷疑他沒聽懂自己的調侃。
「我的風景好看嗎？」林江樾為了調侃謝延，已經開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了，突然林江樾感覺小腿被堅硬冰冷的東西頂住。
謝延會做越矩的事？
自然不會。
那只是槍罷了。
「你也就會拿槍頂著我，有什麼用？你又不會真開槍……」林江樾說話時，其實全身痛得牙齒都在發顫，但他還是逞強說完了，「下次換個東西威脅我吧，可能還有用點。」
林江樾的衣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松開了，空蕩蕩地飄在空中，從下方剛好可以看到他精瘦的腰身，還有光滑漂亮的後背。
謝延收回了槍，也收回了視線。
林江樾握著金屬架的手很痛，筷子般粗細的鋼筋又冷又硬，仿佛在割他的手。
不過他強忍著疼痛，快步向上爬。
當他們回到房間，關上門的那刻，林江樾終於不需要再強撐，他雙膝一軟，像一攤泥倒在地毯上，縮在地毯上艱難地喘著氣。
林江樾已經克制太久，一旦放松下來，被他強忍著的疼痛全都鉆了出來。他身上很快就大汗淋漓，濕漉漉的頭發都軟軟地貼在臉頰上，濕潤的衣衫也貼著身體，勾勒出流暢的腰部線條。
地毯柔軟的絨毛摩擦著林江樾的臉，帶來又麻又癢的感覺。
林江樾聽到腳步聲靠近，然後看到一雙被皮靴包裹的小腿，結實修長，有種男人的性感。
林江樾虛弱地擡起眼睫，看了謝延一眼，然後慢慢垂下眼簾。
林江樾的精神體跳了出來，擔憂地繞著他轉，轉了幾圈後，他的精神體又焦急地用腦袋拱了拱謝延，兩只爪子扒拉著謝延的褲子，用那藍汪汪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謝延。
小東西「嗷嗚嗷嗚」地向謝延求助，急促的嗚咽叫聲中偶然蹦出幾聲「喵」。
「你的精神體比你坦誠。」
林江樾昏昏沈沈的，隱約聽到有一道低沈的聲音這麼說，然後他被人扶了起來。
這人環抱著他，體溫隔著衣衫源源不斷傳來。
他的身體對任何碰觸都很敏感，但神奇的是這人抱著他時，兩人身體發生摩擦。
他沒有覺得疼痛，反而感覺很舒服，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溫和的水流包裹著，流水撫過他每一根疼痛難忍的神經，使他劇烈跳動的心臟緩緩平靜下來，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靜下來。
他就像一艘小船，漂蕩在茫茫無際的大海上。
一聲清脆的「哢嗒」聲突然將林江樾從夢境的海里拉出，他艱難地掀開眼睫，看見謝延面無表情地站在他面前，而他被由皮革和軟毛制成的特殊腕鎖鎖住了手腕和腳腕，整個人被吊在架子上。
林江樾稍微恢覆了一點意識，有氣無力地說：「我們回來了？開始下一步計劃了？」
謝延道：「嗯。」
「唔……」林江樾弱弱地應了一聲，然後他聽到衣服摩擦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是謝延在脫作戰服。
「我們計劃里沒有「當著我的面換衣服」這一環吧？」林江樾嘴上這麼說，視線倒是一點沒有挪開。
謝延身高腿長，身材是完美的倒三角形，肌肉緊實卻不壯碩，當他換上女貴客的鬥篷與長裙，便又是那位神秘高貴的女客人了。
林江樾想吹一聲口哨，卻發現自己沒力氣吹出聲，只能放棄吹口哨，只用語言戲謔道：「身材不錯嘛。」
謝延把黏著自己的小東西擺到了林江樾的腦袋頂，今天大殺特殺過的小東西傻乎乎地歪著腦袋，眼巴巴望著謝延。
「待在這。」
「嗷——」
林江樾：「喂……」
小東西安安心心地窩在主人頭頂，毛茸茸的四肢垂下來，兩只前爪剛好垂在林江樾臉頰邊，尾巴則高高翹起來，像是給林江樾戴了一頂毛茸茸的帽子。
林江樾擡了擡眼睫，努力收回自己的精神體，壓在他腦袋頂的重量消失了。
這時小房間外響起了敲門聲，是天空之塔的人來搜尋闖入者了。
這在林江樾和謝延的意料內，也在他們的計劃內。
謝延不動聲色地走出小房間，隔著大門冷漠而不悅地問：「什麼事？」
「客人，剛才天空之塔發生了一些事——」門外傳來一名陌生守衛的聲音。
方才在林江樾精神力暴走時，光頭哨兵和蟒蛇哨兵受到重創，目前兩個人都在養傷，搜尋的事便交由其他人負責。
「我知道。」謝延佯裝惱火地打斷陌生守衛的話，他傲慢道，「我又沒死，我聽得見，這和你過來打斷我的好事有什麼關系？」
陌生守衛解釋道：「客人，是這樣的，剛才天空之塔出現了一名闖入者，我們追捕過程中，看到他往酒店的方向跑了，我們也是擔心他偷偷藏在酒店里，所以為了您的安全著想，希望您可以開門讓我們幫忙檢查一下。」
天空之塔出現闖入者，伯得第一個懷疑的對象就是這位神秘的女貴客。
畢竟她剛到就出現這樣的事，可他又不能做得太明顯，畢竟經過之前多番試探，女貴客已經有了怒意。
萬一在這事上他冤枉了這位女貴客，恐怕要損失一大筆生意，所以伯得讓一名守衛帶隊，以安全檢查為名來搜尋。
如果對方拖延著不開門，那這女客人的嫌疑就很大了。
謝延故作驚慌道：「你們是說闖入者跑了？！」
「是。」
謝延打開門，既不安又嫌棄地說：「你們可真是廢物，居然還讓人跑了！進來給我仔仔細細檢查一遍！我可不想半夜被人抹脖子。」
謝延將一個怕死的權貴表演得淋漓盡致。
陌生守衛原來還擔心這位女貴客不開門，沒想到對方卻主動開了門，還讓他仔細檢查。
那看來闖入者的事或許和對方無關？
「是的，夫人。」陌生守衛按下心中的猜測，然後安排手下們搜尋陽台和臥室。
陌生守衛掃視了一圈，突然他的視線定在旁邊微敞著門的小房間上。
「夫人，那是……」
「我玩的地方，怎麼了？」謝延挑高了眉毛，「我和我的小東西一直在里面，不會有其他人。檢查你該檢查的，不該你管的地方就別操心了。」
「是的，夫人。」陌生守衛表面應承下來，但他暗暗安排自己的精神體前去查看。
這名陌生守衛也是個哨兵，不過等級非常低，他是伯得違抗歇頓的命令，從抓來的哨兵里選了一個偷偷留下的。
謝延假裝沒有看到陌生守衛的竹青蛇，而是在呵斥其他人：「你們查歸查，可別弄臟我的東西，我這里的東西，你們就是工作到死都賠不起。」
陌生守衛的竹青蛇通過門縫看到屋里有一個滿身是傷的男人，正奄奄一息地被吊在架子上，旁邊全是各種玩樂的道具，畫面Y靡至極。
「好了嗎？」謝延冷聲問道。
陌生守衛心中驀地一慌，他側過頭，正對上女貴客那雙冷冰冰的黑眸，他下意識以為女貴客是不滿他偷看屋里的人。但很快他又反應過來，這女貴客是普通人，又看不到他的精神體，所以女貴客應該只是單純地詢問他檢查完房間了沒。
「好了好了，屋里是安全的，我們離開後，夫人您一定要關好門窗。」陌生守衛敷衍地說，本來他的目的也只是找個借口進來罷了。
「你們這些廢物還是早點把人抓到再說吧。」謝延罵道，「滾。」
陌生守衛連忙帶著人退了出去，但就在退出去時，他正好瞥見女貴客戴的變聲器。這變聲器謝延平時藏得很好，只是今天因為換裝時很匆忙，所以不小心露了出來。
陌生守衛滿腹疑惑，他一出去便向伯得匯報。
「怎麼樣？」
「一切正常，不過……」陌生守衛欲言又止地說，「剛才離開時，我好像看到那位客人戴了變聲器。」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3章 登上賊船
伯得詢問道：「那變聲器長什麼樣？你仔細描述描述。」
守衛回憶道：「是戴在脖子上的黑色帶子， 那帶子好像是用很柔軟的面料做成的，中間是圓形的金屬環，微微發著白光， 金屬環的中間還鑲嵌著一顆綠寶石……」
伯得聞言， 眉頭逐漸舒展開，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守衛頓了頓，突然道：「我想起來了！她脖子中間微微鼓起，該不會是個男人吧？老大！我是不是該回去抓人？」
「蠢貨！別攪了我的大生意！」伯得憤怒地罵道， 他罵著罵著又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現在可以放心了。」
守衛不解道：「難道對方的身份不是更可疑了嗎？」
伯得自信滿滿地分析給自己愚蠢的屬下聽。
「你不懂， 我和這些權貴打過太多交道了， 他們都很害怕被人發現真實身份，所以總喜歡做各種偽裝，我也就是觀察到這點， 才為天空之塔的客人準備了面具。」
「根據你的描述， 我見過很多第一星域的客人都戴過和這位客人戴著的類似的變聲器， 這可是第一星域魔音公司的高端產品，光是那顆寶石都價值連城，不是普通人能買得起的， 所以我可以確定他真的來自第一星域， 還是一位很舍得花錢的主。至於他是男是女，我並不在意。」
守衛猶豫了一下，擔心地問：「萬一對方是偽裝了身份， 從第一星域來調查我們的呢？」
伯得大笑道：「哈哈哈！你也太天真了！第一星域？來調查我們？別說我們一個小小的黑市，就是整個第十二星區都不夠他們塞牙縫的， 大人物們都忙得很， 大老遠的來管我們做什麼？主持正義嗎？哈哈哈！」
守衛恍然大悟， 急忙拍馬屁道：「老大說得對，老大英明神武。」
伯得揮揮手，咬牙切齒道：「行了，別拍馬屁了。這個客人我一定要拿下，明天你就恭恭敬敬請他上我的飛船，記住，不要揭穿他男扮女裝的事，或許那就是他的個人愛好，所以不要再激怒他了，我現在非常需要這筆生意。」
這次闖入者的事給天空之塔造成不小的損失，有些客人甚至不打算再來了，所以伯得必須開辟新的渠道。
「只要你做得好，之前光頭的位置就由你頂上吧。」伯得畫了個餅。
「老大，你放心！」守衛拍拍胸脯保證道，「我一定妥善地將貴客請到！」
——
伯得自以為聰明，卻沒想到他的想法早就在林江樾的掌握中。
林江樾見謝延回來，他忍不住跟謝延吐槽道：「你看到那家夥的精神體了嗎？又是蛇，這鳳凰的頭頭是蛇類愛好者嗎？那他的組織就不應該叫鳳凰，應該叫爬行動物聯盟嘛。」
謝延覺得林江樾精神似乎恢覆了很多，不過他沒接話。
林江樾又問道：「你成功讓守衛看到變聲器了嗎？」
「嗯。」謝延一打開鎖扣，林江樾就軟軟地跌了下來，撲到了謝延懷里。
林江樾一點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勁，反而幹脆地掛在謝延身上，跟沒有骨頭似的：「你不問我為什麼要讓他看到嗎？」
「等你說。」謝延扶著他往臥室走。
這意思是他不需要問，反正林江樾會說。
林江樾哭笑不得，他這是想拿捏自己嗎？覺得自己一定會說？
他決定這次反其道而行之，偏不讓謝延如願。
「如果我不說呢？」
謝延扶著林江樾走到床邊，淡然道：「那就休息。」
林江樾：「……」
他感覺自己強健的心臟差點停跳了，他真的被謝延拿捏得死死的。
林江樾不甘心地說：「我真是被你氣死了！嗷——」
最後那一聲當然不是林江樾賣萌，而是他倒在床上時發出的慘叫。他現在還沒完全恢覆，全身都痛得很，只是痛麻木了，一時忘記了，等他躺下身時，痛感突然從背後炸開，讓他發出慘叫。
林江樾痛得眉頭都糾在了一起，謝延卻勾了勾唇角，似乎是在笑。
這時林江樾的精神體悄悄跑了出來，用毛茸茸的尾巴親昵地勾住謝延的手腕，然後兩只小爪子抱住了謝延的手指。
謝延垂下眼簾，目光落在黑乎乎的小東西身上。
他發現林江樾剛恢覆一點精神就又開始偽裝精神體了，明明是雪白的獅子貓卻被偽裝成了黑不溜秋的煤炭，也不知是辛苦了林江樾還是辛苦了這小東西。
謝延伸手揉了揉依然被偽裝著的小貓，小貓回應地用腦袋頂了頂他。
林江樾不知道剛才他虛弱的時候，已經不小心暴露了精神體的真實模樣，他還在認認真真、倔強、兢兢業業地偽裝。在他的精神體被揉的時候，他忽然感覺有點不自在。
他默默抓回自己精神體的尾巴和爪子。
謝延也收回手，詢問道：「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接下來就是等待。該做的我們都做了，現在就好好休息，養養神，等著明天見他們那破老大。」林江樾說完把精神體收了起來。
謝延看著小東西藍汪汪的眼里流露出委屈和不舍，然後身體逐漸透明直至消失。
林江樾假裝不知道自己的精神體在和謝延你儂我儂，繼續說著正事。
「我猜這次執行官要找的失蹤者應該都被送去參加狩獵遊戲了，等你見到他們老大，找個合適的時間提出想參加狩獵遊戲，我想他不會拒絕你，到時我們再找機會救人。」
「好。」謝延問道，「你這次去還有沒有其他發現？」
林江樾道：「那可多了，我跟到登船點時，看到兩艘飛船，其中一艘是戰鬥飛船，它應該屬於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光頭和蟒蛇哨兵對他都很恭敬，還叫他「X先生」。這「X先生」是誰，在鳳凰里起到什麼作用，我暫時還猜不透。」
「另外我還遇到五個穿金紅色盔甲的哨兵，我在攻擊他們時還意外發現其中兩名哨兵的精神圖景都是黑漆漆一片，原本我還想試試另外三個哨兵。
但那時我暴走了，無法控制自己，便沒有查探成功。你以前遇到過這種精神圖景黑漆漆一片的哨兵嗎？」
謝延微微皺眉：「通常精神受到污染的哨兵就會如此，可這樣的哨兵不是處於精神癲狂狀態就是精神遊離狀態，他們無法作戰。」
林江樾追問：「沒有第三種情況？」
「你屬於第三種。」
「我？」
「你一直沒有向導疏導，所以精神圖景也很晦暗，但你撐了下來。」
林江樾「哈」了一聲，得意揚揚地笑了笑，然後提出疑惑：「可那兩個哨兵並不強，我覺得他們做不到我這樣。」
「的確。」謝延平靜道，「不過宇宙那麼大，出現第四種我們還不了解的情況也不奇怪。你為什麼會失控？」
林江樾揉了揉太陽穴道：「那幾個哨兵使用的槍里裝載了某種物質，是它讓我失控，我懷疑這物質和礦洞里的礦石有關……」
這事仿佛陷入惡性循環，調查得越多，牽連越多，問題也越多。
林江樾嘆了一口氣，抱著腦袋道：「怎麼那麼覆雜？我只是收了你的錢幫你救人而已，我頭好痛。」
他這頭痛一半是因為這事覆雜，一半是因為他還沒完全恢覆。
林江樾抱怨時還偷偷瞅了謝延一眼，見謝延神色淡淡的，好像什麼事都不會給他造成苦惱。
忽然，他看到謝延伸了手過來，手指修長很是好看。
「做什麼？」林江樾警惕地看著他，這家夥該不會想把他當精神體一樣擼吧？
「幫你做精神安撫。你可以繼續靠硬扛撐過去，但對你無益，憋久了早晚會爆發，到那時你的爆發不是向導能安撫的。」
林江樾定定望著謝延，在他答應前，謝延的手停下了，他又悄悄看了這只手一眼，謝延的指腹和他的一樣，都是練槍練出來的薄繭。
「嗯……」林江樾露出思考的表情，「聽上去你也是為了我好，我好像沒有拒絕的理由。」
林江樾老老實實躺好，閉上眼配合道：「那你來吧。」
有些事一旦有了第一次，就必然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就比如現在的林江樾，他以前有多抵觸向導，現在就有多坦然，反正他已經半放棄地接受了謝延的第二次精神安撫。
林江樾感覺到自己的手被輕輕握住，謝延指腹的薄繭擦過他的皮膚，帶來輕微的酥麻感。
他忽然睜開眼問：「你以前也幫其他哨兵做安撫嗎？」
謝延淡淡道：「精神安撫是向導的必修課。」
林江樾心想，那就是經常幫其他哨兵做安撫了？
「不過我極少幫哨兵做安撫。」
「為什麼？是你讀書的時候偷懶嗎？」林江樾心情忽然有點好，「按道理不是應該有大把哨兵排隊求你嗎？」
「我的向導能力比較特殊，在初期不適合幫哨兵做安撫。」謝延是攻擊型向導，在他完全掌控自己的向導能力前，為其他哨兵做精神安撫，很容易適得其反。
「哦——」林江樾眉開眼笑，也沒過度追問謝延的隱私，而是岔開話題問，「我能看看你的精神體嗎？」
林江樾提完要求後，看到謝延黑沈沈的眸子掃了自己的一眼，他又有點心虛了。
「不想給就不給。」
結果他話音剛落，就看到一條黑色的小龍飛了出來，林江樾臉上的不滿馬上變成了驚喜，他伸手戳了戳小黑龍的腦袋，龍的皮膚很涼，腦袋還硬邦邦的。他又用手指搓了搓小黑龍的下巴，小黑龍眨了眨眼。
他看著小黑龍的眼，看著看著忽然有了困意，他的眼皮越來越重，最後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
模模糊糊間，他好像聽到一聲冷冷淡淡的低語。
「小朋友看病的時候都喜歡要玩具。」
這一夜，林江樾睡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好覺，他睡得又香又滿足。
第二天早晨，林江樾醒來時覺得精神振奮，連空氣都是香的。他美美伸了個懶腰，瞥見身邊的被子整整齊齊地疊著，他伸手探進被子里，還是溫的。
林江樾心里猛地一驚，難道昨晚謝延睡在他旁邊？可他睡得太死，竟然都沒有發現。
林江樾輕手輕腳下了床，看到謝延正坐在客廳里認真仔細地擦拭著金屬槍管。
陽光穿過玻璃灑在謝延身上，金色的光線在他的眼睫上躍動，謝延穿著精致的貴婦長裙，手上卻拿著致命的武器，高貴神秘中又透著一絲危險的氣息。
林江樾的出現讓謝延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然後他擡起眼簾向林江樾的方向看了過去，光將他漆黑的眸子照得很剔透。
「鳳凰的人來了。」謝延收好槍。
林江樾疑惑地問：「那你怎麼不叫醒我？」
「我讓他們等著。」
林江樾怔了怔，隨即笑道：「可以可以，謝隊長你很貴婦啊。」
謝延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調侃，淡然道：「收拾，出發。」
——
布萊克黑市只是鳳凰的一個據點，他們真正的老巢在另外一艘飛船上。
林江樾見到鳳凰的飛船時十分驚訝，這艘飛船配備了電磁炮、離子炮等重型武器，可比其他星際海盜組織闊氣多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在第十二星區居然默默發展出了一個實力如此雄厚的組織。
他按捺下心里的訝異，跟著謝延上了飛船。
在作為鳳凰老巢的飛船上，放下戒心的伯得恭迎著林江樾和謝延的到來，並為貴客準備了精致豐盛的午餐。
吃飯時，林江樾一直暗中觀察這個伯得，確定了他與那天自己見到的「X先生」不是同一人，所以那「X先生」難道是另外一位大客戶？至於這伯得，言談舉止更像一個黑心腸的精明商人，而不像在刀口舔血、窮兇極惡的星際海盜。
伯得禮貌地詢問道：「夫人，您覺得今天的菜肴怎麼樣？」
謝延用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還行，也就圖個新鮮，比起我家鄉的菜，那就差遠了。」
「這里當然無法和第一星域相提並論，不過我這里有更多能讓您滿意的東西。」
「是嗎？」謝延高傲地說，「可那天命運之輪的遊戲我還沒玩盡興，之後就出了那麼多事，我對你的「滿意」有所懷疑。」
伯得忙道：「其實最近我們又開發出了更有意思的狩獵遊戲，可以讓您親自參與其中，可比命運之輪刺激多了，而且這次狩獵遊戲還有兩個特殊的獵物。」
謝延不屑道：「能有多特殊？」
伯得還想賣關子，並不直接說明：「我們的狩獵遊戲快要開始了，要不然您跟我去看看？」
他此舉正合林江樾和謝延的意。
「行吧。」謝延放下餐巾，裝作勉強地說，「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再不合我意，我就另尋去處了。」
「感謝夫人的理解與大度。」伯得下令讓飛船全速前往狩獵遊戲的現場。
作者有話說：
嘿嘿的確被發現偽裝了，不過這一波林江樾在大氣層——
我感覺好像這個文名，點進來的新讀者有點少，然後在第一章看到一個讀者的留言，說以為這個文是向導視角的主攻文。
沒想到是哨兵視角的，這忽然點醒了我，所以昨晚和基友商量是不是改個文名，然後想到了三個《我的精神體總想貼貼》《野生哨兵不太乖》，還有一個沒啥變化的《哨兵和向導的失控關系》，擦淚，大家覺得哪個好點？還是現在的好話，我就不改了。
因為我是作者親媽眼，我覺得兩個崽都好棒棒啊！但文冷得讓我有點茫然。
第44章 哨兵暴走
狩獵遊戲的場地位於一顆偏僻的小行星上， 當飛船進入這顆小行星後，映入林江樾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林海，林海三面環山， 連綿的高山形成天然屏障， 讓這里易進難出。
「這就是我精心挑選的遊戲場了。」伯得伸開手，得意地介紹道，「山內的場地都屬於遊戲範圍，山腳還有人把守， 無論獵物怎麼跑都無法逃脫。」
伯得既苦惱又興奮地說：「最近狩獵遊戲非常受歡迎，獵物消耗得有點快啊。」
林江樾冷冰冰地看著伯得， 對方臉上露出的得意與亢奮， 只讓他反胃。
無論是人魚鳥人，還是失蹤者，在他眼里都只是賺錢的工具， 是不值一提的消耗品。
忽然， 林江樾眼前出現一塊全息投影， 他看到伯得興致勃勃地向謝延介紹狩獵遊戲的玩法。
「夫人，這是我們上次的狩獵遊戲回放。您可以看到，這次的遊戲場地比上次的更大， 獵物也比上次的更多， 我還根據客人的要求，特意增加了兩個哨兵獵物。如果夫人有什麼特殊要求也可以跟我提，我會盡全力滿足您。」
林江樾和謝延聽到「哨兵」兩字， 皆是一怔，兩人相視一眼， 心里浮起不妙的預感。
全息投影里的畫面不停在跳動， 光影錯亂間危機四伏。
戴著面具的客人穿著防禦服， 手持武器，坐著豪華的飛車穿梭在遊戲場上空。
他們將人當成獵物，肆無忌憚地圍追堵截。他們樂於看到那些人驚恐地尖叫，四處躲藏逃竄；樂於看到那些普通人為了爭奪食物、簡易武器而相互殘殺。
一邊有精良的裝備，一邊連防身武器都需要搶……
「這就是你們的狩獵遊戲？」林江樾強忍怒氣問道，「毫無公平可言？」
如若不是眼前這小奴隸正受寵，伯得才不屑回答他的問題。伯得嘲笑道：「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弱肉強食才是生存法則，這些獵物有什麼資格擁有拒絕和選擇的權利？」
林江樾冷冷看著伯得，這讓伯得有些不爽，他想敲打敲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奴隸，讓他清楚身為奴隸的本分。
「對像夫人這樣的貴客來說，這些人如同螻蟻一般渺小，碾死他們只不過是擡擡手指的事。不過我也看得出夫人和其他客人不一樣，夫人不僅高貴美麗，還是一個善良且有包容心的人，所以才會有一個這麼天真的奴隸。」伯得這話其實是在暗示林江樾僭越了。
謝延淡淡道：「怎麼，你想管我的人？」
伯得驀地一慌，看來他打錯了算盤，這客人異常疼惜自己的奴隸。
「這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啊。」伯得賠笑著岔開這個話題，「夫人，遊戲馬上要開始了，我現在送您去遊戲場試玩一局？」
林江樾等不及謝延回答，已經率先翻臉。他身形如電，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伯得的後衣領，像提著小雞一樣擒住了他。
他速度之快讓伯得臉色大變，周圍的守衛更是猝不及防。
林江樾陰沈沈道：「弱肉強食？沒有選擇的權利？那我現在就送你下去！你一樣沒有拒絕的權利！」
伯得的守衛反應過來後，紛紛拔出槍，對準了林江樾和謝延。
謝延冷冷掃了那些人一眼，他們立刻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不受控制了，他們的胳膊無比沈重，無法舉起手里的槍。
在場的大多是普通人，但那個接林江樾和謝延來的人是哨兵，他能感受到兩股強大的精神力量交會在飛船內，這力量威壓之強，讓他直接跪在了地上，他甚至召喚不出自己的精神體。
然後他看到一只通體漆黑的精神體立在那「奴隸」身後，藍色的眼睛冰冷而憤懣地掃視著眾人。接著一條黑色的龍從「女貴客」背後飛出，那雙黑色的眼睛里無情無物，仿佛神在俯視人間，使人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伯得本來還想責罵自己帶來的哨兵怎麼還不動手，任由這兩人撒野，卻見他的哨兵守衛臉色慘白地跪在地上，他臉色霎時變白：「你……你們是什麼人？」
謝延道：「停止遊戲。」
伯得垂死掙紮：「停止遊戲？你……你在開什麼玩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你……你們知不知道——」
猖狂的伯得還想再威脅幾句，遠處突然傳來震天的轟鳴聲，那是遊戲開始的信號。
「馬上下令停止這場遊戲，然後把抓來的人全部送回來，他們傷一個人，我就斷你一根手指，他們死一個人，我就讓你生不如死。」林江樾狠狠將伯得的腦袋往後扯。
骨頭摩擦發出的聲響嚇得伯得臉都綠了：「可、可是遊戲已經開始了，我、我無法阻止……那些客人根本不會聽我的啊！」
謝延問道：「參加遊戲的人數？」
伯得抿了抿慘白的嘴唇，似乎有點猶豫，就在這時他的衣領被松開，然而他還來不及高興耳邊就響起冰冷的威脅聲。
「你聽不懂人話？」
危險的氣息如同無形的枷鎖勒在伯得喉嚨上，比剛才更加恐怖駭人。
在林江樾的死亡威脅下，伯得只能據實相告：「聽得懂聽得懂！獵人十三人，有十二輛飛車，獵物一百零二人。」
謝延道：「帶我們下去。」
既然那些客人不會聽，那他們只能用物理方法制止了。
謝延對林江樾道：「你六輛，我六輛。」
林江樾心領神會：「行，把那些傻逼打下來。」
——
小六沒有正兒八經的大名，在第十二星區，大多數人都是如此，生沒有大名，死沒有歸處。
當年閃耀賞金獵人隊的隊長撿到他的時候，他只是一個兩三歲的小孩，被隊長收養的他天天跟在隊員們屁股後面跑，算是隊員們看著長大的，是團隊里當之無愧的團寵。十歲時他覺醒成為哨兵，加上他在機械維修上的天賦，讓他養成了略帶驕橫的性格。
可在M19星上小六遇到一個姓林的小鬼，無論是讓他自豪的機械維修手藝，還是讓他驕傲的哨兵能力，都輸給了這小鬼，這成了他的夢魘，也成了他無法跨越的障礙。
最終他決定離開M19星，離開閃耀賞金獵人隊，獨自去外面闖蕩。他想磨礪和鍛煉自己，成為一個更優秀的人時再回歸隊伍。
小六離開隊伍的那幾年，他什麼活兒都接，受過不少挫折也吃過不少苦，可脫離隊伍的他成長迅速，很快就可以獨當一面。
在這段時間他也結識了不少哨兵和向導，認識的同類越多，他就越清楚他和那姓林的小鬼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永遠無法跨越，所以他遲遲下不了決心歸隊。
前段時間，他有一個哨兵好友失蹤，他順藤摸瓜查到好友被綁到布萊克黑市。
他想方設法潛入天空之塔，後來他被一個蟒蛇哨兵以及一群守衛襲擊，由於他勢單力薄，不敵對方，敗下陣來，隨後他被蟒蛇哨兵關了起來。
接著他與另外一個不認識的哨兵還有近百個普通人一起被送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小六環顧四周，從天上星辰分布的位置來看，他們肯定離開了布萊克黑市所在的那顆小行星。
他們現在所在的這顆行星氣候濕潤，雖然沒有下雨，但他們腳上的鞋子已經快濕透。而現在是白天，太陽還高高掛著，叢林里的氣溫卻很低，估計只有十幾度，小六推測到了晚上，氣溫恐怕會降到零度。
小六觀察一圈下來，心里已經有了初步盤算，當務之急，是尋找一些可以保命的食物和保暖的東西。
其他人顯然沒有小六這麼冷靜。
「這是哪里？」
「這是什麼地方啊？我好害怕，嗚嗚！我想回家。」
人群里幾個膽小的女生已經瑟瑟發抖地抱在一起。
別說她們，就是另外幾個體格強壯的大漢望著這陰森森的叢林，心里都有點發怵，他們各自為營，警惕地盯著周圍的人。
「歡迎大家來到狩獵遊戲！」
一道電子女聲在眾人頭頂響起，所有人向天上看去，目光都落在一架小型無人機上。
「狩獵？什麼狩獵？」
「這機器人的意思是說這是遊戲嗎？」
「是生存挑戰嗎？」
「我不想參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把我們抓到這？」
「你們就沒人出來解釋一下？？」
「遊戲開始倒計時10、9……」無人機沒有回答他們，而是自動開啟了遊戲開始倒計時。
叢林里的人都不知道危險將至，不是滿臉茫然就是憤怒地咒罵著。
「什麼遊戲？！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8、7……」
人都是從眾的，這些人下意識圍在了一起，似乎覺得這樣更安全。
小六的心臟卻突然開始激烈跳動，他有種直覺，這很不對勁。
他往後退了退，直至樹邊。
天空中傳來飛車能源機的轟鳴聲，緊接著一群戴著面具的人出現在他們頭頂，那些人居高臨下地望著小六他們，興奮地大喊：「快來！我發現了好多小羊羔！」
「哈哈哈，看看這些小羊羔，還一臉懵懂呢，我們是不是應該讓他們明白，他們是什麼？」面具人說完就朝人群開了一槍。
這些失蹤者立即明白過來，他們就是獵物！
剛剛還聚在一起的人驚惶地四散奔逃，有的人跑得快，已經躲進了叢林深處，有人則摔在了地上，後面的人不管不顧地踩了上去。摔倒的人蜷縮成一團，大喊著救命，可沒人聽得到他的吶喊。
面具人們高興喊道：「快跑，你們快跑，跑遠點才更好玩，跑得快的還有獎勵！」
在這種混亂情況下，跟著人流跑是不明智的舉動。
小六選擇躲在一棵樹上，靜待下面的人都散去後才跳了下來。
這時摔倒的那人還吃痛地縮著，見到樹上下來的小六，他痛苦地發出求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雖然現在是特殊時刻，但小六不是見死不救之人，他扶起那人：「你還能走嗎？」
「能……能走……」
此時天上傳來槍聲，無數子彈落在小六他們周圍，小六本想帶那人躲避，不料那人卻拽住毫無防備的小六擋在自己身前。
小六措手不及，躲閃不及時導致大腿中槍，劇烈的疼痛感瞬間傳遍全身，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那人。
萬萬沒想到對方會恩將仇報，如果不是被這人拉著，他肯定不會輕易中槍。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那人哆嗦著一邊後退一邊解釋。
狩獵的飛車越來越近，那人在求生的本能以及害怕小六報覆的念頭的驅動下，最後丟下小六獨自逃命去了。
小六忍著劇痛，一步一步退到石頭邊，以頭頂的樹葉作為掩護，躲避面具人的搜尋。
不遠處，丟下小六的那人跑得再快也跑不過飛車，他被子彈擊中，最後軟軟地倒了下去。
叢林里響起越來越多的慘叫，刺痛著小六的耳膜，小六忽然明白，這根本不是什麼遊戲，這只是單方面的屠殺娛樂，以滿足那些面具人的私欲。
他一開始對這顆星球環境的分析全是徒勞。
雙方力量懸殊，他們壓根沒有活下去的機會，這是一場沒有希望的遊戲。
小六攥緊了拳頭，一股憤怒和絕望從心底湧出，他深吸一口氣，一瘸一拐地往另外一個方向跑。
腿上的疼痛感太強烈了，沒有向導的他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灼燒感。
小六逃跑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最後在面具人的圍追堵截下，他摔倒在泥濘地里，腐爛的動物屍骨和腐葉的味道充斥鼻腔。
不一會兒，他背後傳來面具人們驚喜的聲音。
「你們快來看！這人背後有紅色的標記，是不是說明他是個哨兵！」
「讓我看看。」另一個聲音道，「嘿，還真是，你小子運氣不錯，居然讓你抓到了最稀有的獵物。」
犀牛面具男哈哈大笑：「你們都不準跟我搶！這個獵物是我的！」
雖然小六離那些人有一定距離，可他覺醒的能力就是聽力，所以他能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小六死死握緊了拳頭，手指深深陷入地里，指甲縫里都滲出了血。
這些人……這些人居然把哨兵當成最稀有的獵物……
——
謝延和林江樾「借」了兩輛飛車下了飛船。
伯得被綁在林江樾的飛車上。
忽然遠方傳來淒厲的慘叫，還有飛車相撞的碎裂聲。
伯得驚恐地伸長著脖子問：「發、發生什麼事了？」
林江樾和謝延都感受到了遠處淩亂的精神力波動，他們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你幹的好事！」林江樾一腳踩在伯得的後背上，「哨兵暴走，所有人都有危險！」
伯得的臉貼著金屬皮，哆哆嗦嗦地問：「那……那我的客人……」
「客人？」林江樾冷笑道，「他們恐怕是最先死的！」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了，因為現在晚上要趕著去醫院看我爸，所以碼字時間不太充裕，最近中午更新時間總是遲一點。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5章 制止暴走
暴走的小六像發狂的野獸， 在叢林里橫沖直撞，見到人就抓過來狠狠扭斷對方的骨頭，身體內潛藏的暴戾有了宣泄口， 骨頭斷裂的聲音和那些人發出的慘叫聲讓他感到輕松。
幾乎是同時， 另外一個哨兵也暴走了。當哨兵處於暴走狀態時，他們壓根分不清敵人和自己人，不僅是面具人，就連被抓來的普通人也成了他們眼中的獵物。
形勢一下反轉過來， 獵人們成了獵物，獵物反倒成了獵人。
剛剛還得意揚揚的面具人們見情勢不對， 連忙開著飛車逃跑， 沒想到小六竟然直接跳上其中一個面具人的飛車，將他拽到了地上。失去控制的飛車撞向離得最近的一輛飛車，兩車相撞後又波及了其他飛車， 一時間， 飛車相撞產生連鎖效應， 大半飛車都從空中墜落。
面具人們如同斷翼飛鳥般一個接一個地掉下來，他們灰頭土臉，顧不上身體的疼痛， 驚慌失措地爬起來向另一個方向跑。
「救命！救命！！啊啊啊！！」
「伯得？！哨兵發瘋了， 趕緊派人來接我們！」有人抱著通訊器大喊，「伯得？？你人呢？！」
他們哪里知道現在伯得都自身難保，而且由於墜落事故， 他們的通訊器大多已經失靈。
一旦失去高高在上的安全位置，這些人就像個廢物， 甚至連槍都拿不穩。有些人在逃跑的時候還嫌武器重， 甚至扔掉了武器。
犀牛男還算比較冷靜的， 他抱著槍，毫無章法地朝著小六掃射。
突然，他的手好像被猛獸咬到，刺骨的痛意透過防禦服，刺激著他的神經，明明胳膊上沒有傷口，他卻覺得那里皮開肉綻，血流如注。
「什麼東西……什麼東西！！」犀牛男用力甩手，「放開我，放開我！」
在他的拼命甩動下，趴在他胳膊上的東西好像飛了出去，可那鬼東西似乎撕掉了他的肉，他的胳膊更痛了。
此時他已經顧不上疼痛，捂著胳膊奮力逃，還沒跑兩步，他就又被看不到的東西撲倒，摔了個狗吃屎。
那東西沈甸甸地壓著他的後背，死死將他的腦袋踩在地上。
雖然他看不見壓在身上的東西是什麼，可他隱約能聽到野獸的低吼，甚至能感受到這只野獸噴在他臉頰邊的腥臭氣息。
他知道這應該就是傳說中哨兵的精神體。
犀牛男恐慌地悶哼著道：「救命！別殺我！」
「別殺我……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犀牛男試圖用利益誘惑對方，他剛說完，腦袋就又往泥地里深陷一點，泥土灌進了他的口腔和鼻子，耳邊是他同伴們的慘叫。
犀牛男忽然有點後悔，為什麼不好好待在第一星域，要跑到這種地方玩。
他感覺到身後無形的猛獸張開了嘴，喉嚨里正發出「嗬嗬」聲……
當猛獸的尖牙碰觸到他的後腦勺時，他的恐懼達到了頂峰，身體不停顫抖，眼淚鼻涕橫流。
就在這時，叢林深處響起龍吟聲，這道龍吟異常響亮，震得小六和他的精神體皆是一頓，小六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同時他壓在犀牛男身上的精神體也不自覺地松了爪，他們同時擡頭望向叢林深處。
浩瀚的精神力如同海浪一般席卷小六，小六的精神體平毛尋回犬看到海浪中有一條龍在遊動。
那條龍通體漆黑，鱗片流光溢彩、熠熠生輝，華美至極。黑龍有著黑色的瞳仁，瞳仁周圍是琥珀色的虹膜，盯著人時冷冰冰的，不帶絲毫感情。
平毛尋回犬卻不害怕，還朝著黑龍發出委屈的嗚咽聲，像是在控訴也像是在尋求安慰。
海浪輕柔地拍打著小六，小六的精神體緩緩低下了頭，縮在地上。
小六停止了攻擊，暴躁的情緒漸漸散去，眼底慢慢恢覆清明，片刻後，他終於恢覆理智，茫然地看著四周。
周圍一片狼藉，飛車掉落時產生的爆炸點燃了叢林，四處濃煙滾滾，火已經燒到一人那麼高，空氣中彌漫著焚燒的臭味。地上全是傷勢慘重狼狽不堪的人在呻吟，既有普通人，也有那些不可一世的面具人。
發生什麼了？這是他造成的？
他傷害了那麼多無辜的人？
一心只想救人的小六有點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犀牛男見眼前的哨兵突然停了下來，覺得機會來了，他撿起旁邊的槍對準了對方，發泄似的罵道：「我草你——」
可另一把槍更快地頂在了他的腦袋上，身後之人冷冷道：「放下。」
犀牛男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但一時想不起是誰。
不過小命在別人手上，他罵罵咧咧放下了槍。
小六回過神，望著犀牛男身後的人，來人穿著鬥篷，他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只能啞著嗓子問：「你……你是誰？你……你是向導？可你好像和其他向導不一樣。」
就在這時，叢林深處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這家夥暴走了也不經打啊，你這邊怎麼樣了？要幫忙嗎？」
林江樾手里拖著一個昏迷的哨兵，緩緩走了出來。
方才他和謝延兵分兩路，一人解決一個暴走的哨兵。
他趕到另一邊時，那暴走的哨兵正在徒手劈樹，以劇烈的疼痛去抑制更大的精神痛苦……
他要是利用精神力強行鎮壓，很輕松就可以搞定這個暴走的哨兵，但也會把對方搞得精神崩潰。雖然對方暴走了，但畢竟是無辜的，所以他幹脆直接把人打暈了，然後拖著人往謝延這邊趕。
「咦？」林江樾一趕到就察覺出這里的情況和自己那兒不一樣，暴走的哨兵好像被謝延安撫下來了，「你也搞定了？」
林江樾走到謝延身邊，當他看清第二個暴走的哨兵的臉時立刻楞住了，然後他有點欣喜地喚道：「小六？」
這麼多年過去，林江樾早就從當年的小鬼長成風流蘊藉的青年，何況他還做了外貌偽裝。
無論是發色還是眼睛的顏色都完全不一樣，可小六憑著這一聲呼喚和跟在這頂級哨兵身邊的黑不溜秋的精神體，還是認出了眼前這頂級哨兵就是林江樾。
小六臉上閃過驚訝和羞愧，他沒有和林江樾敘舊，而是忍著滿身的疼痛，扭頭就跑。
「你跑什麼？！」林江樾的精神體動作迅速地擋在小六面前，然後歪著頭疑惑地看著小六。
林江樾問：「不會過了那麼久，你還在生氣吧？」
「我沒有！我早就不生氣了。」
「那你——」
小六打斷林江樾：「別問了，我並不想在這個時候遇到你……」
林江樾聞言，臉上的欣喜淡了許多。
「這次謝謝你和你的向導朋友，但你別跟過來，也千萬別找我！更不要告訴他們，你遇到我的事！」
林江樾頓時明白過來，救人反被困，還暴走傷人並被自己看到這件事對於心高氣傲的小六來說是個嚴重的打擊。
林江樾放棄再勸小六，平靜地陳述事實：「你現在需要治療。」
小六搖搖頭，懇求道：「給我留點尊嚴……求你了……我沒事的……」
就在這時林江樾的手被謝延碰了碰，然後手心里傳來冰涼的觸感，是玻璃制品，他側頭看了謝延一眼。
謝延淡淡道：「藥。」
林江樾握緊藥瓶，心情覆雜地說了一聲「謝謝」，隨後他看向小六，道：「我不跟著你，但這藥你留下。」
林江樾說著往前走了幾步，將藥放在地上，然後退回到謝延身邊：「等你治好傷，想回來的時候再回來。」
小六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撿起了藥，輕聲道：「多謝。」
他轉過身，踉蹌的身影消失在叢林中。
不一會兒，謝延的隊員們都趕到了，他們看著滿地狼藉，絲毫不意外，但凡是兩個等級再高點的哨兵，估計就是橫屍遍野的慘況了。
他們其中一部分人先去滅火，剩下一部分等著謝延安排。
「隊長。」宋亦舟喚了一聲，然後掃視了一圈，無聲地詢問該怎麼處理這些面具人。
謝延正要開口，卻突然被犀牛男氣急敗壞地打斷：「謝延？你是不是謝延？！」
剛才犀牛男越看越覺得眼前的人是自己認識的，直到哨兵特別行動小隊的人出現以及那聲「隊長」，讓他確定了眼前人的身份。
謝延掀落鬥篷的兜帽，神情淡漠地看著犀牛男。
「真的是你？！」犀牛男憤怒地摘下面具，「你居然敢用槍指著我？你看清楚了！看清楚我是誰！」
林江樾上下打量著這犀牛男，同樣是黑發黑眼，這人卻長得賊眉鼠眼，一副鄙陋之相，連謝延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他不認識這犀牛男，不過看科米爾和宋亦舟他們都露出驚訝的表情，想必這犀牛男來頭不小。
林江樾有點好奇謝延會怎麼處理這些人。
謝延看到犀牛男的臉，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冷漠道：「宋亦舟，通知執行官齊新過來接失蹤者，如果他需要我們幫忙治療傷者，盡力協助，剩下的人全部帶走。」
所謂「剩下的人」自然就是指這些權貴。
「是。」宋亦舟神清氣爽地走上來，直接銬住了犀牛男。
接著，犀牛男那些同夥，無論受傷的還是沒受傷的，全部被隊員們銬了起來。
犀牛男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跳腳質問道：「謝延？你瘋了？你敢銬我？！你不是來救我的嗎？」
林江樾挑了挑眉，心里直呼真爽！
爽得他眉開眼笑，精神體的尾巴都多甩了幾圈。
其他被銬住的人原本是一臉懵逼，接著他們都慢慢醒過神來，在發現自己被當成了犯人後，全都滿臉震驚。
他們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先是被一個哨兵追殺，等等到了救兵，又被他們以為的救兵銬住，最重要的是……這人居然是謝延……
在這些人核桃仁般大小的腦子里，他們認為既然謝延也是第一星域的人，那應該就是和他們站在同一邊的。他們根本不明白謝延為什麼會銬他們，難道不是應該救了他們之後再將他們請上飛船，好生照顧著嗎？
「謝延，你該不會是糊塗了吧？你抓的那個人是張將軍的外孫啊。」
姓張？還是個將軍？林江樾思緒飛轉，如果他沒記錯，銀河帝國軍部有一個姓張的老元帥。
如果只是外公是將軍，大概還不敢那麼囂張，大概就是因為家里還有個老元帥坐鎮，才敢如此狂妄。
林江樾冷笑，真是一丘之貉。
「還有我，還有我，你不認識我了嗎？」又一個人摘下了面具。
「我們都是第一星域的人，和你是一起的啊。」這個說話的人顯然家世身份沒那麼顯赫，對謝延說話的語氣還算客氣。
這些人每摘下一張面具，露出一張臉，犀牛男就越得意，仿佛勝券在握，認定謝延不敢將他們怎麼樣。
林江樾冷冷盯著這人，手里的小刀轉個不停，閃出陣陣寒芒。
謝延不為所動，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挺拔的身形立得穩穩的，猶如風雪中屹立的寒松。
「帶回去移交司法部門。」謝延依然是波瀾不驚的語氣。
眾人沒想到表露身份居然沒用！
犀牛男先是楞了楞，瞪大的眼睛里滿是不可思議。
「你還想抓我們？你想做什麼？裝正義使者嗎？真是好笑！！」犀牛男嘲諷地大笑，然後破口大罵，「謝延！你裝什麼！我們這里誰不知道你才是罪孽深重的那個人！」
「我們不過是抓著幾個人玩玩！你父母呢！是滅了整個星球的戰爭犯！多少人死在他們手上！他們自知沒有臉活在這世界上，都畏罪自殺了，他們的兒子居然還有臉在這光明正大地主持正義？！」
犀牛男的叫罵聲一落，叢林里瞬間安靜下來，四周鴉雀無聲，只有火苗燃燒樹木發出的「哢嚓」聲。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6章 謝延過去
犀牛男的話讓四周的氣氛充滿焦灼和不安， 犀牛男的同夥們面面相覷，坐立難安。
他們都知道犀牛男所言不假，但已經很久沒人敢當著謝延的面這麼說了。這些不太了解謝延秉性的人不由擔心， 要是謝延存心報覆， 發瘋把他們都殺了，然後說是發狂的哨兵殺的，他們可就真的是被殃及的池魚了，死得冤枉也死得窩囊。
他們一個兩個都低下頭， 不敢去看謝延。
哨兵特別行動小隊的隊員們額角青筋綻出，他們都默默攥緊了拳頭， 極力忍耐心中的怒火，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恐怕犀牛男已經千瘡百孔，死了千百回。
謝延還是一貫的冷漠， 神情冷淡地看著犀牛男， 似乎沒有因為他的話產生任何變化。
謝延越是如此平靜， 犀牛男越是無能狂怒，他想刺痛謝延，想看到謝延暴怒， 而不是這般高高在上的樣子， 這樣顯得他像一個跳梁小醜，而且只有謝延對他動手，他才能抓到謝延的把柄。
「謝延， 我知道你不敢拿我——啊！」犀牛男話還沒說完，人就飛了出去。他摔得頭暈眼花， 四肢發麻， 還沒回過神來， 衣領就被人一把揪住，對方力道大到讓他上半身幾乎是以別扭的姿勢吊著，他不得不曲起一條腿跪在地上才能穩住身體。
出現在犀牛男眼前的是一張陌生的臉，褐色的卷發，發尾有點泛白，藍色的眼睛微微彎起，似乎是在笑，但笑意未達眼底，而是透著森冷寒意。
「他是不會拿你怎麼樣，」林江樾用冰冷的刀刃抵著犀牛男的唇角，冷冷道，「因為他是隊長，要以身作則，秉公執法。」
林江樾說這話時，站在他身後的謝延的視線落在了他身上，垂下的眼簾微微動了動，眼睫落在臉上的陰影仿佛輕輕扇動的羽翼。
「你這廢物不就是仗著這一點，才敢那麼囂張？」林江樾粲然一笑，笑容卻冷到骨子里，「我就不一樣了，我可沒被那些規矩束縛，做事不會畏手畏腳。如果你不會說話，我看你舌頭就幹脆別要了吧。」
「你自己張開嘴！」林江樾的刀尖在犀牛男的嘴邊晃來晃去，「別逼我撬開你的嘴，那時我會把你的牙齒一顆一顆拔下來，再割了你的舌頭。」
犀牛本無法掙脫林江樾的掌控，只能望向身邊哨兵特別行動小隊的隊員求助：「你們就看著他殺我嗎？！」
剛好站在犀牛男旁邊的就是宋亦舟，可宋亦舟恍若未聞，目視前方，看都不看犀牛男一眼。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宋亦舟都不幫忙，科米爾那些人更加不會幫了，如若不是為了謝延著想，他們早就動手了。
「嘖，我真沒見過像你這樣厚顏無恥的人。想不到你不僅不會說話，還不會看人臉色。你剛才那麼罵他們隊長，還想讓他們護著你？你幹脆連眼睛也別要了，哦對了，還有腦子……不對，你可能沒腦子……」林江樾念叨著將刀尖往上挪了挪，抵在離犀牛男眼球一厘米的位置。
這下犀牛男動都不敢動了，認慫道：「我……我錯了！」
林江樾挑了挑眉，用刀拍打犀牛男的臉，不滿地催促道：「說大聲點。」
「我、我錯了，謝延，我不——」犀牛男話到一半，忽然回過神來，他怒火中燒道，「謝延！！你就這麼看著這個人對我用私刑，威脅我嗎？！謝——」
林江樾不等他叫出第三聲，直接將刀尖朝下，狠狠往犀牛男的大腿上紮去。
「啊！！」犀牛男發出比剛才響十倍的慘叫。
林江樾擡起手，準備紮第二刀……
那犀牛男哆嗦著驚恐道：「我錯了！謝延，我錯了！我不應該那麼說你！你父母是——」
他本來還想再說幾句「你父母是英雄」之類的話，卻被謝延冷淡打斷：「帶走。」
「我需要醫生，我……我要醫生……」犀牛男痛苦地趴在地上呻吟。
犀牛男已經被嚇傻，他都沒發現林江樾手里的刀根本沒有血，他腿上也壓根沒有傷，剛才林江樾只是將刀紮進了地里，然後利用精神體攻擊犀牛男，讓犀牛男以為自己被刀紮了。小東西攻擊犀牛男時可沒留情，那一爪比純粹的刀傷疼多了。現在犀牛男精神深受影響，覺得自己的腿受了重傷。
隊員們懶得理會犀牛男的哀嚎，押著他和他的同夥們往飛船的方向走去。
林江樾冷笑著收起刀，再多看這犀牛男一眼他都覺得臟眼睛。
他剛收起刀，就聽到身邊傳來謝延冷淡平靜的聲音：「謝謝。」
林江樾看向謝延，被他那面無表情的樣子氣個半死。
「你能不能有點脾氣？被這種垃圾欺負到頭上？你想整這家夥又不留痕跡，不是分分鐘的事？」林江樾恨鐵不成鋼地說，「還是你不懂？不懂我教你！」
別看林江樾一副兇巴巴很是嫌棄謝延的模樣，其實他的精神體已經又趁著出來放風的空當，繞著謝延親密貼貼。
謝延低頭看了眼小東西，小東西伸著爪子，藍汪汪的眼睛渴望地望著他，而小東西的主人正像槍似的在發射子彈。
一個兇一個軟，反差極大。
謝延將小東西抱了起來，它高興地依偎在謝延懷里，毛茸茸的尾巴垂在臂彎外，像吊鐘鐘擺一樣擺來擺去。
謝延再擡眼，看到林江樾氣呼呼的，也不知是在生他的氣，還是生小東西的氣，他唇角微微勾了勾。
林江樾難以置信地說：「你還笑？這個時候你還笑得出來？謝隊長，你很不對勁啊。」
謝延的笑意很快就收了起來：「以前我也會生氣。」
「哦？」林江樾挑眉，「那後來呢？」
怎麼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謝延淡淡道：「聽多了就不氣了。」
林江樾微微一怔，他注視著謝延的雙眸，企圖從那里面找出一丁點哀傷的情緒，可漆黑的眼里什麼都沒有。
風起，遠處飛來的火星子飄飄灑灑，散落在兩人身邊。
有那麼一瞬，林江樾感覺星星點點的火光好像點亮了謝延的黑眸，可他再細看時，那點光又歸於黑暗。
他看到謝延往前走去，忽然對方轉過臉來，陽光下謝延的側臉莊嚴若神。
「走吧。」
謝延的聲音很輕，輕到很輕易地就被風吹散了，待落到林江樾耳畔時，那聲音已經又輕了許多。
林江樾望著謝延的背影，那句「聽多了就不氣了」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他不清楚曾經經歷過什麼，才會讓謝延說出這樣的話。
第十二星區離銀河帝國的中心塞斯星太遠了，連科學技術傳過來都能差近百年。
何況一個將軍的死訊，加上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所以關於謝延父母的事，林江樾也只聽說過一星半點，並且他聽到時也沒有往深處去想。
現在，林江樾忽然生起了再多了解了解當年事件相關細節的心思。
這麼想著，進入飛船休息室的林江樾開始利用通訊手環搜索舊聞。
當年銀河帝國第八星域下屬星區被域外勢力入侵，這個星區是一個和林江樾所處星區一樣偏僻的地方，在地理位置上，兩個星區隔著塞斯星遙遙相望，如若以塞斯星上的方位來定義，就是一北一南。
謝延的父親謝熠將軍奉命前去平亂，在追擊殘余入侵勢力的過程中，謝熠不計後果炸毀兩個星球。
雖然消滅了殘余入侵勢力，但也導致無數平民喪生。在往後的二十年里，這兩顆星球的生態始終沒有恢覆，成了名副其實的荒蕪之星，這場戰役史稱「滅星之戰」。
謝熠炸毀星球的駭人消息傳回塞斯星後，舉國嘩然，所有人都想不到向來以仁愛著稱的謝熠居然會做出這種事。
這場抗擊域外勢力的戰爭雖然獲得勝利，但謝熠炸毀星球的行為飽受爭議。軍部里有人指責他在戰爭中迷失本性，變成了嗜殺的劊子手；有人讚同謝熠的行為，認為戰爭本來就有犧牲，這是無法避免的；還有人指責他只是為了立軍功，樹威信，野心昭然若揭。
塞斯星的民眾也分成兩派，一派天天呼籲嚴懲謝熠這個窮兇極惡的戰爭犯，一派認為謝熠保家衛國有功，不應受苛責。雙方誰也不服誰，在星網上撕得天昏地暗。
同時，謝熠的所作所為如同病毒一樣迅速在銀河帝國擴散開，九大星域的星網上人人都在討論這件事，沒有硝煙的戰火在星網上彌漫開。
在這場覆蓋整個帝國的塵囂中，謝熠和他的妻子，隨行軍醫白薇，在自己的飛船上自殺了，他們的私人飛船平安號也發生爆炸，連人帶飛船都成了宇宙中的塵埃。
謝熠白薇夫妻的死亡並沒有為這件事畫上句號，他們的幼子謝延成了孤兒，同時也成了新風暴中心。
皇帝陸決果斷下令，禁止所有人再大肆議論此事，並收謝延為養子，算是暫時保護住了謝延，沒有讓他成為輿論的靶子。
謝熠夫妻自殺時，謝延只有三歲多，其實不太理解「死亡」的概念，他只知道他很久很久沒有看到自己的父母，感覺到周圍許多人待他都冷漠了很多。他很茫然也很無措，等他能理解「死亡」的含義後，自然也懂了圍繞在他身邊的爭議和他人的冷眼。
皇帝陸決能幫謝延擋下明槍，但擋不住暗箭。謝延在年少時經歷過不少像犀牛男這樣的人對他的人身攻擊，曾經他還會狠狠地反擊回去，可次數多了，時間久了，謝延漸漸沈默了。
雖然皇帝下令不讓再討論這些事，可他並沒有要抹殺謝熠的存在，所以當年星網上的新聞和討論保留至今。
林江樾的手指飛快在全息投影上滑動，關於當年的新聞和討論看得越多，他的心情就越沈重。
林江樾無意間翻到一篇《銀河帝國晚報》發布的評論文章。在這篇文章里，某遺傳基因研究學者言之鑿鑿地分析謝延會成長為和他父母一樣的人。根據他的分析，謝熠將軍的暴戾基因很可能遺傳給謝延。
如若謝延長大成人後進入軍部，得到謝熠軍中之好友和舊部們的保駕護航，一路高升坐上高位，掌握軍隊大權，很可能會再發生「滅星之戰」這樣的慘案。
簡直是胡說八道！
林江樾氣得胸膛猛烈起伏，雖然這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新聞，可林江樾還是想沖過去把寫評論的人揍一頓。
那個時候的謝延才三歲多！欺負一個無法反駁你的小孩子，太不要臉了吧？！
林江樾差點把新的通訊手環捏碎，他的精神體也氣得嗷嗷叫，直往全息投影上撲，恨不得把寫文章的人撕個稀巴爛。
就在林江樾跟舊新聞較勁時，一個圓滾滾的機器人進了林江樾的房間。
「林先生，」圓滾滾的機器人滑到林江樾腳邊，禮貌詢問道，「您能不能跟我走一趟？」
林江樾心念一動：「是謝延找我？」
圓滾滾的機器人胸口開花道：「是的。林先生真聰明。」
「好的。」林江樾深吸一口氣，他覺得自己不能再搜舊新聞看了，畢竟他承受不起再壞一個通訊手環的損失。
林江樾關掉全息投影前，他忍不住又掃了一眼那篇評論文章，默默把評論員的名字記了下來，要是以後讓他遇到這評論員，他一定要對方嘗嘗什麼是「暴戾」。
在這篇評論文章的右下方，是當時的一條緊急快訊：「昨日，一艘民用飛船在第二星域附近發生爆炸，目前搜救工作正在緊張進行中。據悉，銀河帝國AI領域頂尖專家林恒博士與科學研究院基因生物方面的專家蘇清悅博士都在這艘飛船上……」
作者有話說：
現在的自1為是的林江樾：幫未來老婆出氣，喀嚓喀嚓撕碎了渣渣。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7章 特殊安慰
林江樾跟著機器人繞來繞去， 居然到了星際飛船最核心的地方，這里位於駕駛艙正下方，是搭載三級超空間引擎2300的地方。
林江樾一看到最新型的超空間引擎， 眼睛都亮了。
由於核心組件多， 超空間引擎的線路覆雜難辨，但這台超空間引擎的線路經過了最佳優化，既簡潔又美觀，簡直是精美絕倫的藝術品！
這時謝延從超空間引擎後走了出來， 機器散發出的冷調藍光照在他身上，又為他增添了幾分冷寂。
林江樾的目光落在謝延身上， 此時謝延已經換上了軍服， 銀色的紐扣規規矩矩地扣到最上面的一顆，正好露出性感的喉結，貼身的軍裝勾勒出精瘦的腰部， 窄小的褲腿紮進靴子里， 顯得雙腿修長筆直。
林江樾欣賞了好一會兒， 滿意道：「謝隊長，感覺還是這身適合你啊。」
謝延不為所動道：「超空間引擎2300的研制長達十五年，性能提升了7%。」
「這麼厲害？」林江樾果然被謝延勾起了興趣， 顧不上再調侃他，「我能不能走近點看看？」
謝延微微頷首。
林江樾興高采烈地走近了些，仔細觀察了2300的構造後，他惋惜道：「這里面的技術是第十二星區仿也仿不來的， 不僅缺技術，還缺材料。」
「不過雖然無法擁有這樣的技術， 但能看看也很幸福了。」林江樾朝謝延拋了一個愉快的飛眼，「謝了。」
經過這次合作， 謝延已經看出些許端倪，林江樾身邊有個科學技術先進程度遠超過第十二星區現有水平的AI機器人賈伊。
同時他也看出，林江樾對自己父母知之甚少，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賈伊遵循了林江樾父母的指令，並沒有透露身世的訊息給林江樾。
如果這是林江樾的父母誓死都要守護的秘密，那麼去打開這個神秘匣子的人最好是林江樾本人，而不是其他人。
謝延思索片刻，最終還是沒有說破。
林江樾圍著超空間引擎轉了一圈，上上下下看了個夠，看完之後他主動詢問道：「接下來我們去哪參觀？」
林江樾已經明白謝延叫他來的目的，謝隊長就是心血來潮，願意帶他參觀飛船。
謝延道：「腹艙。」
林江樾跟著謝延往腹艙的方向走：「是什麼促使你改變了主意，願意帶我參觀飛船了？是我的英俊帥氣打動了你？還是我執行任務時表現出的英勇無私感動了你？或者是我超強的哨兵能力吸引了你？」
「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你是向導嘛，被我這麼厲害的哨兵吸引是很正常的。」
林江樾發現不對勁：「咦？這不是去腹艙的路啊。」
謝延的語氣比剛才冷淡了幾分：「對。」
林江樾急忙改口道：「是您英俊帥氣高貴神秘！是您英勇無私團結友善！是您向導能力超強，深深吸引了我！」
他話音一落，就看到小黑龍飛了出來，正盯著他看。
林江樾笑著朝小黑龍打了聲招呼，然後他看到小黑龍忽然朝他飛了過來，用光滑的龍角蹭了蹭他的額頭。
冰涼舒適的感覺在林江樾額頭慢慢擴散開，他剛想得意地炫耀一句「你的精神體也來貼我了」，卻發現他們行進方向已經改了回來，繼續往腹艙的方向去。
林江樾不敢多說了，生怕「臉皮薄」的謝延又惱羞成怒，不帶他去參觀腹艙了。
林江樾背著謝延悄悄摸了摸小黑龍的腦袋。其實對精神體和其主人來說，哪有什麼背著不背著，只要精神體的主人還有意識，就能和精神體共享五感。
他大膽地摸到小黑龍嘴邊的時候，小黑龍消失了。
林江樾心里有點空落落的，但還是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他把手揣回兜里，難得安靜乖巧地跟著謝延。剛到腹艙，他看到幾個哨兵正在打掃衛生，驚訝地問：「他們真的要打掃飛船？」
謝延嚴肅道：「言必信，行必果。」
林江樾心虛地輕咳一聲，他當時也是參與調侃謝延的一員，不過他不是隊里的人，所以謝延也罰不到他，想到這的他輕輕松了一口氣。
林江樾在隊員們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優哉遊哉地參觀著腹艙。
謝延飛船的腹艙內整齊地停放著四艘飛船。
「兩艘戰鬥飛船、一艘巡航飛船和一艘太陽風飛船？」林江樾興奮地拍了拍謝延的肩膀，「嘿！你的安排和我的想法一致，我覺得這是最完善的配置了！」
謝延淡淡掃了林江樾一眼，那張眉開眼笑的臉仿佛點亮了他沈寂的黑眸，使之有了明艷的光彩。
兩人行至太陽風飛船旁，林江樾期待地問：「我能上太陽風飛船看看嗎？」
「嗯。」
太陽風飛船是一種操作很覆雜的飛船，它不是同等級飛船里飛行速度最快的，但是是受能源限制最小的，在特殊時候，這種飛船能救命。
林江樾輕快地爬進太陽風飛船的駕駛艙，他仔仔細細研究了一番，很快就琢磨出了這飛船大致的操縱方法。
由於飛船沒有啟動，他只能在飛船面板上虛虛地操作，他將椅背調低了些，這樣在飛船上升時，能輕松將操作桿拉到最後。
林江樾又接連做了幾個比較少有的操縱動作。這都是他在賈伊儲存的《太陽風飛船航行日志》里學到的，他也不知道那是誰的航行日志，反正賈伊的信息庫里總存著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林江樾就像一個發現新玩具的小朋友，對太陽風飛船愛不釋手，操作了一會兒後他發現謝延一直盯著自己看：「怎麼了？」
謝延過於專注的神情讓林江樾心臟漏跳一拍，不由咽了咽口水。
「我想到了我父親。」謝延平靜道，「我還記得他開著太陽風飛船帶我去旅行時的感覺。」
「雲層觸手可及，天是蔚藍色的，陽光無比耀眼……」
時隔多年，父母的容貌在謝延的記憶里已經模糊，謝延只記得陽光照在身上的溫暖，還有耳畔響起的向來冷靜自持的母親慌亂的聲音，以及威嚴的父親發出幼稚鬼一樣開心的笑聲。
「謝熠，你開太陽風飛船的技術實在是令人發指！」
「你怎麼不和……學學！他開飛船的技術可比你好多了！」謝延說著說著，聲音忽然低了下去，一切都那麼熟悉，好像就發生在昨天。
「那時我只有三歲，關於他和母親的記憶不多，這是少有的我印象深刻的事。」
林江樾哪能想到他無意間勾起了謝延的回憶。
他抿了抿唇，眉頭糾在了一起。別看他平時嘴花花，什麼都能侃，可他最不懂的就是安慰人。他揉揉腦袋，糾結著該如何安慰謝延，忽然一道陰影覆在他上方，他擡頭看去，見謝延爬進太陽風飛船，然後坐在了副駕駛位上。
林江樾覺得比起用蒼白無力的語言安慰，或許開著太陽風飛船帶著謝延出去轉一圈更適合一點，不過……
林江樾提醒道：「謝隊長，太陽風飛船無法在這樣的航行速度下出艙。」
「我知道。」謝延只是安靜地坐在飛船上，望著前方的腹艙舷窗，舷窗外是無邊無際的寂靜宇宙。
林江樾看了謝延一會兒，然後嘆氣道：「其實也不是不能開，就是費點勁。」
「請系好安全帶。」林江樾如同一個盡職盡責的船長，認真道，「坐好我們就出發了。」
然後他在謝延疑惑的目光中，假裝啟動太陽風飛船。
「現在我們正在穩步升空，失重感可能有點強。」林江樾貼心地說，「如果你感覺不舒服，就閉上眼，感受一下通過空氣循環系統進來的新鮮空氣，目前的高度是一千米，這里的空氣應該比地面的清新多了。」
林江樾剛說完，謝延果真感受到了一陣涼風。
不過不是他們飛船通過「空氣循環系統」進來的風，而是林江樾的精神體坐在他面前，使勁吹風，由於小東西很努力，所以吹的時候尾巴都翹了起來，兩只耳朵也立得直直的。
謝延盯著小東西看了幾秒，忍不住莞爾一笑。
林江樾：「……」
林江樾指了指自己的精神體：「喂，你……不用多此一舉，哪涼快待哪去。」
小東西停了下來，藍汪汪的眼睛看看林江樾，然後又看看謝延，最後它十分聽林江樾的話，跳進謝延懷里，滿足地趴好。
謝延修長的手指揉了揉它的腦袋，柔軟的長毛被梳理得整整齊齊，它舒服地輕輕叫了一聲，又軟又可愛。
林江樾背脊一僵，他有些無奈地瞪了自己精神體一眼，那里涼快嗎？明明熱死了！
林江樾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覆心情，然後收回視線，繼續假裝開太陽風飛船。
「現在高度是一千五百米。」
「快看！前方是什麼？」林江樾語氣誇張地描述道，「好大的鳥啊，我們超過它！」
林江樾做出推動操縱桿的動作，還配著「嗞嗞」的加速音：「我們正在急速超越。」
林江樾忽然來了個急轉彎，為了表現慣性作用，他的身體倒向謝延。
不過謝延沒有動，他深深看了謝延一眼，用眼神示意某人配合一點。
空氣安靜了半秒，謝延跟著往右邊歪了歪身。
林江樾這才滿意地繼續表演：「天哪，這鳥居然襲擊我們！還好我是最棒的飛船船長，閃得夠快！」
他們又「飛」了一會兒，林江樾像模像樣地說：「現在陽光正好，風速也合適，我開啟自動駕駛模式了，就好好享受天空中的美景吧。」
林江樾打開了飛船的景觀板，這塊景觀板位於飛船下方，飛船上的人可以通過這里看到飛船下方的風景，當然他們現在只能看到腹艙的地面。
林江樾躺了下去，開始直男式發言：「我也不懂怎麼安慰你，能做的就這些了。」
好在謝延的發言也很直男：「謝謝。」
「也不用謝，就當是你送了我新的通訊手環的回禮吧。」林江樾望著舷窗外的宇宙，「說真的，我還挺羨慕你，至少你對父母還有記憶，他們還帶你旅行過，我是沒啥記憶了，甚至不知道我父母叫什麼。」
謝延眼簾微垂，似在思考什麼。
林江樾是個樂觀的人：「算了，不聊這些了。」
他無意在這件事上糾結太多，便換了個話題問道：「那幾個面具人來頭都很大嗎？」
謝延冷淡地說：「都一樣。」
林江樾不明所以：「啊？」
謝延解釋道：「無論他們是誰，在我眼里都一樣，我帶他們回去，讓他們接受法律的裁決。」
林江樾笑了笑：「我就喜歡你這不開竅的樣子！要是那個犀牛男還敢玩花樣，你就叫我，我幫你再嚇嚇他，讓他老實點。」
林江樾的笑容似乎讓腹艙昏暗的空間明亮了許多。
謝延看著林江樾，忽然問道：「你要去瑞莫茨星還是回M19星？」
這一問，突然讓林江樾意識到他們分別在即，他哪還有機會幫謝延嚇唬犀牛男，謝延該回塞斯星了……
林江樾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心情莫名低落起來，過了幾秒，他才悶悶道：「麻煩你送我去布萊克黑市，我還有事沒有做完。」
林江樾摸出口袋里的珍珠，輕輕摩挲著道：「我收了人魚的傭金，答應救他們出去。」
謝延看了看那顆珍珠，區區幾千信用點可請不動林江樾，可林江樾還是答應了。
「你可以使用我的戰鬥飛船。」
林江樾震驚道：「謝隊長，你今天這麼大方？！」
「人魚和鳥人也是銀河帝國的子民。」謝延平靜道，「我有義務保護他們。」
林江樾聞言一楞，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覺得謝延是一個信念感很強的人，同時他內心有著極強的正義感，這樣的謝延，真的會有一個隨意轟炸星球的父親嗎？
不知為何，他有種直覺，星網上那些新聞不可盡信，或許其中有不為人知的隱情。
就在這時，謝延的通訊手環響了。謝延接通後，那邊傳來瑞莫茨星執行官齊新焦急的聲音。
「謝隊長，不、不好了，伯得跑了！」
之前林江樾和謝延要去抓暴走的哨兵，不方便帶著伯得，就將他綁在了叢林里，然後通知齊新去抓人，不想這給了伯得逃走的機會。
本來伯得逃跑也不是什麼大事，經過這次的事，鳳凰在短時間內很難恢覆元氣再作惡。
不過林江樾卻突然有了不妙的預感，他臉色大變，催促道：「快點去黑市！」
作者有話說：
你們猜謝延父母那個開太陽風飛船很厲害的朋友，是誰——
第48章 喪心病狂
在林江樾和謝延全速趕往布萊克黑市時， 跑走沒多久的小六因為傷勢過重，再次摔倒在地。過度的疼痛使他連藥瓶都拿不穩，瓶子滑落在地， 骨碌骨碌滾了好遠， 瓶身與地面的摩擦聲刺激著小六的耳膜，似乎是在提醒他，他有多無能。
小六趴在地上，失血過多的他全身無力， 連擡頭都已經很艱難。
昏昏沈沈間，他的內心只有無盡的沮喪和失落， 他覺得自己廢物極了， 為什麼這幾年的遊歷會讓他產生他成長了，他變強了的錯覺？
這次遇到林江樾和那個黑眼睛的向導，他深刻認識到差距就是差距， 他不僅能被少年時期的林江樾碾壓， 還會被一個向導制服， 而且那個向導的精神體居然是龍……
他……真是一個廢物！
小六的手指深深嵌入泥土中，粗糙的沙粒死死卡在他的指甲縫里。
不知趴了多久，恍惚間他聽到了搜救者的聲音， 可他已經喪失了活下去的欲望。
這時， 一只腳跨過掉在地上的藥瓶，優雅而緩慢地走到如死人一般的小六面前。
來人有一雙灰黑色的眼睛，他下巴都沒有低一下， 只是微微垂著眼簾，高傲冷漠地盯著地上的小六。
「一個C級哨兵， 搞得這麼慘？」
小六已經沒有力氣說話， 他無法問出一句「你是誰」， 只能無奈地撇了撇嘴，是啊，他就是那麼……
「還是太弱了。」
小六呼吸一滯，緊握著泥土的手慢慢松開，對方沒有說錯，他是真的太弱了，弱到今天可能要死在這鬼地方，就這樣了結了似乎也不錯。
「我只問你一句，你想變強嗎？」
來人正是歇頓，他那充滿誘惑的語氣與搞邪教傳銷的如出一轍。
他沒有精心編織誘人的話語，只問了人內心深處最渴望擁有的東西。
小六的肩膀微微一僵。
歇頓伸出手，手指隔著手套輕輕碰觸著小六的腦袋，使用自己的精神力安撫著小六。
小六漸漸感覺身體的疼痛緩和了許多，他努力地擡著腦袋，想看清來人，然而對方戴著面具，只露出一雙灰黑色的眼睛。
歇頓語氣輕柔地說：「雖然你現在和頂級哨兵相去甚遠，但我可以給你變強的機會。」
之前伯得為歇頓尋找的哨兵等級都太低了，那些人大多是E級哨兵，就連D級的都難有。
這也不奇怪，畢竟到了D等級的哨兵大部分會選擇去九大星域分塔，尋找學習和晉升的機會。
而且就算是E級哨兵，在一些管理嚴格的星區也全都登記在冊，只有第十二星區這種破地方才會因為歷史問題出現諸多漏洞，讓歇頓有可乘之機。
不過歇頓在搜羅這些哨兵時依然需要小心翼翼，不能操之過急，也不能動靜過大，謹防暴露的風險。
現在這麼好一個C級哨兵就在眼前，歇頓豈會錯過？
「變、變強？」小六眼里先是露出迷茫，過了片刻，他眼底慢慢燃燒起希望的火焰，他呢喃道，「變強，我……我要變強。」
歇頓露出滿意的微笑，他這次來其實是要趁機除掉伯得，不料那家夥居然先跑了，好在他也不算一無所獲。
——
「媽的！」伯得逃回自己的飛船，狠狠地咒罵道，「垃圾！廢物！這兩個雜碎！」
他的手下們全都縮著腦袋，不敢搭茬。
這艘飛船並不是先前他去接林江樾和謝延的那艘飛船，因為那艘飛船已經被謝延他們控制住了，這是伯得準備的另一艘飛船，像他這種星際海盜，只要有點經濟實力的就都會狡兔三窟。
伯得受了如此重創，已經氣瘋了，可他現在只敢踢椅子來撒氣，畢竟這是他最後一艘飛船了……
待伯得的心情稍微平覆點了，他的手下才敢開口問：「老大，黑市那邊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他媽快跑！不跑等著人來抓嗎？！」伯得抓起椅子上掉下來的零件狠狠朝手下砸了過去，「這還要我說？！趕緊下令，讓他們撤退！」
伯得現在已經回過味來，他剛才在逃跑的時候看到了瑞莫茨星的飛船，在第十二星區能和官方合作，還這麼了解黑市並且搞出這麼多事的，只有一個人！
林江樾！你這官方養的狗雜種！
伯得恨不得現在就開去M19星，把林江樾的老窩炸了，但他清楚以他現在這艘飛船的實力，去了M19星，可能被炸的就是他了！
手下心驚膽戰地問：「那天空之塔……怎麼辦？」
天空之塔是特殊區域，伯得在設計的時候就提前想過，萬一哪天那兒的事曝光了，必須將天空之塔完全毀掉。只有保全了那些權貴的秘密，伯得才能東山再起，也才能繼續活下去。
否則別說他被官方追捕，就是那些在天空之塔享受過的權貴都饒不了他。
「炸了！」伯得咬牙切齒，怒目里恨不得蹦出火星子。林江樾！我以後一定要你十倍償還！
另一邊，謝延的星際飛船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布萊克黑市所處的小行星。
此時，布萊克黑市的飛船正在解開彼此之間的連接，準備啟航跑路。
賈伊也開著飛船到了謝延的星際飛船附近，並發出請求登船的訊號。
林江樾道：「謝隊長，麻煩你讓我的飛船進來。」
謝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林江樾笑道：「雖然我很眼饞你的戰鬥飛船，不過我不能使用你的飛船。」
林江樾深知自己這一去，不知道會幹出點什麼事，大概率會違法，如果用謝延的飛船，有可能會牽連他。
謝延淡淡道：「好。」
不一會兒，謝延星際飛船的腹艙緩緩打開，賈伊駕駛的飛船得以進入。林江樾爭分奪秒地進入自己的飛船，在進入艙門前，他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謝延一眼。
謝延靜靜站在那，與任何時候都一樣。
由於時間緊迫，他這次都沒法和謝延好好道別。
算了，大男人不需要那麼膩歪。
林江樾轉身進了駕駛艙。
賈伊熱情道：「歡迎您回來。」
林江樾坐在硬邦邦的駕駛位上，不自在地「唔」了一聲。
賈伊擔憂地詢問道：「怎麼了？」
「感覺我的駕駛室好像沒那麼敞亮，椅子也沒那麼舒服。」
「這絕對是您的錯覺。我可以保證，這三年里，我們飛船內部的裝飾設施沒有任何變化，它和以前是一樣的。」賈伊紮心地補刀，「我們沒錢升級改造。」
林江樾惱羞成怒道：「閉嘴！」
林江樾開著飛船緩緩靠近搭載天空之塔的那艘飛船，一接近目標，他就察覺到不對勁。
「他們在分離天空之塔？」林江樾立刻道，「賈伊，掃描。」
賈伊的系統連接著飛船，相當於他就是飛船的大腦，所以他立刻啟動掃描系統。
不一會兒，他就得到掃描結果：「他們的確在分離天空之塔，同時我還掃描到天空之塔上有多個高熱能點。」
賈伊將天空之塔高熱能點的分布顯示在了全息投影上。
林江樾眉頭一皺，他稍一琢磨就猜到了伯得的目的，不由罵道：「這喪心病狂的渾球，他想要炸掉整個天空之塔！」
剛才林江樾知道伯得逃跑，還以為對方會將天空之塔里的人魚、鳥人以及其他奴隸轉移，沒想到伯得已經瘋了，他幹脆所有的東西都不要了。
林江樾道：「賈伊，你幫我駕駛飛船，我現在下去。」
林江樾必須奪取搭載天空之塔的飛船的控制權，因為即使天空之塔不爆炸，也會在脫離飛船後墜毀，所以他只有將飛船安全停靠，才有機會救人。
賈伊提醒道：「你現在下去會有危險。」
林江樾輕快地笑了笑：「我哪次沒危險？幫我找一下進去飛船最合適的路。」
賈伊道：「對方有所提防，已經將所有通道都封閉。」
林江樾想了想，道：「或許我們可以在飛船上打出一個洞？賈伊，看看他們的腹艙，我可不想不小心打中他們的彈藥庫。」
賈伊道：「腹艙第三段熱能最低，最安全。」
林江樾小心翼翼地調整著激光炮的能量值，隨後將激光炮對準了飛船的腹艙第三段，一炮轟了下去。
這一炮雖然精準，但只打出一個焦黑的痕跡。
「能量還是低了點。」林江樾一邊估算一邊調整激光炮的激光能量。
與此同時，敵人的炮口也對準了林江樾。
林江樾立刻操縱飛船，靈敏地躲避敵人的炮火。
林江樾的飛船在空中上下移動旋轉，飛行軌跡令人眼花繚亂。
賈伊抓緊了安全帶，直勾勾地望著前方：「我快把肚子里的零件吐出來了。」
敵人的同夥也發現了林江樾，他們在撤退的過程中一起向林江樾發起攻擊，一顆導彈襲向林江樾飛船的後方。
林江樾發現時已經晚了，就在這關鍵時刻，天空中出現了一艘黑色星際飛船，它發出一枚幹擾彈擊中了導彈，導彈偏離原飛行軌道，在林江樾飛船的左側爆炸，爆炸產生的沖擊氣流使林江樾的飛船晃了晃。
林江樾往天上看了看，一艘巨大的星際飛船如同蔽日的烏雲，籠罩在黑市飛船的上方。
謝延的星際飛船是銀河帝國最先進的飛船之一，別說其搭載的武器，就單單是龐大且豪華的外形都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這艘象征著帝國的星際飛船一出現，那些黑市飛船無心戀戰，全都開始急速撤離。
林江樾看著作鳥獸散的黑市飛船，不禁感慨道：「還是有錢好啊。」
他話音一落，又操控著激光炮向目標打去，這一次，他成功在敵人的飛船上打出一個洞。
林江樾開著飛船靠近目標：「賈伊，駕駛權交給你，待會兒來接我。」
「好的。」賈伊忽然又提醒道，「注意安全。」
林江樾離開前聽到這一句，不由笑道：「你這句話忽然讓我感覺你真的像個父親。」
賈伊眼里的電子光閃了閃：「我很榮幸。」
林江樾利用敵人船身上的洞，成功登上飛船。
果不其然，他一進腹艙就看到一堆手持武器的守衛在那嚴陣以待。
林江樾冷聲道：「走開，我不想浪費時間。」
這些守衛面面相覷，由於腹艙里灰塵太大，他們看不清來人的面容，只覺得這人口氣太狂了。
他們扣動扳機，準備朝著模糊的人影開槍，然而他們忽然發現自己的手指居然不能動。
他們似乎被什麼東西控制住了意識。
這個認知讓他們驚恐萬分。
這時，灰塵里的人影逐漸變得清晰。
守衛們瞪大了眼睛。
白發藍眼，飛船駕駛技術高超，還能只身潛入星際海盜飛船的人，除了林江樾還能有誰？！
這些被林江樾的精神力控制的守衛此時已經反應過來。
是林江樾來了！
那個星際海盜的噩夢！
「喂？你們在幹嗎？怎麼還不開槍？」飛船駕駛艙的指揮者不清楚腹艙的情況，他通過監控，看到自己的人跟呆頭鵝一樣站著不動了。
再然後讓他更覺得奇怪的事發生了，他的人居然都扔下了手里的槍！這些家夥是精神錯亂了嗎？！
緊接著一道人影在監控屏幕里迅速閃過，對方速度快得他都無法看清。
指揮者驀地一驚，就看到監控畫面黑掉了。
林江樾炸了監控器後離開腹艙，這些星際海盜的精神控制也被解除，可極度的恐懼讓他們全部都癱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飛船內部通訊器里響起驚惶的哭號。
「是林江樾！」
「是那個魔鬼，是他來了！」
林江樾的名字讓飛船內部的人全都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驚慌失措起來。
進入敵人飛船內部的林江樾，如入無人之境一樣，輕松而快速地行走在飛船中。
第二撥、第三撥帶著武器來阻攔他的守衛在見到他後，都小心謹慎地停下了步伐。
即使他不使用精神力壓制，這些人也不敢輕易上前，只能持著武器不斷後退。
「你們上啊！」駕駛艙里的指揮者罵罵咧咧。
可那些人都是聽過林江樾威名的，他們哪敢上啊。
「你們這麼多人！怕什麼？！」雖然這麼說，但指揮者自己也慌了。
林江樾徑自走向一個星際海盜，直接搶走了對方的通訊器，然後對里面的人道：「你很吵。」
指揮者仿佛吃了十個幹饅頭，狠狠噎住了。
林江樾冷冷道：「停止天空之塔的分離。」
指揮者下意識道：「分離程序啟動了就無法停止。」
「什麼垃圾程序。還有多久完全分離？」
指揮者回答道：「十、十五分鐘。」
林江樾命令道：「將飛船停靠在地面。」
指揮者：「……」
林江樾慢悠悠道：「不停，我就殺了你。」
「我、我知道了。」指揮者戰戰兢兢地回答。
林江樾收起通訊器以便隨時聯系飛船指揮。
另一頭的指揮者似乎才回過神來，只是幾句對話已經嚇得他大汗淋漓，衣服都濕透了，他身邊的手下們也都震驚地看著他。他很心虛，因為剛才他還破口大罵手下們無用，不敢阻攔林江樾，可現在他都沒有直面林江樾，就已經被……被對方控制。
指揮者抹了抹額頭的冷汗，他知道林江樾說到做到，只得下令讓飛船停靠在陸地上。
林江樾往天空之塔的連接處走去，此時天空之塔和飛船的連接處發出巨大的轟鳴聲，金屬哢嗞哢嗞作響，仿佛隨時會斷開。
林江樾望著天空之塔，聽到了從上面傳來的無數細碎嗚咽聲。
無論是鳥人、人魚這些基因合成人，還是那些被馴化的奴隸，他們無法選擇自己的人生，也無法決定自己的生死，在他們被放棄時，只能無助地等待。
林江樾深吸一口氣，幸好還來得及。
同時，飛船上的消息也傳到了伯得那，他得知林江樾也在那艘飛船上，便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他什麼都顧不上了，激動地下令道：「炸死林江樾！給我炸死他！」
手下猶豫道：「老大，天空之塔還沒有完全分離，現在啟動炸彈，可能連我們的飛船都……」
伯得喪心病狂地捶打桌面，叫喊道：「我不在乎！！我只要林江樾死！」
這時，林江樾手里的通訊器傳來電流的嗞嗞聲。
他舉起通訊器，里面傳來伯得失心瘋一樣的笑聲。
「林江樾，你是不是想救人？」
林江樾聞言，心臟猛地一縮。
伯得瘋狂得眼睛都紅了：「去死吧！！你和那些廢人都去死吧！！」
巨大的爆炸聲在上方響起，掀起的熱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整艘飛船。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9章 只有報仇
飛船隨著爆炸劇烈晃動起來， 數根連接船身與天空之塔的金屬變形甚至是斷裂，歪斜的天空之塔帶著船身向斜了三十度，尖銳的警報聲不絕於耳。
飛船船身忽然又開始向斜， 無論是天空之塔還是飛船都搖搖欲墜， 在天空中玩起了大擺錘，飛船內的守衛們暈得站都站不穩，有的人已經開始劇烈嘔吐。
林江樾緊緊抓住廊橋上的欄桿，才沒有被甩下十幾米高的廊橋。過了半分鐘， 他從爆炸的余波中緩過神，此時他半弓著腰， 降低身體重心， 隨後他擡頭看向上方。
巨大的火舌從天空之塔里躥出，宛如張牙舞爪的猛獸，吞噬著一切， 無數鋼筋、碎石如同猛獸牙縫里掉落的食物殘渣， 狠狠砸向飛船內部。
天空之塔里絕望的哭喊比熱浪更讓人感到焦灼更猛烈， 齊齊湧向林江樾，他被震得心神一蕩。
林江樾下意識想往上沖，突然， 一根直徑十厘米的鋼筋夾雜著碎石墜落下來， 所有擋在它們前面的物體都被撞飛了。
林江樾迅速向後一退，重達幾噸的鋼筋直接將他剛才站的廊橋砸斷，金屬相互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四濺的火星飄落至地面，一條新的火舌躥了出來， 迅速點燃了內艙。
禍不單行， 天空之塔再次發生爆炸， 強勁的氣流直接將林江樾掀飛出十幾米，他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重重摔在欄桿上，斷裂的金屬棱角割破了他的後背和胳膊。
不僅周圍的金屬是滾燙的，就連空氣都是滾燙的，高溫隔著衣服灼燒著林江樾的皮膚，火辣辣的痛感由神經末梢直躥大腦。
林江樾強忍著疼痛，一瘸一拐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看到飛船與天空之塔的連接點徹底斷裂，一絲絕望在他眼底劃過。
林江樾抓住鋼筋，灼熱的金屬幾乎要燙穿他的掌心，可他仍然堅持爬到了飛船船頂。
他看到天空之塔像失去翅膀的鳥兒，直直墜了下去。
林江樾紅透了的掌心無力地垂了下去，此時，他覺得自己是如此無能為力。
他救不了任何人……
天空之塔在半空中斷裂成兩截並被火海吞沒，塔內的哭喊聲戛然而止。
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燃燒中的天空之塔仿佛燒紅的烙鐵，深深在林江樾的眼睛里烙下了疤痕，林江樾閉上了眼。
鳥人和人魚的身影在林江樾的腦海里揮之不去，他無法忘記他們目送他離開時期待的眼神，那是世間最明亮的希冀之光。
他們那麼渴望自由，期盼新的生活。
可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林江樾手中的通訊器傳出「嗞啦嗞啦」的響聲。
「死……死了嗎？都……死……哈哈……」伯得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林江樾用力一捏，通訊器的零件如同散架的骨頭一般七零八落。
林江樾回到自己的飛船上，整個人陰郁得可怕。
賈伊欲言又止地看著他，最後向來話癆的賈伊還是選擇了不出聲。
林江樾木然地坐到駕駛位上，過了片刻，他才聽到賈伊詢問：「我掃描到您身上有燒傷、擦傷和銳器傷，請問您是否需要治療？」
這一聲詢問仿佛喚醒了林江樾的痛覺神經，刺痛感和灼燒感自四肢百骸升起，可林江樾依然面容冷峻，連睫毛都沒有動：「幫我拿醫療包過來。」
賈伊很快就將醫療包拿了過來，里面的一些器械都是改造過的，很適合傷者自己操作。
林江樾接過醫療包，熟練而快速地為自己消毒止痛，同時他命令道：「賈伊，打開全域頻道。」
全域頻道是指星際公共頻道，所有在這個區域內飛行的飛船都能接到信號。這種功能類似於星際大喇叭，不過發一次大喇叭，不僅能源消耗大，還會暴露自己的位置，所以大家極少使用大喇叭喊話。
「二十萬信用點，我要伯得的位置。」林江樾冰冷的聲音在全域頻道里響起。
某個路過的星際走私犯忍不住回應道：「嘿，林江樾？你個窮鬼發瘋了？二十萬信用點？你居然只要位置？這都能買個人頭啦。」
林江樾冷冷道：「我要親自處理他。」
星際走私犯挑了挑眉，哦謔？那這豈不是只賺不賠的買賣？
收到消息的星際海盜、星際走私犯和賞金獵人們蠢蠢欲動起來。
同樣收到這條訊息的還有謝延的飛船。
這可是堂而皇之的出錢買人頭，不過科米爾、格恩這些人沒有那麼強的道德感。
如果他們不是在謝延手下，那幾個權貴子弟早就被他們揍了，所以他們樂得看到這星際海盜被林江樾追殺。
隊里唯一和謝延性格比較像的就是宋亦舟，宋亦舟看了謝延一眼，猶豫片刻之後，問道：「隊長——」
謝延擡起手，阻止了宋亦舟的後續話語。
——
比起外人，其實跟著伯得的人最清楚他所在的位置，林江樾的懸賞通告就是發給那些人聽的。
當林江樾的懸賞通告一出來，伯得直接被他的騷操作整蒙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林江樾會出這麼一招。
伯得開始坐立難安，他擔心被自己人出賣，所以他立刻趕走了飛船上的人，只留下一個飛船駕駛員和一個副駕。
偌大的飛船頓時冷冷清清，冷色調的光映在伯得灰白的臉上，襯得他如同僵屍。
伯得惶恐不安，一直在四處打量，即使只留下兩個人，他依然疑神疑鬼，始終用槍指著駕駛員和副駕的腦袋。
「老、老大……Z289星到了，我們現在降落嗎？」飛船駕駛員現在壓力很大，他害怕自己老大一個擦槍走火，他小命就沒了。
「降落……降落……」伯得失魂落魄地琢磨著，「不不，不行……我們不能降落。」
按照原來的計劃，伯得會回到位於Z289星上的老窩，等待東山再起的機會，可現在他不敢了。
他太清楚那二十萬賞金的誘惑，跟著他的全是些認錢不認人的亡命之徒，出賣他老窩所在地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準降落！！」伯得突然暴喝，用槍敲了敲駕駛員的後腦勺。
駕駛員嚇了一大跳：「好的好的，我們不降落。」
駕駛員開著飛船在Z289星上空盤旋，他哆嗦著提醒道：「老大，飛船能源只有25%了，我們這樣飛不了多久，需要找地方補充能源。」
「讓我再想想。」現在的伯得就是驚弓之鳥，誰也信不過，哪兒也不敢去。
這種陷入絕境的絕望比死亡還折磨人。
伯得癲狂而暴躁，猶如困獸一般在飛船里亂轉，他抓著頭發，念叨著：「或許我應該求助X先生？他一定有辦法幫我逃離林江樾的追殺……」
「不，不行。」伯得很快又否認了自己的想法，「X先生現在可能非常生氣，他不一定會幫我。」
飛船駕駛員和副駕相視一眼，他們現在最怕瘋子伯得拖他們一起去死，同時他們也清楚，現在伯得已經失勢了，他們完全沒有繼續跟著他的必要。
駕駛員趁著伯得不注意，悄悄向林江樾發去了飛船的位置信息。
「博尓星！對，我們去博尓星！」伯得眼睛一亮，那是隸屬於第十二星區的另外一個星球，相比起瑞莫茨星，這顆星球要富裕些。
伯得與這顆星球上的好幾個地頭蛇有過生意往來，他只能試試去尋找那些人，利用他手里的客戶資源交換到一個安全住所。
「好……」駕駛員敷衍地答應著，其實他始終沒有飛離Z289星，而是在默默拖延時間。
雖然現在伯得嚇破了膽，但他也不是沒有腦子，他很快就發現了飛船航行路線不對勁，似乎是在繞著星球轉，始終沒有出大氣層。
伯得意識到不對，大聲質問駕駛員：「你在做什麼！！」
駕駛員心虛道：「老大，現在飛船的能源根本不夠我們去博尓星啊！我只能……只能……」
駕駛員編不下去了，能源不夠是事實，但他拖延時間也是事實。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通知了林江樾？」伯得陰惻惻地問，「你想要那二十萬賞金？」
駕駛員驚慌失措地高舉雙手：「沒有，沒有！老大，我絕對沒有！飛船真的去不了博尓星！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我怕……我怕……」
伯得咬牙道：「你真當我傻？你就是想要賞金！那就看你拿不拿得到！！」
伯得扣動扳機的同時飛船的船身震了震，以至於他槍口偏移，激光束落在飛船角落，打出了一個焦黑的洞。
伯得惶恐地擡起頭：「是、是什麼東西？我們撞上了什麼東西？」
幾千米的高空，他們能撞到什麼東西？駕駛員知道是林江樾的飛船來了，他趁伯得慌神之際，迅速躲避到駕駛台後，然後開啟了飛船對接模式。
毫無音調起伏的電子音冷漠地播報著：「飛船正在對接中。」
「我殺了你們！」伯得目眥欲裂，企圖掃射兩個駕駛員，可當他舉起槍時，一股寒氣出現在了他背後，他的手指、他的腳都無法動彈。
「殺了誰？」林江樾冷冰冰的聲音在伯得背後響起，他掃了眼那兩個駕駛員，「開啟自動飛行模式，滾。」
飛船駕駛員和副駕如蒙大赦，調整飛行模式後，飛快逃向逃生艙的方向。
林江樾走到伯得面前，毫無感情的藍眸盯著伯得。
伯得只能僵硬地轉動脖子和眼珠，眼里滿是恐懼，就連呼吸似乎都染上了恐懼而在顫抖。
忽然，伯得的身體被解除了控制，他如同爛泥一樣癱在地上，全身大汗淋漓。
「你在下令炸毀天空之塔時，有沒有想過這一刻？」林江樾藍色的眼眸里仿佛凝結著冰霜。
伯得嘴里發出沙啞的「呵呵」聲，垂死掙紮的他暴起，舉起激光槍試圖發起最後一擊。
林江樾只是擡了擡眉毛，一頭伯得看不見的猛獸一口咬住了他拿槍的手。
伯得慘叫出聲，槍掉在了地上，他捂著手腕，那里其實沒有傷口，但他卻覺得自己被咬得深可見骨，傷口處血流如注。
伯得驚惶道：「你不能殺我，林江樾，你不能殺我！」
林江樾冷笑著撿起槍，看似隨意地撥動了一下槍柄，然後漫不經心地將槍口對準了伯得的腦門：「為什麼不能？弱肉強食，這是你說的，你在我眼里就是那塊腐爛腥臭的弱肉。」
「我、我和老獨眼是朋友。」伯得的眼珠一直在打轉，「對對，我們是朋友，我聽說你和老獨眼交情還不錯？」
林江樾的槍依然指著伯得，槍口沒有挪動半分。
「我還有很多存款，我都可以給你，你不是只要錢嗎？我都給你，都給你。」
林江樾紋絲不動。
伯得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他發狠道：「林江樾！我在飛船上裝了炸彈，你要是開槍，飛船就跟著一起爆炸，你跟我一起死！你跑不了！來啊！開槍啊你！不怕死你就——」
「爆炸」兩個字徹底激怒了林江樾。
「砰」。
一道激光幹脆利落地貫穿了伯得的腦袋，將他死亡前最後那一刻的猙獰表情定格在了臉上，他的眼中是狂妄和囂張，似乎認定了林江樾不敢開槍。
隨著伯得的死亡，飛船內響起爆炸聲。
這是一天內林江樾第二次經歷爆炸了，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完全是置若罔聞。
林江樾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用腳尖踢了踢伯得的屍體，事情似乎都結束了……
可林江樾內心感受不到任何報仇的快感，他在晃動的飛船里冷靜地收起槍，淡定地往逃生艙的方向走，結果看到搭載逃生艙的腹艙里空蕩蕩的，他微微一楞，當機立斷回到駕駛艙。
此時駕駛艙里的控制面板全部跳紅，能源箱燒毀、線路故障、後艙損毀的提示不斷跳出來。
林江樾嘗試將飛船安全著陸，可飛船現在的狀態無法支撐他這樣的操作。
隨即林江樾放棄這一方法，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屍體，迅速將伯得的防護服扒下給自己換上，然後忍耐著高溫快速爬出了飛船。
火已經燒到飛船外部，頂部的火勢最為猛烈，濃煙滾滾中滿是嗆鼻的氣味，四周可見度極低。
林江樾被煙嗆了幾口，猛地咳嗽：「賈伊，到飛船頂部來找我。」
他話音剛落，忽然看到一個高挑的身影從熊熊火光和濃煙中緩緩走出，來人一臉冷靜和淡然。
謝延？
林江樾眨眨眼，他沒有產生幻覺吧？
直到謝延走到林江樾面前，清冷的氣息在這渾濁的空氣中劈出一片狹小的天地，如同水流包裹著林江樾。
林江樾這才確定他沒有出現幻覺，眼前的人確實是謝延。
林江樾挑了挑眉，有氣無力地說：「謝隊長，你是來抓我這個殺人兇手的嗎？」
他唇角微揚，挑釁地向謝延伸出了手。
林江樾好像看到謝延微微皺了皺眉，此時他的體力已經徹底支持不住，他徑自倒向了眼前的人。
謝延的懷抱是硬的，一點也不舒服。
唯一好點的大概就是謝延的味道很好聞。
完全失去意識前，林江樾還小小地評價了一番。
謝延輕輕抱住林江樾，眼簾微垂，視線落在已經被燒壞的防護服上，焦黑的衣料粘連在皮膚表面，已是血肉模糊，紅色的灼燒痕跡更是觸目驚心。
其實在天空之塔的那艘飛船上，林江樾就已經受了重傷，他潦潦草草地治療了一下就往伯得這里趕。
自始至終，林江樾都是在硬撐。
作者有話說：
雖然謝延是個正直的人，可他接受林江樾的灰色，也不幹涉林江樾越界的行為，因為他知道那是林江樾生存環境造就的。
林江樾也欣賞他不揉雜色的白，他倆就很契合，嘿嘿
第50章 又受傷啦
林江樾睜開眼， 看到白色的天花板和治療艙外面站著的醫生夏天，耳邊是儀器發出的「嘟嘟」聲。
林江樾眨眨眼，有氣無力地打趣道：「我是不是重生了？這情景好眼熟。」
夏天正在觀察剛醒來的林江樾的狀態， 聽到他這麼問， 不由覺得好笑，道：「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呢，你知不知道你這次傷得很重？隊長帶你回來的時候，我都被你嚇到了。」
林江樾沒有回話而是很敷衍地笑了笑， 不過他在聽到「隊長」兩個字時，眼中的微光閃了閃。
「你背上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 如果不是我們的治療艙功能先進， 你恐怕要痛好幾個月，還會留下恐怖的疤痕。」
林江樾似乎不在意自己的傷勢，呆呆望著天花板。
夏天嘆了口氣， 用醫生教育病人的口吻道：「再拼也不至於連命都不要。」
「我還活著呢。」林江樾呢喃道，「還活著……」
夏天停下記錄的動作， 看了林江樾一眼，他總覺得這次林江樾醒來後變得很不一樣。
雖然一開口還是沒個正經， 可本質上， 林江樾似乎又有點變了。
雖然夏天沒有親歷這件事，但他了解大致的情況，加上向導本來就都心思比較敏感和細膩， 所以他察覺比起身上的傷，可能林江樾心里的陰影更嚴重， 於是他試探性地問：「要不要幫你找個心理輔導師？」
林江樾微微挪了挪視線， 望向夏天， 對方的臉上滿是真誠和關心。
夏天安慰道：「你不用多想，其實就是找個人聊聊。」
林江樾從小身邊就只有賈伊，不管賈伊是一個多聰明的AI，畢竟不是人，無法理解死亡這件事，終究無法和人產生共鳴。後來他又認識了洛之嵐，這雖然是個大活人，可惜洛之嵐對死人的興趣比對活人的興趣大得多，非常不愛和人聊天。
至於那支賞金獵人小隊，自打出了小六的事後，林江樾和他們之間便有了點隔閡，能合作能信任卻不太可能交心。他撿到的芒果雖然「孝順」，一心想為他分憂解難，但芒果頭腦簡單，也不是一個合適的聊天對象。
算來算去，林江樾身邊就沒個可以放心聊天的對象。
林江樾的內心是孤獨的。
這次發生那麼多事，現在他聽到夏天的建議，覺得似乎也不錯，他的確應該找個人好好聊聊。
當他心里有了這個念頭時，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人的身影，不過當這個身影出現時，他覺得自己腦殼壞掉了。那家夥話那麼少，哪適合聊天啊。
林江樾驅趕掉腦海里的身影，啞聲道：「好啊。」
過了一會兒，謝延進來了，跟著進來的還有賈伊。
林江樾和謝延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好一會兒。
林江樾不甘心地問：「我的心理輔導師呢？」
謝延往前走了走，確保躺在治療艙里的林江樾能看到自己。
至於旁邊的賈伊，還很配合地往後邊站了站，然後滿臉慈祥地看著林江樾和謝延。
林江樾：「……」
林江樾倔強地再次詢問：「我的——」
夏天真誠無比地說：「就是我們隊長啊。」
「蛤？？」林江樾難以置信地看著謝延，他有點接受不了這個離譜的設定。
謝延的表情坦坦蕩蕩，仿佛他真的能勝任這個職位。
林江樾徹底無語了，虧他還覺得夏天這個濃眉大眼的向導是個真誠的好人。
林江樾躺在治療艙里不能動，只能上下打量著謝延，懷疑道：「你做心理疏導？開玩笑吧，你話那麼少，你確定不會把我氣死？」
夏天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和小姜沒法幫你做精神安撫，隊長已經幫你做過兩次精神安撫，所以最合適。」
「等等，」林江樾深深感覺到了星球文化差異的問題，「在你們塞斯星，心理疏導和精神安撫是一回事？」
夏天道：「也不是那麼回事，不過你精神狀態好了，對修覆心理狀態當然有益啊。」
最重要的是，經歷過特定向導精神安撫的哨兵，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會對這個向導產生依賴。
所以縱觀全隊上下，無論是做精神安撫還是心理疏導，都沒人比謝延更合適了。
林江樾仔細想了想，這麼說好像也沒有問題。
夏天勸慰道：「你別看我們隊長話少，但他真的是很合適的傾訴對象，無論你跟他說過什麼，保證永遠都只有天知地知，你知他知。」
林江樾覺得這個哨兵特別行動小隊真是全員隊長吹。
夏天還想繼續勸說卻突然被謝延打斷：「夏天，好了。」
謝延又看向林江樾：「你需要休息。」
謝延一貫冷淡的聲音讓林江樾楞了楞。
夏天覺得他需要和人好好聊聊，就連他自己也覺得他需要和人好好聊聊。
但其實現在的他真正需要的是休息。
林江樾抿了抿幹燥的嘴唇，他的確很累，累到每一個細胞都想罷工。
林江樾疲倦地垂下眼睫，目光不知落在何處。
賈伊欣喜道：「我掃描到您的心率趨於正常，對情緒可以產生影響的多巴胺分泌量有所提升，以及您的下丘腦——」
林江樾趕緊制止：「停下停下，不需要你的補充說明。」
「哦，好的。」賈伊飛快總結，「一切數據表明您的心情有變好。」
「你現在有沒有掃描到我想殺機器人？」林江樾氣得要從治療艙里跳出來。
別看林江樾氣呼呼的，但因為「謝延做心理疏導」和「賈伊拆台」這兩件事弄得他哭笑不得，他的心情似乎真的好了些。
「賈伊，」謝延淡淡道，「能不能麻煩你和夏天先出去？」
「好的，謝先生。」賈伊擁有自主學習和思考的功能，並不完全需要林江樾下命令才行動。
在賈伊和夏天離開後，謝延在治療艙旁坐了下來，他很安靜，但存在感卻很強。
自打他進來，林江樾就不再看著天花板發呆，而是看著他了。
林江樾有點別扭地問：「你留在這做什麼？」
謝延道：「陪你。」
林江樾嘴硬道：「我不需要人陪。」
「需要。」謝延語氣冷淡，態度強硬。
林江樾能怎麼辦？總不能掀開治療艙把謝延趕出去，他只能找借口故意刁難謝延：「我睡不著。」
我趕不了你，我還治不了你嗎？
謝延道：「我可以唱搖籃曲。」
「呃……」林江樾看謝延打開曲庫，隨即瞪大了眼睛，「你來真的？等等，等等，我休息了，你別吵我。」
林江樾連忙閉上眼睛，耳畔是謝延平靜舒緩的呼吸聲，他心情忽然沒那麼煩躁了。
「你想聽歌的時候就說。」
林江樾沒想到謝延對唱搖籃曲還挺執著。過了片刻，他又聽到謝延用低沈的嗓音緩緩道：「想說話時，我也隨時都在。」
林江樾微微一楞，或許謝延不是一個很好的聊天對象，但謝延的確是了解他的人。
林江樾撇撇嘴，又輕輕地說了一句：「謝啦。」
他這一聲很輕，似乎是想讓謝延聽見又生怕謝延會聽見。
謝延雖然不是哨兵，但聽力也很敏銳，他勾了勾唇角。
連續的作戰讓林江樾很疲憊，在謝延的陪伴下，他漸漸有了困意，不一會兒就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
起初，林江樾的夢境很黑很黑，周圍靜得可怕。忽然，黑暗中燃起沖天大火，無數人影在火焰中痛苦地扭動，他們嘴里發出淒慘的悲鳴，拼命向林江樾伸出手。
可無論林江樾怎麼跑，他離火中的人永遠都是一步之遙。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人被燒成焦炭，一具具扭曲的屍體和那些渴望而期待的眼神交織……
林江樾驟然驚醒，現實世界的光明閃得他眼睛疼，他難受地瞇起眼，由於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著，不過幾秒，全身就冒出層層冷汗。
林江樾焦躁不安地擡起手，掙紮著想從里面打開治療艙。
就在這時，治療艙上方籠下一道黑影，他對上了一雙寧靜的黑眸，那雙眼像深秋沈靜的湖泊，就連對方的神情也是淡淡的，但卻給他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這種無聲的安慰讓林江樾逐漸平靜下來。
林江樾看到治療艙的艙門逐漸升高，然後謝延的手緩緩伸了進來。
謝延的手指修長而幹凈，讓人看了很舒心，接著溫暖的掌心輕輕貼住了他的額頭。
浩瀚的精神力源源不斷湧入林江樾的身體，他緊繃的神經得到放松和舒緩，他眼皮越來越沈，困意再次來襲，這次他睡過去前，隱約聽到一個低沈的聲音說：「不是你的錯。」
睡夢中的林江樾睫毛輕輕顫了顫。
這次他的夢里沒了那些混亂的影子，只剩安寧。
謝延喚了一聲飛船的AI智能助手，讓AI調暗了治療室的燈光。
屋內霎時暗了下來，只留下幾盞燈光微弱的夜燈。
這時夏天回來了，他好奇地在門口探頭探腦，直到謝延看了他一眼，他才訕笑著走了進來，然後看了一眼治療艙的數據，高興地小聲說：「不愧是隊長，果然讓他精神穩定許多了。」
「什麼事？」謝延覺得夏天去而覆返不僅僅是為了誇他。
夏天猶豫地問：「隊長，這次的治療報告……」
林江樾享受的治療艙和治療液都是公家的，每一件物品的消耗都需要登記。
很多隊伍在特殊情況下會有規則之外的消耗，他們為了避免麻煩會虛報，上面的管理部門也不是那麼不通情理，非要和一線作戰隊員計較那幾瓶藥，所以往往對這種虛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謝延以前的報告從不弄虛作假，但這次幫林江樾治療，是在違規邊緣試探，鬧不好要被罰。
不過好好編編理由也能混過去，所以夏天拿捏不準，特意來問問。
謝延道：「實話實說。」
夏天露出痛苦面具臉，果然還是如此，他唉聲嘆氣地走了出去，離開的他看不到身後的的謝延其實也微微糾了一下眉毛。
醫療物資消耗的報告是夏天寫，可行動的總報告是謝延寫，所以誰更痛苦一點，可想而知。
別看平時謝延冷靜淡然，就是受傷的時候也可以眉毛都不動一下，可寫報告卻是實實在在的痛苦。
光是他下令發射幹擾彈幫助林江樾脫險和開戰鬥飛船去接林江樾並幫他療傷這幾件事就夠謝延寫的。
不過不只寫報告的謝延，遠在塞斯星，有個收到謝延之前提交的報告的人也在犯愁。
皇帝陛下陸決愁到連夜撥打了謝延的通訊。
待通訊接通後，陸決發現謝延周圍的環境似乎是治療室。
陸決關心道：「你受傷了？」
「不是我。」謝延看陸決挺愁的樣子，便沒有說他的治療艙里躺著個比星際海盜還狠的違法分子，算是替養父分憂消愁。
陸決松了一口氣，但他這口氣還沒完全緩下去便突然又想起更讓他糟心的事，他揉了揉眉心問：「你名單上的那十三個人是怎麼回事？」
謝延面無表情地說：「我在報告里都寫了。」
陸決：「……」
謝延還真印證了林江樾那句話，能把人氣死。
「報告一共十五頁。」謝延認認真真地提醒道，「整件事情的經過從第三頁開始。」
「你這小子，別給我裝傻！我問的是這事嗎？」陸決拔高了音調，道，「我問的是你就這樣把這十三個人抓了，你考慮過後果嗎？張將軍已經來找過我了，我想要不了多久，張老元帥也會來找我。」
謝延面不改色，平靜無波地回答：「我問心無愧。」
陸決看了謝延許久，最後突然笑出了聲。
他似乎並沒有為謝延的態度感到生氣，而是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玩笑道：「他們都說你是我的利刃，可現在看來你這把刀不僅捅別人還捅我，你和你父親真像。」
謝延素來冷淡的表情出現了些許變化。
雖然陸決注視著謝延，但他的眼神似乎沒有焦點，仿佛正透過謝延在看很久很久以前的人。
過了幾秒，陸決才沈聲道：「行吧，這件事我先幫你鎮著，一切等你回來後再說，到時張家的面子該給還是得給，別那麼倔強。路上注意安全。」
謝延道：「謝陛下關心。不過我有個疑惑，這件事是誰走漏了消息？」
陸決聞言，一下就明白了其中關鍵，他表情凝重起來。
「我的報告昨天才送達，您今日才查閱，並且還未對外公開，張將軍的兒子一直被關著，暫時還未能與外界聯系，那是誰通知張將軍的？」
作者有話說：
謝延：我有特殊的安慰技巧
第51章 見家長了
陸決聽完謝延的分析， 凝重的表情逐漸緩和下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釋然，然後他還滿意地點點頭。
謝延見狀， 立刻明白過來：「您並不覺得意外？」
「張文淳來的時候， 並沒有說他兒子被你抓了，他就是像一個普通的父親來找我閒聊的。」
「他說他兒子去了第九星域的十二星區旅遊，之前父子倆一直天天聯系，可這兩天， 他兒子沒有給他發消息，他非常擔心。他還特意問了你的近況。」陸決微微一笑， 可笑意未達眼底，「都是老狐貍。」
陸決的評價看似隨意，卻也精準。
「他很清楚他兒子在你手里，可他只要不直接問， 就落不了探聽消息的把柄。」
「張文淳還是心急了。不過也不奇怪， 他一直堅決反對你進入軍部， 如今他唯一的兒子落到你手里，他自然擔心你會懷恨在心，趁機報覆他兒子。」
謝延冷漠地說：「沒必要， 不需要。」
陸決莞爾一笑：「的確， 是他多心了，假公濟私這種事，你做不出來。」
「呃……」謝延看了旁邊的治療艙一眼。
陸決察覺到他的小動作：「怎麼了？」
謝延收回視線， 轉移話題道：「這次救人的過程中，我還查到一些事， 不過由於沒有確鑿的證據， 所以沒有寫進工作報告。」
「哦？」陸決身體向前傾了傾， 露出感興趣的表情，「是什麼？」
謝延沈思半晌，緩緩道：「我在第十二星區發現有大量低等級的哨兵失蹤，他們有一部分被送去參加狩獵遊戲，可其他的哨兵依然下落不明，我覺得這背後必有隱情。」
陸決聞言，神色又嚴肅起來。
「雖然我對哨兵失蹤的事有一些個人的猜測，但因為證據不足，所以需要點時間去查查，如果能搜羅到更多證據，我回去後再當面向您匯報。」
謝延有種直覺，這件事不簡單，甚至牽連甚廣，因此在有足夠的證據前，他不能妄加揣測，下定論。
這不僅僅因為他是隊長，更因為他是跟在陸決身邊，深得陸決信任的人，所以他更需要謹言慎行。
陸決：「……」
好家夥，你這是在釣魚，不，是釣你老爹。
不過陸決也明白，謝延是個不妄言，不妄斷的人。沒有足夠的把握，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會說。畢竟謝延因為他父親的事，其實深受流言蜚語的傷害，這就養成了他如今要強，認真到執拗的性格。
陸決身在塞斯星，但對第一星域外發生的事也不是全然無知，銀河帝國的皇帝從來不是那麼好當的。
陸決慢條斯理地說：「其實哨兵失蹤的事已經不是第十二星區的個案。」
謝延警覺地豎起了耳朵，靜待下文。
誰知陸決卻不疾不徐道：「等你回來，我再詳細跟你說。」
謝延：「……」
謝延和陸決互相瞪眼，忽然一道輕軟迷糊的聲音插了進來。
林江樾咕噥道：「你們說話好累啊，不能有啥說啥，然後共同探討，共同解決嗎？」
如果不是林江樾打斷他們的話，恐怕這父子倆可以瞪到天荒地老。
謝延以為林江樾醒了，結果看過去時，發現他閉著眼睛，似乎並沒有醒。
林江樾不是在裝睡也沒有在偷聽，他只是迷迷糊糊聽到謝延在聊天，然後下意識地嘀咕了一句，接著繼續睡了。
過於困倦的他還把精神體召喚出來，用它毛茸茸的爪子捂住了兩邊耳朵，又嘀嘀咕咕了一句：「小聲點。」
這模樣像極了賴床的人掀起被子蒙著臉。
睡夢中的林江樾操作還挺多，謝延輕輕笑了一聲。
陸決很少見到謝延笑，出於一位父親對兒子的八卦心，他忍不住問道：「你那邊是誰？」
謝延向治療室外走去，他並未隱瞞而是如實稟報道：「是林江樾。」
陸決挑了挑眉：「那個哨兵？」
陸決驚訝極了，我叫你去調查的哨兵，現在正躺在你的治療艙里，你們不僅孤哨寡導地待在一起，還大大方方讓他聽我們私聊？
陸陛下的心里已經在排一場大戲了。
陸決眼底劃過一絲興味：「你們關系很好？」
謝延似乎聽出陸決語氣里的調侃，正正經經道：「這次解決布萊克黑市全靠他。」
陸決自從知道林江樾不是黑暗哨兵，就對對方放下了大半戒心，現如今又見謝延與對方走得很近，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哨兵和向導就像恒星和衛星，一旦遇到對方，就會在引力的作用下，互相吸引。
「看來你已經認定他是安全的了？」
「雖然他有很多缺點，但他是一個有同情心的人，至於他為什麼會隱瞞自己的精神體……」謝延沈默了一下，道，「可能是因為個人癖好。」
有同情心的人，大概率不會成為安全隱患。
陸決點點頭：「那就解除對他的觀察。查完你想查的事，早點回來。」
謝延：「是。」
結束通話後，陸決臉上淺淡的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眼簾微微垂著，深邃的黑眸蘊藏著銳利。
片刻後陸決站起身走到窗邊，窗外的人工大氣層是標準的墨藍色，氣溫、風速、濕度都被控制在讓人感到愜意的數值，巨大的巡航護衛飛船靜靜在天空中飛過，腳下的城市陷入沈睡，安靜無比。塞斯星的一切都那麼井然有序，仿佛盡在他的掌握中。
一朵新開的花從窗外伸了進來，橫在陸決眼前。
他的視線落在這旁出的紅色花朵上，他先是注視欣賞了一番，然後摘下花朵並用手指隨意地捏碎了花冠，紅色的花汁染了滿手。
陸決冷眸微沈，唇邊是漫不經心的冷漠笑意：「有人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陸決大半張臉都沈在濃濃的夜色中，透著陰沈與晦暗。他的通訊手環忽然振了振，拉回了陸決的思緒，他低頭看去，是謝延發來的信息。
謝延：之前的匯報是下屬對皇帝的匯報，方才的猜測都是兒子對父親的提醒。
陸決失笑，臉色不再那麼陰沈。他心里生出了些許安慰，但安慰過後更多還是失落。
小時候的謝延可是有什麼說什麼，還會哭著來跟他告狀，說自己被欺負了。
後來謝延長大了，懂事點了，就沒有再哭過，也不會來告狀，現在就變成了這種悶悶的性格。
即使他能說出「是兒子對父親的提醒」這種話，可行事還是十分謹慎。
陸決嘆氣，也不知道他把謝熠的兒子養成這樣，謝熠和兇巴巴的白醫生滿意嗎？
或許是夜太深了，陸決居然多愁善感地懷念起老友來。
謝延像他父親，卻又不像他父親，畢竟謝熠可沒這麼一板一眼。如若謝延不是身處這樣的成長環境，可能會更像他的父親。
陸決想起好友在去世前，曾發過一條信息給他，可由於飛船爆炸，信息在傳輸的過程中出現錯誤，他收到的只有一堆亂碼，即使陸決找專家破譯，也只得出「哨……發……病毒……」這樣的只言片語。
陸決揉了揉眉心，他現在心跳得有點厲害，隱約有某種不妙的預感。
——
林江樾睡醒睜開眼，不見謝延在身邊。
謔，還說陪他？
結果他一睡醒，人就不見了。
林江樾「嘖」了一聲，他隱約記得謝延好像是跟人在聊天，當時他覺得吵，還很氣憤地嘀咕了一句就又睡著了。謝延是和誰聊天去了？好像是皇帝？他當時又嘀咕了啥？
林江樾都不太記得清了，他應該沒有在睡夢中說實話，罵皇帝吧？
林江樾努力回憶卻還是想不起來。
算了，他飛快達成自我和解，不再去想這些，而是從內打開了治療艙，拔下營養管，躡手躡腳地爬了出去。
或許是出於之前的經驗，這次治療艙外掛著的不是謝延的衣服，而是他自己的衣服。
林江樾拿起衣服抖了抖，旋即披上，這時門打開了，聽到屋里動靜的賈伊走了進來。
林江樾好奇地問：「謝延呢？」
賈伊道：「去審問犯人了。」
「就是那張……張什麼……的那一撥人？」林江樾對不在意的人連稱呼都是如此不走心，他興奮道，「走，我們去瞧瞧，看看這冷面隊長怎麼審犯人。」
賈伊道：「您對謝隊長的興趣格外大。他可以讓您心跳平靜下來，也可以讓您心跳加速，這是一個奇妙的現象，以前從未發生過。」
林江樾跨出門的腳步頓了頓：「你個AI就別每天神神道道的了。」
賈伊認真道：「這是科學，相信科學。」
林江樾不理他，一步也不停地往外走。
賈伊走在後面望著他，宛如一個送嫁的老父親。
飛船上有一間羈押室，窗戶小，床板硬，環境幹凈卻沒有任何娛樂設施，可想而知被關進來的那些權貴子弟有多憤怒了。
之前他們被關在這里，除了有機器人給他們送飯外，見不著一個活人，想投訴都無門。
如今突然見到謝延，可不就爆發了。
林江樾在老遠就聽到那姓張的垃圾囂張跋扈的叫嚷聲。
「謝延！你關我的時候沒想到還有求我的一天吧？想從我這里得消息？做夢！」
「你不是很牛逼很跩嗎？有本事你自己去查，來問我做什麼？」
「想知道鳳凰的事？我告訴你，你就是現在給我換好的房間，我也不告訴你，除非你求我！」
林江樾挑了挑眉，這垃圾皮癢了？睡飽了的他精神十足，踹門而入：「求誰？」
謝延飛船上的門還挺結實，林江樾這一腳下去，門是踹開了，不過腳有點疼。
林江樾假裝鎮定，威風凜凜地降臨，準備解救「沒用」的謝延，結果他很快就被屋里的場景驚得瞪大了眼睛。
因為林江樾看到謝延居然用槍指著那垃圾，那垃圾被嚇得腿都在發抖，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其他人也都驚訝地看著謝延，似乎是不敢相信謝延會這麼做。
尤其是謝延的下屬們，又驚訝又暗爽。
謝延冷冷看著姓張的。
有些方法雖然出格，但是有用。
作者有話說：
老婆的方法雖然不合法，但是有用啊！跟著老婆學壞壞！
昨天那章我下午修了一下，最新版的是有調侃謝延唱搖籃曲這個段子的，如果沒有看到最新版的，想回顧的可以看看哈——
第52章 這要加錢
犀牛男張宇暄被謝延的槍指著， 雖然他嚇得直哆嗦，可眼珠直轉，嘴硬道：「我……我猜你……你不敢開槍。」
「有什麼不敢的？」林江樾笑著搭上謝延的肩膀， 懶洋洋地倚在他身上，「天高皇帝遠，在我們這鬼地方，他就是把你殺了，又有誰能知道？你幾千光年外的親爹能馬上出現救你嗎？」
張宇暄臉色一僵。
林江樾臉上的笑容逐漸冷下來， 其實比起伯得，張宇暄這些人更該死， 可林江樾現在不能要他的命。
林江樾用手比了個槍的姿勢， 朝張宇暄的腦袋「砰」地開了一「槍」。
張宇暄宛如驚弓之鳥地瑟縮了一下，核桃仁般大小的腦子終於運作起來了，他臉色慘白道：「我說！我說！」
林江樾拍拍謝延的手， 輕快道：「我們友好點， 來來， 收起槍收起槍。」
他話音剛落就見謝延淡淡掃了他一眼，神情無比冷漠。然而謝延的冷漠並不會影響林江樾的熱情，他大大方方朝謝延粲然一笑， 自認為這笑容比太陽還耀眼， 牙齒比雪還白，心意比金子還真。
謝延收回了視線，也收回了槍。
林江樾覺得謝延一定是被自己的笑容閃到了。
張宇暄見林江樾和謝延舉止親昵， 目瞪口呆地說：「你們……你們……」
張宇暄經常去布萊克黑市，見過懸賞榜上的林江樾， 當時他是覺得林江樾漂亮， 所以多看了幾眼。後來他聽伯得說， 這名白發藍眼的青年是個比星際海盜還狠的人物，他還不太信，直到後來被林江樾打，他才知道邊陲星區的流民真的是桀驁不馴，無法無天！
「我們怎麼了？」林江樾「核善」地詢問張宇暄，同時他搭在謝延肩膀上的手依然沒有收回。
張宇暄咬咬牙，他知道如果現在戳破謝延和這流民勾結的事實，他肯定吃不了好果子，他必須要忍！
飛揚跋扈的張宇暄發現自己居然學會了忍耐，實在是忍辱負重，他恨恨地別過頭，滿是不甘。
林江樾嗤笑著看著他。
「你對伯得了解多少？」謝延適時開口詢問，算是阻止林江樾胡鬧。
林江樾還算給謝延面子，沒有再繼續逗弄張宇暄。
張宇暄心不甘情不願地沖道：「不就是鳳凰的老大嗎？一個小馬仔罷了，我了解的不多，你去餐廳吃飯，還在意廚子是誰嗎？」
「你知道他綁來的人還有一部分去了哪嗎？」
「聽他提過。」張宇暄回憶了幾秒，「送給一個叫什麼先生的人吧？不記得了。」
林江樾插嘴問道：「是X先生？」
張宇暄這個核桃腦有點不耐煩地說：「是吧？我管他是「埃克斯」還是「達不溜」，反正每次伯得提起他，都是小心翼翼，又敬又怕，真是慫。」
謝延又問：「你見過X先生嗎？」
「我見他幹嗎？」張宇暄警惕地說，「我只是來旅遊散心的，你可別想陷害我，我不像你，會和這些犯罪分子勾結。」
張宇暄一不小心說出了心里話，說完他就蚌埠住了。
張宇暄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直到現在，他都毫無愧疚心，他不覺得玩個狩獵遊戲就是違法，相反，他還覺得謝延和林江樾的關系不清不楚才是真的在犯罪。
「你的邏輯真有意思。」林江樾實在忍不住了，他嘲諷道，「你當然不是和犯罪分子勾結，因為你就是犯罪的那個。」
張宇暄還想狡辯，卻突然對上林江樾那雙冷厲的眼，藍色的眸底仿佛有火焰在燃燒。
那是真的會殺人的眼神，他就跟吞了十幾根釘子一樣，感覺喉嚨被卡住了。
「在離開第十二星區前，你……」林江樾冷冷掃視著另外的十二個人，「還有你們，最好抱緊謝隊長的大腿，要不然我可不保證你們可以活著回去。」
張宇暄老老實實坐了回去。
謝延也聽到了林江樾的威脅，可並未說什麼。
張宇暄和其他人被林江樾這麼一嚇，都老實了許多，不再嚷嚷著飯菜難吃，屋子難住了。
此時此刻，哨兵特別行動小隊的隊員們都認為林江樾威逼恐嚇的方法很管用了。
許是林江樾的話提醒了謝延，出了羈押室後，謝延對宋亦舟道：「安排人手守著他們。」
「喂，」林江樾不滿地說，「我雖然真的很想殺他，但他在你手上，我就不會動手。再說了，你不是說會把他們送回去法辦嗎？我信你，賣你這個面子，現在你卻要防著我？我是那麼不知輕重的人嗎？」
謝延淡淡解釋道：「我不是防你。」
林江樾反應過來，張宇暄算半個知情人，如果背後真有大陰謀，想除掉他的可不只自己。
林江樾明白這點後，立刻大聲喊道：「哦！你是怕他們被滅口？」
他的音量很大，足以讓羈押室里那群酒囊飯袋聽清楚。
謝延豈會不知道林江樾的小算盤，雖然他神情還是一貫的冷淡，但卻很配合地回答：「是。」
其他隊員看他倆一唱一和，都忍不住捂嘴笑，不過在被他們隊長冷冷掃了一眼後，就立刻全部跑了。
林江樾不在意被大家笑話，依然從容不迫：「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謝延道：「繼續調查。」
「那你暫時不回去了？」林江樾眼睛一亮，忍不住唇角微揚。
「嗯。」謝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林江樾馬上收起自己的欣喜之色，裝得挺正兒八經地問：「查那個X先生？」
林江樾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還特意加快了步伐，走在謝延前面，用後腦勺對著謝延。
謝延微微頷首：「張宇暄知道的不多，或許在伯得的老巢能查到X先生的信息。」
「謔？你要知道伯得的老巢在哪啊？」林江樾眼睛更亮了，他豎起一根手指比了比，十分高興地說，「老規矩啊，一手交錢一手給信息，一萬信用點。」
謝延淡淡道：「我以為你很高興我可以留下來。」
走在前面的林江樾一個踉蹌，差點絆倒，他輕咳一聲回過頭。
「謝隊長，一碼歸一碼啊。」林江樾欲蓋彌彰地解釋道，「我是高興你能留下來，可我不是因為舍不得你，而是因為你想在這個星區混就要靠我，你一需要依靠我，一想要依靠我就要花錢，你花錢了，我才有收入啊。」
「我現在可是財政赤字。」林江樾伸出手，把自己的存款余額展示給謝延看。
懸賞伯得位置的那二十萬賞金快把林江樾的存款掏空了。
謝延垂下眼簾，視線落在那可憐巴巴的數字上。
「我現在知道你那麼強，為什麼還那麼窮了。」謝延這一刀紮得又狠又準。
林江樾：「……」
謝延轉了一萬信用點給林江樾：「帶路。」
林江樾咬牙切齒地望著謝延的背影：「我帶路，要加錢！」
不差錢的謝延道：「好。」
謝延和林江樾一前一後走在飛船的廊道上。
走在前面那人冷漠如霜，一副很欠打的模樣，追在後面那人陽光朝氣，一副「我揍死你」的模樣。
小黑龍盤旋在謝延頭頂，好奇地望著後面的人，舷窗外是沈寂浩渺的宇宙。
至今還被林江樾所謂隱藏著真身但其實早已暴露的小白貓則趴在林江樾的頭頂，眼巴巴望著小黑龍。
飛船緩緩進入M19星所在的星系，恒星的光芒漸漸出現，透過舷窗照在廊道上，灑下一片金光。
——
謝延再怎麼事業狂，也不至於現在就帶著林江樾出發，他們決定在M19星休息幾天，等林江樾身體恢覆得差不多了再走。
在休養恢覆的這段時間里，哨兵特別行動小隊的隊員們都下了飛船，進入城區活動。
這個由林江樾打造的秩序區，仿佛是第十二星區的世外桃源，讓隊員們大開眼界，也讓他們對林江樾刮目相看。
原本因為礦洞的事故，謝延的隊員們和林江樾的手下們產生過沖突，但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們也消除芥蒂，建立起了友誼。
芒果和小姜都是被撿來的，身世差不多，很自然地就玩到了一起。
洛之嵐雖然醫術高超，但他畢竟離開主流星球太久，而醫學又是一門日新月異，需要長久學習的學科，所以他恨不得抓著夏天泡在治療室里，天天討教醫學。
至於林江樾的其他手下，也都多多少少有一技之長，修飛船的，做武器的，玩器械的，練點功夫會打架的，各種各樣的人都有，他們都能在謝延的隊伍里找著有同樣愛好的人。
林江樾這邊的人野門路多，謝延隊里的人都是科班出身，正好互補。
兩邊相處和諧，互惠互利，開啟了互相學習之旅。
每天林江樾的門前都熱鬧非凡。
賈伊端著咖啡，欣賞著這其樂融融的畫面，優雅道：「落日的余輝是那麼溫柔，他們的笑臉是那麼美麗，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林江樾吐槽道：「感慨完了就把咖啡給我。」
賈伊恭敬地遞上咖啡：「您的咖啡。」
林江樾端著咖啡卻沒有喝，他的心思其實不在咖啡上，而是在不遠處的謝延身上。
他那群不自量力的手下前赴後繼地找死，想要和謝延比畫比畫。
這個比畫結果可想而知，他那群手下慘敗。
當謝延又將他一個手下掀翻時，林江樾情不自禁笑了笑。
賈伊道：「我覺得這幾天您非常快樂。」
林江樾馬上不笑了，而是輕輕哼了一聲。
賈伊道：「憋笑可不是好習慣。」
林江樾不置可否，他放下咖啡杯，眉頭微蹙：「明天我就要去伯得的老巢了，家里這邊你盯著點。」
「您似乎很憂慮？」
「有種直覺，越查下去越麻煩。」林江樾身為頂級哨兵，直覺總是很準。
「可您還是執意要查？」
林江樾注視著謝延，太陽快落山了，淺金色的光灑在謝延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漂亮的光。
林江樾輕飄飄道：「不怕麻煩，追求真相是人類的優良品質。」
賈伊道：「曾經也有一個人這麼說過。」
林江樾好奇地問：「誰？」
「您的父親。」
林江樾頓了頓，試探性地問道：「我的父親是誰？」
賈伊陷入沈默。
林江樾失望地說：「還是不能說嗎？」
「我很抱歉。」賈伊微微低下頭，「先生只說，萬事皆有因果，等您該知道時，自然會知道。那時說明您已經有能力保護自己，他和夫人也可以放心了，如若到不了那刻，那說明您還不應該知道。他和夫人只希望您平安順遂。」
林江樾疲倦地捂住眼睛：「行了，你這些話我從小聽到大，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老頭子是什麼人生哲理大師嗎？就不能直接點告訴我？」林江樾呢喃道，「煩死了。」
「煩什麼？」
一道冷淡低沈的聲音在林江樾上方輕輕響起。
林江樾拿開手，映入眼簾的是謝延那張冷峻的臉。雖然謝延剛和那些人比畫過，可他身上居然可以不沾半點灰塵，由此可見什麼叫碾壓級的實力了。
「說我爸神神道道。」林江樾坐起身，他後來有稍微回憶起謝延和皇帝陛下陸決的交談內容，「是不是當父母的，說話都喜歡兜圈子？」
謝延罕見地猶豫了：「也不一定吧？」
林江樾：「哦？」
這是謝延第一次有提起家里事的意思，林江樾有幾分感興趣。
「陛下說我父母都是直脾氣，我媽尤其如此，塞斯星的人都叫她火暴薔薇。」
林江樾上下打量著謝延：「看不出來啊。我感覺我也不像我父母，就我這麼爽朗直接的性格，才不會拐彎抹角呢。」
謝延淺淺地笑了笑。
林江樾沒好氣地說：「你笑什麼？」
謝延又變回了冷臉：「想笑。」
這兩個沒爹沒媽只有養父的孩子就在這麼一個晴朗的午後，輕松地聊起了自己去世的父母，沒有悲傷，只有輕松的調侃。
賈伊默默注視著他們，就像一個永遠安靜的守護者。
作者有話說：
昨天有讀者問小林的獅子貓到底是啥樣的貓，我找了一下圖片，發WB了哈，ID小漫努力日更中，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
開始下一個副本了-本來想一口氣寫到去探索老巢的，但是寫到兩點實在寫不動了，睡覺了！
話說居然都沒有人懷疑皇帝是壞蛋，收養謝延別有目的誒（PS他是一個好養父）
第53章 神秘偷襲
林江樾結束休整後， 便帶著謝延去了伯得的老巢所在的星球。這顆編號為Z289的小行星與M19星一樣，也是屬於千千萬萬顆行星里很不起眼的那種，所以連個正式的名字都沒有。
大約經過半天時間的航行， 他們到了這顆小行星。
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 Z289星上的霧氣都非常大，很適合藏匿。
謝延將星際飛船停在大氣層外，讓宋亦舟他們原地留守，自己帶著林江樾和科米爾、格恩換乘戰鬥飛船進入Z289星。
不一會兒， 他們就看到一座屹立在黑夜中的高山，高山仿佛一個隱藏在迷霧中的巨人， 陰沈沈窺視著遠方。
林江樾對了對地標， 道：「就是這了。」
飛船穿過迷霧，慢慢靠近高山，高山上的建築也逐漸清晰起來。
伯得的老巢依山而建， 整座建築被一道高高的防禦墻環繞， 建築的窗戶狹小， 門洞數量也很少，這使得建築壁壘森嚴，宛如一座秘密城堡， 難進難出。建築門口有一條沒有任何道旁樹的大路， 直通大門。
這座山的山腳、山腰和山頂都布置了大型炮台，守衛著伯得的老巢。
林江樾道：「想不到這家夥的老巢蠻酷的嘛，我還以為會是那種華而不實的風格， 沒想到搞得這麼嚴肅。」
謝延微微皺眉，納悶地想， 這是典型的軍事防禦建築設計， 伯得怎麼會設計出這樣的建築？
謝延道：「減慢飛行速度， 環繞建築物飛行。」
飛船的AI系統回道：「是。」
現在是晚上，但建築里卻沒有一點光，這不是里面有詐就是里面已經沒人了。
謝延道：「開啟二級防禦罩。」
這已經足以抵擋山體炮台的攻擊。
飛船的AI系統回道：「是。」
二級防禦罩降下後，飛船表面迅速形成一道淺藍色的光膜，不過在之後的十幾秒，光膜的顏色越來越淡，直至透明，最後飛船的狀態看上去與之前別無二致。
他們的飛船接近山體建築後，山體炮台依然沒有動靜，炮口甚至轉都沒有轉。
山上雖黑，但林江樾利用哨兵的能力，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道：「看樣子伯得死了之後，這里的人都跑了。」
謝延很相信身為頂級哨兵的林江樾的判斷，直接將飛船的防禦改成了最低等級。
林江樾滿臉憂愁地嘀咕：「也不知道屋里還剩東西沒。」
「那些星際海盜會那麼好心？」科米爾揶揄道，「恐怕這里被洗劫得毛都不剩一根，你想撈點錢的幻想是要破滅了。」
林江樾「嘁」了一聲：「什麼撈錢？我是那種人嗎？我是為你們隊長著想啊，怕他想要找的資料啊證據啊都沒了。」
謝延淡淡看了他一眼，明明這一眼很淡然，但林江樾就是從這一眼里看出了懷疑！
林江樾輕咳一聲，道：「真的，我是擔心你白跑一趟。我頂多要那幾個炮台，也算沒空手而歸，勤儉節約是傳統美德。」
林江樾一直有撿星際廢品的習慣，以前經常是星際海盜在前面互毆，他就開著飛船在後面撿漏。林江樾覺得自己不偷不搶，沒毛病。
鳳凰里剩下的那些小嘍啰即使跑路也只會帶著錢跑，不會帶著炮台跑，但那東西對林江樾來說才是真的好東西。
科米爾哈哈哈笑道：「你看你看，你的真實想法還是暴露了。」
「幾個炮台而已，你們隊長不會那麼小氣。再說了，這東西你們也帶不回去。」林江樾用胳膊肘碰了碰謝延，「是吧？」
謝延站得筆直，被林江樾碰到時也紋絲不動，好似一塊冷硬的冰，這搞得林江樾訕訕的。
當謝延對上林江樾那雙藍色的眼睛，看他眼珠子在轉時，不知為何想起了可憐巴巴的小東西，當然林江樾是不會做出和小東西一樣委屈的表情的。
謝延平靜地收回了視線，對AI系統道：「降落。」
林江樾早就習慣了他這樣，也不生氣，依然還是挨著謝延站。
科米爾眨眨眼，故意問道：「你想拿就拿，為什麼還要問我們隊長？」
林江樾楞了楞，他瞥見謝延也在用余光瞅自己，那高冷的神情讓他瞬間清醒，於是他小聲罵了句「靠」。
可不是？他想拿就拿！問謝延做什麼？
難道他跟謝延混多了，腦殼壞了，也開始講究遵紀守法那套了？
林江樾一邊罵自己一邊離謝延遠了些，準備醒醒腦。
飛船緩緩降落在防禦墻外，謝延安排道：「我和林江樾搜四層以上，你倆搜四層以下，注意安全。」
科米爾和格恩齊聲道：「是。」
四人順著筆直的道路進入防禦墻內的區域，雖然墻內沒有高大的樹木，但也栽種了一些剛好到膝蓋高度的植物，使得園子里的景色不那麼寡淡。
經過這些植物時，謝延垂下眼簾，盯著那些植物露出沈思的表情。
「荊棘類的植物……」林江樾看謝延表情凝重，好奇地問，「怎麼了？這些植物有什麼特別的嗎？」
這種植物株型矮，整株都是刺，就連葉子的邊緣都是鋸齒形的，簡直是植物界的殺手。
謝延淡淡道：「軍事風格。」
林江樾挑了挑眉：「哦？」這里的建築風格的確和他見過的很多星際海盜的老巢不一樣，簡單、枯燥、無聊，實在不符合星際海盜的作風。
謝延解釋道：「道旁無樹，便於屋內的人觀察外面的情況，植物低矮帶刺，降低外人趁夜色潛伏進屋的可能性。」
林江樾豁然開朗地說：「難道這伯得很不一般？可我看他那慫樣也不像有來頭的啊。」
林江樾頓了頓，若有所思地說：「不過細想起來也的確很怪，你說他一個邊陲星區的小海盜頭子怎麼搭上張家的人？如果他和張家還有更深的交易，那就……」
那就另當別論了。
林江樾看著謝延，沒有再說下去。
一個第一星域位高權重的將軍和海盜頭子有勾連，其用心昭然若揭。
謝延凝視著寂靜得可怕的山體建築，眸色深沈：「搜了便知。」
整棟建築越往上，窗口越小，采光也就越差，林江樾和謝延進入到建築第四層時，這里的自然光比下三層少了一半，四周靜悄悄的，漆黑一片。
這種情況當然難不倒林江樾，他身為哨兵，五感皆強，所以只是簡單地調動精神力，就足以讓他看清屋內的情況。
林江樾調侃謝延道：「這里黑漆漆的，你要是怕，就跟緊我。」
身後沒有謝延的回應，林江樾便回頭去瞧，只見黑暗中的謝延眉目沈靜，作戰服將他身形修長，肌肉緊實的優點全都展露出來，透著別具一格的冷淡與禁欲。
林江樾下意識滾動了一下喉結，黑暗中他注視著謝延的眼睛明亮了幾分，精神體的尾巴不由自主地翹了翹。
當謝延向他看來時，眼中的冰冷一如既往，作戰視鏡泛著冷光，映在謝延的臉上，像是覆上了一層冰。
即使如此，在林江樾眼里，謝延已經不像剛認識那般冷，而是帶著溫度的冷，這明明是相互矛盾的詞，但用在謝延身上卻不矛盾。
謝延開啟視鏡後，淡淡道：「走。」
林江樾遺憾地想，雖然謝延不是哨兵，沒有超強的五感，可人家是精英隊伍的隊長啊，有超強的裝備，根本不需要他。
建築里很安靜，林江樾卻很熱鬧。
「謝隊長，這里這麼多房間，我們連個問話的人都沒有，應該怎麼搜？」其實林江樾不傻，他當然知道怎麼搜，他就是想吵吵謝延。
「找工作的房間。」
林江樾又問道：「這些房間都上鎖的誒……」
謝延一槍崩開了門鎖：「老問題，小問題。」
這的確是個老問題，因為以前林江樾問過。不過現在他是第一次看謝延崩鎖，老實說動作幹凈利落，還挺帥。
他們開的第一間房是起居室，屋里堆積著一些沒有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好臭的味道。」林江樾揉了揉鼻子，嫌棄道，「還是謝隊長香謔。」
謝延關上房門，打斷了啰唆的林江樾：「分開搜。」
林江樾：「啊……」
分開就不能調侃謝延了，多寂寞。
謝延見林江樾猶豫，就把原話還給了他：「你怕黑？」
林江樾噎住，嘀咕道：「分開就分開，你搜這，我去搜後面。」
不一會兒，廊道盡頭傳來槍聲，很快林江樾興奮的聲音在通訊器里響起。
「謝隊長，我開盲盒的運氣比你好哦，開的第一個房間就是工作區。」林江樾像個處處都要攀比的小朋友。
謝延淡淡地「嗯」了一聲，繼續開下一個房間。
「咦……」林江樾疑惑道，「你要不要來看看，好像有人搶先一步搜過這了，但他們好像沒有搜完，落了很多文件在這，也不知道是因為這些文件對他們沒用，還是來不及帶走……」
就在他們四人進入建築內部後，後山一艘飛船緩緩升空，趁著夜色和大霧，離開了伯得的老巢。
林江樾說話間，門外響起輕盈沈穩的腳步聲，這腳步聲他極其熟悉，是謝延來了。
謝延走進屋，掃了一眼被林江樾翻動過的桌子。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文件就散了滿滿一桌子，桌面亂糟糟的，他再看了一眼旁邊的文件架，雖然已經被搜過，可依然整整齊齊。
兩邊形成鮮明對比。
「我看了這些文件，沒啥有用的東西。這間房也沒有值錢的物品，真有星際海盜光顧也不會來搜這。至於伯得手下那些跑路的小嘍啰，在跑路時還要兢兢業業地帶上文件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林江樾琢磨著，回憶起在布萊克黑市見過的那個神秘人，「你說會不會是那個X先生派人來了，想銷毀他和伯得交易的證據？」
謝延微微頷首，算是認可林江樾的猜測。
「如果是這樣的話，希望他還沒有搜走關鍵的東西，要不然一無所獲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謝延道：「不是一無所獲。」
林江樾放下手里的文件，看向謝延：「能有什麼收獲？」
謝延道：「來搜尋的人訓練有素，不是雜兵。」
「你怎麼看得出他們訓練有素？」林江樾剛問完就看到謝延的視線在他翻動過的桌面和文件架之間來回挪了一下。
林江樾：「……」
答案顯而易見。
「好了，行了，我懂。」林江樾擡起手，表示自己不需要解釋了。
不管搶先一步的人是不是X先生派來的，他們翻找過的房間里文件依然很整齊，這種做派的確不像毫無秩序的星際海盜。
就在這時，通訊器里傳來科米爾急促的聲音。
「隊長，這里的人不是跑了，而是被殺了！」科米爾快速稟報道，「我在花園里發現五具屍體，這五人都是被人一刀割喉致命，傷口整齊利落，他們身上沒有搏鬥的痕跡，可見行兇之人動作麻利，我估計這五人死前連掙紮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就在這時，屋外響起輕微的動靜，雖然對方小心翼翼，刻意放輕了腳步聲，可哪逃得過林江樾靈敏的耳朵。
林江樾和謝延相視一眼，林江樾比了個「我出去」的手勢，謝延微微頷首，並暫時關掉了通訊器的通話。
林江樾輕手輕腳地向外走，謝延則站在他的側後方，手里握著槍，銳利的目光緊盯大門，為林江樾做掩護。
門口突然閃過一道黑影，緊接著一個圓形的物體砸了進來。
林江樾立刻向右一閃，同時謝延開了槍。
不料那人速度極快，加上謝延想要留活口，本來就無意打中對方要害，所以激光只是擦過對方的手臂。
那人痛呼一聲，消失在門外。
林江樾連忙追了上去。
謝延對通訊器那頭的科米爾和格恩道：「有人，警戒。」
「是！」
謝延跟出去前，低頭看了一眼，剛才砸進來的東西居然是一塊拳頭般大小的石頭。
這談不上是武器的東西讓謝延微微皺了皺眉。
第54章 接近真相
林江樾追出房門， 只見一道人影在墻壁上飛速移動，明顯不是正常人類的行動速度。
林江樾不由一楞，對著通訊器道：「這家夥有點不好辦。」
謝延以為林江樾遇到難題， 不再停留， 也快步跟了出去。
不料他才剛跨出門就又聽到通訊器里傳來林江樾優哉遊哉的聲音：「你是要全須全尾的人呢，還是缺胳膊少腿的人也成？」
謝延：「……」
看樣子林江樾並沒有遇到麻煩，還信心滿滿。
林江樾是個很記仇的人，他顛著手里的探照燈：「這家夥剛才拿東西砸我那一下， 我還惱火著呢。」
謝延道：「留口氣。」
緊接著，謝延就聽到通訊器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和哀叫聲。
方才林江樾將探照燈砸向那人影的前方， 強光閃照讓那人爬行的動作出現凝滯， 林江樾趁著這一空當，擡腿借墻輕盈而上，一把將那人拽了下來。
那人驚恐地用爪子死死抓住墻壁， 可他再怎麼死撐也支撐不了身上還掛著一個成年人， 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最後重重摔在地上，墻壁上都是他的爪子劃出的爪痕。
「嗚！」那人哀鳴了一聲。
林江樾反扣住那人的左手將人按在地上，雖然周圍漆黑一片， 可他隱約能看清地上之人的輪廓， 似乎不像個普通人類。
那人趴在地上瘋狂掙紮，尖銳的手指甲在地板上抓出「哢嚓哢嚓」的聲音。
這摩擦聲刺耳得讓林江樾倒抽一口冷氣，他沒好氣道：「別亂動！謝延， 快來幫我照照這家夥。」
隨後趕到的謝延將探照燈的光打在了那人身上，將對方的異常模樣照得一清二楚。
被林江樾壓在身下的人有著尖利的爪子， 正是這樣的爪子讓他可以攀住墻壁， 實現在墻壁和橫梁上的移動和跳躍， 他的後頸和臉頰上有三分之二覆蓋了魚鱗，頸側還有魚鰓在扇動。
這人似乎融合了很多動物的特征……
林江樾滿臉訝異，就連素來冷靜的謝延眼底也劃過一絲驚訝。
「你是什麼……」
「東西」二字在林江樾喉間打了一個轉兒，然後被他生生咽了回去，改口道：「你是什麼人？」
「嗚嗚嗚，我打死你們，打死你們！打死你們這些壞人！」怪人說話的語氣明顯很幼稚，雖然他的體形已經接近成年人，但年齡和心智似乎都還是個少年人。
林江樾將人翻了過來，當光照在那人的臉上時，他和謝延皆是一楞，尤其是林江樾，他直接呆在了當場。
這人居然和人魚長得一模一樣。
地上那人見林江樾楞神，反抗精神十足的他想要從口袋里掏出石頭，再砸林江樾。然而他手才剛伸進褲子口袋里，袖子就被另一個黑眼睛的男人踩住了，他用力拽了拽袖子，但沒拽動。
他只能兇狠地齜著牙，滿臉憤恨地朝林江樾和謝延吼叫。
「林江樾。」謝延喚了聲。
林江樾回過神，他看著眼前這基因合成人，發現這家夥兇狠的性格和愛齜牙的習慣和人魚還真是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這基因合成人有腿，可以在陸地上行走自如，甚至可以說是健步如飛。
林江樾道：「你兇什麼兇。」
基因合成人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先是瞪了林江樾一眼，又瞪了謝延一眼。
他聽他的朋友說過，黑眼睛黑頭發的都不是好人！所以他在林江樾和謝延之間選擇了謝延，狠狠地朝謝延吐了一口口水。
林江樾眼疾手快將謝延推開，結果就是他中招了，而且讓人沒想到的是，這基因合成人的口水居然還有毒，落在林江樾的作戰服上將其燙出了不一樣顏色的痕跡，好在他的作戰服質量很好，不至於被燒出洞來。
林江樾反手將口水擦在那人的衣服身上，那人驚訝於林江樾的行為，扭動得更厲害了。
林江樾氣呼呼地罵道：「你這家夥亂吐口水，真沒道德！別亂動，讓我擦幹凈！」
基因合成人見林江樾兇，便比他更兇，齜牙齜得牙床都露出來了，頸側的魚鰓也扇動得更厲害。
別看林江樾口氣兇，但謝延知道林江樾罵得越兇，其實火氣就越小，相反他如果笑了，問題可能就大了。
謝延在林江樾和基因合成人糾纏的時候，順便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動靜，確定這人沒有同夥在附近，這才垂著眼簾，安靜地倚在一邊的墻壁上，等著林江樾的詢問結果。
有些事，林江樾比他擅長。
果然林江樾看在基因合成人和人魚長得一樣的分上，也沒有下狠手，只是將他又翻過身去，然後把他的臉按在地上，避免他再用口水襲擊人，並好聲好氣地講道理。
「我們沒惡意，我也不想傷害你，只要你不再偷襲，我就放你走，懂？」林江樾說這話時，地上的人還在瘋狂掙紮，但是說完之後對方突然就不動了。
林江樾楞住，他想起這些基因合成人都是很脆弱的，他該不會力氣太大，不小心把人按死了吧？
林江樾慌張地仔細看了一眼，確定對方的魚鰓還在動，這才松了一口氣。
謝延察覺出這基因合成人的戾氣淡了許多，於是他輕輕按住林江樾的肩膀，平靜道：「放開吧。」
林江樾眼簾微垂，眼神覆雜地看著這基因合成人，他緩了片刻，松開了手。
基因合成人狼狽地翻過身，他滿臉瘀青地坐在地上，一雙眼睛巴巴望著林江樾的手腕：「你和魚魚是什麼關系？你為什麼會有他的珠珠？」
林江樾的視線跟隨對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之前人魚給他的珍珠，他用鏈子簡單地串了串然後戴在了手上，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戴著這東西……
只是想戴著便戴著了，為此他還被手下那些老家夥嘲笑，說他怎麼戴上首飾了，可他依然沒有摘下來。
林江樾的手指輕輕摩挲過光滑的珍珠。
基因合成人繼續追問道：「你們認識魚魚？他好久沒回來了，他現在還好嗎？」
現在林江樾和謝延知道為什麼伯得會留著這基因合成人了。
雖然他是合成失敗的產物，但他的智商似乎是最高的，他不僅融合了多種動物的特點和優勢，還能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當然，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對他們來說，或許活得越明白越痛苦。
林江樾被基因合成人那雙單純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莫名被勾起了心里的陰影。
他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求助地看了謝延一眼。
謝延寬慰道：「說實話。」
林江樾深吸一口氣，整了整情緒啞聲道：「他死了，這珍珠是他生前送我的。」
「哦……這樣啊……」基因合成人聽聞好友的死訊，居然沒有很難過，只是苦惱地撓撓臉，「那他回不來了啊，以後沒人和我玩了。」
林江樾有點奇怪地問：「你不難過嗎？」
基因合成人眨眨眼，天真道：「魚魚說過，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就是自由了，他會比現在快樂。」
林江樾心里跟被塞了棉花一樣，堵得難受。
他見基因合成人一直在看他的手，於是他摘下手鏈，遞到對方面前：「送你。」
基因合成人滿臉欣喜，想接又不敢接：「可以嗎？真的可以嗎？我記得魚魚跟我說過，你們這些兩腿人說珠珠很值錢，就都很喜歡珠珠，你真的願意送給我？」
林江樾蹲下身，把手鏈放在基因合成人手里：「嗯，送你。」
基因合成人滿心歡喜地收下了手鏈：「謝謝！你是好人！」
林江樾莞爾一笑：「你叫什麼名字？」
「兩腿人都叫我醜八怪，魚魚叫我醜醜，鳥鳥們都叫我啾嘰嘰。」
鳥人這麼叫他，自然是因為他們只會這麼叫。
醜醜高興地將鏈子在手腕上比了比，然後又擦了擦珍珠，再把口袋里的石頭都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把珍珠鏈子裝好。
醜醜擡頭望向林江樾，小小聲地問：「你叫什麼？」
謝延靜靜注視著和醜醜交流的林江樾，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林江樾如此安靜溫和的樣子。
同時他也沒忘記打開通訊器向隊員報平安。
謝延淡淡道：「安全。」
科米爾焦急地問：「隊長，剛才你們那邊發生什麼事了？」
「遇到基因合成人，無礙，你們繼續。」
「好。」
謝延關掉了通訊，正好聽見林江樾在做自我介紹。
「我叫林江樾，他叫謝延。」林江樾難得柔聲細語，「你在這兒待了多久了？」
醜醜回道：「我從有記憶開始就在這了。」
林江樾又問道：「你和人……魚魚是什麼關系？」
已經將林江樾和謝延列入友好關系名單的醜醜有問必答，他自豪地說：「我們是好朋友。」
林江樾和謝延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倆都有些疑惑，醜醜和人魚長得一模一樣，可即使是親父子或孿生兄弟，在樣貌上也會有些許差異。
謝延低聲在林江樾耳邊道：「或許是克隆人。」
林江樾聞言倒不驚訝，他只覺得頭疼。
克隆技術早就被銀河帝國禁止。
現在又是失蹤的哨兵，又是克隆人，還有基因合成人。
看來這鳳凰背後之人謀劃大得很。
林江樾一想到這，頭更痛了，感覺麻煩不是越滾越大的雪球了，而是雪崩。雖然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有準備和煩惱並不沖突。
謝延想起那間被翻動過的屋子便問道：「在我們來之前，是不是還有人來過？」
「有啊，剛走。」醜醜豎起手指指了指天，「他們發現你們來了之後就走了。」
謝延立刻呼叫宋亦舟：「注意，有一艘不明飛船離開Z289星，對方很可能是鳳凰的幕後人，飛船型號不明，火力等級不明，謹慎。」
宋亦舟簡潔回答道：「明白。」
謝延又問道：「伯得的房間？」
醜醜不明所以：「啊？」
林江樾吐槽道：「謝隊長，和他說話不能太簡潔。」
於是他又和善地問：「這位不會說話的哥哥問你知不知道伯得的房間在哪。」
醜醜友好地回答：「我知道在哪，我帶你們去吧。」
伯得的房間既不在最頂層，也不在最底層，而是在中間層，可見這家夥還是有點心眼的。
許是因為伯得對醜醜沒有任何防備，所以他居然對伯得存放普通文件和秘密文件的地方了如指掌。
當然，醜醜並不懂什麼叫普通文件，什麼叫秘密文件，他只是在林江樾和謝延翻找伯得的房間時用一種神秘的語氣分享道：「這里還有一個小房間，每次伯得都是悄悄進去！」
然後醜醜按下了開關，高興地向新朋友們展示著伯得的秘密。
在外面翻找了許久的兩人：「……」
這要是其他人，林江樾早就罵「你怎麼不早說了」，可對著醜醜那眼巴巴的樣子，他實在罵不出口，只能輕咳著誇讚道：「不錯不錯。」
醜醜的眼睛明亮了一分，兩只爪子高興地搓了搓。
林江樾分工道：「你里面，我外面？」
「好。」謝延往密室走去，在路過醜醜身邊時，他說了聲「謝謝」。
醜醜的表情更高興了。
伯得桌上的文件，林江樾都大致翻過了，基本就是布萊克黑市的賬單以及分類收集的許多權貴的喜好，對於調查X先生無意義。
林江樾懶洋洋地放下文件，目光在房間里轉了一圈，隨後落在置物架上。
這置物架高約兩米五，全是伯得從各個星系搜羅來的展品，有槍械、石雕、根雕這些常見的物品，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玩意，甚至還有人的頭骨。
林江樾的視線被一台發信機吸引，這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款式了，看這台機子的構造，在以前應該也是頂尖款。
「廢品收集達人」林江樾按捺不住好奇，拿下機子細細打量，他發現在機子的機身上刻著一個薔薇花纏繞太陽的標識。
就在這時謝延面色凝重地從密室里走出來，道：「我搜到一些文件，證明鳳凰這個組織是從北部的第八星域遷——」
謝延話未說完，黑沈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林江樾手中的機器，那熟悉的薔薇花纏繞太陽的標識讓他心底產生了圈圈漣漪。
「怎麼了？」林江樾從未見過謝延露出如此表情。
謝延沈聲道：「這是我父親和母親的徽記。」
謝熠，光彩明亮的太陽；白薇，火暴帶刺的薔薇。
太陽與薔薇組成的圖案就是這對夫妻的特殊標記。
當年謝熠和白薇就是在第八星域出事的，現在屬於他們的東西卻出現在了與之遙遙相望的第九星域……
從謝延進入第十二星區開始，冥冥之中遇到的這一件一件事，一個一個點，編織出了一個巨大且沈重的籠網，籠罩著他和林江樾。
第55章 迷霧重重
林江樾聞言， 微微一楞：「你父母？」
他忽然覺得手上這東西沈了起來：「那這東西出現在這會是巧合，還是伯得特意留下來的？」
謝延道：「讓我看看。」
既然這是謝延父母的遺物，那林江樾即使再喜歡， 也是要還給謝延的， 所以在謝延剛說這話的時候，他就已經將東西遞了出去。他能明顯感覺到謝延在接過發信機時，手微微停頓了一下。
林江樾悄悄觀察謝延的表情，卻見他臉上的神情還是淡淡的。
謝延捧著發信機， 認真的表情里沒有任何異樣。
他在觀察發信機，林江樾就在觀察他。
林江樾越看越覺得， 這謝延也太能忍了。
謝延研究著已經模糊的生產標識， 道：「門德薩公司的產品，這種發信機的信號走的軍用加密網絡。」
林江樾想了想，猜測道：「如果它這麼特別， 會不會是里面記錄了讓鳳凰感到害怕的東西， 所以伯得把這東西拿走了？」
謝延掃了眼展示架， 沈思半晌後輕輕搖搖頭：「不會。如果真是這樣，那伯得不會堂而皇之地擺出來，他既然正大光明將這東西擺出來， 就真的只是當作藏品。」
林江樾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伯得收藏這東西做什麼， 他看上去也不是一個喜歡研究機械的土匪。
謝延眼簾微垂，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緒：「我父母去世後，很多他們曾經使用過的……甚至只是與他們有關的東西， 都會被當成藏品高價販賣。」
「呃……」林江樾覺得真是格外諷刺，人死了， 他的東西反而值錢了。
謝延無意在這件事上多說， 他又將話題帶了回來：「既然伯得能得到發信機， 說明他和第八星域聯系密切，我懷疑鳳凰也來自第八星域。」
「你是不是在密室里搜到什麼東西了？」林江樾知道謝延不會無端做這樣的推論。
「這二十二年里，他們在第十二星區的活動記錄，以及他們有提到從第八星域遷移的事。」謝延將收集到的文件共享給了林江樾，不料卻顯示信息發送失敗。
謝延疑惑地擡了擡手腕，通訊器上顯示信號優良。
林江樾看著他找信號的模樣，一時沒忍住，撲哧笑出聲。
黑色的眼睛看了過來，林江樾在他的注視中，慢慢收斂了笑意。
「我仔細想了想。」林江樾懶洋洋的模樣里透著幾分認真，「這件事牽扯太多、太大也太廣，我只是個收錢帶路的，還想好好活著。」
不知是不是林江樾的錯覺，他感覺照在謝延臉上的光暗淡了許多，這讓本來就不明亮的房間一下沈郁起來。
林江樾說話的聲音不由自主地跟著輕了輕：「雖然……雖然我也有好奇心，不過有句話說得好，好奇心害死貓，所以我不想看你的資料，謝隊長，你能理解吧？」
林江樾說完自己都有點心虛，他緊張地瞥了謝延一眼。
自始至終，他們都不是隊友，也不是搭檔，甚至連朋友的關系都不是，他們只是臨時雇傭的關系罷了。
過了很久，昏暗的室內響起謝延一聲淡淡的「嗯」。
這一聲又輕又淡，仿佛轉瞬即逝的風，抓都抓不住。
林江樾的心臟莫名有點發緊，他覺得自己奇怪得很。
他別過視線，正好對上好奇地看著他倆的醜醜。醜醜清澈的眼睛里映著他的臉，他雖然在笑，可笑得很勉強。
林江樾的余光瞥到謝延正低著視線在看發信機。
林江樾舔了舔嘴唇，主動道：「這發信機已經壞了，回去後，我幫你修一修。」
「能修好？」
「試試唄。」
謝延道：「也好，我想再聽聽……他的聲音。」
向來冷硬的謝延居然說出這麼柔軟的話。
林江樾感覺心臟被狠狠擊中了，一直在猛烈收縮。
謝延察覺到林江樾的異樣：「你心跳得很快，不舒服？」
林江樾腹議，你一個向導這麼敏銳做什麼！
好在這時宋亦舟的聲音及時出現，拯救了林江樾。
「隊長！我發現一艘可疑飛船！」
「跟上，對方的作戰素質可能不亞於軍人。」謝延與隊員們說話依然是簡潔風格。
「是。」
「科米爾，格恩，你們那還沒有其他發現？」
科米爾道：「除了那幾具屍體，暫時沒有其他發現。」
謝延道：「來第五層，這里有文件需要轉移。」
「好的，我們這就來。」
待科米爾和格恩上來後，謝延便看向林江樾：「你回飛船。」
科米爾和格恩訝異的目光在這兩人之間轉，剛才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隊長居然趕林江樾走？
林江樾訕訕笑道：「行吧，那你們忙。」
林江樾出了房間，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他一邊離開一邊回頭看著那間亮著燈的房間，然後重重嘆了口氣。
「醜醜，你說明明說不想知道的人是我，但現在真被排除在外，我心里反而不好受，這麼矛盾，我是不是有病啊？」
醜醜歪著頭，不解地看著林江樾，然後傻兮兮地問：「你生病了嗎？」
林江樾噎住：「唉，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你哪能懂。」
醜醜摸摸臉，傻傻地笑了笑。
「對了，」林江樾隨口問道，「之前那些人在這搜了多久？他們人多嗎？」
醜醜道：「好多好多人，所以我不敢打他們。」
「呃……」林江樾有點哭笑不得，你這家夥還欺軟怕硬啊，「後來呢？」
「後來他們就不找了，反而往屋里搬東西。」醜醜好奇地問，「他們是想在這里住下來嗎？」
林江樾笑容一凝：「搬東西？」
「唔！都搬到地下室去了，好臭哦。」
林江樾想到伯得瘋狂炸飛船的做派，他暗道一聲：「不好！」
「謝延！」林江樾話還未說完，腳底下就傳來轟隆隆的爆炸聲，整棟山體建築都在猛烈晃動。
醜醜沒遇到過這樣的事，他滿臉驚恐：「怎、怎麼了？是房子發怒了嗎？」
這時，在醜醜頭頂，一根粗壯的石梁砸了下來。
林江樾抱住醜醜向旁一滾，躲開了這致命的石梁，接著越來越多的碎石砸了下來，建築也在爆炸中向下塌。
紛紛揚揚的塵土嚴重阻礙了林江樾的視線和呼吸。
林江樾睜著眼，終於找到一處還算安全的地方，然後將醜醜塞了進去：「抱頭，蹲下。」
醜醜聽話地縮成一團，由於石板形成了穩定的三角地帶，醜醜躲在里面能躲避碎石，存活的概率也更大。
過了大約一分鐘，爆炸聲終於停止。
這座堅固的山體建築也在爆炸中變成了殘垣斷壁，漫天的星光和明亮的月光透過石頭的縫隙照了進來。
林江樾猜安放炸藥的人只是想銷毀證據，所以安放的炸藥量只要夠炸毀建築，損壞證據就行。
否則如果是像伯得那瘋子之前那樣做，他們不會這麼輕易躲過一劫。
林江樾和醜醜都活了下來，尤其是醜醜，他躲在石板縫里，只受了一點擦傷。
林江樾就比較麻煩了，不過安全後，他第一件事不是確定自己的傷勢，而是拍了拍通訊器上的灰，緊張地喊道：「謝延？」
「謝延？」林江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通訊那頭傳來謝延冷靜的聲音：「我沒事。」
林江樾這才放心下來，然後他看到灰頭土臉的醜醜鉆了出來，焦急又可憐地望著他……被石頭壓著的腿。
醜醜二話不說，立刻幫他擡壓在腿上的石頭，可惜醜醜力氣太小，壓根擡不動那麼重的石頭，醜醜急得要哭了。
林江樾對著通訊器悲傷地說：「你沒事，我有事！你快過來！」
為什麼受傷的總是他！
——
林江樾瘸著腿，被科米爾和格恩擡著回到M19星。
洛之嵐被人從睡夢中叫醒，匆忙趕到林江樾家。當他看到躺在擔架上的林江樾時，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你怎麼又受傷了？」
林江樾欲哭無淚，他也想知道，明明他是最強哨兵！
賈伊掃描道：「是腿骨骨折，放進治療艙吧。」
接著，賈伊疑惑地問：「謝先生，為什麼您沒有使用您飛船上的治療艙？」
謝延解釋道：「治療艙在星際飛船上，但飛船追蹤敵人去了，所以我只能把他帶回來。」
賈伊像人一樣嘆了一口氣。
謝延也知道，洛之嵐說的一點沒錯，每次林江樾跟著他出去都會受傷。
雖然眼前的賈伊是AI機器人，不是真的人類，可是謝延並未只將他當成服務型的機器人，而是將他當成林江樾的養父來看待，於是謝延十分誠懇地說：「我很抱歉。」
「抱歉啥啊你，又不是你炸的房子。」正被擡向治療室的林江樾插嘴道，因為他扭身說話，扯到傷處，痛得他五官都扭在一起。
洛之嵐罵道：「你個殘廢，給我好好躺著！別亂動！」
「謝延！這次算工傷吧？治療費你報銷啊！」
林江樾在進治療室前掙紮著喊出最最最重要的一句話。
賈伊微笑道：「我想他並不怪您。」
「嗯。」謝延望著林江樾那精神的身影，唇角微微勾了勾。
治療艙只能縮短斷骨愈合的時間，但並不能使林江樾的斷骨馬上好，林江樾很快就出來了，出來時他腿上綁著厚厚的板子，行動不便的他只能靠機械拐棍支撐著身體行走。
林江樾一瘸一拐地出了治療室後，邊走還邊抱怨：「我還以為你的治療艙已經升級了，能讓我馬上健步如飛呢，結果我還不是要拄著拐杖。」
「想屁，我們這破地方有那麼高級的東西嗎？而且就算是謝延飛船上的治療艙也不可能讓你馬上健步如飛！這段時間你給我老實點，好好養傷。」洛之嵐念叨道，「有你這麼糟踐身體的嗎？」
林江樾一聽洛之嵐開始念他，馬上東張西望轉移話題，他問賈伊：「謝延人呢？」
賈伊道：「謝先生那邊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所以先離開了。」
「哦……」
洛之嵐道：「你這麼落寞的表情，我還是第一次見。」
「哪跟哪啊。」林江樾打死不承認。
賈伊道：「謝先生說，他不僅會負責您這次的治療費，還會負責您養傷期間的一切費用。」
「哦謔？！」林江樾眼睛一亮，美滋滋地說，「洛之嵐，以後少給我用治療艙，那玩意有輻射，還是讓我慢慢養骨頭吧。」
洛之嵐好笑道：「你還真不要臉。」
剛剛還嫌治療艙治療慢，現在反而想要更慢了。
林江樾嘚瑟地說：「臉有什麼好要的，當然是花謝隊長的錢更快樂啊。」
林江樾的目光忽然落在旁邊拘謹坐著的醜醜身上。
醜醜很緊張，屁股只敢虛虛地坐在沙發上。
賈伊和洛之嵐也跟著看向了醜醜。
醜醜發現這兩人看自己的眼神很正常，並沒有因為他怪異的長相有所不同，他稍微安心了點。
賈伊詢問道：「這位先生怎麼安排？」
「醜醜，你自己有沒有啥打算？」林江樾將醜醜當成獨立的個體，自然會尊重他的意見。
醜醜滿臉糾結，他的腦袋還思考不了「打算」這麼深遠的東西。
「如果你無處可去，可以留下來。」
「可、可以嗎？」
「當然，反正我這破地方就是收留無處可去的人的。」林江樾大方道，「等你以後有了人生目標，隨時可以離開。」
「好！那我留下！」醜醜又重覆了一遍，「我留下！」
林江樾道：「那你今天先住我這吧，明天我再給你安排新的住處。賈伊，你給他找個房間。」
賈伊帶醜醜離開後，洛之嵐這才把擔憂說了出來：「你帶回來的這人……唉。」
洛之嵐也能猜出醜醜之前遭受過非人的對待，這也說明這事不簡單。
「你跟著謝延，遇到的麻煩挺大吧？」
「是挺麻煩，鳳凰的確不是普通的星際海盜組織，冥冥之中，我好像已經被卷進去了。」
「那你有什麼計劃？」
「既來之則安之吧，先讓大家做好隨時撤離的準備。」
洛之嵐驚訝道：「有那麼嚴重？」
林江樾苦笑道：「這事可能還牽扯到謝延的父母。」
如果牽扯到謝延的父母，那必然牽扯到第一星域。
洛之嵐道：「我明白了，你自己也小心點，別仗著身體好就亂來。」
洛之嵐離開後，林江樾垂下眼簾，看著謝延留在桌子上的發信機，發信機的表面是特制金屬，這種金屬耐高溫耐極寒耐腐蝕，是非常好的保護材料。
這東西就像是藏著秘密的潘多拉魔盒。
林江樾也不知道修覆後會聽到什麼。
不過既然他答應了謝延，自然會盡力做到。
林江樾抱著發信機，去了他那間位於大飛船頂部像工作室一樣的屋子，在那里有他所有的維修工具。
窗外是璀璨的星光，窗內是正在認真修覆發信機的林江樾。
林江樾這一修便是一整夜，直到天空泛起了魚肚白，他的修覆之路才到一半。
林江樾長長嘆了一口氣，伸著懶腰靠在椅背上，進行一個晚上的精密修理，他的體力和腦力都有點透支，現在他頭暈眼花，脖酸腰疼。
工作室的機器人道：「主人，您有訪客。」
「誰？」
「是上次那個體重身材都達到您標準的男人。」
「呃……」林江樾無情道，「下次我給你換個芯片。」
「嚶嚶。」
林江樾讓機器人開了門，謝延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
林江樾看他眼下有一層淡淡的青黑，像是也熬了一個晚上，可即使如此，也動搖不了謝延身上那嚴謹認真的氣質。他的衣服依然幹凈整潔得沒有一絲多余的褶皺，他的扣子依然扣到最上面一顆，他的神情依然沈靜冷峻。
相比起來，穿著睡衣，頭發淩亂，哈欠連天還眼冒淚花的林江樾就要自由奔放多了。
「唔。」林江樾看著謝延這模樣，自己就忍不住坐正了些。
他還沒開口，倒是謝延先說話了：「你忙了一個晚上？」
「是啊，這發信機居然還有加密程序保護，如果貿然破解，一旦出錯就會自毀，所以我——」
謝延打斷道：「休息。」
「啊？」
「你還有傷，必須多休息。」
「哦，這個啊。」林江樾摸摸鼻子，無所謂道，「沒事，我身體好得很，撐得住。」
這話倒是沒錯，哨兵的身體素質要比普通人的好得多。
謝延忽然走到林江樾面前，一米八八的身影立在他面前，還是很有壓迫感的，然後他看到謝延傾身，壓了下來。
林江樾驚得連人帶椅地往後挪了挪：「你要做什麼？！」
謝延挑了挑眉，往前挪了一步。
林江樾看謝延這個打開手的姿勢，靈光一閃，驚悚道：「你該不會要抱我吧？！」
謝延十分平靜：「嗯。」
「行行，我休息，我自己去！」林江樾萬萬沒想到謝延居然會來這招。
林江樾一瘸一拐地走到床邊，老老實實地躺了下去：「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抓到人了嗎？我看你也像一個晚上沒睡，該不會是在審問吧？」
謝延淡淡地看著他，像是在問「你一個要休息的人怎麼還那麼多問題」。
林江樾道：「你不說我可睡不著。」
「沒追上。」
「啊？」林江樾十分訝異，「你的人居然沒追上？」
「敵人十分熟悉這里的航道，利用信息差甩掉了宋亦舟他們。」
「哦……」林江樾點點頭，這倒也說得過去。
「我昨晚都在看他們對戰的錄像，所以來得晚了點。」
這話聽著像是在解釋什麼。
林江樾的心跳得有點快，他轉過身，故意打出很響的呼聲，裝作沒聽到後面這句話。
雖然他裝睡的技巧十分差，但管用就行。
果然，謝延沒有再說話。
接著林江樾聽到身後響起衣料摩擦的聲音，不一會兒就安靜了下去，屋內靜悄悄的，最響的恐怕是他自己的呼吸聲了。
林江樾好奇地轉過身，偷偷睜開一只眼睛看了過去。
只見謝延坐在窗台邊，輕輕合著眼。
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籠上一層淡淡的光，陽光照在他的眼睫上，拓下一層陰影，讓他眼周的憔悴又深了幾分。
謝延居然入睡得比他還快。
估計是累壞了。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6章 修覆機器
睡夢中的謝延忽然歪了歪腦袋。
林江樾趕緊閉上眼睛， 待那邊沒有聲音了，他才又悄悄睜開眼，發現謝延不是醒了， 只是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家里明明多了一個人， 卻變得更加溫暖靜謐，這讓一夜未睡的林江樾感到困倦，他也漸漸進入夢鄉。
他睡過去前，迷迷糊糊地想， 謝延非要裝酷睡在窗台，不冷嗎？
謝延醒過來時， 感覺懷里壓著東西， 沈甸甸的，也暖乎乎的。他睜開眼，視野里出現了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和兩只色的耳朵。
雪白的大獅子貓像毯子一樣趴在他懷里， 小腦袋搭在他交疊的手上， 粉色的鼻頭濕漉漉的， 碰到他的手時，有著涼涼的觸感。
窗外的陽光正盛，照在大貓貓身上， 根根分明的白色長毛仿佛在透光， 柔和的光線映在謝延的眸子里，似乎讓那雙深沈的黑眸都柔和了幾分。
謝延聽到床那邊有動靜，緩緩合上眼簾， 繼續裝睡。
林江樾醒來剛打了個哈欠，就看到自己精神體真實的模樣完全暴露在謝延面前， 他當場呆住， 隨即嚇得一激靈， 才接好的骨頭差點又斷了。
他慌忙拿過放在墻邊的機械拐杖，一瘸一拐走到窗台邊，先是瞪了自己的精神體一眼，然後在心里罵道：這麼沒出息，去給別人當毯子。
其實精神體的行為都是主人情緒的真實體現，貓貓只是背鍋貓罷了。
獅子貓在林江樾醒來時也醒了過來，結果它剛睜開眼就被自己主人瞪，於是委屈巴巴地「喵」了一聲。
林江樾嚇得趕緊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他把獅子貓抓回懷里抱著，另一只手伸到謝延眼前晃了晃：「謝延？」
以謝延的警覺性，此時他再不醒就很可疑了，所以謝延動了動眼睫，然後慢慢睜開眼，給了林江樾足夠的藏貓時間。果然當他看向林江樾時，貓貓已經不見蹤影。
林江樾裝模作樣地說：「謝隊長，你睡得還挺沈。」
謝延淡淡回應道：「嗯。」
林江樾看謝延這樣子剛才應該是真的睡死了，估計沒發現他的小秘密，那他就放心了。
林江樾松了一口氣，然後他喚了一聲AI：「給我們送兩份早餐來。」
「現在已經過了早餐時間。」
「那就送兩份午餐來。」
「現在還沒到午餐時間。」AI嚴格執行自己的程序，糾正林江樾的說法，但這種糾正極像擡杠。
林江樾「噝」了一聲，回頭正要罵廢話多的AI，就聽AI馬上道：「現在為您準備加餐。」
「去！少廢話！」林江樾無奈地說，「明明是我寫的程序，怎麼像個智障，老愛和我作對。」
謝延挑了挑眉：「你寫的程序很聰明。」
他發現林江樾在AI和機械方面的天賦非常高。
「得了——」
正在做飯的「嚶嚶」AI一手舉著鍋，一手舉著鏟子，高興道：「感謝您的誇獎。」
林江樾如鯁在喉，但他還是堅強地把話說完。
「得了吧，就這傻樣，我恨不得甩賣出去」。
林江樾披上外套便又坐在工作台前，繼續研究發信機。
「昨天你隊員具體是什麼情況啊？你怎麼會看一晚上錄像？」林江樾等了好久也不見謝延回答，心想該不會是又睡著了吧？
他奇怪地擡頭看去，只見謝延立在墻邊，站得筆直，跟個門神一樣，他不滿地嘀咕：「問你怎麼不說話？」
謝延淡然地說：「好奇心害死貓。」
「呃……」林江樾被堵得啞口無言，話是他說出去的沒錯，可他現在就是想知道，很想知道。
林江樾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理由來反駁，最後只能按了按電筆，筆尖發出銀色的火花：「我想聽，你就說。」
貓貓不需要講道理。
謝延平靜的眼神落在林江樾身上，此時林江樾氣得臉有點紅，他整張臉浸在金色的光里，無論是藍色的眼睛還是皮膚都格外透亮。
謝延緩緩點開通訊手環，將昨晚的錄像以全息投影的方式播放了出來。
從謝延飛船的角度看去，駕駛艙舷窗外有兩艘敵人的飛船，一艘主飛船，一艘護衛飛船。
三艘飛船在太空中發生激烈交火，在裝備上，謝延的飛船占優勢。
但敵人的兩艘飛船配合十分默契，加上熟悉航道，最後居然從謝延飛船的猛烈攻擊里成功逃脫。
林江樾也是飛船駕駛的高手，他很快就看出端倪：「敵人的駕駛技術非常成熟。」
「是。」謝延關掉了全息投影。
「在第十二星區居然隱藏著一股飛船駕駛技術如此厲害的力量。」林江樾揉了揉太陽穴，感覺事態越來越嚴重。
要知道他們第十二星區曾經就是因為不服銀河帝國統治，出現過反抗帝國的力量，最後因為反抗失敗，他們第十二星區才成為地帶邊緣，地位也邊緣的星區。
現在出現這樣的武裝力量，不得不讓人深思和警惕。
「出現這麼一股力量，駐守第十二星區的軍事長官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是真的不知情，還是故意裝不知呢？」
每一個星域和星區都有帝國駐軍，駐軍和執行官隸屬兩個相互獨立的系統，互不幹涉。
「瑞莫茨星的執行官齊新還知道找你求助呢，這軍事長官卻連人影都沒有出現過一次，跟不存在一樣，似乎更可疑了，怪不得你會睡不著。」林江樾頭也跟著痛了起來，他望著謝延，謝延卻望著窗外。
窗外的陽光很燦爛，但照不進謝延幽深的眼睛里。
林江樾安慰道：「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現在察覺也為時不晚，再說以銀河帝國的實力，解決這件事，應該不難。」
謝延淡淡道：「安寧會被打破。」
林江樾：「嗯？」
謝延道：「我父親曾經說過，戰爭從來沒有真正的勝利，無論輸贏，戰火毀掉的只有萬千生命。」
林江樾聞言怔了怔，這個道理，身處邊陲星區的林江樾更能體會。
他唇邊泛起一絲無奈苦澀的笑：「是啊。」
當人生陷入一個困境，似乎馬上又會出現新的希望。
「咦？」林江樾動了動電筆，驚喜道，「我好像打開發信機了。」
謝延收回遠眺的目光，視線落在興高采烈的林江樾身上，他漆黑的眼里有了一絲明亮的微光。
林江樾愉快地打開發信機保護層，露出里面的通訊記錄器，他研究了一會兒，道：「這發信機受損過，修覆里面的內容還需要一點時間。」
「好。」謝延不疾不徐地坐在林江樾身邊。
「你別坐在我旁邊看我工作，自己玩自己的去。」林江樾指揮道，「我這工作室啥都有，你愛看啥看啥，別看我就成。」
「好。」謝延依言起身，開始認真地四處轉。
林江樾看著屋里走動的身影，心想，這也太好說話了吧？
別看林江樾這間房間不大，居然還有哨兵模擬訓練艙，謝延好奇地探身進模擬艙看了看。
「那玩意不好使，我買的淘汰產品，很多地方都老化了，我又用其他牌子的零件補進去，結果全息場景模擬經常出現卡頓和貼圖錯誤。」林江樾說著說著，語速就慢了下來，他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在謝延窄瘦的腰身和緊實的臀上，軍裝繃得很緊……
唔……
林江樾想挪開自己的目光，但好像他就是控制不住。
喵。
他的精神體又鉆了出來，真情實感地叫了一聲。
謝延忽然回過頭，林江樾手忙腳亂地把精神體藏了起來，然後若無其事地去看謝延，結果不看還好，一看他就傻眼了。
「你拆我的機器做什麼！」
準確來說，謝延也沒有拆林江樾的機器，他只是將暴露在外面的中央處理器拿了下來。
中央處理器暴露在外，就像人的心臟懸掛在體外。
倒不是林江樾偷懶，而是他一直想處理模擬訓練艙卡頓的問題，所以準備把中央處理器拆了看看，結果才進行到一半，就被聘去做領航者了，之後他就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便一直沒時間處理這台模擬訓練艙。
謝延神色凝重道：「這東西哪來的？」
「撿來的啊，怎麼了？撿廢品，不犯法吧？」林江樾看著謝延捏著中央處理器，就跟自己的心臟被捏住一樣，緊張又心疼地說，「你輕點，別拽。你給我放回去，我好不容易撿到一個模擬艙處理器，這東西在黑市都很難淘到。」
「這東西不應該出現在第十二星區。」
「啊？」林江樾解釋道，「我查過，星網上沒有這款產品的介紹，它不就是個三無產品嗎？」
「這是軍方還在試驗階段的產品，所以你查不到。」
林江樾：「……」
怪不得他配的元件都沒法帶動這個處理器，原來是因為這玩意太高級了。
林江樾看到謝延素來沈靜的臉龐閃過一絲落寞，似乎是受了打擊，他的肩膀緩緩塌了下去，最後他安靜地坐在模擬訓練艙的台階上。
「你怎麼了？」林江樾心想雖然發現軍方的試驗品是有點意外，但經過前面那麼多事，謝延應該早有心理準備，不至於如此。
「研制這款產品的工廠是邁倫·愛德華元帥的產業。」
「愛德華……」林江樾覺得這姓氏有點耳熟，他忽然想到，「這不就是在礦洞里死掉的那個馬庫的家族嗎？」
「嗯。」謝延松開了緊握的手，淡淡道，「邁倫元帥是銀河帝國年紀最長的元帥，也是我父親和皇帝陛下的老師。」
如果是他，的確有能量操控這麼多事，可如果真的是他……
那該多麼讓人失望。
作者有話說：
開盤下注啦-你們覺得老元帥是幕後主使嗎-不過現在的信息其實還不明朗，等以後去了塞斯星可能會多點信息了——
咳，這兩天都在我想睡懶覺，不，不行，我要起來碼字之間徘徊，最後還是睡了懶覺，所以這兩天的更新都延遲了點
第57章 到此為止
無論是看輩分還是看情分， 邁倫·愛德華對謝延來說都很特殊。
謝延還記得，在他很小的時候，邁倫·愛德華來謝家玩， 曾樂呵呵地抱過他。
那個滿臉慈祥的老爺爺笑著跟他說：「你父親像你這麼大的時候， 可是撒潑耍賴要我舉高高，還要騎在我脖子上玩。不過現在我老啰，舉不動你了，只能抱抱你了， 不嫌棄吧？」
謝延父母去世後，邁倫·愛德華對他也有諸多照顧。
回憶翻湧而來， 邁倫和藹的笑容和親切的話語在謝延腦海中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屋內忽然安靜下來， 只有林江樾操控端腦讀取發信機信息的聲音。
林江樾看似在看端腦，其實一直用余光觀察謝延，關注他的狀態。
如果一個為銀河帝國貢獻一生的老元帥是幕後元兇， 對謝延來說想必難以接受。
林江樾停下讀取信息的動作， 慢悠悠道：「人都是會變的。」
謝延握著中央處理器的手頓了頓， 眼睫也輕微地顫了顫。
林江樾安慰道：「再說這件事還不一定和邁倫有關系，說不定是個誤會，或是另有隱情， 你暫時不用那麼難過。」
嚶嚶機器人送來熱氣騰騰的早餐， 林江樾接過早餐，並將其中一份遞到謝延面前：「反正不管真相如何，世界會變成什麼樣， 先吃了眼前的早餐再說。」
食物的香味撲鼻而來。
「你說得對。」謝延伸出手，映入他眼簾的是煎成花瓣形狀的雞蛋， 他眼底劃過一絲楞怔。
如此富有少女心的雞蛋……
林江樾輕咳一聲， 解釋道：「我只是想試驗機器人做曲線形狀的食物的能力， 將就吃吧。」
林江樾作為程序編寫者，找借口，打補丁也是他的一大能力。
謝延接過花瓣雞蛋，視線再次落在旁邊的中央處理器上：「你在哪撿到的？」
林江樾笑道：「嘿嘿，只要你給錢，我就帶你去。」
謝延掀起眼簾：「中央處理器——」
謝延話未說完就被猜出他意思的林江樾打斷。
「不行！沒的商量！我不能把它給你，」林江樾耍賴耍得非常自然，可以說是毫無心理障礙，「你這是要我的命！這可是我費盡心思撈回來的，我撿個廢品容易嗎？」
好在林江樾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他補了一個條件：「除非你拿其他東西來換。」
「一言為定。」
林江樾愉快地挑了挑眉，已經在盤算怎麼宰……怎麼合理交換了。
謝延輕輕咬了一口冒著熱氣的花瓣蛋，蛋白很嫩，蛋黃還是流心的。加的鹽有點多了，不過他還是將這份早餐吃完了。
——
浩瀚的宇宙中，總有許多無人居住又不起眼的小行星，如若這些小行星上沒有可利用的資源，那它們更加不會被人關注到。
第十一星區與第十二星區交界處，兩艘飛船悄悄降落在一顆不知名的小行星上。
這兩艘飛船受損嚴重，降落時都頗費了一番工夫。
待飛船平穩降落，艙門緩緩升起，從飛船里走出一位身形板正的男子，他郁悶地摘下頭盔扔給機器人，然後吩咐下屬：「檢查飛船受損情況。」
「是！」
這時，男人手上的通訊手環響了。
他煩躁地接通後，那邊出現了歇頓的聲音。
安全起見，他們通話向來不使用全息投影。
歇頓問道：「炸毀伯得的老巢了？」
「炸了。他存的資料應該都毀了，但是……」男人氣憤道，「你可沒說會遇上謝延！如果不是我熟悉航道，我和飛船都要沒了！」
「你們和謝延相遇了？」歇頓面露訝異。
「是的。我按照你的計劃，偽裝成星際海盜去搜伯得的老巢。實在搜不到你要的東西，幹脆用你第二套方案，一炸了之。我剛布置好就發現謝延的飛船了，只能撤退。」
男人知道謝延是向導，身邊帶的都是哨兵，所以他撤得小心翼翼。
「這小子還挺陰的，他和他的人兵分兩路，一撥進了伯得的老巢，一撥守在Z289星的大氣層外。我一飛出去就遇到他的人，好在我飛船駕駛技術高超又熟悉航道，才能順利逃脫。」
歇頓皺眉問：「你們交手了嗎？」
「廢話！當然交手了，我的飛船還受損不小！」
歇頓沈思半晌後，道：「那他應該發現了。」
男人說話中氣十足，嗓門也很響亮：「我沒和他的人正面遇上，他們能發現什麼？」
「不需要正面遇上，他看了你的操作就能猜到你受過嚴格訓練，不會是星際海盜之流。」
男人有點語塞：「這……」
裝星際海盜，他還真不是專業的。
「那要怎麼辦？如果他發現異常，肯定會向皇帝匯報。你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
「還沒好。」
「那我們的計劃可就全被打亂了。」男人的眼里閃過一絲狠戾，「需要斬草除根嗎？」
歇頓沈默許久。
「怎麼？舍不得了？顧念師生情誼了？」男人嘲諷道，「歇頓大人，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啊，你以前——」
歇頓冷冷打斷道：「找機會殺了他，不能讓他回塞斯星。」
「行，有你這話就行了。我保證他飛不出第十二星區。」
歇頓捏了捏眉心：「如果你殺不了他，我還要想其他辦法阻止他回塞斯星。」
「喂！！你什麼意思？」男人不滿道，「當著我的面說我完成不了任務？」
歇頓冷著臉道：「我只是就事論事。」
男人還欲爭論，從他身後傳來一道低沈的聲音。
「未雨綢繆是歇頓的優點，他不是針對你。」
剛剛還咋咋呼呼的男人聽到來者的聲音，瞬間安靜下來，他退到一邊，畢恭畢敬地低下頭。
來者穿著華服，可這一身華服也僅僅只是他高貴氣質的陪襯，從他修長細膩的手指可以看出他出身極好，是養尊處優的人。
來者輕輕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寬慰道：「你也不要太責怪他。」
男人道：「是。」
這時，語音通訊變成全息投影通訊。
來者的臉出現在全息投影中，他與陸決有三四分相似，但比陸決多了幾分滄桑。
方才歇頓光是聽到來者的聲音，就忍不住心頭發顫，如今看到來者的臉，他的喉頭滾動了一下。
雖然來者半張臉沈在陰影中，但他像最熾烈的陽光照亮了歇頓的面容，讓歇頓那張高傲冷漠的臉上出現了真正的敬意。
來者淡淡道：「可太直接也是你的缺點。」
歇頓沒有反駁，乖順道：「以後我改改。」
來者讓男人先退下，待人走遠後，他才繼續道：「你也不用改，我挺喜歡你這樣，但是旁人可受不了，到底都是自己人，你說話時注意點就行。」
歇頓唇邊漾開一絲淺淡的笑意：「好的。」
「你這次回去要小心些，陸決不是省油的燈。」來者慢條斯理地說，「我不希望我的向導出事。」
「我的向導」四個字讓歇頓心臟猛地一縮，仿佛這世界上沒有任何比這好的稱呼了，他唇邊的笑意更深了，灰黑色的眸子似乎都在發光。
「實驗進行得如何？」
「我剛尋覓到新的C級實驗體，相信我們的實驗會有突破。」
來者滿意地點點頭。
「您的身體最近怎麼樣？有沒有感到不適？」
「能怎麼樣？當然是非常好。歇頓，這都多少年了，你還擔心排斥的問題嗎？」
「呃……」歇頓抿了抿唇，道，「只要是關於您的事情，我都擔心。」
這話倒也沒錯，對方也不好責怪歇頓。
於是來者索性換了話題：「你們剛才說的謝延，這名字有點耳熟，他和謝熠有什麼關系？」
「他是謝熠的兒子。」
「這樣啊……」來者露出一絲無奈，「居然又是謝家的人。」
——
過了兩天，林江樾終於修覆發信機的內容，他立刻通知謝延。
雖然現在是深夜，可謝延收到消息後就馬不停蹄趕了過來，他一進屋便定定地站在原地，漆黑的雙眸緊緊盯著桌子上的端腦。
今晚的謝延很不一樣，呼吸比平時急促了些，頭發也有點亂，這讓他多了幾分真實感。
「我開始了哦。」林江樾的手指放在播放鍵上。
謝延的呼吸緩和下來，恢覆了慣來的冷淡：「嗯。」
雖然林江樾從謝延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可他聽出謝延的心跳比平時的更快了些，這還是他第一次觀察到謝延有這麼激烈的情緒波動。
當林江樾按下播放鍵，端腦里首先出現的是一段空白的電流雜音。
接著一道冷沈帶著磁性的男聲緩緩響起，這段信息帶著點雜音，但男人的聲音還算清晰。
「近日軍中哨兵接連出現原因不明的狂躁癥狀，我和白……懷疑在第……星域出現了只能感染哨兵的病毒，白薇少將已采集發狂哨兵的血液，將樣本交予……希望她……屆時，再將研究結果……」
由於發信機嚴重受損，林江樾只能修覆部分信息。
「好了，公事匯報完畢。」發信機里的男人換了個輕松的語氣，「陸……我兒子最近怎麼樣？有沒有哭著喊想爸爸媽媽？他是喊我多……點呢……喊他媽媽多……呢？」
林江樾聞言，有點擔心地看了謝延一眼，見他垂著眼簾，鴉羽似的睫毛下，情緒藏得更深了。
「謝熠，你幼不幼稚？」旁邊突然出現一道清冷的女聲，「不要公器私用。」
謝熠爽朗的笑聲穿過二十多年的時光，落在謝延和林江樾的耳中。
雖然這道笑聲已經有點模糊，可依然能聽出這是一個很豪爽的男人。
「告訴那臭小子，等我回去了，再陪他玩舉高高，騎馬馬……嗞嗞……」
謝熠的聲音消失了。
發信機的信號圖變成齒形線，只剩下嗞嗞雜音。
謝延盯著端腦，久久沒有動。
林江樾有點擔心地摸了摸鼻子，喚道：「謝延？」
就連林江樾的精神體都鉆了個腦袋出來，趴在他的肩膀上，擔憂地望著謝延。
小東西沒有林江樾矜持，它跳下林江樾的肩膀，貼到謝延腿邊，伸出爪子輕輕拍了拍謝延。
謝延低著頭看著它，小東西歪著腦袋，眼巴巴望著他，藍汪汪的眼睛清瑩剔透，像是世界上最好的安慰劑。
謝延伸手戳了戳小東西的耳朵。
林江樾感覺耳朵燙了起來，連帶著他臉頰也有點熱。
然後他看到謝延把他的精神體抱了起來，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把精神體收走。
看在謝延那麼難過的分上，他就大發慈悲，當作做善事，用毛茸茸哄哄這悶騷吧。
謝延揉了揉小東西的腦袋。
林江樾的呼吸停了停，抱就抱了，別老亂摸啊。
接著他聽到謝延沒有一絲多余情緒的聲音響起。
「你覺得我父親說的病毒，會不會就是之前造成你發狂的東西？」
林江樾微微一怔，他沒想到謝延居然這麼快就穩定了情緒，不過他也很快就被謝延的節奏帶著走了。
「你是說那種紅色粉末？」之前林江樾在天空之塔與穿金紅色盔甲的哨兵對戰時，對方向他射擊的子彈里就含有大量的紅色粉末，林江樾接觸它後，才變得狂躁進而暴走。
「嗯。」
林江樾琢磨道：「很有這種可能。」
按照謝熠的匯報，當時軍中大量哨兵出現同樣的癥狀，他們誤以為是出現了某種不知名病毒，這倒合情合理。
只是根據現在的新線索來看，或許那些哨兵不是被病毒感染，而是和林江樾一樣，吸入或是接觸了紅色粉末。
林江樾忽然靈光一閃，將所有事情串聯起來。
「現在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一件事，當初我帶馬庫·愛德華找尋礦山時，他有點奇怪。」
「他尋找礦山的標準與《礦山手冊》記載的略有不同，我當時也沒在意，只以為他是水平不行。」
「後來他找到那座礦洞時，非常非常興奮，就好像他馬上可以飛黃騰達一樣。而且他非常有幹勁，堅持要往深處探，確定礦洞第三層的情況，這可不符合他那貪生怕死、好吃懶做的性格。」
「會不會從一開始，他就不是在尋找帝國要尋找的普通安神石礦，而是在尋找這種能讓哨兵出現異常的紅色礦石？」林江樾越分析越覺得這愛德華家族的嫌疑越來越大了。
林江樾如同骨頭散架一般懶懶靠在椅子上，剛習慣性地想擡起腳搭在桌子上，卻發現他的腳還打著石膏。他無奈地把腳放了下去，唉聲嘆氣道：「你說一個人已經擁有那麼多了，為什麼還不滿足？」
邁倫·愛德華的聲勢和地位是連皇帝陛下都要禮讓三分的。
謝延沒有回答，他用手指輕輕摩挲著發信機上太陽與薔薇組成的花紋，過了片刻，他輕聲道：「謝謝。」
林江樾感到困惑，不明白謝延為什麼突然說「謝謝」。
謝延繼續冷淡道：「這件事到此為止。」
「啊？」林江樾驚訝道，「你不想查了？」
可當他問出口時，卻發現謝延目光堅定，哪有半分要放棄的意思。
謝延詢問道：「撿到中央處理器的位置坐標？」
林江樾立即明白過來，謝延說的「謝謝」和「到此為止」是要和他劃清界限，而不是謝延不準備再查。
雖然理智和哨兵的預感在瘋狂警示林江樾，趁早劃清界限是對的，可林江樾猛烈跳動的心臟告訴他，他不想，他不願意。
林江樾的腦子嗡嗡亂響，他聽到謝延冷漠的聲音還在那無情嗶嗶。
謝延道：「三萬信用點，坐標。」
這是一個遠超正常價碼的數字。
明明是那麼誘人的金額，卻無法讓林江樾像以前那樣高興。
他可以忍受冷冰冰的謝延，可他不想看到謝延冷冰冰的屍體。
快快樂樂收錢，明明白白辦事的宗旨被林江樾拋於腦後。
林江樾猛地站起來：「我跟你一起去！」
林江樾像一團火，火苗噌一下躥得老高，差點燒著謝延。
可謝延還是那般不動聲色，神情淡然，連袖子都沒動一下。
「謝隊長，」林江樾已經想好了，「你不讓我去，我也能跟著去，還能有人比我更熟悉這？不如就讓我蹭蹭你的寶貝好飛船，跟你一起去。」
「好。」謝延微不可聞地嘆了嘆氣。
交易達成的林江樾心滿意足了，他回過神後，忽然倒抽一口冷氣，腿有點發顫。
「謝延。」
「蛤？」
「我站得過猛，腿好像又斷了……」林江樾疼得想掉眼淚。
不只是腿疼，錢包也疼。
作者有話說：
林江樾到底是舍不得謝隊長的——
第58章 遭遇伏擊
半夜， 林江樾在謝延的攙扶下，敲開了洛之嵐家的門。
睡眼惺忪的洛之嵐看到家門前這兩人，先是蒙了一會兒， 隨後才清醒過來， 接著他的眉頭越皺越深，仿佛是在蓄力，等眉頭皺得跟山峰褶痕一樣後，他才暴怒道：「你倆搞啥！大半夜的還把腿搞壞了！！」
洛之嵐家周圍空著幾間屋子， 就暫時租給謝延的隊員住了。
那一晚洛之嵐的吼聲被其他哨兵隊員聽見，便有了「謝延和林江樾大半夜不消停， 把腿都搞斷了」的傳聞。
科米爾覺得自家隊長太不體貼了， 特殊時期不應該搞劇烈運動；格恩則奇怪什麼姿勢還能把腿搞壞了；宋亦舟讓隊里人不要再傳謠，一開始是止住了，可架不住林江樾「報覆性」攪局。
林江樾以「我的腿受傷大半是因為你， 所以你要負責照顧我」為理由， 讓謝延住進了自己家， 一邊又故意放點曖昧的風聲，搞得謠言死灰覆燃。
林江樾問賈伊：「謝延呢？」
賈伊答道：「樓上房間，今天是您第九次詢問謝先生的情況了。」
「哦， 習慣就好。」林江樾被賈伊調侃多了， 已經可以面不改色地回應。
林江樾慢步上樓，發現謝延的房門沒有關，里面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待他走近了，才聽清那不是謝延在和人說話， 而是謝延在一遍又一遍播放發信機里的錄音。
林江樾停在了門口， 一時間不知道是該進去還是不該進去。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 謝延已經幫他做了選擇：「進來。」
林江樾推門而入，看到謝延伸手關掉了發信機，他的小黑龍正掛在窗台的欄桿上曬太陽。
當他進去時，一人一龍一起看向他。他還以為小黑龍休息的時候會像謝延一樣一本正經的，沒想到居然是這個睡姿。
小黑龍緩緩飛向林江樾，它先是繞著林江樾飛了一圈，然後用龍角貼了貼林江樾的額頭，龍角的觸感和龍鱗的差別很大，特別光滑。
林江樾瞇了瞇眼，剛想伸手去拍拍小黑龍的腦袋，小黑龍就消失了。
謝延冷淡的聲音響起：「玩夠了？」
林江樾自然知道謝延是在說「謠言」那些事，他厚著臉皮笑了笑，不見半分歉疚：「你好像也不在意？」
謝延平靜地說：「適當娛樂。」
在外執行任務的日子枯燥又危險，只要隊員們做得不過分，謝延通常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謝隊長還真是大方啊！犧牲自己陪我演戲，娛樂大家。」林江樾慢悠悠走進屋，他望著眼前沐浴在晨光中的人，全身仿佛鍍上了一層光，明亮至極。
林江樾情不自禁地靠近謝延，就像毛茸茸的貓貓總是親近陽光。
當那雙黑眸向他看來時，他才忽然發現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如此近，近到他可以聞到謝延身上的味道，近到他可以數清謝延的睫毛。
林江樾微微一頓，然後故作從容地在謝延耳畔說：「還是說謝隊長你不是演戲也不是娛樂？」
明明是林江樾在戲弄謝延，但林江樾能聽到自己快速的心跳聲，他舔了舔嘴唇，等待著謝延的回答。
謝延的回答就是將一塊巴掌大小的芯片貼在了林江樾臉上。
「唔……」林江樾接過芯片，眼睛一亮。
「飛船上拆的，以後有機會再給你新的。」
其實這一塊芯片足以交換中央處理器，不過既然謝延承諾會再給一塊新的，林江樾何樂而不為？他當然是美滋滋地收下啊。
「好。」林江樾有了新零件，做事的動力就十足，「我傷好得差不多了，出發吧。」
謝延的星際飛船回來後，洛之嵐又用飛船上先進的醫療用品幫林江樾重新處理了骨傷，現在林江樾恢覆得的確很好。
謝延看了林江樾一眼，並沒有馬上答應下來，而是用通訊器聯系洛之嵐，詢問林江樾是不是真的可以行動。
在他身邊的林江樾：「？？」
我這麼一個大活人的話你不信了？！
洛之嵐一聽他們又要去行動，一個頭兩個大：「天天行動，行動！你們怎麼比皇帝還忙！」
醫生罵人，天王老子都要聽著。
「林江樾可以行動了，不過你倆注意點，別又搞得渾身是傷的回來，尤其是林江樾！攢的錢夠付醫療費嗎？留點錢養老吧！」
林江樾插嘴道：「誒！第一我的醫療費是謝延出，不用擔心錢不夠的問題；第二我才二十三歲，按照現在的平均年齡，我再活兩百六七十年不是問題，暫時不用擔心養老的問題。」
「閉嘴！」洛之嵐掛斷了通訊。
林江樾對謝延道：「好了，醫生說我沒問題了，可以出發了吧？其實你問洛之嵐都是多此一舉，我的身體我自己還不清楚嗎？」
謝延輕描淡寫地說：「不信。」
林江樾：「……」
——
此次行動只有林江樾和謝延兩人參與，他們乘坐的是謝延之前用來抓捕林江樾的那艘飛船。
當林江樾光明正大登上這艘飛船時，整個人都得意揚揚起來：「謝隊長，還記得你以前是怎麼拒絕我的嗎？現在我不僅上過你的星際大飛船，還上了你這艘寶貝大飛船。」
林江樾在飛船內轉了一圈，然後優哉遊哉地坐在駕駛位上，眉飛色舞地說：「真舒服啊。」
作為本次航行的真正駕駛員，謝延則站在了一邊，他臉上帶著沈著地問：「坐標？」
林江樾報了一個坐標，道：「這坐標位於柯伊伯帶，是第十二星區著名的星際垃圾場和飛船墳場。」
謝延平靜無波地說：「好。」
兩人的飛船大約飛行了一天，一條巨大的柯伊伯帶出現在兩人面前。
這條環形帶里全是小型天體，這些天體小的直徑有幾公里，大的直徑在幾百公里到幾千公里。除了天體，柯伊伯帶里還飄浮著很多飛船殘骸，甚至還有在極寒宇宙里飄蕩的屍體。
由於天體引力的作用，這些飛船在失去動力後，會以固定的軌道圍繞天體飛行，正因如此，林江樾之前撿到中央處理器的坐標其實已經發生變化。不過這難不倒林江樾和謝延，他們在來的路上，已經根據柯伊伯帶的運動軌跡推算出了新坐標。
雖然會有一定偏差，但大致差不離。
謝延將飛船行至新坐標附近，觀察著飛過的飛船殘骸。
林江樾躍躍欲試道：「如果你不行的話，換我來。」
謝延道：「坐好。」
林江樾道：「別逞強嘛，叫一聲林哥，保你安全無憂。」
謝延開玩笑都是一副認真嚴肅的表情：「省錢。」
一舉一動都按秒收費的林江樾哭笑不得地說：「謝隊長，你的玩笑真的很好笑。」
謝延忽然問道：「你之前說垃圾場很少有人來？」
「是啊，你看這些飛船殘骸就知道柯伊伯帶有多危險，位於柯伊伯帶中央的厄柏斯星磁場也非常奇怪，那里被稱為黑色深淵，這里之所以被稱為飛船墳場，它有一半的責任。掉到這顆星球上的飛船就沒有飛出來過的，所以第十二星區的飛船如果不是為了抄近道節省能源費，連路過都不願意路過這里，還有……」
林江樾繼續解釋道：「在這附近的小行星全是無人星球，這意味著就算你不是掉進厄柏斯星，就是墜落在周圍的小行星上，一旦通訊設備被毀，那也只能等死。」
林江樾說完後，心臟忽然奇怪地抽了抽。
謝延詢問：「怎麼？」
林江樾微微蹙眉，道：「不知道，就是說完這些後，總有點不好的預感。」
「噢，」謝延淡然地將雷達圖像放大給林江樾看，「我們遇到麻煩了。」
林江樾看到雷達圖像里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飛船，他倒抽一口涼氣，頭皮都發麻了。
這麼多飛船當然不是來旅遊或者是團建的。
「謝隊長，你還這麼淡定？！」
謝延鎮定自若地說：「去副駕。」
林江樾不再啰唆，果斷挪到旁邊的副駕駛位上。
謝延分工：「我負責駕駛，你負責開火。」
「沒問題！」林江樾興奮了一秒又問道，「不過你可不可以給我看看飛船操控手冊？」
飛船的型號即使只差了一個字母，它們之間的差異也可能是巨大的。林江樾雖然會開很多類型的飛船，但不代表他會開謝延這艘飛船。
謝延：「？」
謝延忍不住問：「你剛才不是說你來開飛船嗎？」
「是啊，你沒答應啊，所以我沒看手冊啊。」林江樾話音剛落的下一秒，眼前就出現了全息投影屏。
飛船的駕駛手冊足有一千一百一十一頁。
即使到這一步了，謝延依然能泰然自若：「武器使用說明從第六百二十五頁開始，武器緊急故障處理從第八百七十三頁開始。」
「我拖延時間，你好好學習。」謝延冷靜的聲音給了林江樾莫大的鼓舞。
林江樾幹勁十足地說：「好的好的，我馬上看。」
銀黑色的飛船船尾噴出藍色的火焰，隨後以極快的速度沖向柯伊伯帶邊緣。
尾隨銀黑色飛船的其他飛船拉開陣形，快速包抄了上去。
作者有話說：
頂級哨兵有一定的預感能力，這種能力萬中無一，林江樾的預感總是很準，就是因為他的能力哈——
林江樾：劇本我都寫好了！照著演！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9章 飛船墳場
謝延的飛船大膽地貼著柯伊伯帶的邊緣飛行， 紅色的離子炮光束如同暴雨一般襲向謝延的飛船。
謝延憑借高超的駕駛技巧，在離子炮光束中穿梭自如。
由於飛船在瘋狂旋轉挪移，林江樾覺得自己就像被扔進洗衣機的衣服， 上下顛倒來回轉。當飛船終於轉回正向飛行時， 他稍微松了一口氣，可下一秒又是更為瘋狂的旋轉。
有一艘敵人的飛船試圖從側邊超過謝延的飛船，對他進行前後夾擊。
謝延直接降低飛行高度，讓敵人撲了個空。可陡然降低飛行高度， 也帶來了強烈的失重感，林江樾感覺自己屁股騰空， 快要飛起來。
縱使謝延的駕駛技巧非常精妙， 可還是甩不掉鍥而不舍地追擊的敵人。
由於敵我數量懸殊，謝延幹脆飛進柯伊伯帶，闖入密集的隕石群， 可敵人顯然也有兩把刷子， 他們居然跟進了柯伊伯帶。但貿然發射離子炮， 沒擊中還好說，如果擊中了隕石，慘的是跟在後面的飛船， 所以敵人的攻擊密度小了許多。
為了節省能源， 謝延降低了飛船偏導系統的靈敏度，將更多能源分配在飛行和武器上，這意味著飛船自動避讓隕石、宇宙垃圾的能力將大幅減弱， 全靠駕駛員來撐。
當一塊巨大的隕石迎面飛來時，謝延立刻操控飛船以傾斜七十度的刁鉆飛行姿態避開了隕石。
林江樾小聲讚道：「技術不賴嘛。」
謝延都那麼拼命了， 林江樾更不敢馬虎， 他飛快閱讀武器使用說明。
武器操控向來是觸類旁通， 林江樾大致閱讀了一下手冊，就明白了這艘飛船武器操控的基本原理。
他打開操控台，覆雜繁多的按鈕和兩根操縱桿出現在他眼前，雖然這些按鈕讓人眼花繚亂，但在他眼里卻顯得井然有序。
當一道敵人的離子炮射來時，林江樾也開啟離子炮。他本意是擊中對方的離子炮台，可謝延恰好調整了飛船的飛行姿勢，導致林江樾的離子炮光束出現偏離，沒有擊中敵人的炮台，卻恰好打在旁邊的隕石上。
隕石碎成無數更小的隕石，如流星雨一般砸向敵人的飛船，位於隕石群內的飛船緊急避讓。
但有一艘敵船來不及避讓，與隕石發生沖撞，剎那間，飛船炸得四分五裂，兩個逃生艙飛了出去。
雖然這並不是林江樾要的效果，但好歹毀了敵人一艘飛船，結局也還算好，不過林江樾還是要揶揄一句：「開穩點。」
謝延淡然回應：「射準點。」
林江樾輕哼一聲，不甘示弱地說：「你飛穩點，我就可以射準點。」
敵人在損失一艘飛船後，並未膽怯後退，另一艘飛船迅速補上位置，排出新的陣形。
經過近半個小時的激戰，謝延的飛船能源開始告急，然而有備而來的敵人不僅能源足，彈藥也足，火力依然猛烈。
即使是在各種能源數據報急，駕駛艙內的紅燈不停閃爍的情況下，謝延神情仍然平靜沈穩，臉上不見半分焦灼。
厄柏斯星緩緩在飛船右側舷窗出現，這顆漂亮的深藍色星球之所以被稱為黑色深淵，就是因為它吞噬過太多飛船，是飛船的墳場，也是無法逃脫的深淵。
當厄柏斯星映入林江樾眼簾，他深吸一口氣：「有個星球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句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謝隊長，你想試試嗎？」
謝延簡潔道：「說。」
林江樾建議道：「我們穿過柯伊伯帶，進入厄柏斯星，這些人大概率不會再追，這大概是我們甩掉他們最好的方法。」
謝延道：「不謀而合。」
以他們飛船剩下的能源，降落厄柏斯星是最好的選擇，方才謝延已經有了這樣的計劃，可林江樾先他一步說出來。
「哦？」林江樾挑了挑眉，他們居然這麼默契？林江樾舔了舔嘴唇，心跳得有點快。
敵人許是察覺林江樾和謝延的飛船能源接近枯竭，居然不再忌憚隕石群，攻擊越發密集和猛烈，有幾分乘人之危的意思。
飛船的防禦罩被擊破，船艙內響起急促的報警聲，同時，林江樾能感到飛船開始劇烈顛簸晃動，周圍物體發出「砰砰砰」的碰撞聲。
看樣子不是他們選擇降落厄柏斯星，而是只能降落厄柏斯星，或者說是……墜落更為合適。
謝延道：「緊急降落。」
緊急降落意味著飛船出現失控跡象，需要迫降。
迫降的過程十分危險，飛船隨時有解體的可能，可謝延的語氣冷靜得就像他們只是「降落」，沒有「緊急」。
林江樾無奈道：「我知道我們需要緊急降落，可你的語氣能不能稍微急切點？」
謝延不疾不徐道：「你去逃生艙。」
「你開什麼玩笑？」林江樾一聽這話就奓毛了，「你是要我丟下你一個人，自己——」
「跑？」「轟！」
林江樾的「跑」字幾乎和爆炸聲同時響起，飛船的右翼被擊中，爆炸產生的余波震得林江樾眼前一黑，人都麻了。
林江樾被打得有點惱火，加上謝延讓他進逃生艙的事，他更惱火了。
林江樾火大地握緊了武器操控桿：「我不可能進逃生艙，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個駕駛艙里。怎麼，怕我纏著你，吵死你？」
謝延看了身邊的林江樾一眼，那張笑意盈盈的臉上不見絲毫懼意，輕輕揚起的眉毛透著輕松和自在，明艷的笑容漂亮又危險。
「不過……」林江樾收斂散漫笑意，藍色眸子里凝著認真之意，「謝隊長，他要我們死，我可不可以不讓他們好過？」
「可以。」謝延將飛船上更多的能源分配給了武器，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操作，鬧個不好，兩人的飛船就會失去動力。
雖然這行為很不理智，但謝延還是這麼做了。
林江樾蓄滿武器能量，操控離子炮對準了飛船後方的人，輕聲罵道：「去你們的。」
一道離子光束從已經窮途末路的飛船上射出，又狠又準。
敵人被離子炮打得猝不及防，他們萬萬沒想到，在這種時候，居然有人敢做出將大部分能源分配給武器這樣的離譜操作。
頃刻間，敵人又損失一艘飛船。
謝延和林江樾的飛船也進入了厄柏斯星的引力範圍，能源接近枯竭的飛船無法逃離星球的引力，直直墜了下去。
在他們的飛船進入厄柏斯星的最後關頭，謝延努力控制飛船，冷聲道：「進逃生艙。」
「不進！」林江樾穩穩坐在副駕駛位上，「厄柏斯星的磁場會幹擾飛船AI探測，讓AI測算出錯誤的數據，我幫你調整能源分配，估算正確的飛行數據，你給我好好飛！」
「飛船右翼受損，熱量過高，初步推斷是元素反應堆的屏蔽層被擊破。還好這玩意不影響迫降，但迫降過程中很可能會出現右翼爆炸脫離。」
謝延：「嗯。」
「右舷推進器喪失百分之八十五的動力，腹艙起落架和右舷起落架都無了。」
前面林江樾的匯報還都很標準，幾乎可以進教科書了，結果他突然來句「無了」，讓謝延楞了楞。
林江樾檢查完飛船情況後，盯著數據值道：「距離目標大氣層四百五十六公里，飛船行進速度……」
外面，敵人的飛船停止追擊，懸停在厄柏斯星引力範圍之外。
敵人飛船的總指揮官盯著墜落的飛船，飛船燃起的熊熊烈火也在他眼里燃燒，他的不甘和憤懣終於得到了些許平覆。
這時他的通訊器響了，是歇頓打來的。
歇頓言簡意賅地問：「死了嗎？」
男人道：「哼，他們已經墜入厄柏斯星，我看是活不了了。」
歇頓不認同道：「不要小瞧謝延，他是軍校最優秀的畢業生，無論是向導能力還是軍事作戰能力都優於常人。」
「我當然知道！」男人罵道，「這次他讓我損失了兩艘飛船！兩艘！我比你更想他死！不過厄柏斯星有「飛船墳場」之稱，我們不能貿然闖入。
不然不僅浪費人力物力，搞不好還要犧牲自己人，反正他們的飛船已經失去能源，大概率是逃不出來的。」
歇頓微微皺眉，雖然男人說得沒錯，可他覺得只要沒見到謝延的屍體，這事就不穩妥。
「你放心好了。我會讓人守著厄柏斯星，就算謝延和林江樾僥幸逃出來，最後也還是要死。」
歇頓聞言，點頭道：「辛苦了。」
男人聽了歇頓的話，先是一楞，隨後哈哈哈大笑起來：「真是要命，你居然會說這種話？看來你這家夥誰的話都不聽，只聽殿下的話，他讓你客氣，你還真變客氣。」
歇頓無視男人的嘲笑：「我們都是為殿下做事，自然要聽他的話。」
——
當飛船墜入厄柏斯星的大氣層後，儀表盤上的數字開始瘋狂亂跳，飛船高度、速度，沒有一樣是準確的，它們以「實際行動」證明了這顆星球上磁場的古怪。
在大氣層里，飛船墜落的失重感和顛簸感更加強烈，即使是林江樾這樣的身體素質，也覺得頭暈眼花，惡心想吐，可他仍然堅持向謝延報告飛行數據。
沒有了防禦罩的飛船與空氣發生摩擦，產生火焰與高溫，整艘飛船熱得像個烤箱，林江樾和謝延白皙的皮膚都被燙成了粉紅色。
此時林江樾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依靠謝延的操作和老天爺保佑了。
厄柏斯星的天空已經安靜很久了，濃密的雲層突然被一艘飛船撞開，火紅色的光撕出一條裂口。
星球上的生物紛紛擡起頭，好奇地望著這一奇景。
巨大的飛船拖著長長的火翼，劃過天空，最後墜在寧靜的湖泊旁。
飛船落地的瞬間，火光四濺，塵土飛揚，巨大的轟鳴聲響徹天地，飛鳥驚起，走獸四散。
飛船燃燒的尾翼沈在湖水中，大量白煙騰空而起，離飛船近的樹木全都被攔腰折斷，離得遠的樹木也都被震蕩波掃到，歪歪斜斜地倒向一旁。
待這一切快平靜時，飛船的艙門才被人打開。
滿臉灰塵的林江樾一陣猛咳，隨後他從飛船上跳下來。當他踏在堅硬穩固的地面上時，前所未有的輕松感油然而生，他深深感受到能站在地上的滋味是多麼美妙。
比起林江樾放松休閒的狀態，謝延顯然更加謹慎，他穿著能隔絕有毒氣體的作戰服，用還算完好的掃描儀掃描著周圍的情況。
林江樾朝著謝延招招手道：「不用掃了，下來吧，作戰服也可以收起來了，這里安全。」
謝延聞言，關掉了掃描儀也跳下飛船。
此時劫後余生的林江樾已經走遠了，他找了一處還算完整的草地，直接躺了上去，長舒一口氣道：「活著的感覺實在是太棒了。」
然而林江樾還沒欣賞幾秒陽光，他的視野就被謝延寬闊的身影擋住。
「做什麼？」林江樾擺擺手，嫌棄道，「別妨礙我曬太陽。」
謝延沒有走開，反而壓低了身體，道：「你很熟悉這里的環境。」
林江樾能那麼精準而快速地測算出星球磁場造成的數據誤差，絕不可能是臨場發揮。
林江樾眨眨眼，輕松一笑：「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
他坐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我本來還想裝傻嚇嚇你呢，看來是嚇不成了。」
謝延蹙眉：「這里不是厄柏斯星？」
林江樾看謝延那一本正經懷疑一切的樣子，忍俊不禁道：「謝隊長，你腦洞好大啊，這里當然是厄柏斯星，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飛船墳場，可也……」
林江樾慢條斯理地站起身，自信的笑容格外耀眼，仿佛一束陽光照進謝延的眼中。
「是我林江樾的私人遊樂場。」
作者有話說：
寫飛船戰鬥花的時間比我想象的久！
PS作者收藏那個9444的數字好不吉利，看了好難受！哪位好心人可以收藏一下我的作者專欄，幫我邁過這個坎兒！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0章 使喚謝延
不遠處的山林中響起清脆悅耳的鳥鳴聲， 一只紅色大鳥急速向林江樾飛來。
謝延還來不及細思林江樾的話，便熟練地拔出了槍。
林江樾一聽到身後的風聲和鳥鳴聲，就知道是誰來了， 忙轉過身面朝那只紅色大鳥， 同時按住謝延的手腕。
「這是我的朋友。」
雖然謝延心有疑惑，但還是收起了槍。
那只紅色大鳥落在附近只剩半截的樹幹上，昂著頭發出「啾啾」的叫聲，並歡快地扇動幾下翅膀， 表示對林江樾的歡迎。
雖然它不爽被這個黑發黑眼的男人用槍指著，可動物的本能告訴它， 這個男人不好惹， 因此它都不敢去貼近許久未見的林江樾。
林江樾的精神體跳了出來，它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後熱情地撲向大鳥，大鳥也高興地垂下腦袋， 用小小的鳥腦袋和小東西碰了碰。
大鳥的尾羽很長， 從樹上垂到地面， 流光溢彩的羽毛在陽光的照耀下璀璨耀眼，像是貴婦們的裙擺。
小東西可喜歡大鳥的尾羽了，每次一見到這會發光的大尾羽， 就興奮地撲個不停。
這時小黑龍也飛了出來， 停在小東西和大鳥附近，黑色的眼睛靜靜盯著它們。
小黑龍眼睛的瞳孔是黑色，虹膜卻是琥珀色的， 這讓它在看著人時，有種不怒自威的氣質， 更有一種只屬於野獸的危險感。
在塞斯星， 小黑龍一出現， 別說向導的精神體，就連哨兵的精神體都會瑟瑟發抖，更何況這只土生土長在偏遠星球，沒見過世面的大鳥。
大鳥感到巨大的壓力，不安地收起了尾羽。
小東西撲著撲著，感覺到了身後有股沈沈的威壓，它好奇地轉過腦袋，發現是小黑龍，它眼睛一亮，更熱情地撲向小黑龍。
小黑龍見它來了，特意往下飛了飛，正好處於小東西看起來能撲到它可實際又不能撲到它的「心機」高度。
大鳥看看小黑龍，又看看那個黑發黑眼的兩腿人類，正好這人類也在看自己，對方的目光好冷，它趕緊埋頭假裝梳羽毛。
謝延看小東西和這大鳥熟稔的模樣，心中有了答案。
「你以前經常到厄柏斯星？」
「談不上經常。之前來這探索過幾次，一下就喜歡上了這里，也和這里的部分動物結下了友誼，後來每次去柯伊伯帶打撈廢品就會順路到厄柏斯星隨便轉轉。這些動物的記性很好，即使一年不見，它們也能認出我。」林江樾優哉遊哉地說，「可能是因為像我這樣兩條腿的生物對它們來說比較特別，所以很好辨認。」
「到飛船墳場隨便轉轉？」
林江樾輕快笑道：「是啊，其實這里很棒！就是因為厄柏斯星是飛船墳場，所以這顆星球即使適宜居住也還是荒無人煙，反倒成了動物的天堂。這里沒有科技，沒有人類，沒有規矩，沒有讓人厭煩的一切，多美！」
謝延打量了一圈周圍的景色，沒有被人類污染的星球的確別具魅力。
林江樾拍拍已經餓癟的肚子：「飛船的食物儲存艙剛好被崩了，我們先去找點吃的，吃飽了再從長計議？」
謝延道：「嗯。」
經過方才的飛船大戰，兩人的體力就像飛船的能源，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補充點能量了。
紅色大鳥似乎是察覺到他們要走，便又飛近了些，可它看了一眼謝延，最後還是沒有貼過來。
林江樾從湖里撈出幾條被飛船的火焰燒死的魚，扔給紅色大鳥，紅色大鳥仰頭張嘴，快樂地吞了下去，然後「啾啾」叫了幾聲。
林江樾喂飽大鳥才道：「我們去找吃的了。」
大鳥扇動著翅膀往東邊指了指。
林江樾會意道：「我們往那邊走。」
找尋食物的路上，首先開啟話匣子的反而是謝延。
「你為什麼會來厄柏斯星探索？」
林江樾感到稀罕地看了他一眼，揶揄道：「不對勁啊，你居然會主動問我問題，還是這麼私人的問題，你是不是對我產生興趣了？也不奇怪，畢竟像我這麼優秀的哨兵，肯定能吸引優秀的向——」
林江樾吹得天花亂墜，然而他還沒有自吹自擂完，身邊的人就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林江樾見狀，趕忙跟了上去：「誒，你怎麼不聽我說完啊。」
謝延冷淡道：「不該問。」
林江樾樂道：「那我更要說了。」
謝延越是冷著臉，林江樾越是笑嘻嘻。
「那時我年紀小嘛，不知天高地厚啊，大家都說這里危險，我就偏要來這里看看，就是這樣才發現這一塊寶地。」
謝延問：「幾歲？」
「十六歲，怎麼了？」
謝延淡淡道：「差不多。」
林江樾疑惑地問：「什麼差不多？」
謝延沒回答林江樾，林江樾心急了，直接拉住謝延的衣袖。
謝延的視線微垂，落在林江樾的手上：「我十六歲時，第一次跟隨哨兵第一小隊前任小隊長執行任務。」
林江樾納悶道：「那時你不是還在讀書嗎？皇帝……就是你養父能同意？而且就算他同意，你們塞斯星也不至於缺人缺到這地步吧，還要使用童工？」
塞斯星有兩所頂尖的軍事學院，一所是哨兵向導學院，一所是普通人就讀的銀河軍事學院。無論是哪所學院，都是十八歲入學，二十二歲畢業。謝延是特例，他十六歲就有實力進入哨兵向導學院。
不過他還是選擇到十八歲再去就讀，可即使他再天才，十六歲的他也沒有經過正規的軍事訓練，按道理不應該出任務。
謝延倒也沒有隱瞞：「暗中跟去。」
林江樾楞了楞才反應過來謝延說的「暗中跟去」是什麼意思，他猜測謝延大概是違反規定，悄悄跟去的。
這種不聽話的行為簡直和他非要探索厄柏斯星如出一轍。
林江樾明白過來後，愉快地笑了笑：「想不到謝隊長你也有那麼青春飛揚，肆無忌憚的過去。」
謝延沒有再多說，繼續往前走。
林江樾對謝延更感興趣了，死纏爛打地追問：「要不你再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情唄？」
謝延停下腳步，岔開話題：「往哪走？」
他們面前是一條小溪，可以過溪水也可以沿著水道走。
林江樾挖不出謝延的小故事，有點失落：「往前走，過了溪流有一片果子林。」
謝延詢問道：「飛船——」
林江樾連忙打斷：「等我們吃飽了再說。」
林江樾是個天塌下來也要先吃一口飯的人，謝延則天塌下來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要謀劃好一切。
謝延看了林江樾一眼，繼續計劃道：「飛船受損嚴重，需要仔細檢查一遍——」
林江樾見搶話無用，幹脆開始耍賴：「啊，我餓，我頭暈，我無法思考！」
林江樾裝模作樣地倒向謝延，整個人都壓在謝延身上，然後他靠著謝延的肩膀，擡著眼簾去望對方。
林江樾發現從這個角度看去，謝延的臉也是那麼完美無缺。
林江樾明亮清澈的藍色眼睛讓謝延有一瞬想到了那個毛茸茸的精神體，現在的林江樾就像一只耍賴的大貓。
謝延妥協道：「好。」
林江樾露出勝利的笑容，高興地繼續帶路。
溪面漂浮著綠色的葉片，當林江樾和謝延踏過溪水中的石頭時，這些葉片居然飛了起來，在空中輕輕地旋轉。隨著旋轉，它們的身體漸漸膨脹起來，像一只只綠色的小氣球。
謝延警惕地盯著這些綠色生物。
「不用擔心。」林江樾安慰道，「這種葉片蟲只吃水里的浮遊生物，平時就漂在水面，一有動靜，就會嚇得飛起來，然後鼓起身體來恐嚇敵人。這星球上大部分生物對我們造成不了威脅，你可以放寬心。」
林江樾說完繼續向前走。
「嗯。」謝延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他看著飄浮起來的小綠球，淡淡道，「說到底是我們驚擾了它們。」
林江樾回頭瞅了眼謝延，發現謝延正望著這些小綠球發呆，還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接近他的小綠球。
這時的謝延神色平靜，可他的平靜和以往的平靜狀態很不同，以前的謝延即使平靜如水，也總讓人覺得他肩上的擔子很重，他是謝延，更是謝隊長。
可這一刻的謝延似乎淡化了隊長的身份，展露出了他真實安寧的一面。
謝延的手指還沒碰到小綠球，就發現林江樾在看他，他緩緩收回了手。
兩人走了大約一個小時，終於到了位於山後的果林，這里由於地理位置特殊，幸運地沒有被飛船墜毀造成的震動波及。
當果林出現在眼前，即使是去過很多星球的謝延，依然被眼前的美景震撼。
一望無際的草地延伸至天際，半人高的灌木一簇一簇長在草地上，空氣中彌漫著清淡的果香，天空中飄浮著島礁，水流傾瀉而下，成了果林的水源；清澈的水流倒映著天空的雲彩，仿佛鑲嵌在草地上；遠處是連綿起伏的雪山，雲朵像棉花一樣包圍著雪山。
五顏六色的大鳥在天空中翺翔，還有形似章魚的生物在天空中遊蕩。
林江樾一只手搭在謝延的肩膀上，道：「這里是覓食區，有果子，有水還有肉。」
「肉？」
「嘿嘿。」林江樾渴望的目光落在奔跑的黃色有蹄生物上，「魯哇獸，因為它叫起來總是魯哇魯哇的，所以我給它取這個名字，肉特別嫩特別香，我想吃。」
最後這三個字實屬不要臉了。
不過更不要臉的還在後面。
林江樾暗示道：「可我腳傷還沒好透呢。」
謝延瞥了林江樾一眼，這一路走來，他健步如飛，一點都不像腳傷還沒好透的樣子。
林江樾見狀，彎下腰想要裝疼，可惜謝延不給他表演的機會，徑自跳到草地上，撩起袖子，露出結實的小臂，看樣子是準備抓魯哇獸。
林江樾朝著謝延的背影喊道：「魯哇獸跑得賊快，口水還臭，你小心點，別被噴到了。」
話是這麼說，可林江樾的語氣里哪有半分擔心的樣子，完完全全都是幸災樂禍。
謝延去抓魯哇獸，林江樾也沒閒著，他欣賞了一下謝延英勇抓魯哇獸，卻不得章法略顯忙亂的身影後，便也跳到草地上，然後鉆進果林去摘果子。
他之所以差遣謝延去抓魯哇獸，一部分是為了捉弄謝延，一部分是因為果子分有毒和無毒的，這種差別很細微，只有有經驗的人才能快速判斷出。
雖然有毒的果子不至於毒死人，但讓人肚子痛一痛的效果還是有的。
林江樾挑選完無毒的果子，目光又落在有毒的果子上，他仔細想了想，然後蔫壞地摘了幾顆有毒的。他剛摘下有毒的果子，身後就傳來沈穩的腳步聲。
林江樾心虛地回過身，懷里的果子掉了幾顆，紅果子骨碌骨碌滾到謝延腳邊。
謝延彎下腰撿起果子，擱在手中拋了拋，這果子紅彤彤的，個大，果肉飽滿，水分很足。
林江樾看謝延滿臉閒適自在，左手拖著魯哇獸，右手拋著果子，一副非常適應這里的模樣。
估摸著謝延和他一樣，很喜歡厄柏斯星。
謝延拋果子的手停了停，視線越過林江樾的肩膀，定定落在他後方：「你剛才說這里大部分生物沒有危險。」
「對啊。」
「那小部分？」
「那當然是……」林江樾聽到了身後傳來嗡鳴聲，他轉過頭看到黑壓壓的「烏雲」壓了過來，臉上的笑意淡了，「巨危險。」
他就知道！他和謝延在一起，即使只有1%的概率，危險情況也一定會發生。
作者有話說：
感謝大家幫我突破9444！
第61章 間接接吻
黑壓壓的「烏雲」其實是飛蟲群， 這種蟲子只有指甲蓋大小，以吸血為生，一群蟲子幾秒鐘就能吸幹一個成年人的血。
林江樾當機立斷：「跑！」
林江樾說完， 見謝延的黑龍飛了出來， 他馬上道：「精神攻擊沒用！這些東西不受影響，下水！」
在宇宙中的確有些生物不受精神力的影響，因為這些生物的大腦構造與常規生物不同，它們的腦感受器稀少， 接收生物信號的能力極弱，官方管這種生物叫「次腦生物」。
林江樾和謝延雙雙跳入溪水中， 謝延剛入水， 就被林江樾拽住衣領，拉著往水里埋。好在這溪水雖然只有膝蓋那麼高，但足以將躺著的兩人完全淹沒。
密密麻麻的飛蟲從水面掠過， 讓人看了遍體發寒。
林江樾聽到有動物狂奔慘叫的聲音， 但很快， 這些動物就沒聲了。
有飛蟲掉落在水面，林江樾嫌棄地盯著醜乎乎的蟲子，將之撥到了謝延那邊， 然後他看到謝延面無表情地把蟲往另一邊撥了撥。即使是在水里， 謝延依然可以神色不變，林江樾快要懷疑他戴的是面具了。
兩人靜靜泡在水里，從他們的視角看去， 世間的一切都被水紋扭曲，仿若幻影。
不知道過了多久， 林江樾看到身邊的謝延吐出一個氣泡， 他知道謝延已經到了極限， 其實他何嘗不是。
溪水里長著一種闊葉植物，寬大的葉子幾乎可以做帽子，林江樾扯了兩片葉子，遞給謝延一片，然後他指了指水面。
不需要語言溝通，謝延也明白他的目的，他微微頷首。
林江樾曲著手指比「3、2、1」，手勢一結束，兩人一起頂著葉子鉆出水面。
空中飛舞的蟲群就跟聞到香味一樣，瘋狂湧向兩人，猛力用尖細的針管形口器戳破葉面，越來越多的蟲子聚在葉子上方，用口器穿破葉子，急切地尋找食物。
「嗒嗒嗒」的聲音像暴雨一樣落在兩人耳邊。
其中一只飛蟲力氣特別大，口器也特別長，當它戳破葉面時，謝延將頭頂的樹葉舉了舉，細長如鋼針一般的口器剛好離謝延的眼睛只有一厘米，就在這時，飛蟲折疊的口器居然又向外延伸出一節……
林江樾眼疾手快，用手指掐斷了這蟲子的口器，他的手指上也被口器割出了兩道血痕。
那些蟲子聞到血味變得更興奮，甚至改變方向企圖從側面鉆入襲擊兩人。
林江樾的手被謝延握住，兩人潛回了水中。
隔著水，那些蟲子奈何他們不得。
這種蟲子的口器和唾液有微毒，毒素不僅能影響傷口愈合，方便它們吸食血液，還會麻痹人的神經。
這種毒素對普通人來說是使人麻痹，對林江樾這樣的哨兵來說，卻是帶來隱隱的痛感。他的手指緊緊貼著謝延的掌心，在冰涼的水中，他仍然能感受到源源不斷的暖意。
他望著那兩片被戳得千瘡百孔的葉子隨著水流，慢慢漂向遠方。
終於，水面上方的蟲子越來越少，藍色的天空再次映入眼簾。
林江樾和謝延相視一眼，共同鉆出水面。
林江樾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就連他身邊向來冷淡平靜的謝延的胸膛也劇烈起伏著，林江樾聽著耳畔急促的呼吸聲，忍不住看了過去。
濕漉漉的黑發貼著謝延冷峻的臉，水珠不斷從發梢滴落，落在鎖骨和胸口，這情景為謝延冷致的氣質增添了幾分旖旎和曖昧。謝延雙目半瞇，白皙的臉頰泛著薄紅，喉結微微滾動，刻意壓抑著的喘息聲令人浮想聯翩。
當謝延看向林江樾時，那雙黑色的眼睛帶著氤氳的水汽，倆人四目相接的瞬間，林江樾覺得頭皮一下子炸開了。
不知是不是林江樾的錯覺，他感覺謝延的眼神也有微妙的變化。
這時空中還有幾只惡心的飛蟲在那嗡嗡嗡地飛，林江樾摸出褲腿上的小刀，正想滅了這幾只臭飛蟲，誰知身邊的謝延動作比他還快，居然直接用激光槍將這些蟲子燒成了灰燼。
林江樾啞然，也不知道該誇他槍法準呢，還是罵他小題大做，浪費資源。
「省著點，待會兒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呢，我倆在一起就是潘多拉魔盒的鑰匙，走哪開哪——」林江樾話未說完就被謝延握住了手腕，他腦子一熱，瞬間卡殼，「做、做什麼？」
林江樾看到謝延垂下眼簾，視線落在了他被飛蟲口器割開的口子上，傷口雖然已經愈合，但周圍一圈都是青紫色的。
林江樾感覺被握著的手腕熱熱的，他快速抽回手，道：「小傷而已，不要緊。」
「嗯。」
謝延語氣淡淡，卻好像在林江樾心里放了一把火。
林江樾平時就話多，一緊張起來話更多：「我一開始探索這星球時受過不少傷，都挺過來了，這點傷哪跟哪——阿嚏！」
如果林江樾有尾巴和耳朵，估計都要蔫蔫地耷拉下來了。
他居然被風一吹，就冷到打噴嚏，這實在不像一個頂級哨兵！
謝延簡潔道：「生火驅寒，吃飯。」
在科技水平如此先進的現代，人類的腳印已經遍布銀河系的各個星球，別說是宇宙航行，就連人類平時的生活都被科技照顧得妥妥帖帖。
比如一鍵烘幹器能在三十秒鐘的時間內將衣服烘幹，並讓衣服整潔如新。然而林江樾和謝延兩人受條件限制，只能在陌生的星球上生火，用最原始的方法來驅寒、幹衣。
兩人回到事發地，發現他們剛才抓的魯哇獸已經被其他動物撿了漏。
迫不得已，謝延又去抓了一只。當他抓到第二只魯哇獸時，已經是晚上了，天空中章魚似的生物身體變得透明，散發著淡淡的光，像是流體星星飄蕩在空中。
遠處的雪山在夜色中只剩下隱隱約約的輪廓，雪被月光照得瑩白瑩白的。
謝延的周圍很黑，高高低低的蟲鳴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響亮。他拖著第二只獵物慢慢穿過寬闊的草地，能感受到四周有許多食肉動物在暗中打量他，不過這些動物也只敢悄悄地看著，並不敢招惹他。
在謝延的前方有一團明亮的篝火，火光照在林江樾的臉上，把他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
林江樾用棍子撥弄著火堆，然後往篝火里添加新木材，火燒得更旺了些。
林江樾又將烤熟的果子拿起來看了看，果皮被烤得皺巴巴的，果肉全軟了，逸出些許焦香，他將果子取下放在一邊，準備等果子涼下來。
林江樾身邊蹲著幾只好奇的小動物，它們都伸長了脖子，眼巴巴地望著他。
「這個燙的，你們不能吃。」林江樾好笑地將旁邊新鮮的果子扔在一邊，這幾只小動物趕緊叼起來，躲到一邊吭哧吭哧吃得特別香。
謝延走近了才發現這幾只小動物里，有兩只年紀已經很大了，還有只前腿有傷，都屬於捕食艱難的類型，怪不得在林江樾身邊等吃的。
謝延想起他以前的老師，也是第一小隊的前任隊長曾說過，吸引小動物的人都壞不到哪里去。
林江樾一見謝延回來了，眉開眼笑：「我有肉吃啦。」
謝延將魯哇獸扔到林江樾面前，林江樾回扔了幾個果子給他：「先用這個填填肚子。」
這果子是剛才林江樾扔給小動物們吃的那種，謝延接過果子就坐在火堆旁吃了起來，然後林江樾借著火光，熟練地用小刀處理著魯哇獸，再割下最嫩的部位放在火上烘烤。
謝延餓極了，可吃東西的姿勢依然優雅。他很快就吃完了手里清甜的果子，然後他將手伸進盛著清水的葉子里，黏膩果汁被洗得幹幹凈凈。
林江見狀，又扔給謝延一個紅果子：「烤肉還沒好，你再吃點。」
謝延不疑有他，接過果子咬了一口。
這有毒的紅果子味道酸甜，吃下肚後，不僅會肚子痛，還會產生輕微的幻覺，讓人感覺輕飄飄的。
林江樾原本期待看到謝延吃到酸果子後臉色大變，冰山臉崩潰，不料謝延很淡然，慢條斯理地咀嚼著果肉。
看上去果子不酸，甚至還挺甜。
林江樾納悶了，難道他給錯了？
他又仔細觀察了一下謝延手里的果子，確定自己沒給錯，的確是有毒的那個，然後他看到謝延張開嘴準備咬第二口。
林江樾慌了，他只是想捉弄一下謝延，讓謝延吃一點點苦頭，沒想讓謝延吃大大的苦頭。
林江樾趕緊拽了拽謝延的袖子，猶疑地問：「你不酸嗎？」
謝延疑惑道：「不酸，只是有點熱。」
「熱？」林江樾更納悶，吃了這果子怎麼會熱？難道這果子壞了？
林江樾知道吃毒果的後果，畢竟他以前沒少受苦，可他不知道吃壞了的毒果的後果。
他想也沒想，拉住謝延的手就在果子上咬了一口。
謝延微微一怔，目光落在林江樾咬過的地方，兩人咬的缺疊在了一起。
酸澀的果肉一入口，林江樾的五官都酸變形了，他趕忙吐了出來，正想罵謝延一句「你味覺有問題嗎」，就聽謝延不冷不熱地問：「酸嗎？」
林江樾楞怔地看著謝延。
火光照在謝延臉上，映得他半邊臉是亮的，另外半邊臉則沈在夜色中。
林江樾明白了，謝延不是味覺有問題，而是早就察覺出不對勁，故意在整他。
林江樾哈哈笑了一聲：「你怎麼發現的？」
謝延淡淡道：「了解你。」
他話音一落，就突然被林江樾按倒在地，柔嫩的青草尖擦過謝延的臉，他別了別頭，露出流暢的肩頸線條。
林江樾盯著謝延的頸動脈，指腹輕輕摩挲過謝延的手腕，感受到脈搏在有節奏地跳動，咚咚咚，沈穩有力。
謝延轉回頭，漆黑深邃的眼睛望著林江樾。
林江樾的手指輕輕往上撫，擦過謝延溫熱的掌心，觸覺敏銳的哨兵可以清晰感受到身下人掌心的紋路。
漫天的星光下，林江樾注視著謝延那張冷淡的臉，他慢慢低下身，啞聲道：「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你了解我什麼？」
林江樾冷聲問道：「是因為你一直在觀察我，記錄我？」
謝延聞言，眸光一凜，接著他的通訊手環被林江樾強行打開，手腕被林江樾更用力地按住。
一道全息投影出現在兩人上方，上面清晰記錄著林江樾的資料。
林江樾的年齡、精神力等級評估等等，事無巨細。
全息投影的光芒下，是林江樾親切友善的笑臉，笑眼彎彎，讓人心弦一動。
作者有話說：
小林覺得自己是攻哈-所以他看謝延都是帶著攻的凝視感2333
第62章 攻擊向導
夾雜著花香果香的微風吹來， 揚起篝火，火星子滿天飛，旺盛的火焰照亮了林江樾的臉和眼， 他那雙燃著火苗的眼睛里映著謝延神情淡然的臉。
「其實你不用觀察了， 我連自己從哪兒來的都不知道，你能觀察出個什麼？」
林江樾說這話時在笑，可他的眼底沒有星點笑意，反倒是帶著一絲自嘲。
林江樾看到謝延擡起手， 他微微一楞，最後還是沒好氣地將謝延那一只手也按了下去， 兩人的手交疊著壓在草地上。
由於用力過猛， 林江樾還喘著氣：「你現在還差什麼？是不是想知道我的精神體是什麼？」
林江樾話音一落，黑色的精神體突然威風凜凜地出現，只不過小東西的體形變得很大， 宛如一只成年雄獅， 白色的貓貓依然被偽裝成一團黑乎乎的生物。
小東西被召喚出來， 本來很開心地抖了抖毛，想要「嗷嗚」地叫，可它剛「嗷——」地叫了一聲， 就發現氣氛不對勁， 那一聲「嗚」立刻低了下來，跟著它聲音一起低下來的還有腦袋，它的腦袋耷拉在兩只爪子之間， 豎著毛茸茸的耳朵，悄悄地觀察著兩人。
林江樾俯下身， 幾乎是以貼著謝延的姿勢， 壓著聲音問：「你看清楚了嗎？」
說話間， 他握緊了謝延的手腕，明明他已經很使勁，可謝延依然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嗯？看清我的精神體是什麼？」林江樾的聲音透著危險的氣息。
小東西慌了，它以為林江樾和謝延在打架，急忙咬住林江樾的衣袖往外拉。
林江樾猝不及防，被小東西拉得歪斜了一下，失去平衡的他跌在謝延身上。
林江樾和謝延同時發出一聲悶哼。
這略顯曖昧的聲音讓小東西怔了怔，藍汪汪的眼睛看看林江樾又看看謝延，然後它松口躲在一邊，繼續默默觀察。
林江樾和謝延的胸膛緊緊貼在一起，身下人的體溫透過衣料，傳導到林江樾的肌膚，讓林江樾身體微微顫栗，心跳得更快，像是小錘子在敲打心口。
林江樾的鼻間全是謝延的氣息，他下意識抿了抿唇，結果唇輕輕碰到了謝延的耳朵，肌膚的觸感讓林江樾呼吸一滯，同時他感覺身下的人似乎也微微顫了顫。
小東西看這兩人貼了很久了，也不動一下，它擔心地伸出爪子拍了拍林江樾。
林江樾回過神，擡起身罵道：「你還幫他！他把你煮了，你都美滋滋地以為在泡澡呢！」
小東西抱著腦袋，委屈巴巴蹲在地上，像一只可憐的大獅子。
林江樾罵完小東西又看向謝延，他再次怔了怔，在林江樾的眼里，平時冷淡的謝隊長此時居然多了幾分……艷麗。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
林江樾訕訕地退開了，背對著謝延繼續坐在篝火邊，他聽到身後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然後他看到小東西去找謝延，不一會兒，他就感覺到小東西的腦袋被謝延揉了揉。
林江樾的身體僵了僵，最後還是任由精神體被揉捏。
謝延坐在林江樾身邊淡淡解釋道：「只是任務。」
林江樾「哼」了一聲，看向另一個方向。
謝延又道：「已經結束了。」
林江樾不解地收回視線：「什麼？」
惜字如金的謝延多說了幾個字：「觀察已經結束。」
林江樾等了一會兒，等來了大風，也沒等來謝延再多一個字的解釋，他火冒三丈地踢了踢謝延：「弄吃的去！」
謝延看了林江樾一眼，火光映得林江樾也像在冒火。
謝延拿下架在火上的木棍，然後用葉片包裹著烤肉依次取下，再將之遞給林江樾。
林江樾吃肉吃得吭哧吭哧響，就好像在啃謝延的肉一樣。他吃了幾口又嫌肉膩，便拿了一顆果子吃，果香和肉香混合著在口腔中彌漫開，唇齒留香。
林江樾見謝延沒吃東西，而是望著火堆發呆，他便念道：「你怎麼不吃？難道還要我喂你？」
他剛懟完就見謝延漆黑的眼睛望了過來，冷淡的目光讓他一下忘記要懟什麼，還讓他想起了剛才親密接觸的感覺。
林江樾心漏跳一拍，口不擇言道：「你……你還真的要我喂你啊？」
謝延平靜道：「從哪里來不重要，你清楚自己要去哪就行。」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目標明確。
謝延沒有為自己觀察林江樾的事做任何多余的解釋，他只是回應了林江樾「我連自己從哪兒來的都不知道」這句話。
或許一直以來，林江樾都表現得很不在乎，不在乎自己父母姓甚名誰，但其實他內心是在意的，這才一時情緒爆發，不小心說漏嘴。
四周一下寂靜下來，只有木材燃燒發出的「啪啪」炸響聲。
林江樾輕笑道：「謝隊長，你還真會安慰人啊。」
他明白，謝延根本不需要做解釋，謝延只是執行任務，這又有什麼不對呢？執行任務的過程中，謝延也沒有害過他，甚至救過他幾次……
有些話不需要多說，有些事做比說重要。
林江樾吃肉和吃果子的動作緩慢下來，他用棍子撥了撥火堆，平覆心情後他奇怪地問：「你為什麼要調查我？我這里和你們塞斯星隔著幾千光年，我平時雖然會做點……嗯……越界的事，但不至於會驚動到你們吧。」
「黑暗哨兵。」
「什麼？」林江樾聽說過這個詞，但他不理解他和黑暗哨兵有什麼關系。
「黑暗哨兵的特點就是不需要向導安撫。」
林江樾：「……」
林江樾這才明白這是好大一個烏龍，他的確一直不要向導安撫，但「不要」和「不需要」是兩回事。
「陛下擔心在邊陲星區出現一個來歷不明且不受控制的黑暗哨兵，所以派我來調查你，經過觀察，我確定你不是。」
林江樾好奇地問：「如果我真的是呢？」
謝延冷淡地說：「殺了你。」
林江樾哽住了，他沒想到隱瞞一點小秘密，差點引來殺身之禍。
不過林江樾知道一開始謝延是抱著殺他的目的來的，就不淡定了，他氣得站了起來：「殺我？且不說我不是黑暗哨兵，就算我真的是，你覺得你一個向導能殺了我？你會不會太自大了？」
林江樾發泄完，又坐回去把果子當謝延的腦袋啃。
「雖然你很強，但你沒有經過嚴格訓練，不一定是我對手，而且我的星際飛船是戰艦級別，配備了充足的武器——」
「等等，等等……」林江樾心塞地打斷謝延，「我不想聽你介紹你如何做了充足準備來殺我，行嗎？」
謝延：「好。」
就在林江樾以為聊天又要陷入死胡同的時候，他聽謝延道：「我是攻擊型向導。」
沒有進行過系統訓練和學習的林江樾不太懂攻擊型向導是什麼，不過當他聽到謝延又說「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時，他就來了興趣，啃果子的動作也輕了。
「攻擊型向導也有使用精神力殺人的能力。」
林江樾滿臉驚訝：「那你殺哨兵豈不是很方便？怪不得你可以成為一群哨兵的老大，誰不服，你就幹掉誰好了。」
哨兵對哨兵抱有天然的敵意，這種抵觸其實也是一種保護機制，可哨兵對向導天生親近，很多哨兵即使是剛遇到一個陌生的向導，也會竭盡所能地保護對方。
畢竟有時哨兵的痛苦可不是醫生可以緩解的，他們只能依靠向導。
所以一旦哨兵沒有防備，向導就可以如入無人之境一樣進入哨兵的精神圖景，為所欲為。
謝延否認道：「如非必要。」
「哈——」林江樾揶揄道，「那當然了，你是遵紀守法的謝隊長嘛，要殺也是殺我這種人。」
這根刺雖然紮得沒那麼深了，但顯然還在。
謝延沈默半秒，解釋道：「一開始是職責，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但後面你改變主意了嘛。」林江樾吃完肉又看著謝延，道，「我心眼沒那麼小。」
他嘴上是這麼說，可眼神卻在示意謝延繼續弄肉給他吃。
這行為和他說的話可一點不相符，不過謝延還是照做了，謝延又用葉子包了幾片肉給林江樾。
謝延幫包的肉特別美味。
林江樾吃得津津有味，他又問道：「皇帝能關注到我，說明他很忌憚黑暗哨兵，有這必要嗎？」
謝延搖搖頭：「我從未見過黑暗哨兵，但我聽養父和前任隊長提過一點。」
「黑暗哨兵是什麼樣的？」
「很強，超乎想象的強。據前任隊長說，我養父身邊曾經有過一個黑暗哨兵，他和我養父已經完成精神連接，是綁定的哨兵與向導，就是因為有他存在並且他全心輔佐我養父，我養父繼位時，其他人才不敢有異議。」
銀河帝國原來的繼承人是陸決的哥哥陸承，後來塞斯星經歷了一系列變故，繼承人就變成了陸決，陸承則在一場戰役中去世。這事雖然過去了幾十年，但因為鬧得比較大，所以林江樾這種不關心皇室八卦的也略有耳聞。
雖然傳聞內容很簡單，但越簡單的傳聞，背後的故事其實越不簡單。
林江樾不用動多少腦筋都能猜到這里面恐怕有很多腥風血雨，不過他對權力爭鬥沒興趣，反而更好奇跟在陸決身邊的黑暗哨兵。
林江樾奇怪道：「那個黑暗哨兵呢？如果他那麼強，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謝延淡淡道：「死了。」
林江樾面露驚訝：「死了？」
黑暗哨兵的年紀應該和皇帝差不多大，如果他去世了，也算英年早逝吧……
「在我出生之前。他是我養父的忌諱，我了解得不多。」
林江樾「哦」了一聲，他悄悄看了謝延一眼。綁定的哨兵居然是向導的忌諱，估摸著這黑暗哨兵死得也蹊蹺，可林江樾並沒有提出來。
林江樾吃飽後，仰躺下去望著滿天星辰道：「不管是黑暗哨兵也好，還是那些個元帥將軍也罷，我只覺得你們塞斯星的人和事都太覆雜了，還是這兒好，安靜，幹凈。」
林江樾說的安靜和幹凈不僅僅是指生態環境，還有精神環境。
哨兵對他人的情緒十分敏感，而人類這種物種，他們最善於偽裝，他們可以心里十分厭惡，臉上卻掛著笑，嘴上還說著誇讚的話。這些浮於表面的偽裝能被哨兵輕易感知，當然，更為精心的偽裝則需要哨兵花更多時間去處理。
無論是拙劣的還是精心的偽裝，這些繁雜的信息就像巨大的網籠罩著哨兵。
人越多的地方，哨兵越容易感到煩躁，所以林江樾非常喜歡這顆沒有人的星球。他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卻是林江樾的天堂。
林江樾翹起腳，輕松地轉著腳踝，享受著獨屬於這顆星球的寧靜。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謝延也躺了下來，冷冷淡淡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我也喜歡。」
謝延說話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春日的微風，一下就飄散了。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躺著，沒有任務，沒有喧囂，沒有覆雜的人心，只有星辰與他們相伴。
明明四周還潛藏著很多危險的動物，但這兩人居然都安穩地睡了過去。
半夜，林江樾醒了過來，他看了眼身邊睡得很沈的謝延，然後輕輕拉了拉謝延的袖子。待那雙比夜色還深的眼睛張開後，他才吸了一口冷氣道：「我肚子痛，你幫我揉揉。」
謝延沒有動，只是靜靜看著林江樾，像是在觀察林江樾是真的肚子痛還是裝的。
「如果不是你騙我吃有毒的果子，我就不會中毒。」林江樾簡直是倒打一耙的小能手。
林江樾靠過去，一條腿霸道地橫在謝延的身上，然後他抓著謝延的手，無賴地笑道：「謝隊長，你不動，我就抓著你動了。」
林江樾這精神的模樣實在不像是肚子痛的樣子。
林江樾說的話對他來說只是無心之語，但落在別人耳里卻像是撩撥，即使是對謝延這樣的人來說，也是如此。
謝延的目光閃爍了一下。
作者有話說：
謝隊長把自己的向導屬性告訴小林了，其實也是他比較親近小林的行為啦——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3章 抱抱黑龍
林江樾臉皮賊厚， 他見謝延不動，竟然抓住對方的手就往自己肚子上擱。
隔著薄薄的衣料，林江樾能感受到來自謝延掌心的舒適的溫度， 這也是他會抓謝延來當工具人的原因。
林江樾舒坦地瞇起了眼， 耳邊冷不丁響起謝延冷冰冰的聲音。
「放手。」
開玩笑。
林江樾心想，我要是聽你的話，我就跟你姓。林江樾反而抓得更緊了。
「林江樾。」這次謝延冷淡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嚴厲。
林江樾睜開眼望著謝延，那雙藍色的眼睛無辜得很， 搖曳的星光仿佛都沈入了那清澈如海水的雙眼中。
謝延微微一怔。
林江樾吸吸鼻子，用很微弱的聲音道：「我想起以前我第一次吃這種果子， 那時不知道這果子有毒， 吃了整整一個，晚上不僅痛得我死去活來，還因為產生幻覺自己走出營地，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 發現我居然躺在懸崖邊。」
林江樾的語氣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他一邊賣慘一邊悄悄瞅謝延的表情，可謝延神色不變，似乎不為所動， 他便賣慘賣得更起勁了。
林江樾唉聲嘆氣道：「那時痛是一個人， 險也是一個人，現在身邊終於多一個伴了，但好像也沒用……」
謝延沈默半晌， 淡淡道：「我自己來。」
「哦！」得逞的林江樾眉毛揚了揚，但他立刻意識到得意得太明顯了， 於是他又控制著自己的表情， 繼續裝著很痛的模樣。
謝延的手果然輕輕動了起來， 掌心下的腹部平坦，緊實的肌肉蘊藏著驚人的爆發力和核心力量，可它的主人卻是一只喜歡偷懶耍滑的大貓。
謝延眼睫微擡，篝火的微光將他鴉羽似的睫毛照成金紅色，深黑的眼睛里映著林江樾優哉遊哉的愜意模樣。
林江樾心滿意足地閉著眼開始享受，連在他身邊熟睡的精神體都情不自禁地擺了擺尾巴，蓬松的毛一蕩一蕩的，喉嚨里還發出「呼嚕呼嚕」的輕響，林江樾也不由自主地發出了輕哼聲。
輕淺的低吟出現在這寂靜的荒野，格外清晰也格外曖昧。
謝延又低下視線，不過這一低，剛好看見林江樾的胸口和垂在胸前白皙的手臂，好像也沒好到哪里去。
過了一會兒，林江樾的肚子沒那麼疼了，他忽然又握住了謝延的手腕，他感覺謝延的脈搏跳動得比平時快。
林江樾問道：「剛才你為什麼要我放開，不自己掙開？以謝隊長你的實力，還真能被我禁錮了不成？還是說你其實是欲迎還拒呢？」
林江樾似乎分析得頭頭是道，其實全是強盜邏輯和強詞奪理。
謝延擡起眼簾看著林江樾，那雙藍眼里全是狡黠的笑意。然後謝延收回了手，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你生氣啦？」
謝延沒理林江樾。
林江樾裝模作樣地「唉」了一聲，然後故意往前挪了挪，離謝延更近些。
然而他還沒碰到謝延，小黑龍就飛了出來，用黑沈沈的眼睛如同謝延一樣盯著林江樾。
林江樾訕訕地朝小黑龍笑了笑，拉來自己正在呼呼大睡的精神體。
小東西被強行從睡夢中拉來，一頭軟毛亂得都奓開了。它現在困得很，睡眼惺忪地依照林江樾的指揮，趴在林江樾和謝延中間，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兩人，然後尾巴一卷，圈住了謝延的腰。
小黑龍猶豫了一下，緩緩落在草地上，圈成一團也擠在了兩人中間，小黑龍緊緊挨著小東西，鱗片貼著絨毛的感覺特別舒服。
小東西迷迷糊糊睜開一只眼，瞥見是小黑龍，便把腦袋貼了過去，搭在小黑龍的身上繼續睡。
搞定小黑龍，林江樾注視著背對著自己的人，他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可以在厄柏斯星和其他人共享這份寧靜。
林江樾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他夢到他和謝延兩人駕駛修好的飛船離開厄柏斯星，再次遭到敵人的伏擊，這次敵人飛船的數量比上次還要多。
即使他們拼盡全力，飛船依然因為能源不足，無法成功反擊，在飛船即將爆炸的那刻，林江樾被謝延塞進了逃生艙……
這個夢境十分亂，畫面忽然切換到陌生的飛船艙內。
接著他又看到了曾經夢到過的那艘爆炸的飛船，可接下來畫面一轉，又變成了他和謝延乘坐的飛船，他眼前還是謝延，他看到謝延按下發射器，逃生艙離飛船越來越遠，接著轟一聲巨響，謝延和飛船一起被炸毀，化為宇宙中的塵埃。
林江樾從夢中驚醒，他全身都是汗，就好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謝延被林江樾吵醒，他看著臉色蒼白的人，問道：「你怎麼了？」
林江樾看向謝延，發現小黑龍和謝延都在看著自己，小東西則一只爪子搭在自己身上。他揉了揉小東西的腦袋，道：「做噩夢了，沒什麼，繼續睡吧，養好精神明天去搜集能修飛船的零件。」
「嗯。」謝延看似冷淡，但他的精神體飛到了林江樾臉邊，用冰涼的臉頰輕輕貼了貼林江樾。
冰涼的觸感沒有讓林江樾感覺寒冷，反而讓他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就連心跳的速度也緩慢了許多。
林江樾一把抱住小黑龍，朝謝延道：「我可不可以抱著它睡——」
林江樾見謝延有所動作，就猜到謝延是要收起精神體，他馬上制止道：「你不能把它收走！」
謝延停頓幾秒，最後閉上眼繼續睡。
這場僵持以林江樾獲得勝利而宣告結束，林江樾美滋滋地抱著小黑龍睡覺。
他這人和謝延不一樣，謝延摸他的精神體還是很克制地只揉揉腦袋，可他不一樣，他哪兒都摸，毫無哨兵道德。要是林江樾進行過正規的哨兵道德規範學習，就知道他這種摸向導精神體敏感部位的行為是要負責的。
「原來小黑龍腹部的鱗片比較軟哦？」林江樾摸摸捏捏，忽然發現小黑龍腹部有一塊鱗片和其他鱗片不一樣，它的色澤更為絢麗，形狀也偏圓一點。
林江樾好奇地伸手去戳了戳，小黑龍和謝延都僵了僵，隨後謝延抓住了林江樾的手，冷沈沈的聲音帶著一絲嘶啞感：「睡覺。」
「這里是什麼？」林江樾擁有追求真相的「寶貴」精神。
「逆鱗。」
「呃……」林江樾閉眼睡覺。
林江樾終於安分了，謝延也可以好好睡覺了。
可是準備睡覺的林江樾卻將小黑龍抱得更緊，來自他身上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刺激著龍的逆鱗這一最敏感的地方。
謝延控制精神體，弓起小黑龍的身體，讓腹部離林江樾遠了些。
——
遙遠的宇宙深處，一艘飛船降落在一顆貧瘠的小行星上，這顆小行星上風很大，一眼望去，全是光禿禿的山石。而就在這些山石中坐落著一座基地，基地外觀整體呈灰色，這是一種極難被攝像頭捕捉到的顏色。在基地四周還有信號幹擾器，可以幹擾巡邏飛船的掃描信號。
歇頓疾步如風進入基地，他向迎上來的人問道：「殿下呢？」
「殿下在房間里——」這人話未說完，歇頓就徑自往前走了。
按道理歇頓應該在返回塞斯星的途中，可當他得知陸承出現精神力失控的狀況，便馬不停蹄地返了回來。
陸承的房間里又黑又靜，這樣的環境對於沒有向導安撫的哨兵來說就是最大的安撫。
歇頓一進入房間，就感覺到一頭皮膚粗糙的動物親昵地貼了上來，然後他看到一雙猩紅的眼睛，這就是陸承的精神體，一只形似麒麟卻又根本不是麒麟的生物，由於主人精神力失控，這只麒麟的狀態並不是很好。
「你怎麼來了？」陸承披散著頭發，坐在地上。因為獨自對抗失控狀態，他憔悴了許多，下巴上胡子拉碴，臉頰凹陷，幽深的眼睛周圍一圈烏黑。
「擔心你。」歇頓走到陸承身邊，輕輕握著陸承的手，為他做精神安撫。
陸承混亂的精神得到安撫，氣色慢慢好轉，當他恢覆得差不多了，便反握住歇頓的手：「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歇頓忠誠道：「我會一直陪在您身邊。」
「哨兵看似很強，但他們永遠受制於向導，這是哨兵最致命的缺點。」陸承慢條斯理地呢喃著，忽然他死死掐住了歇頓的手腕，「就這一點讓我完全不如我那向導弟弟。」
歇頓並未反抗，他單膝跪在地上，靜靜仰視著陸承。
陸承放松了力道，沈著嗓音問：「你為什麼不反抗？你不害怕嗎？」
歇頓滿臉臣服之色：「我的命是您的，您隨時可以取走。」
陸承啞著嗓子笑道：「我不是陸決，沒有他那麼狠心……」
陸承提起陸決的名字，往事如流水般湧入腦海中。
本來陸承是銀河帝國毫無爭議的繼承人，可他的弟弟陸決突然覺醒了向導能力，並與一個黑暗哨兵建立精神連接，這讓他父親在繼承人的選擇上，天平逐漸偏向陸決。
那時許多普通人更為崇尚哨兵的戰鬥力，所以得到黑暗哨兵助力的陸決也獲得了極大的民意支持。這讓既不是哨兵也不是向導的陸承地位變得尷尬起來。
經過明里暗里的鬥爭，身為普通人的陸承輸了，可軍功赫赫的他並未失去所有支持。後來陸承奉老皇帝的命令，前往一顆偏遠星球平定騷亂，陸承在與騷亂勢力對抗的過程中，遇襲「身亡」，他得到了一場盛大的葬禮和一篇情感真摯的悼文，陸決則順理成章地繼位。
其實如果不是歇頓救了他，陸承真的要死在那。
失去一切的陸承非常恨，恨自己不是哨兵也不是特殊的攻擊型向導，他無法像弟弟一樣天生獲得許多支持。
後來他從歇頓那里知道，邁倫·愛德華居然在暗中研究人造哨兵，陸承驚訝之余也大為振奮，他在歇頓的幫助下，暗中謀劃，終於成為這項實驗最大的受益人。
可人造哨兵的精神力非常不穩定，他們的實驗還在繼續。同時陸承成為哨兵後，野心也越來越大，他已經不想只是偏安一隅靜靜地活著，他想要奪回本應屬於自己的一切。
陸承的臉色越來越凝重，這讓歇頓不由擔心地喚了一聲：「殿下？」
陸承回過神，微微一笑道：「我這弟弟的確狠心，不過他不狠心，也當不了皇——咳咳。」
歇頓連忙將身上的外套披在了陸承身上，並將他扶了起來：「精神混亂也會影響到身體，如果我不在身邊，您可以找其他向導幫您。」
陸承擺擺手道：「其他向導只會讓我更加不適，還不如依靠安神石。」
只是這次安神石沒起到多少作用，陸承才會越發虛弱。
陸承站了起來，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仰靠在椅背上：「你這麼久還沒回去，邁倫·愛德華不會懷疑？」
歇頓道：「我跟邁倫元帥說我受張將軍之托，在這和謝延周旋一陣，試試能不能將張將軍的兒子帶出來。」
「周旋？」陸承帶著奇怪地問，「他答應了？」
「答應了。」
陸承更加覺得奇怪了，他琢磨道：「這不符合邁倫的性子，老元帥是個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如果是他年輕的時候，讓他知道張家那小子的所作所為，他恐怕會親自上門把人扣了，現在他居然會同意你從中斡旋？」
歇頓思考一會兒後，道：「一開始我也想不明白，但後來我想通了。您也知道，現在邁倫元帥年紀大了，他與年輕時相比，說不定想法早就變了。他同意我在張家和謝延之間斡旋，的確不符合他年輕時的做派，但符合身為愛德華家族最年長者的做派。」
「他現在代表愛德華家族。與其說是為了自己，不如說是為了穩固愛德華家族的利益，張家如果因為這件事倒了，唇亡齒寒，其他家族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這幾年，陸決想要削弱這些老家族根深蒂固的勢力的心思越發明顯。
否則他不會扶持背景空白，完全由一群年輕人打造出來的雷特科技，還讓這樣一個新公司拿到軍工訂單，更不會重用謝延這樣一個與各方都沒有很深利益瓜葛的向導，讓他成為一群頂尖哨兵的隊長，掌握著銀河帝國最頂尖的哨兵力量。
「所以他同意我留在這，大概只是為了幫張家一個忙。」歇頓繼續解釋道，「再者，他也不需要催著我趕回去，他此次派我來的目的本來就只是帶走馬庫·愛德華的屍體，只要馬庫的屍體在我手上，不用擔心謝延查出馬庫屍體的秘密就行。他老人家身邊多的是人差遣，不差我一個。」
陸承微微頷首，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椅子扶手圓潤的前端，過了許久他才道：「我還是很困惑，邁倫是我父親的老師，也是我和陸決的老師，他能站得那麼高，坐得那麼穩，不僅僅因為他有著過人的軍事天賦，更因為他深得信任。」
「我父親曾經告訴過我，我可以不相信其他人，但可以相信邁倫元帥。」陸承猶豫道，「這樣一個深得我父親信任的老人，會是一個將家族利益放在帝國利益之前的人嗎？」
歇頓微微一楞：「如果他不是，又怎麼會暗中進行人造哨兵計劃？」
「或許我們看到的只是邁倫的表面目的，也或許我父親看走眼了。」陸承用手掌蓋住了眼睛，「邁倫元帥活了快三百歲了，見多了陰謀詭計和大風大浪，到底是越活越通透，還是越活越糊塗，我們誰也說不準，總之你跟著他還是要小心點。」
歇頓點點頭：「我明白了。」
這時歇頓的通訊手環振了振，他看了一眼信息，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隨後他向陸承道：「第三百三十七次基因實驗失敗。」
陸承微微一笑，耐心極好地安慰道：「不要緊，我們還有時間做出最完美的實驗品。畢竟我和我弟弟多年未見，送給他的見面大禮一定要是最好的才行。」
——
第二天林江樾醒來時，懷里的小黑龍已經被謝延收走了，只有他那傻兮兮的精神體趴在他身邊，輕輕舔他的手，一副在確定他死沒死的傻樣。
林江樾拍開小東西的腦袋：「我死了，你也沒了。」
小東西似懂非懂地歪著頭。
林江樾哀傷地嘆了口氣，為什麼謝延的小黑龍就隨謝延，一副冷靜睿智的樣子，他的精神體怎麼就不隨他，沒有他半分聰明，反而一副傻缺弱智的樣子。
小東西聽不懂林江樾說話，但能感受到主人對自己的嫌棄，它不滿地咬了咬林江樾的褲腿。
林江樾按住它的後頸，一通揉搓。
小東西被按在草地上，伸著四只爪子拼命反抗。
謝延回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林江樾在和小東西打得不亦樂乎。
哨兵和自己的精神體打架，謝延也是頭一次見。
「你做什麼？」
林江樾松開手道：「嫌棄它笨，它還不服氣。」
小東西可委屈了，甚至都不去貼貼謝延了，而是背對著林江樾和謝延，毛茸茸的圓屁股撅得老高。
「過度偽裝會影響它的正常發育。」
言下之意便是大部分時間都在想著怎麼偽裝了，哪還有精力讓它發育腦子。
林江樾聞言，遲疑地問：「真的？」
他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了。
謝延將已經清洗幹凈的食物放在地上，道：「騙你的。」
「蛤？？」林江樾震驚地看著謝延：你這冰山臉居然會捉弄人了。
謝延面不改色地問：「吃完去哪？」
「找零件修飛船唄，這星球上有很多墜落的飛船，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這里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零件庫！」林江樾興奮地說，「豪華且免費！」
「你經常往這里跑，不僅是因為這里安靜，還因為這里是免費零件庫吧？」
林江樾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吐槽道：「你真是活該沒朋友。」
「我只是擔心有用的零件都被你拆完了。」
林江樾血壓飆升：「我有那麼坑嗎！」
十分鐘後，兩人面對著一艘被拆得空蕩蕩的飛船。
事實證明，林江樾就是有那麼坑。
剛才還信誓旦旦的林江樾氣勢瞬間矮了一截。
謝延安慰道：「無礙，找下一艘。」
「哎，等等。」林江樾揉揉眉心道，「讓我想想……這附近的飛船應該都被我拆得差不多了，我們可能要走遠點，才能找到比較完整的飛船。」
「多遠？」
林江樾看了看四周一望無際的果林，道：「也沒多遠，出了這片果林吧。」
謝延估算了一下路程，道：「嗯，還好。」
林江樾總覺得謝延這話是在嘲諷！
不說話的謝延氣人，說話的謝延氣死人。
林江樾思來想去，覺得這家夥還是不要說話了吧！
作者有話說：
林江樾「沒文化」，亂摸人家精神體，哈哈哈——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4章 獅子貓貓
林江樾和謝延在一艘廢棄的飛船上找到一輛開起來會嘎吱嘎吱響的飛車。
謝延聽到飛車的齒輪等零件發出怪聲， 便側著耳朵仔細聽，尋找出問題的零件。
林江樾卻拉了拉他，示意他往後站：「我來。」
謝延心有疑惑， 但看林江樾信心滿滿， 便按照林江樾的指示往後站了站。
林江樾擡起腿，狠狠踹了飛車幾腳，嘎吱嘎吱聲驟然消失了。
謝延：「……」
「好了。」林江樾拍拍手，「這種雜牌飛車和你們塞斯星那些金貴的飛車不一樣， 不好用就踹幾腳，它自然就好了。」
「哦。」謝延大開眼界。
有了飛車代步， 林江樾和謝延的行動速度快了些， 同時他們可以一次性運回更多零件。
這一路上，林江樾沒少捉弄謝延，不是騙謝延碰「摸了就會癢」的樹， 就是騙謝延捏「捏了就會炸」的果子， 當謝延手指輕輕一捏時， 宛如棉絮的果實種子從果子里爆出來，紛紛揚揚飛得到處都是。
細小的植物絮讓謝延打了一個噴嚏，可即使是打噴嚏， 他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穩如泰山的模樣。
林江樾多多少少有點失落。
謝延扔掉幹癟的果殼， 看了林江樾一眼：「你再多事。」
林江樾使壞也使得理直氣壯，他笑瞇瞇地說：「我只是想讓你體驗一把我當年的快樂，這里真的就是遊樂園， 你不覺得很好玩？」
林江樾說的這話其實也沒錯，他惡作劇捉弄的成分要多一些， 並無太大惡意。
謝延聽到林江樾最後的問題， 居然沈默了， 平心而論，這里的確很好玩。
至少過去二十多年來，他從未體驗過這種生活。這樣的生活充滿新奇和驚奇，是只有林江樾才能帶給他的。
「謝延？」
「太陽下山前回去。」謝延岔開話題。
「哦！」林江樾也不確定謝延是不是生氣了，但後面幾個小時他稍微老實了點。
待兩人回到飛船，便開始分工維修。謝延負責維修飛船的核心區域，林江樾則負責維修外部區域。
令人欣慰的是他們飛船上的引擎、傳感器陣列等比較重要的零件沒有出現問題，其他問題都在林江樾和謝延可以處理的範圍內。
林江樾趴在機翼上，通過古老的對講機詢問道：「散熱翼板的線在哪？」
這對講機也是他們從一艘有些年頭的飛船上薅來的，在這星球上，它要比通訊器實用。
這艘飛船畢竟是謝延的，即使林江樾在機械上的天賦再高，許多細節還是要詢問。
「從機翼內部爬進去。」
林江樾吭哧吭哧爬進狹小的通道，重新接好散熱翼板的線，等他吭哧吭哧爬出來時，他看到散熱翼板旁邊有個不起眼的內置把手。
林江樾拉了拉，發現散熱翼板的外殼打開了，露出了他剛剛維修好的地方。
「謝延，我發現散熱翼板旁邊有個把手，一拉下來就可以打開板子，其實不需要爬進去。」
為了方便檢修，散熱翼板本來就設置了一內一外兩條檢修通道。
謝延輕飄飄道：「是嗎？」
林江樾聽著謝延這語氣就知道不對勁：「你耍我？！」
謝延沈默許久，他沒有回答就是默認了，畢竟謝隊長是不屑於說謊的。
林江樾收好工具，氣呼呼地去找謝延麻煩。
狹小的燃料腹艙里溫度很高，他看到謝延正仰躺在儲能單元的下方修理燃料管線，謝延那雙露在外面的腿筆直而修長。
林江樾定定看了好一會兒，明明這雙腿被褲子完全包裹住，可他依然覺得性感到晃眼。
忽然這雙腿微微曲了起來，輕輕一使力，謝延滑了出來，衣擺不經意間往上移了一點，露出一截緊實精瘦的腰，然後謝延的手伸了出來擺了擺，示意道：「1號扳手。」
林江樾腦海里還是謝延的腰，所以下意識地就將扳手遞給了謝延。等他回過神來，謝延已經滑了回去。林江樾忽然想起他是來找謝延麻煩的，正要發難又聽謝延道：「幫我打開儲能單元的外殼，找一根銀色的線。」
林江樾被謝延打岔，一下又被帶歪：「在哪兒打開？」
「我上方，金屬板凹陷的地方，按兩下。」
林江樾觀察著儲能單元的金屬板，發現這金屬板的花紋很獨特，他驚奇道：「你這金屬板居然刻了線路圖？」
「嗯，我的建議，這樣維修省時省力。」
林江樾嘆氣道：「可惜也只有第一星域才有這樣的技術，既可以在這樣的金屬板上刻紋路，還能保證金屬板的性能。要是能把這樣的技術運用在我的飛船上，我那些手下就不用每次都在維修儲能單元時來問我了。」
林江樾說著打開了儲能單元，當他看到如此精妙的機械內部構造後，一下又忘記生謝延的氣了，直接沈迷在機械的世界里。他找到銀色的線，問道：「我找到線了，然後呢？」
林江樾十分期待謝延下一步的指示。
「換一個接口。」
儲能單元里的接口有五十多個，如果是個新手，估計還要詢問換哪個接口，可現在面對它們的人是林江樾，他翻找了一下，在密密麻麻的線路中找到了合適的接口，再將銀色的線插了上去。
林江樾問：「怎麼樣？」
「線壞了。」謝延滑了出來，站起來道，「明天出去搜尋物資的時候，我們必須找到這種類型的線。」
「行。」林江樾爽快地答應下來，他回憶道，「我記得今天在一艘廢棄的飛船上看到過可以替代的線，明天我們就去拿。」
「嗯。」謝延摘下臟兮兮的手套，露出幹凈的手指，修長的手指在翻動時，像春燕在雲霧中飛舞。
林江樾的目光落在那雙手上，又有點出神。
「你怎麼過來了？」謝延將手套擱在一邊。
林江樾如夢初醒，這才想起他趕過來是要做什麼的。可氣勢這種東西都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現在已經不是很氣了。
林江樾擡著下巴，驕傲地說：「來監工，看你有沒有偷懶。」
夕陽的余暉穿過舷窗，將謝延的眼眸照得剔透而明亮，這雙明亮的眼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林江樾，像是在觀察林江樾是不是在撒謊，也像是在訝異林江樾怎麼會改借口，不再找麻煩。
只是不管他心里如何想，面上是看不出一分的。
林江樾被謝延看得心弦微動，然後就見謝延向外走去，淡淡的聲音飄來：「吃飯。」
「哦！」林江樾跟了上去，好奇地詢問，「你剛才為什麼使用1號扳手？我感覺明明用3號比較合適。還有你儲能單元的線路也很妙，能不能把圖紙給我一份？我回去可以改進改進我的飛船。」
一般這種圖紙都是機密，不過謝延卻沒有猶豫地答應道：「好。」
林江樾湊上去問：「你不怕我賣掉你的圖紙啊？」
謝延側頭看了他一眼，林江樾臉上的笑燦爛得過分。
林江樾得意地說：「嘿嘿，我知道了，你相信我。」
謝延沒有回答，徑自向前走去，只是這次的步伐快了些。
「信我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林江樾春風得意地說。
當兩人走出飛船，夕陽已經完全落山，星光和月光灑在兩人身上，四周都是清脆的蟲鳴聲。
由於星球的磁場特殊，他們無法發出信號，兩人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生活，每天天亮了就出發去尋找飛船零件，晚上就回到飛船附近休息。維修遇到了困難，就兩人一起對著圖紙研究，有兩個天才大腦在，難題都能迎刃而解。
這是一段無比快樂單純的時光。
經過近十天的修理，他們的飛船終於恢覆功能，明天就能離開這了。為了慶祝這一偉大的時刻，林江樾還特意開著飛車去另一片森林，抓了一種滋味很神奇的山禽來做當晚的加餐，而他在第一天用果子釀的酒也能喝了。
這種果酒是自然發酵的，酒精度數極低，果香四溢，甜味醇厚。
林江樾用葉子做成酒盞，再盛了果酒遞給謝延：「來，慶祝一下。」
他看著謝延喝下果酒，馬上問道：「怎麼樣？」
謝延不吝誇讚：「好喝。」
「那你多喝一點，其他星球沒有這種果子，釀不出這種果酒。」
謝延聞言，手指輕輕摩挲著葉子杯，陷入了沈思。
林江樾見狀，隨口玩笑道：「舍不得這里？」
想不到謝延居然承認了，「嗯」了一聲。
他大方承認反倒讓林江樾調侃不出來了。從這里回去後，謝延就要回塞斯星覆命，想來他會被卷入新的風波，不得安寧，而現在是他能享受的最後的寧靜。
林江樾往後一靠，兩只手撐在地上道：「沒事，以後你有空想來玩就來嘛，找你林哥，免費帶你來玩，下次真的不收帶路費。」
話是這麼說，但林江樾清楚謝延這一回去，估計有的忙，謝延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謝延自動過濾「林哥」二字，淡淡道：「好。」
林江樾偏要曲解謝延的意思，調節氣氛地說：「你承認我是林哥啦？」
謝延道：「我比你大。」
林江樾歪向謝延，靠在謝延的肩膀上，淡淡的酒味撲進謝延鼻間。
「好像是哦，你比我大。」林江樾喃喃道，同時他的目光往下挪，落在謝延雙腿間。
謝延伸手擡起林江樾的下巴：「你看哪？」
「嘿嘿，看你……」林江樾傻笑兩聲，擡起眼簾，漂亮的藍眼睛注視著謝延，「看你唄……」
他重覆著呢喃了兩聲，聲音輕柔得像是在情人耳畔低語。
林江樾輕聲道：「你比我大，那我該叫你一聲哥啰？」
溫熱的氣息撲打在謝延臉頰上，曖昧撩人。謝延聽著他胡言亂語，微微皺眉道：「你不會喝還喝？」
「誰說我不會喝了，我酒量很好的。」林江樾舉起葉子杯一飲而盡。
他動作太快，謝延都攔不住。
林江樾一喝完，酒意立刻上頭，整張臉紅撲撲的，跟染了果汁一樣，就連他的眼角眉梢都帶著一絲薄紅，他看謝延一眼，就像滿樹的桃花紛紛落下，灑向謝延。
不過林江樾這棵盛放的「桃花樹」沒支撐幾秒，就咕咚一聲倒了下去，當他的腦袋快要撞上草地時，謝延扶住了他的後腦勺，然後輕輕放了下去。
林江樾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
他醉得快，醒得也快，這是哨兵的特性使然。
大約過了兩個多小時，林江樾就醒了。他先是睜眼望著天空發了一會兒呆，想到他剛才醉醺醺的時候居然叫謝延「哥」，哀嘆一聲，喝酒真誤事，真虧！
林江樾往旁邊看去，發現謝延還沒有睡，正拿著小果子在喂瘸腿的小動物。
自從第一天來林江樾喂過它們，這幾只小動物就賴上他們了，而且賴上他們的小動物隊伍還日漸壯大。
林江樾知道他們喂得了一時，喂不了一世，後面便狠心趕走了它們。但總有幾只「堅韌不拔」的還是喜歡跟著，就比如這只白毛小瘸腿。
林江樾也不知道它是什麼生物，只是看著它會不由想到自己的精神體，恰好它又受了腿傷，有幾分像自己，他便狠不下心趕它走。
林江樾整理好內心的尷尬，問道：「你還不休息？」
謝延喂完最後一個果子，道：「睡不著。」
那白毛小動物吃完果子居然還沒走，而是拱到謝延身邊，想要窩進他懷里。結果它還沒挪進去呢，林江樾的精神體先跳了出來，霸占了謝延懷里的位置，還示威地看了一眼白毛小動物。
白毛小動物嚇得往後縮了縮，低著腦袋示弱地叫了一聲。
林江樾捂著眼，沒臉看自己的精神體，道：「這真不像我的精神體。」
謝延勾了勾唇角：「沒有什麼不好。」
他的笑容很淺淡，一下就消失在了夜色中，林江樾想多看幾秒都看不到。
小東西到底也不是霸道不講理，它看到白毛小動物示弱後，便跳出謝延的懷抱，好奇地走過去聞了聞對方。白毛小動物老老實實地露出了肚皮，小東西滿意地舔了舔對方的腦袋。
謝延收斂起笑意，道：「我離開後，別再強撐，對你無益。」
林江樾本來就沒有向導，缺少精神安撫，加上他還要偽裝精神體，對精神力的控制只會越來越艱難。
林江樾不置可否，而是在凝視謝延半晌後，忽然問道：「謝隊長，你想看我精神體真實的樣子嗎？」
他一說完就微微一楞，也不知道剛才自己怎麼了，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就連謝延都有些驚訝，那雙黑沈沈的眼睛轉向了林江樾。
林江樾硬著頭皮強行解釋道：「就當幫你完成工作報告。」
林江樾主動給謝延看精神體的真實模樣和謝延意外知道他的精神體的真實模樣，完全是兩回事。
在林江樾調侃謝延是不是很相信他時，其實他自己也陷了進去，不知不覺中，他對謝延多了許多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信任。
「好。」謝延漆黑的眼睛里映著星光，映著林江樾。
話音一落，小東西身上的黑色偽裝逐漸褪去，露出雪白的長毛，白毛根根分明，在月色下仿佛散發著柔光。它藍汪汪的眼睛靈動地轉來轉去，兩只毛茸茸的尖耳朵內側是粉色的，就連爪子的肉墊都是粉色的。
小東西終於不用再偽裝了，它無比興奮，高興地跑來跑去，還精神抖擻地抖了抖毛。
一會兒蹭蹭林江樾一會兒蹭蹭謝延，就連小黑龍都好奇地飛了出來。
小東西一見到小黑龍，更高興了，它立刻左晃晃右晃晃，驕傲地展示自己真實的模樣。
不像林江樾，小東西其實還是蠻為自己真實的模樣自豪的。
林江樾摸摸鼻子，小小聲道：「我的精神體就是一只獅子……貓。」
哨兵有這麼可愛的精神體，的確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羞恥。
謝延看著雪白的獅子貓，問道：「是貓也沒什麼，為什麼要偽裝？」
林江樾支支吾吾道：「那就不酷了！」
謝延眼中的不解更甚。
林江樾解釋道：「你想啊，外界對我的形容都是「讓星際海盜都聞風喪膽的林江樾，他有一只兇殘而神秘的精神體！」可如果讓別人知道我的精神體是獅子貓，那就完全不是這樣了。」
林江樾的理由看似幼稚可笑，但其實還有一部分很現實的原因，那就是他必須要偽裝，讓旁人害怕自己，才能在這魚龍混雜的第十二星區活下去。
謝延了然，他伸手用指尖戳了戳獅子貓的小腦袋，輕聲道：「謝謝。」
雖然謝延沒有看林江樾，但這話的確是對林江樾說的，他謝謝林江樾對他的信任，願意將這小秘密分享給他，即使他早就知道。
林江樾感受到了謝延的觸碰，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感覺眉心的位置暖暖的。
他看向旁邊的飛船，心想過幾日謝延別用槍指著他就好。
林江樾想了想，又使喚著獅子貓多陪謝延玩一會兒。
作者有話說：
今天還是大肥章！
小林主動給看精神體啦，相當於哨兵裸奔（不是）
第65章 脫離危險
林江樾釀的果酒後勁很強， 這讓平時總是淺眠的謝延居然進入深度睡眠，警惕性比平時低了許多，直到第二天早上， 他不是自然清醒而是被飛船引擎的嗡鳴聲吵醒。
當謝延睜開眼， 只見自己的飛船已經啟動，飛船尾翼噴出明亮的火焰。
林江樾站在駕駛室的舷窗處，微笑著朝謝延擺了擺手。
謝延緩緩站起身，一雙黑沈沈的冷眸靜靜盯著林江樾， 飛船里的青年臉上笑容溫和友好，卻讓他極為陌生。
謝延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槍， 槍還在。
當他手指撫過冰冷的金屬槍管時， 一絲冷意從指尖竄起，同時也蔓延到了心里。
謝延另一只手的手腕處空蕩蕩的，他的通訊手環也被林江樾順走了。
飛船一個調頭， 船尾絢爛的火焰甩出一條漂亮的弧線， 林江樾的笑容消失在謝延的視野里。
謝延依然定定地站在原地， 望著逐漸飛遠的飛船，他久久沒動，直到那只瘸腿小白毛叼著一封信蹲在謝延面前， 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腳。
謝延低下頭， 緩了片刻才從瘸腿小白毛嘴里接過信。
信紙上是林江樾肆意飛揚的字跡，囂張得像他這個人。
「我說過，早晚有一天會開上你的飛船。」
「還有啊， 謝隊長，既然你這麼喜歡這里， 那就多待幾日， 好好享受我為你安排的假期。」
落款處是一張賤兮兮的卡通笑臉。
謝延揉了揉信紙， 那張卡通笑臉被揉得皺巴巴的。
就在昨晚，林江樾主動展示了精神體真實的模樣，謝延以為那是林江樾示好，他們兩人的關系近了幾分，可現在看起來像是他一廂情願。
謝延的手輕輕攥了攥，他想起這幾天林江樾總是詢問他關於飛船駕駛的問題，他原以為只是林江樾為了防止他受傷無法駕駛飛船，才這麼「好學」，沒想到林江樾只是想自己開了飛船跑路……
雖然林江樾和飛船都已經遠了，可林江樾那燦爛的笑臉卻深深刻在謝延腦海里，成了最無情的諷刺。
——
正常飛船是直接利用引擎動能飛出行星引力範圍，但想要飛出厄柏斯星卻不能用這種常規的方法。
林江樾計算好厄柏斯星與恒星的角度，再加速繞過厄柏斯星赤道，利用恒星引力將自己拉出厄柏斯星的引力範圍，這種方法不僅能節省飛船上來之不易的燃料，還能最大限度的降低厄柏斯星的磁場影響。
不過這種飛行方法最大的一個缺點就是飛船會承受巨大的恒星輻射，所以林江樾將大部分的能量分配至護盾上。
當他迎著火紅熾熱的恒星漸漸脫離厄柏斯星的引力範圍，璀璨奪目的恒星也越來越近，恒星上噴出的火焰高達幾十萬公里甚至上百萬公里，這些巨大的火舌宛如火鞭，在狠狠地揮舞鞭撻。
飛船離恒星越來越近，艙體表面溫度也在逐漸升高。
「警告，飛船艙體表面溫度達到300℃，325℃……」
AI電子音無情地提醒著林江樾。
林江樾操控著飛船，命令AI道：「將25%的能量轉移至引擎，我們現在脫離恒星引力範圍。」
「是。」
林江樾待引擎動能加足後，他離恒星的距離也到了安全極限，飛船的溫度預警瘋狂作響，銀黑色的飛船被燒得像一只紅色的鳳凰。
林江樾的手心有點冒汗，一旦飛船的護盾堅持不下來，他和飛船都要一起被恒星紅燒。
林江樾推動操縱桿，開始反向推進。
當他頂著刺耳的警報飛出恒星引力範圍後，他松了一口氣。
林江樾伸展了一下五指，這一口氣還沒舒到底，就聽到AI提醒道：「偵測到不明飛船在全速接近。」
林江樾看了一眼掃描儀，密密麻麻全是戰鬥飛船。
他冷笑一聲，他果然沒有猜錯，那些人壓根不打算放過他和謝延。
可他們又不敢隨便進入厄柏斯星，那麼最好的方法就是守在厄柏斯星附近，守株待兔。
在林江樾發現敵人飛船的同時，敵人也發現了他，他們全都擡起了飛船炮台，對準林江樾。
這次林江樾反其道行之，沒有再加速逃離而是加速沖向敵人的飛船群。
敵人見狀，加快了攻擊速度，可林江樾的操縱非常靈敏，不僅躲過了攻擊，還成功沖入敵人陣群。
敵人飛船的指揮官還是上次誇下海口的那位，他狠狠罵道：「你們這群廢物！這樣也打不中！」
當林江樾一進入敵人飛船群，對方就無奈地停止了攻擊，因為此時攻擊很容易打中自己人。
敵人指揮官道：「分開！」
林江樾見敵人的飛船在拉開距離，他猜到對方的想法，便立刻開始在飛船群里尋找主船，這種主船往往不是最顯眼的，身邊通常會有護航飛船。
當林江樾發現有兩艘飛船始終偷偷摸摸地跟隨一艘不起眼的飛船後，他笑了笑，終於找到了。
林江樾又向那艘飛船飛去。
指揮官發現林江樾的飛船向自己沖來，顧不得會不會誤傷其他飛船，立刻命令自己的飛船和護航飛船：「攻擊！」
敵人越是慌張反擊，林江樾越是肯定自己沒有猜錯。
由於林江樾離敵人的飛船越來越近，他不得不降低飛船行進速度，這讓他的飛船被對方的導彈擊中，好在沒有擊壞飛船的重要部分。
AI匯報道：「儲存艙起火。」
林江樾冷靜道：「關閉艙門，滅火。」
接著又是幾聲爆炸，飛船AI不是報這里過熱，就是報那里起火，林江樾「嘖」了一聲，也不知道他把謝延的寶貝飛船搞成這樣，謝延會不會想殺了他。
林江樾開著燒起來的飛船，鉆入敵人飛船的艉部，用起落架扣住敵人的飛船，然後他開始優哉遊哉地滅火，大有一種你們開火吧，我完蛋，你們主船一起完蛋。
敵人指揮官：「……」
不過林江樾知道這是權宜之計，畢竟敵人也不傻，要麼會想辦法甩開他，要麼會想辦法登陸他的飛船，所以他需要寄希望於援軍。
林江樾打開了通訊器：「賈伊，你還有多久可以到？再晚，就只能替我收屍了。」
賈伊道：「根據您發來的坐標，我們現在馬上就到，應該不需要收屍。」
林江樾道：「哈，那我很感動。」
賈伊道：「宋亦舟拜托我問一句，謝先生怎麼樣了？」
林江樾捧著滅火器的手頓了頓：「他不跟我在一起哦，他還在厄柏斯星上度假，看星星看月亮呢。」
「那可真是幸福呢。」賈伊不知道是嘲諷還是真心地感慨了一句。
知道真相的宋亦舟：「？？」
厄柏斯星上，謝延並沒有看星星看月亮，甚至也沒有看太陽，他正在忙碌地尋找適合改造的飛船。
謝延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他不會考慮林江樾出去後被他的隊員逮住，然後被隊員們詢問出他的下落，接著再來救他這種可能性。
所以不管他的隊員來不來，他要最大限度進行自救，既然他和林江樾可以修好一艘飛船，他相信他也能修好第二艘，只是花的時間要長點罷了。
謝延收拾了一下該帶的物品，準備騎上飛車尋找下一個根據地，當他要跳上飛車時，那只瘸腿的小白毛又拉住了他的褲腿，看樣子是想跟他一起走。
謝延抽回了腳，那瘸腿小白毛又扒了上來，爪子輕輕勾著謝延的褲腳，可憐巴巴地叫了一聲。
謝延注視了一會兒，最後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抱起瘸腿小白毛。
然而當他看向那架飛車時，他再次他停下了腳步，這飛車是他和林江樾一起修好的，每次外出時，林江樾都要急吼吼地坐在前面開車，現如今，只有他開車了。
瘸腿小白毛用腦袋頂了頂謝延，意思是「怎麼還不走」。
謝延回過神，暗道，他是謝延，不應該被任何情緒幹擾，收拾好情緒的他動作敏捷地跳上飛車，一個人往遠方飛去。
——
當賈伊和宋亦舟這兩撥援軍抵達，林江樾支棱起來了，他立刻脫離敵人的艉部，泄憤地說：「給我打死他們。」
賈伊認真道：「您還沒脫離導彈波及的範圍。」
林江樾道：「嗐，我也就隨口說說，能打還是讓宋亦舟他們打，我們省點彈藥錢。」
他們現在是三方通訊，這意味著林江樾說的話，宋亦舟也聽得到，好在宋亦舟也是個能忍的人，要不然早掀桌了。
林江樾又親切地說：「小宋，這撥人鐵了心要你們家隊長死。」
宋亦舟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我覺得你更想要我們隊長死」這樣的話來。
「他們跟你們隊長要調查的事情有關，最好能抓幾個活口可以好好盤問，等收拾完這里的事情，你們就可以去厄柏斯星接他了，那兒很安全，比這安全多了。」
宋亦舟道：「好的，謝謝您。」
「不用客氣。」林江樾假裝聽不出對方咬牙切齒，繼續高興道，「對了，他的通訊手環在我這兒，你們上了厄柏斯星用其他方式找他吧，我估計他也不會在我們原來待的地方，所以給你們坐標點只能作為參考。」
「他的通訊手環為什麼會在您這？」宋亦舟不由自主拔高了聲調。
林江樾回答的義正言辭：「這通訊手環沒辦法在厄柏斯星上使用。」
宋亦舟：「……」
賈伊道：「我覺得您再說下去，宋先生會把您也加入攻擊名單。」
「哈哈哈。」林江樾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林江樾的飛船離敵人主船很近，敵人不敢朝他開火，宋亦舟他們也不敢輕易朝敵人開火。
就在林江樾即將飛離導彈爆炸範圍給宋亦舟開火機會時，敵人也抓準了機會，在極限距離朝他開火。
飛船艙體的護盾被打穿，巨大的震動讓林江樾身體劇烈顛簸起來，各種警報聲跟催婚的父母一樣——沒個停。
正如林江樾所說，敵人真的是鐵了心要謝延死，否則不會在這麼近的距離就開火。
可惜，謝延不在這艘飛船上。
林江樾剛滅完火，飛船就又炸了，他心累地嘆口氣，這艘飛船只能千瘡百孔地回去了。
他駕駛的飛船失去動能，就在危急時刻，賈伊駕駛的飛船趕到，他在宋亦舟的掩護下與林江樾的飛船進行了對接，賈伊站在對接口迎接著林江樾。
林江樾望著賈伊道：「能活著看到你，我非常開心。」
「我也是。」賈伊掃描著林江樾的身體狀況。
林江樾又往前走了兩步，整個人都累癱倒在賈伊身上。
賈伊擔憂道：「這次您似乎又受傷了。」
「還好，輕傷，我能走能跳。」林江樾靠著賈伊冷冰冰的機械身體，拎起謝延的通訊手環轉了轉，「嘿，現在趕回去還能用謝延的錢逍遙快活一陣。」
作者有話說：
昨天被我家貓吵了一個晚上，感覺今天靈魂飄移在碼字QAQ
第66章 謝延離開
瑞莫茨星有一家名為「消遣」的酒吧， 顧名思義來這里就是消遣的，店里有男有女。
有瑞莫茨星上混得稍微好點的人，也有攢了一個月的錢只能點一杯酒的人， 反正只要不在店里鬧事， 老板來者不拒。
林江樾帶著賈伊推門而入，門口的機器人禮貌地打了一聲招呼：「歡迎光臨。」
像林江樾這種模樣身材俱佳的類型，一出現就吸引了眾人的關注。
不過沒幾個人敢過來搭訕， 因為白色的頭發和藍色的眼睛再加上外貌出眾這一點，很容易讓人聯想到M19星的那個魔星。
林江樾走到吧台前， 敲敲了桌面， 對吧台內的男人道：「老板，給我來你們這最貴的酒，最貴的菜， 我還要訂一間最貴的房。」
「你是發瘋了還是發達了？」酒吧老板叼著一根煙轉過身， 聽他說話的語氣， 顯然他和林江樾很熟悉。
「沒發瘋也沒發達，就是有人請客。」林江樾轉了轉手中的通訊手環。
酒吧老板一眼就看出這是貴貨：「這東西哪來的？我收了你的錢不會惹上麻煩吧？」
「哈，放心吧， 有我頂著。」之前謝延每次給林江樾轉賬時， 林江樾都注意到他的輸入手勢，便猜到了謝延的密碼。
「有你頂著才容易出鬼。」酒吧老板雖然這麼說，但還是依言給林江樾上了酒，「聽說你最近很忙，連個人影都找不到。」
「接了點大活。」林江樾敷衍著回答， 他雖然不著調， 但不是不知輕重的人， 所以並沒有透露關於謝延行動的半點信息。
老板很識趣，沒有多問，反而調侃道：「你確定你夠錢？」
「哈哈，」林江樾硬氣道，「夠，肯定夠！你盡管給我上貴的。」
今天林江樾出手闊綽，這比他卓越的樣貌還要吸引人。
這使得周圍人的目光都不禁聚焦在他身上，還有一些人聽說酒吧里來了疑似「林江樾」的人，都不約而同地來了酒吧，看似零散實則都在林江樾附近坐下了。
哨兵對他人的視線很敏感，林江樾拍拍賈伊道：「提醒他們，別亂看。」
賈伊問道：「是溫和提醒還是暴力提醒？」
林江樾還沒回話呢，酒吧老板先嘆了一口氣：「得，兩位爺，我幫忙提醒行了吧？請放過我的小店。」
老板一邊擦著酒杯一邊示意手下去提醒那些人，不一會兒，周圍人打量的目光收斂了一點。
可林江樾沒有感覺到輕松，他喝了幾口酒，眼里染上幾分醉意，手指輕輕摩挲著酒杯，目光毫無聚焦地落在某處，一臉魂遊天外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在懷念在另一顆星球上的日子。
「你要的最貴的菜來了。」
老板剛將小菜遞到林江樾面前，林江樾忽然站起身，意興闌珊地說：「我回屋休息了。」
「誒？怎麼不吃了？」
林江樾隨口道：「讓賈伊吃吧。」
老板：「……」
老板無語道：「我看你是醉得不輕。」
賈伊道：「根據我的掃描結果，他沒有醉。」
老板道：「那他怎麼說胡話？」
賈伊意味深長地說：「心不在焉吧。」
老板恍然大悟：「孩子長大了。」
林江樾懶得聽他倆一唱一和的胡侃，拎著酒徑自上樓，用謝延的錢開的房，他要好好享受才行。
他身後的老板追問道：「等下，要是那個「麻煩」來找你了，怎麼辦？」
林江樾沒有回頭，擡起手大方擺了擺：「把我的房號告訴他。」
林江樾進了屋，即使關上門，還是能聽到樓下的嬉笑聲，沒辦法，這鬼地方的裝潢規格可能還不如黑市飛船的酒店。
林江樾又喝了幾口酒就躺下了，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隱約聽到床邊有動靜，他一睜開眼，就對上黑洞洞的槍口，比槍口更黑的是來人的眼睛。
謝延頂著夜色而來，一身冰冷。
「嘿，度假回來了？蠻快嘛，累了嗎？」林江樾拍了拍身邊的空位，「要不要一起睡？」
謝延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好看嗎？」
林江樾楞了楞，不知道謝延這拿槍指著別人腦袋逼問「我長得好看不好看」是什麼毛病，但他還是照實說：「好看的。」
謝延眼里閃過一絲疑惑。
林江樾笑瞇瞇地重覆著強調道：「謝隊長當然是好看的，要是你不用槍指著我，還可以更好看一點。」
他話音剛落就被謝延用槍敲了敲額頭，和槍口一樣冷冰冰的聲音緩緩響起：「我問槍。」
林江樾：「……」
林江樾就是林江樾，他很快就能調整過來，舌燦蓮花道：「槍和人一樣好看。」
謝延看了他一會兒。在謝延的注視下，林江樾的笑容越發燦爛真摯，都快像個小太陽了。
最後謝延將槍轉了個頭，托著槍柄遞給林江樾：「送你。」
「啊？」林江樾訝異而懵逼地看著謝延，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反問一句，「送我？？」
謝延面對林江樾的不解，回答一如既往地簡潔：「嗯。」
一開始謝延被林江樾扔下，的確很生氣，那種生氣還帶著一絲被背叛的難過。
可當他看到那艘被打得千瘡百孔的飛船就什麼都明白了。
謝延是個內斂的人，無論是生氣還是表達感謝都很不露聲色。
他知道在資源匱乏的第十二星區，武器機械資源要比錢更有價值，這是給林江樾最好的謝禮。
果然，當林江樾確定謝延的意思後，二話不說就接過了槍。
這把銀黑色的槍外形精致，形態與市面上流行的槍大為不同，可以說，林江樾從沒見過這種設計的槍，它將許多繁覆的設計都簡化了，卻還能保持槍的性能。
這槍單手可持，不過由於槍管狹長，所以持槍人需要有足夠的臂力，才能保持槍口平穩。他輕輕轉動了一下槍上的鎖孔，這槍居然變換形態，成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可近戰可遠攻，甚合林江樾的心意。
「你這槍不一般。」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林江樾這種愛玩機械的人，一下就看出了這槍的稀有之處。
謝延淡淡道：「它是我父親去世前設計的，之後我養父將它打造出來贈予我，獨一無二。」
林江樾楞了楞，他雖然對這槍愛不釋手，但還是將槍遞還給謝延：「這麼寶貴的槍，還是算了吧，我這人再貪，也還是有底線的。」
謝延沒有接過槍，而是坐下道：「它叫命運。」
林江樾一聽謝延連槍的名字都告訴自己了，顯然有點強送的意思了。
謝延堅持道：「我想送給你。」
謝延的聲音和窗外的月光一樣清冷，世界在這一刻安靜下來，就連樓下醉酒人的吵鬧聲、嬉笑聲都在這一瞬全部退去。
林江樾的耳邊只剩下謝延的聲音在回蕩，他輕輕摩挲著微涼的金屬槍管，就好像在輕撫無價之寶。
林江樾也不是矯情之人，既然謝延堅持，他就笑納了：「那我收下了，我會好好珍惜它。」
林江樾鄭重地將槍放在了身側，這時他看到謝延脫下外套躺了下來，他猶疑道：「你……」
謝延閉上眼：「睡覺。」
「你還真的睡這兒？」
謝延困惑地睜開眼看著林江樾，一副「有什麼問題？不是你讓我睡在這」的模樣。
雖然謝延沒說出來，但林江樾什麼都懂了，他剛才不過隨口開個玩笑，哪知道謝延會當真。
不過睡就睡，反正又不是沒睡過，再說謝延，他也不吃虧。
林江樾跟著躺了下來，望著酒吧房間有點老舊的天花板，聽著身邊人輕淺的呼吸聲，他紛雜的思緒逐漸平靜下來。
他也沒想到，謝延回來後居然一句話不問，雖然他知道謝延應該是明白了。
否則也不會送槍給他，不過林江樾還真有點不適應，他原來還想了一大堆說辭，準備在謝延盤問他的時候一股腦兒說出來。
現在這些「感人肺腑」的說辭憋在心里難受啊，無處表演的林江樾來回翻了幾個身，最後他做了決定，於是開口問了句廢話：「你睡著了嗎？」
之所以說是廢話是因為林江樾不會因為謝延睡著而改變主意，而是繼續說道：「我覺得你也沒睡，那我就說了。我是這麼想的，敵人這麼想要你死，肯定在外面埋伏，死一個比死兩個好，萬一我真死了，相信以你謝隊長的性格，肯定會幫我照顧好一家老小。」
謝延沒回話，但小黑龍飛了出來，朝林江樾滋海水。
海水當然不是真實的海水，只是在哨兵的精神感知里，像是感受到了真的海水。
林江樾摸了摸臉，感覺聞到一股鹹味：「你怎麼還朝我滋水！」
謝延沒有睜眼，小黑龍卻眨眨眼，然後輕輕用額頭抵著林江樾的臉頰，表示親昵，也是在暗示，它剛才是被逼的。
林江樾摸摸小黑龍的龍角，背過身去朝著墻道：「不理他，我們睡覺。」
林江樾不說話後，房間里瞬間安靜下來，過了半晌，謝延緩緩掀起眼簾，看了一眼林江樾的背影，白色的頭發在朦朧夜色中很是顯眼。他嘴唇微張，說道……
快要睡著的林江樾下意識地呢喃回應：「啊？」
他等了一會兒，身後沒有反應，困倦至極的林江樾便嘀嘀咕咕地睡了過去。
窗外月色如水，星光漫天，有流星劃過，燦爛過後不留一絲痕跡。
二十多年前，同樣燦爛的星辰下，一個與謝延長相極為相似的人正在桌前塗塗畫畫。
陸決好奇地問：「謝熠，你在畫什麼？」
「為我兒子做個禮物。」
陸決湊近一看，發現是把槍的設計草稿：「槍？你兒子連路都還走不穩，你就給他準備槍了？」
謝熠自信笑道：「我兒子肯定隨我，也會喜歡這些東西的，你覺得我設計的槍怎麼樣？」
「挺別致的，不過你設計成這樣，很考驗你兒子的能力啊。」
謝熠哼了一聲，道：「當然，我謝熠的兒子必須厲害。」
陸決又觀看了一會兒，然後問道：「送給你兒子的禮物應該有個名字吧？」
謝熠想了想，說：「就叫命運吧。嘿，我希望有朝一日，他可以遇到他的命定之人。」
——
第二天，林江樾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人了，印象里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他和謝延睡一張床，謝延也是一聲不吭就起來了。
林江樾摸摸鼻子，覺得自己真有點奇怪，為什麼要在意這個。
他瞥了一眼床頭，通訊手環果然被謝延拿回去了。
林江樾伸了個懶腰，起床梳洗一番後便從窗戶跳了出去，他一落地還沒站穩，身邊就傳來賈伊的聲音：「早上好。」
林江樾被嚇到，差點踉蹌一下扭到腳：「你怎麼在這？」
賈伊回答：「我測算了一下，你從門出來的概率是10%，從窗戶跳下來的概率是90%。」
「哦……」林江樾整整衣領，問道，「謝延那家夥去哪了？」
「他已經回去了。」
「回M19星？他怎麼動作那麼快，我還說帶他去瑞莫茨星轉轉，吃個早餐。」
賈伊道：「不是，是回塞斯星了。」
林江樾聞言，笑容僵了僵。
「您沒事吧？」賈伊擔心地問，「我檢測到您的心跳速度有點奇怪。」
「他怎麼還不告而別。」林江樾心里空落落的，之前調查完礦洞的事，謝延沒走，調查完黑市的事，謝延還是沒走，這讓他一下忘記了謝延會離開的事實。
「謝先生說事態緊急，他急著趕回去，他不想為了道別就打擾您休息，將您吵醒。」
林江樾百無聊賴地「哦」了一聲，對謝延的體貼不是很滿意。
「他還留了一個口信給您。」
林江樾的身體往前傾了傾：「什麼口信？」
「他讓我等他回到塞斯星再轉告您，說是作為您給他留「小紙條」的報答。」
林江樾：「？？」
林江樾覺得這可不是什麼報答，更像是報覆。
林江樾沒好氣地問：「你是他的人還是我的人？是我的人就告訴我。」
「不好意思，先生，這條信息已經限時加密，跟我是不是您的人，沒有任何關系。」賈伊在林江樾的虎視眈眈下往後退了一步，真誠道，「建議您不要使用暴力手段破解我。」
林江樾手癢道：「我什麼要聽你的？」
「等謝先生抵達的時候，您可能還沒有破解成功。」
林江樾：「……」
林江樾：「回家！」
回去的路上，林江樾忽然想到，昨晚那句他沒有聽清楚的話，是不是就是謝延在跟他告別？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7章 謝延被抓
林江樾佇立在舷窗邊， 望著窗外越來越遠的瑞莫茨星。他微微垂著眼簾，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窗外的星球都已經消失了， 林江樾依然佇立在那， 跟一塊石頭一樣。
賈伊詢問道：「請問您需要咖啡嗎？」
林江樾興趣缺缺地說：「不用。」
「您現在的心情似乎非常不好。」
這次林江樾沒有再急著反駁，而是模棱兩可地問：「是嗎？」
賈伊道：「看得出謝先生對您的影響非常大。」
「嘖，」林江樾不服氣地說，「你怎麼不說我對他的影響也很大？」
賈伊思考片刻道：「或許你們兩個人就像恒星和行星， 一直在相互吸引、影響吧。」
林江樾噎住，他嘲諷道：「你一個AI那麼文藝做什麼？」
賈伊高興道：「您也覺得我文藝嗎？我感覺經過長時間的閱讀， 我的文學素養的確在提升， 說不定我可以出一本AI詩集。您還想再聽聽我關於您和謝先生的其他感悟嗎？」
「我不想聽，我以後也不想看到有關於我和謝延的AI詩集。」林江樾不想跟這個聽不出好歹的AI說話了，賈伊的確很聰明， 可有時聰明得會讓人煩。當然， 作為AI， 唯一的好處就是讓他閉嘴，他就會閉嘴，雖然聰明的AI還會表達一下其他想法……
比如賈伊遺憾地說：「可惜了。」
林江樾轉動了一下肩關節， 伸了個懶腰， 然後朝著駕駛位走去。
「沒什麼可惜的，一切都結束了。現在全速前進，回家！」
這次林江樾回到M19星後沈寂了許久， 由於他太沈寂，有不少星際海盜和星際走私犯開著飛船繞著M19星轉， 試圖打探林江樾的情況， 看看他究竟怎麼了。
結果這些飛船沒繞著M19星飛多久， 就被林江樾一炮轟了，然後星際公共頻道里就響起林江樾囂張的聲音：「老子還沒死，滾！都滾遠點，別跟蒼蠅一樣煩人！」
林江樾健在！
星際海盜和星際走私犯們灰溜溜地跑路，再也不到M19星附近轉悠了。
——
過了大約一周，M19星上來了一艘掛著銀河帝國第一星域通行證的飛船，在他們進入M19星的大氣層後，值班守衛將信息報給了林江樾。
林江樾檢查了一下對方發來的通行證就放行了。
這撥人是來自第一星域的研究人員，領頭的是一個穿著白大褂，學者模樣的斯文青年，他戴著眼鏡，面容溫和，就像他那只白胖白胖的鴿子精神體一樣和善。
斯文青年身邊跟著個酷酷的男人，他的精神體是只花豹，正精神昂揚地蹲在主人腳邊，雙目炯炯有神，像個忠誠的守衛。
林江樾披著外套，懶洋洋地倚著門上下打量了眼來人，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大白鴿青年扶了扶眼鏡，禮貌地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白歌，是帝國研究院的研究員。這位是我的哨兵，也是此次研究組的護衛隊隊長，他叫萊博。」
林江樾挑了挑眉，之前他聽謝延說過，塞斯星那邊會派研究組來第十二星區，主要是為了查明礦洞第三層里的紅色礦石到底是什麼，不過他不知道這些人找上他是為什麼。
白歌客氣道：「我聽謝延說過，你比較了解礦洞，所以想請你帶個路。」
「謝延？」自從謝延離開後，林江樾就從未聯系過謝延。他不找謝延，謝延也不找他，所以現在突然聽到這個名字，他還有點恍神。
「是的，我和謝延是朋友，是他向我介紹的你，他說你是非常優秀的領航者。」白歌笑了笑道，「你放心，我們會支付報酬的。」
向來愛錢的林江樾居然沒有在意報酬的事，反而在聽到謝延的名字後就決定答應下來：「行吧，反正最近日子過得有點寡淡，帶你們走一趟也無妨。」
白歌見林江樾這麼好說話，高興道：「非常感謝，看來謝延說的沒錯。」
林江樾好奇地問：「他說我什麼？」
「說你嘴硬心軟，雖然愛錢，但其實是個很樂於助人也很可靠的人，只要有你帶路，這次的行程想必沒什麼問題。」
林江樾沒想到謝延在背後是這麼誇他的，他臉頰一熱：「咳咳，他這人說實話的時候怪可愛的。」
「這真的是在說您嗎？」賈伊從屋里走了出來，誠摯地表達自己的疑惑，「根據我的信息記錄，沒有一條與您有關的評價是和這條評價類似的。」
林江樾對身後的賈伊道：「現在有了，你給我完完整整地記下來。」
林江樾說這話時，腰板都挺得筆直。
賈伊點點頭：「我現在就將它加入您的個人評價庫中。」
白歌是個研究員，有好奇心是他最大的優點，於是他興趣濃烈地問：「個人評價庫？這是什麼東西？」
林江樾笑得溫和純良，眼睛里甚至有星星：「誰說過我什麼，我都記了下來。我珍惜每個人對我的評價。」
賈伊補充道：「您可以理解為「林江樾的覆仇小本本」。」
白歌撲哧一笑：「你真的是個很有趣的人。」
「當然！聘請我絕不吃虧，不僅能帶路還能解悶，以後你會發現我更多優點。」
說實話，白歌見林江樾這麼自吹自擂，其實有點驚訝和納悶，因為謝延是一個很一板一眼的人，他怎麼會和如此散漫的林江樾交好的？倒也不是說林江樾不好，只是這兩人的性格實在是天差地別。
林江樾穿好外套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出發？」
白歌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是現在，我希望能盡早采集到礦洞第三層的礦石樣本。」
「行，那我們就現在出發。」林江樾爽快道，「你等等，我拿點裝備。」
白歌叫住轉身的林江樾：「等等，謝延還拜托我轉交你一樣東西。」
「這是雷特科技最新生產的全息模擬艙中央處理器，他知道我要來第十二星區，就托我幫你帶了一塊。」
白歌話音剛落，一個小型運輸機器人就運著中央處理器，嘎吱嘎吱滾了過來。
林江樾眼里閃過一絲訝異。之前謝延用一塊舊芯片跟他換中央處理器的時候就說過，以後有機會再給他新的。
沒想到謝延不是隨便說說，而是真的托人千里迢迢從塞斯星帶了一塊新的中央處理器來。
林江樾看了眼小型運輸機器人裝的東西，不僅有中央處理器，還有最新的圖形模擬芯片以及七七八八的很多零件。這些東西看似零散，但全都是他需要的，更是第十二星區很難買到的，有了這些東西，他能組裝出一台性能比較好的五感全息模擬艙。
林江樾蹲下身，若有所思地拍了拍昂貴的中央處理器，隨後他唇邊綻放出一個輕松的笑：「都是好東西啊。」
林江樾站起身道：「這次我就不收你們費用了，就用這些抵吧。畢竟謝隊長那麼大方，我也就大方點。」
林江樾打開門，放小型運輸機器人進門。
無論是卸下零件還是準備出行需要的裝備，林江樾的動作都很快，他幾乎沒有讓白歌和萊博多等一秒。這迅捷的速度讓白歌深信，謝延的推薦果然沒錯。
林江樾出來時，腰上別著一把槍。
白歌看到林江樾腰間別的槍，眼里先是露出驚訝，進而是驚喜，然後他興奮地用胳膊撞了撞萊博，用眼神示意他看林江樾腰上的槍。
萊博也看到了那把槍，但他輕輕搖頭，示意白歌不要多問。
白歌失落地嘆氣，他聽取了萊博的建議，沒有多問。
畢竟看樣子林江樾還沒有和謝延建立精神連接。但這麼重要的槍都送出去了，居然還沒建立精神連接，這里面可能有什麼問題。他還是不要多嘴多舌，以免毀了朋友來之不易的緣分。
——
這次出發去礦星，林江樾乘坐的是白歌的飛船。林江樾一看到漂亮的大飛船就來勁，他申請參觀飛船，白歌很爽快地答應了。
林江樾沒想到白歌答應得這麼容易，想到之前謝延不搭理他的模樣，他就忍不住好奇：「你和謝延是怎麼認識的？他居然有你這麼友善的朋友，之前我跟他申請參觀飛船，他這小氣鬼……哦不對，也不能說他小氣，他這冰山臉理都不理我，直到後來他才願意帶我參觀。」
白歌撲哧一笑，道：「謝延向來謹慎，他願意帶你參觀飛船就說明他很信任你了。至於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其實只是因為我們是同學，還是一個宿舍的，所以才能成為朋友。如果沒有住一間宿舍這層關系，我們可能真的很難成為朋友，讀書期間，除了宿舍里的人，他和其他同學的來往都不密切。」
林江樾深吸一口氣，感慨道：「他這人能有朋友已經是奇跡了。」
白歌聽出林江樾對謝延好像有點不滿，想想以謝延的性格，的確很容易生誤會，他便幫著解釋道：「謝延的確很難和人親近，但是一旦親近某個人便不會輕易改變。」
白歌瘋狂暗示林江樾。
林江樾：「哦……」
那他和謝延的關系應該還行，可真的還行的話，他們怎麼又一周沒聯系呢？
過了幾秒，林江樾又旁敲側擊地詢問：「你們最近有聯系嗎？」
單純的白歌聽不出林江樾話里有話，單純地回答道：「沒有，怎麼了嗎？」
林江樾有點失落：「沒什麼。」
還是萊博聽出了不對勁，道：「他這次回去，一路上應該有不少麻煩。他抓著的人可沒一個背景是簡單的，光是和那些家族勢力周旋就能消耗他大半精力。」
林江樾心弦微微一震，他怎麼差點忘了這點？
晚上休息的時候，林江樾主動給謝延發去消息：「今天你朋友來了，禮物我收到了，非常棒。」
林江樾左思右想，還是補了一個他自認為很矯情的「謝謝」。
按照他和謝延的距離，他發出這條信息之後大約需要十一分鐘謝延才能收到，就算謝延秒回，他也要再等十一分鐘，何況謝延大概率不會秒回。
這最少二十二分鐘的等待成了林江樾度過的最漫長的時光。
不料第二個十一分鐘一到，林江樾的通訊手環就響了，是謝延發來的信息。
他欣喜地點開，結果只看到一個字，「好」。
林江樾楞了楞，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確定只有一個「好」字。
謝延，你多說幾個字會死嗎？
過了幾分鐘，林江樾又收到了一條信息，是謝延發來的文件。
林江樾好奇地點開，這次倒是有很多很多的字，不過是雷特科技中央處理器的性能和圖形模擬芯片的優勢介紹。
林江樾：「……」
林江樾惡狠狠地回了個消息：「我謝謝你啊。」
過了二十二分鐘，那邊還是簡潔地回應：「不謝。」
林江樾氣得扔了通訊手環，被子一拉，雙腿一伸，睡覺去了。
第二天，林江樾一行人到了礦星。在白歌一行人做準備工作時，林江樾在暗中觀察這支隊伍的後備力量。他發現這隊里有一半人是哨兵和向導，當然，這些人的精神力等級都比較低，只有B級左右，大家的精神體都老老實實蹲在一旁，等待指令。
唯有白歌和萊博兩個人的精神體在那親密貼貼。
林江樾疑惑地問：「為啥只有你倆的精神體這麼膩歪？」
白歌比他還困惑：「當然啊，這是只有很親密的哨兵和向導才能做的事，其他人只是同事，自然不會這麼親密。」
「很親密？」林江樾楞了楞，「如果只是單純摸對方的精神體呢？」
白歌震驚道：「摸對方的精神體哪有單純的？」
林江樾：「……」
白歌看林江樾好像真的不懂，便科普道：「向導還好說，畢竟向導本來就是要安撫哨兵的，難免會需要碰觸對方的精神體，可哨兵不一樣啊。」
林江樾咽了咽口水：「怎麼不一樣了？」
「哨兵怎麼可以輕易撫摸向導的精神體？如果他亂摸就是臭流氓，王八蛋，不負責，」白歌一口氣罵了好幾個詞，「你想聽哪個？」
林江樾猶豫地問：「那向導不願意的話，哨兵也沒法強來吧？」
林江樾仔細回憶了一下，他好像，應該，或許沒有強迫過謝延吧？
「向導不同意又怎麼樣？在戰鬥力方面，哨兵本來就是碾壓向導的啊。」
林江樾脫口而出：「謝延沒那麼弱。」
白歌目瞪口呆道：「你摸了謝延的精神體？小黑龍沒咬死你？」
「也不是摸得很放肆。」林江樾試著解釋，「就是抱著睡覺。」
白歌：「？？」
林江樾感覺越描越黑，索性承認道：「就算是摸了吧，他的精神體也沒兇我啊，反而很親近我，不僅跟我貼貼，還跟我的精神體貼貼，喏，就像你們的精神體那樣。」
林江樾用下巴指了指白鴿和花豹。
白歌感覺自己的認知都被打亂了，謝延的小黑龍會主動親近人？不過仔細想想這也不奇怪，畢竟謝延送了林江樾「命運」，說明他認可林江樾。
可問題是你倆這種好像搞了，又好像沒搞的狀態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歌的精神力出現波動，萊博在遠處也能感受到，所以他很快就趕來了。
萊博關心道：「發生什麼事了？」
白歌茫然地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抱著小黑龍睡覺！可他們還沒有……」建立精神連接啊！
萊博看了林江樾一眼，又想了想謝延的性格，道：「不奇怪。」
一個缺乏常識，落拓不羈；一個性格冷淡，不拘小節。
就造成這種仿佛搞了N次，結果其實一次都沒搞的情況。
雖然白歌和萊博沒有明說，可林江樾大概明白了，之前他的行為做得有點過火，而他會做出過火的行為完全是因為他缺乏常識。
饒是林江樾這樣的厚臉皮，居然都有點臉燙。
後面幾天林江樾帶著白歌一行人下礦洞，由於礦洞內信號極差，他無法聯系謝延。
由於之前礦洞塌方，原來的路已經被堵了，林江樾帶著白歌一行人從那個他被救出的洞口下去。這次一行人防護完善，下到礦洞第三層後也沒有發生哨兵失控的事。
林江樾完成帶路任務，又獨自沿著原路返回。此時正好是深夜，漫天星光從相同的洞口灑下，星辰的位置也沒有變，他望著這一小片天空，忽然又想起了和謝延被困在這下面的日子。
也不知道謝延那邊怎麼樣了。
林江樾正琢磨著要不要給謝延發一條信息，就收到了賈伊發來的關於謝延的最新新聞。
剛回到塞斯星的謝延被中央塔以「勾結星際海盜，背叛帝國，並為掩蓋真相將證人滅口」的名義逮捕了。
謝延被抓的新聞被各星球循環播放，就是在遙遠的第十二星區都是熱門新聞。
作者有話說：
他倆搞事是拔尖的，搞愛情可難了。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8章 本能吸引
林江樾收到關於謝延的最新消息後， 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順著梯子爬出洞口，此時賈伊從天上緩緩降落，向他走來。
林江樾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 問道：「新聞怎麼回事？謝延怎麼會被抓？」
「就像新聞里所說——」賈伊準備再重覆一遍。
林江樾不等賈伊說完就罵道：「放屁， 怎麼可能？」
賈伊深表認同：「的確放屁。」
「污蔑他勾結海盜，我還能摸著點頭緒，殺證人滅口又是怎麼回事？」林江樾感覺自己只是在礦洞里待了幾天就仿佛與外界脫節了。
賈伊道：「新聞對這件事並無太多報道，只是提及回程途中， 謝先生在天空之塔抓捕的十三個面具人中，有十二人被人殺死， 而剩下的那個人已經被嚇成了瘋子。」
林江樾下意識道：「死得好啊！」
林江樾可不覺得那些人死得可惜， 反而覺得他們罪有應得。
林江樾又問道：「不過這些人的死和謝延有什麼關系？」
賈伊回答道：「新聞並未說明，只說一切都還在調查中。」
林江樾陷入沈思，他深知新聞里描述的信息越少， 水越深。
賈伊道：「另外， 謝先生留給我的話， 我可以轉告給您了。」
林江樾微微一怔，想到謝延的留言，他的心跳得厲害。那悶葫蘆不會又只留幾個字吧？
「謝先生說， 他回去後要是安然無恙， 那等所有事情解決了，他會找機會來找您。」
這則留言還真讓林江樾意想不到，他垂著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腰側的槍。
「但要是傳出他被捕的消息， 您就帶著M19星的人撤離，有多遠走多遠， 他很抱歉給您帶來麻煩。」
原來這一切都在謝延的意料中， 可謝延還是義無反顧地回去了。
林江樾嘲諷地笑了笑， 笑這人的「蠢」。
可笑著笑著，他的唇角就耷拉了下來，漫天的星光灑在他的身上，給他鑲上一層銀色的光華。林江樾看上去很平靜，可這種沈靜就像深夜的大海，其實深藏著無盡的危險。
林江樾眼神微斂，冷光在眼底一閃而過：「還有嗎？」
「如果之後這一切能夠水落石出，有個還算圓滿的結局，待塵埃落定後，他還是會來找您，請您帶他去厄柏斯星度假，或者去其他星球轉轉也行，他相信您是一位非常優秀的領航者。」
賈伊話音一落，天空中劃過一顆火流星，這火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橫掃夜空，火光耀眼，星球上亮如白晝。
星芒將林江樾沈在夜色中的臉龐照亮，他輕笑道：「那謝延想錯了，我既不會跑，也不會等，我親自去找他。」
賈伊頓了頓，林江樾捕捉到他微妙的變化，便揶揄道：「還有留言？這次謝延這麼多話？難為他了。」
「謝先生說如果您非要選擇第三條路——」
林江樾不講道理道：「他還想勸我不成？別說他現在不在我眼前，就算他在，他也阻止不了我。」
「是的，謝先生也是這麼說的，所以他讓我轉告您，白歌和萊博是他的好友，可以信任；到達塞斯星後，雷特科技的創始人雷煦安也是他的好友，也可以信任。但前途兇險，人心難測也易變。」賈伊以標準的機器人姿態站立著，「我的轉告全部結束。」
林江樾聽完謝延的留言，眼里的情緒如同暗夜里的海那般變幻莫測。
他的肩膀輕輕抖動著，像是在憋笑，慢慢他的笑聲控制不住，變成了輕快的笑，星光落在他的眼里，成為最燦爛的星河。
「您笑什麼？」賈伊奇怪道，在他的測算里，林江樾現在應該很煩惱才對。
「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竟然是謝延。」林江樾收斂笑意，淡淡道，「可以啊，謝延。」
現在他已經下定決心，這一趟他非去不可。
「賈伊，恐怕我們要出一趟遠門了。」林江樾拍拍賈伊的肩膀，「還好我身邊有你，至於謝延，大概正孤零零地蹲在牢房里吧。想想我們之前見面，是他到牢房里找我，現在顛倒過來了。」
賈伊略過林江樾那些感慨，抓住重點詢問道：「您是要前往第一星域嗎？」
林江樾興奮的語氣中透著點幸災樂禍的味道：「我們去看看坐牢的謝延，不比天天待在第十二星區有趣嗎？」
賈伊又問道：「您確定前往第一星域嗎？」
林江樾感覺賈伊有點不對勁，但還是答道：「是啊。」
賈伊忽然低下頭，用非常機械的聲音道：「前往第一星域。」
林江樾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疑惑地又拍了拍賈伊：「你怎麼了，卡機了？」
賈伊沒有回應林江樾，而是繼續垂著頭，像是在處理龐大的數據。
「賈伊？」林江樾正想查看一下賈伊的程序，賈伊忽然擡起頭，靜靜注視著林江樾。
「我這里有一則給您的留言。」
林江樾心里咯噔一下，隱隱有了某種預感，這則留言或許與他的父母有關。
「是您的父親留給您的。」
林江樾的預感成真了，他深吸一口氣，握著謝延的槍的手在輕輕顫動。
他等了那麼多年，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無意間觸發了賈伊播放他父親留言的關鍵詞，而這關鍵詞居然和他前往第一星域有關。冥冥之中，他覺得所有的點都連成了一條線，他沿著這條線就能摸到真相。
「小樾，不知道現在的你幾歲了，哦，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爸，嘿。」語音留言里，男人的聲音透著幾分風趣，讓林江樾會心一笑。
雖然他沒有見過他父親，可單從這留言他就能感覺到，他們很像。
「當你從賈伊這里聽到第一段留言時，我既高興也很不安。高興的是我終於可以和我的兒子說話了，不安的是你離第一星域近一分，就多一分危險，但如果你已經決定前往第一星域，那大概都是注定的。」
「希望你到了第一星域不管遇到任何事，都可以保持勇敢，這是黑暗中的希望，也是天空中最耀眼的光。賈伊是我和你母親唯一能留給你的武器。無論如何，我和你母親都會支持你的決定，我們會始終在天上陪伴你。」
賈伊就像一個盡職盡責的留言機，機械地說：「轉告完畢。」
「沒了？」林江樾瞪圓了眼睛，他拍了拍賈伊，試圖再拍出只言片語，可惜賈伊冷冰冰的，沒有更多的留言轉告他。
林江樾失落地舔舔嘴唇，道：「老爸，不帶這樣的啊，留言居然還搞連載，這相當於什麼都沒透露嘛。」
賈伊沒有回答，他安安靜靜站在月色中，像一個真的人。
林江樾望著賈伊，久久不語。
直到一陣冷風吹醒了他，他拉了拉衣領道：「所以我的父母和第一星域有關，是嗎？」
賈伊道：「是的。」
林江樾抱怨道：「連個名字都不告訴我。」
賈伊安慰道：「到了那時候，或許您就知道了。」
「行吧，不就是玩捉迷藏，找寶藏的遊戲嘛。」比起小時候不斷追問的自己，他現在豁達多了。
林江樾回到M19星後，立刻安排洛之嵐帶著所有人撤離。
他明白謝延讓他撤離的用意，既然幕後黑手會對謝延下手，自然不會放過他。
至於會不會喪心病狂到連累M19星秩序區的人，那就不得而知了。安全起見還是盡早撤離為妙，至少等這件事的風頭過去後再回來。
好在M19星大部分人都居無定所漂泊慣了，行動速度很快，讓走就走。
至於還有一小部分人則看淡生死，或者說不想再動，選擇留下來，林江樾也沒有強迫他們。
秩序區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一群人一起行動時十分熱鬧。
林江樾站在屋頂，像一只守望著自己領地的大貓，凝視著搬家的人們。
洛之嵐找了許久，才找到林江樾。他站在陽台上，朝著屋頂上的人喊道：「你不跟我們一起走？」
林江樾跳到陽台上：「不了，我決定去第一星域，不解決那邊的事，難道我們要永遠流浪不成？」
洛之嵐嘆了口氣，沒有再勸說，而是道：「我準備了一些藥交給賈伊，放到你飛船上了。」
林江樾震驚道：「你居然免費送我藥？太陽從東南西北旋轉著出來了？」
洛之嵐冷冷道：「等你回來結賬。」
林江樾哈哈一笑：「你想祝我平安歸來就直說嘛，為什麼要這麼別扭？要不是我聰明，我可能都理解不了你的好意。」
洛之嵐道：「這世上要是有可以讓你閉嘴的藥，我絕對買。」
林江樾臉皮超厚，才不怕被洛之嵐譏諷。
「你想好怎麼去第一星域了嗎？那邊可不像我們這，允許你的飛船亂飛。」
林江樾惆悵道：「這也是我在思考的問題，我甚至思考過和賈伊一起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去第一星域，可公共交通太慢了……」
就在林江樾犯愁時，他接到了白歌的通訊。
白歌和萊博一出礦洞就收到了謝延被抓的消息，他們趕緊聯系林江樾，在得知林江樾正在為這件事犯愁時，白歌主動道：「我把我的私人通行證借給你。」
林江樾猶豫道：「這……你知道後果嗎？」
「我不相信新聞里說的，那絕對不是我認識的謝延，我相信如果是我和萊博遇到危險，謝延也一定會來救我們。」
既然白歌有這樣的決心，林江樾也不再推三阻四，他爽快收下道：「好。如果我被抓，我就說通行證是我偷的，絕對不給你惹麻煩。」
其實如果這事和礦洞有牽連，那白歌已經算牽扯進來了，不過他還是摸摸鼻子答應了下來，算是承了林江樾的好心，然後他又提醒道：「你去那邊，路上要是遇到什麼問題，隨時和我們聯系。」
林江樾比了個「OK」的手勢。
「另外……我在這邊的礦洞也有一些新發現。」白歌遲疑了幾秒，最後還是決定說出來，「這事其實算是機密，理論上不能告訴你，但我覺得這事或許和你們陷入的危機息息相關。」
「我懂，是我偷聽到的。」林江樾幫白歌撇清關系。
「呃……」來自大星球的白歌真沒想過還有這種不合規但很有用的騷操作，他甚至想悄悄學起來。
旁邊的萊博與他心有靈犀，已經感受到了白歌的想法，他輕咳一聲，提醒白歌要穩重。
白歌看了萊博一眼，訕訕地笑了笑，然後繼續道：「我們在礦洞第三層發現了一間廢棄的實驗室，現在我們正在實驗室里搜尋，看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被遺留下來。」
「還有，之前的匯報不是說礦洞第三層里的那種生物會吞食哨兵嗎？但我和萊博在現場發現有屍體殘塊，現在我們正在通過技術手段鑒別這屍塊屬於搜尋隊哪位成員。」
林江樾靈光一閃，道：「查馬庫·愛德華，如果真的是他，你們或許可以查查他的殘屍有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特別到歇頓·愛德華還要特意趕過去為他收屍。」
那時他和謝延還以為對方真的只是為了愛德華家族的尊嚴才收屍，現在看來估計是為了掩蓋一些事。
白歌道：「我明白了，等有新線索，我馬上通知你。」
林江樾和白歌結束通訊後，又深深地看了一眼M19星的秩序區。經過一夜的忙碌，晨光從地平線漸漸升起，光線像一把利刃，劈開了夜幕，照在那一棟棟房屋上，宛如璀璨的鉆石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林江樾藍色的眸子被陽光照得晶瑩透徹，他轉過身，望著賈伊，眼中多了幾分堅定：「走！我們出發！」
作者有話說：
看到有人問謝延和林江樾感情的問題，其實這個有點覆雜。
對謝延來說，現在林江樾是他在意的人，可他身上的枷鎖很多，擔子很重，將林江樾拉進自己的世界，那是一種束縛，要不然他就會提招安了，強力哨兵唉，是中央塔夢寐以求的力量。
而且他現在要面臨的麻煩很多，加上是第一次心動，所以他現在是朦朦朧朧，但其實沒有深思過對林江樾的想法。
至於林江樾，他也有擔子，但相對來說還是比較逍遙自在的，這也是他父母把他送到那麼遠地方的原因。其實他很怕麻煩，一察覺出不對勁，早就跑了，管其他人生死，但最後為了謝延，他做出了改變。
現在他倆之間是本能吸引。
第69章 接受審判
從M19星到塞斯星有幾千光年之遠， 林江樾的破飛船就算全速前進也要一個月，所以他必須進行躍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塞斯星。
銀河帝國的跳躍空間分為民用和軍用， 民用的跳躍空間可供民間平時使用， 但私人使用需要提交申請。至於申請交上去後，什麼時候可以批下來，官方同意不同意都是未知數。而軍用跳躍空間，普通人別說使用了， 連具體坐標都不知道。
在第十二星區除了民用跳躍空間和軍用跳躍空間，還有一個秘密跳躍空間， 這是林江樾無意間發現的。
這個秘密跳躍空間是由之前第十二星區的叛軍秘密開辟的， 叛軍被剿滅後，或許是因為銀河帝國官方不知道它的存在，所以它一直沒有關閉。
賈伊道：「先生， 我們已經到達巴拉巴拉跳躍空間附近。預先提示， 我們並不知道這個跳躍空間會通向哪， 所以這是一種非常冒險的行為，我們是否進行躍遷？」
「巴拉巴拉」這種不正經的名字自然是林江樾擅自取的。
林江樾果斷下令道：「躍遷。」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跳躍空間會通向哪，但叛軍總不會躍遷到危險的地方， 而且至今為止， 林江樾沒有產生非常強烈的危機感，這說明這次躍遷的風險應該不大。
林江樾當然也不是完全靠直覺，之前他發現這個跳躍空間時， 查閱過過往的資料，根據資料推測， 這個秘密跳躍空間大概率是快速通往第十一星區的通道。
不過他從來沒有驗證過， 現在是他驗證的時候了。
——
遙遠的塞斯星正是晴空萬里， 然而高聳入雲的白色建築內，陸決的臉上卻滿是陰霾。他坐在桌前，桌面上散落著許多文件，最上面的一份文件上印著謝延的照片，而下方則是紅字書寫的謝延的罪狀。
最近，在第一星域關於謝延的各種傳聞甚囂塵上。
傳聞里對於謝延有諸多猜測。
有人覺得他身為向導居然能碾壓哨兵，這本身就很奇怪，如今他殺了那麼多人，更說明他的向導身份很可疑。
還有人反向分析，認為只有張將軍的兒子張宇暄活了下來很可疑，他一個普通人憑什麼能活下來？說不定這一切都是張家的陰謀，一邊除掉另外十二人滅口，讓這十三人在邊陲星區做的事成為死無對證的死案，一邊讓張宇暄裝瘋賣傻，指鹿為馬，誣陷謝延。
這些傳聞里最誅心的說法，便是「謝延作為謝熠的兒子，絕對幹得出殺人滅口這種心狠手辣的事」。
星網上的謠言沸沸揚揚，即使許多謠言漏洞百出，可人們依然樂此不疲地當著「偵探」和「審判者」。
陸決揉了揉眉心，可依然揉不平眉宇間的煩悶。
「陛下。」觀察官恭敬地站在門口，等待陸決的召見。
陸決放下手中的文件，道：「進來。」
觀察官進屋後，先是行了一個禮，然後畢恭畢敬地匯報道：「我們監測到第十二星區叛軍遺留的秘密跳躍空間有能量波動。」
在銀河帝國，沒有人比陸決更能代表官方了。
其實林江樾猜錯了，陸決不是不知道這個跳躍空間，而是故意留著這里，做釣魚的魚餌。一旦第十二星區再有叛軍異動，必然會有人使用到這個跳躍空間。
陸決皺眉問道：「是誰？」
「這是跳躍空間抵達點傳來的影像，看樣子似乎是一艘民用飛船。」觀察官按了按手環，一道全息投影出現在陸決眼前，相比起第一星域那些豪華飛船，這艘飛船可以用樸素來形容。
當然這只是觀察官眼中的飛船，在陸決的眼中，這艘經過改造的飛船可不簡單，可以說這艘飛船是以最爛的零件組成的一艘性能卓越，可進行躍遷的戰鬥飛船。
陸決大概已經猜到這艘飛船的主人是誰了。
觀察官詢問道：「是否將其攔截？」
陸決擡起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道：「不需要。我相信會有其他人先於我們出手，你們只需要做背後的黃雀，暗中觀察即可。」
「我要看看這幕後之人究竟還有什麼手段，更要看看林江樾有沒有能力來到塞斯星。」
「是。」觀察官低著頭退出房間。
——
林江樾順利通過秘密跳躍空間，抵達終點。
在他們飛船右側，出現了一座肉眼可見其落魄程度的太空港，林江樾問道：「賈伊，我們現在在哪？」
賈伊道：「根據坐標顯示，我們在第十一星區的布奢太空港。」
布奢太空港是貨運港，根據《民用跳躍空間記錄手冊》記載，這個太空港附近就有個民用跳躍空間。
林江樾查詢了那個民用跳躍空間的坐標，道：「我們去這。」
賈伊道：「您是要進行非法躍遷嗎？」
林江樾道：「不，我們是進行合理的特殊躍遷。」
「請允許我提醒一下，您的飛船非法接近跳躍空間，很可能會被守護跳躍空間的巡航艦擊毀。」
林江樾道：「只要我們速度夠快，他們就追不上我們。等我們靠近跳躍空間，他們就不敢使用重型火力了。」
重型火力很可能會炸毀跳躍空間，並形成強大的能量沖擊，別說他的飛船，就連巡航艦都未必能逃過爆炸產生的能量沖擊，即使幸運地躲過了一劫，毀壞跳躍空間也是要上軍事法庭的。
賈伊道：「理論上是這樣沒錯，可這還是太危險了。」
林江樾強勢道：「只要有理論的存在，我就能做到理論的標準。」
林江樾快速設定航線，他只能「合理特殊」地躍遷至第二星域外圍。
從第二星域開始，民用跳躍空間的防禦力量就增加了三倍，不單單是靠速度快就能躲過的。
賈伊一看林江樾設定的航線，便道：「三十五次躍遷，我真的是處理器一黑，直接死機。」
林江樾吐槽道：「收起你沒用的AI幽默感。」
「那我說點有用的，我檢測到有戰鬥飛船向我們靠近。」賈伊將雷達檢測圖放了出來，「他們從貨運港的方向來的，是貨運港的守衛力量嗎？」
林江樾看著雷達圖里飛船擺出的陣形，堅定道：「不是，是追殺謝延的力量。」
林江樾沒有時間再優化航線，立刻駕駛飛船沖向最近的跳躍空間。
同時，巡航艦也發現有一艘飛船正在非法接近跳躍空間，便向林江樾發出警告。
林江樾不理會對方的警告，將航速提到最高，強行沖破前方包圍，進入了跳躍空間。
一旦進入跳躍空間，飛船四周的景色將變成扭曲的光點，這些光點五彩斑斕，飛速閃過飛船的舷窗。
林江樾感受到飛船躍遷產生的強勁推背感，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腦子里湧。
「警告，警告！您設定的躍遷次數過多，這將對您的身體造成損害。」
躍遷會對人體和精神造成強大的壓迫，這點對於哨兵來說更為明顯。
林江樾本來腦子都有點炸了，現在聽到賈伊的警告，只覺得腦袋更痛，他咬牙道：「能關掉你煩人的警告嗎？」
賈伊道：「很抱歉，我無法關掉警告功能。」
林江樾：「？」
賈伊道：「這是您父母設置的強制提醒功能，如果觸發該功能，他們還有句話轉達給您，「不愧是我們的孩子，兒子真勇」。」
林江樾：「……」
他父母怪幽默的，勇還是他們勇。
——
林江樾的飛船駕駛技術的確高超，可銀河帝國的巡航艦也不是吃素的。在他躍遷至第三星域附近時，飛船被巡航艦擊中，飛船失去動力後，宛如斷線的風箏孤零零地飄蕩在宇宙中。
他只能遺憾棄船，並讓賈伊控制了一艘路過的飛船，奪取了駕駛權。
這艘飛船只是普通的貨運飛船，沒有空間跳躍的能力。
賈伊慶幸道：「我終於不用再跳了，再跳我零件都要散了。」
林江樾的臉色也不是很好，多次躍遷讓他很想吐。
可原定計劃被打亂，他必須規劃接下來的路線，所以他強撐著開始思考。
現在他們必須降落在最近的太空港，再編個合法身份換乘公共飛船前往第一星域。
有賈伊在，編身份倒不難，只是一旦行程拉長，潛伏著的幕後黑手就更容易朝他和賈伊下手了。
即使已經預料到前方兇險，林江樾也只能去試試，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塞斯星，陸決派的人一直在追蹤林江樾的行動。
這一路，林江樾簡直是生死時速大逃亡，觀察官寫匯報寫到手都要斷掉。
在行動匯報中，林江樾搶了一艘貨運飛船成功降落在第三星域的太空港，一下飛船，他就在太空港遇到了伏擊。成功脫身後，林江樾買了兩張票，搭上了去第二星域的飛船，在這艘載有幾千名乘客的客運飛船上，林江樾又躲過了幾次驚險的暗殺。
等他到達第二星域後，他學聰明了，沒有再正面和敵人硬剛，而是選擇報警，他報警的行為搞得敵人也猝不及防，擔心身份泄露的敵人們也只能暫時撤回。
林江樾進入第二星域後，帝國的官方守衛力量越來越嚴，敵人可以對他出手的機會就越來越少。
陸決看了林江樾的各種騷操作，想笑之余又有點佩服這年輕哨兵。
「陛下。」觀察官再次在屋外等待召見。
陸決冷冷道：「進。」
觀察官恭敬地行了一個禮，道：「陛下，最新消息，林江樾在第二星域的納米亞太空港利用精神體攻擊了追捕他的三名哨兵和十五名普通人，這三名哨兵和十五名普通人全部陷入精神遊離狀態。之後林江樾搭乘編號為EC2789的客運飛船離開，目的地是第一星域的防禦空間站。」
陸決聞言，眸光微沈，再次確認道：「他是同時攻擊這十八人？」
觀察官小心翼翼地回答：「是的。」
陸決陷入沈思，林江樾總會讓他想起一個人，那個他以為他可以忘記卻怎麼也忘不掉的人。
「陛下？」
「出去吧。」陸決擡了擡手。
觀察官退出去後，屋內沈靜得可怕，陸決的臉色也陰沈沈的。
林江樾的行動速度快得出乎他意料，同時對方身為哨兵的精神力也強得出乎他意料。
陸決的手指輕輕在桌面敲了敲，沈思片刻後，他讓人將林江樾的行動報告轉給了謝延，並給謝延帶去了一句話。
「這小朋友挺拼，沒想到他真能闖到這。」
謝延翻閱著林江樾的行動報告，向來平靜無波的眸子里泛起一絲漣漪。
——
第一星域周邊一共有五百八十五個防禦空間站，所有進入第一星域的飛船和人員都必須經過防禦空間站的審查，它們就像最忠誠的衛士，守衛著第一星域的安全。
林江樾即使再勇也不敢拿腦袋去試第一星域防禦空間站的威力，同樣的，由於這里被守得像鐵桶一樣，追殺他的人也終於消停了。
沒有那些煩人的蒼蠅，林江樾輕松不少。
「也不知道一直跟在我們身後的人能不能從那些廢物嘴里查出點什麼。」林江樾不是傻子，他早就覺察出有另一股力量一直在暗中觀察他，還跟在他後面掃尾撿漏。
賈伊詢問道：「您為什麼不順便將第三方揪出來呢？」
「沒必要，中途他們有幾次機會可以對我下黑手，但都沒有動手，所以他們應該不是我們的敵人，可能是監視者……」林江樾眼見著行人通道閘口就在眼前，也不再把重點放在那些人身上，而是問道，「我們的通行證做得怎麼樣了？」
賈伊道：「我已經將您需要的身份信息發送到您的通訊手環里了。」
林江樾看了一眼他和賈伊的身份，納悶道：「我是家政師我能理解，你是哪門子育兒師？」
賈伊慈祥地看著林江樾：「我的確擁有豐富的育兒經驗。」
林江樾：「……」
我能活到現在，靠的是堅強和運氣！絕不是你扯淡的育兒經驗！
第一星域的防禦空間站雖然繁忙卻井然有序，每天在這里起降的飛船數以萬計。
一眼望過去，行人通道處的閘口多到望不到盡頭。
林江樾和賈伊一起排在了其中一處閘口前。
守衛審核著林江樾的通行證：「瑞莫茨星的家政師？」
林江樾自豪道：「是的，我非常擅長收拾垃圾。」
不管是撿廢品還是收拾「垃圾人」，他都是一流的。
根據《銀河帝國出入境管理》的規定，每個人的通行證上都會有該名人員的名字、年齡、性別、職業等基本信息，同時他們的航行時間也會記錄在通行證上。
守衛算是接受了林江樾的解釋，他繼續檢查著通行證上的時間：「你來自第九星域的第十二星區？」
林江樾唇角揚起，展現著自己親切友善的笑容：「是的。」
守衛又低頭檢查了一遍通行證，再看了一眼林江樾，隨後他朝旁邊的人示意了一下，瞬間，十道激光對準了林江樾的腦袋。
守衛嚴厲盤問道：「從第九星域到我們這最起碼也要一個月，你是怎麼在短短三天的時間里到達的？」
林江樾在心里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是他大意了，居然忘記把時間也改改。
守衛擡高了音調逼問道：「說！」
林江樾正想著該怎麼解釋才能避免被激光槍打成馬蜂窩。
同時，他身後的賈伊也進入了戒備狀態。
這時通行道的另一頭出現了兩個人，走在前面的那個人高高瘦瘦，戴著個眼鏡，腳步匆匆，神色有幾分急躁；他後面跟著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這男人身形高挑，步伐沈穩，一雙黑眸像是最沈靜的夜。
林江樾的目光越過前面那人，直勾勾落在了後面那人的身上。
「我是雷煦安，這是我和他們的通行證。」雷煦安將由陸決親自簽發的通行證遞給了守衛，守衛檢查確認無誤後，畢恭畢敬地點了點頭，然後給林江樾和賈伊放了行。
「你好，我是謝延的朋友。」雷煦安上下打量著林江樾，驚訝又佩服地說，「你居然真的來到了第一星域，歡迎你的到來。」
林江樾心不在焉地說了「你好，嗯嗯，謝謝」，雖然他在和雷煦安說話，但他的視線始終專注在那戴著面具的男人身上。
為了挽回林江樾的失禮，賈伊主動握住雷煦安的手，熱情道：「您好，我叫賈伊，非常高興認識您。」
雷煦安驚訝地說：「你是機器人？」
雖然賈伊的外表和人類無二，就連皮膚的觸感都一模一樣，但他沒有人類的體溫，所以人一旦接觸到他，立刻就能察覺出他的不同。
賈伊道：「是的。」
雷煦安被賈伊勾起了好奇心，一下也顧不上林江樾，他繞著賈伊轉：「你真是我見過最逼真的機器人了，你的皮膚是液態晶做成的嗎？也不完全像……」
賈伊自我介紹道：「準確地說，我的皮膚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分是液態晶。」
林江樾沒理會這兩人的「學術交流」，徑自向那沈默的男人走去。
男人抱臂倚著柱子，冷淡的目光落在林江樾身上，仿佛下落的雨滴，依然冰冰涼涼的，但似乎和往日又有點不同。
林江樾挑了挑眉問：「謝隊長，久別重逢，你不熱烈歡迎就算了，裝什麼酷？」
謝延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著林江樾。
林江樾道：「你既然能出來，怎麼不多走兩步去接我？害得我那麼狼狽。」
謝延淡淡道：「你不是等著人去救的小公主。」
林江樾嘿嘿笑了笑，揶揄道：「那是，我是來救小公主的勇士。」
末了，林江樾還要故意問謝延一句：「是吧？」
謝延：「。」
「你——」林江樾正要說話，笑吟吟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謝延右手的手環上時，他臉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
這種手環又稱電子手銬，里面裝了追蹤器，是專門用來監視犯人的，可現在它戴在了謝延手上。
震驚，窩火，憋屈等心情湧上林江樾的心頭，這一瞬間，剩下的調侃他一句都說不出來了，他楞怔了好一會兒，最終別過視線，不再去看謝延的手。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喧鬧聲。
林江樾順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居然是一群人正舉著橫幅在遊行。
「我們要公正，我們要正義，我們要求審判謝延！」
「抗議塞斯星司法不公！」
「屠夫不除，人神共憤！」
在「屠夫」的下方赫然掛著謝延的照片。
這些標語就像冰冷的水，將林江樾澆了個透心涼，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直躥了上來，林江樾眼里的震驚化為憤怒，他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卻被謝延拉住了手腕。
林江樾回過頭，對上謝延那雙平靜的黑眸，深不見底的眼瞳中仿佛空無一物。
從他手腕處傳來的觸感是熱的，但說話人的聲音卻是淡漠的。
「走。」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0章 兩人同居
那些遊行的人正好擋在通道口， 林江樾和謝延要進入飛船通行道，就必須經過那些人。
成功抵達第一星域的喜悅被這一樁樁事件沖淡，林江樾的精神體氣呼呼地跑了出來。讓謝延驚訝的是， 這次林江樾的精神體沒有再偽裝， 是它本來的模樣。
獅子貓蹲在地上，藍色的眼睛像是覆著一層冰，冷冷盯著那些人。
對方領頭的人感到一絲不明冷意，本能地縮了縮脖子。
獅子貓站了起來， 無聲無息地向那些人走去。
這時小黑龍出現，用尾巴溫柔地鉤住了生氣的獅子貓。
獅子貓擡起頭， 望著小黑龍， 又氣又急還很委屈地「喵」了一聲，毛茸茸的大尾巴煩躁地掃了掃。
謝延回頭看著林江樾，低聲提醒道：「別亂來。」
他話音一落地， 小黑龍就消失了。
林江樾察覺到周圍還有哨兵守衛， 當他的精神體出現時， 那些守衛都將目光聚在了他和謝延身上。
林江樾忽然意識到謝延這麼低調，甚至還要戴著面具出現，或許就是不想被那些人發現， 以至於又被人拿去做文章。
林江樾垂下眼簾， 難得忍耐一次，收回了自己的精神體。
同時一群持槍守衛整齊地跑了出來，將那些遊行的人團團圍住， 可他們不是來阻止這些人的，而是檢查對方的通行證以及這次遊行的手續。
周圍聚滿了看熱鬧的圍觀者、紅著脖子爭辯的憤怒示威者以及冷漠辦事的執法者， 一切都那麼喧鬧， 塵囂之外的是安靜地從這些人面前走過的林江樾和謝延。
林江樾順著謝延握著他手腕的手， 往上望去。
脊背挺得筆直的謝延就像一棵長在懸崖上的松樹，需要經得起風雪的打壓，也耐得住獨自佇立的寂寞。
他感覺謝延的發尾似乎比以前長了一點，遮掩住了後頸那一塊白皙的皮膚。
林江樾過於灼熱的目光換來謝延又一次回頭，這次他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帶著點困惑。
林江樾微微一笑，跨了一步跟上去與謝延並肩而行，用比較輕松的口吻道：「嘿，來的路上，我的飛船沒了，我好慘的……」
謝延眉目沈靜地看著他，一如既往地沈默。
林江樾賣完慘，奇怪地問：「你怎麼沒點表示？」
如果是以前的謝延，早就打斷他的話，給他結賬了，今天的謝延怎麼跟聽不懂似的？
於是林江樾又強調了一遍：「我的飛船沒了，最好的那艘徹底炸了，在宇宙里孤零零地飄蕩，這都是為了來找你……」
林江樾說著說著，聲音慢慢低了下來，他猶豫地問：「你該不會是沒錢了吧？」
「沒錢」兩個字，林江樾還說得挺小心翼翼。
謝延忽然笑了，這笑意雖然很淡，但他確實是笑了。
林江樾：「？」
他真不懂謝延的笑點在哪，這到底有什麼好笑的？沒錢很恐怖好嗎！謝延怎麼還笑得出來？
其實謝延只是很久沒聽到林江樾說話，現在感覺有點悅耳罷了。
這時雷煦安走了過來，正好聽到林江樾的擔憂，他哈哈哈笑道：「這世上誰都會沒錢，但謝延不會沒錢。飛船沒了沒關系，我們第一星域有的是飛船銷售店，甚至還有很多只能在第一星域買到的飛船，你讓謝延賠你一艘頂好的。」
「嗯。」謝延應承下來。
林江樾宰謝延從不手軟，他遺憾道：「早知道我開一艘，賈伊開一艘，弄兩艘飛船來讓那些家夥炸掉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得到兩艘頂好的飛船了。」
謝延：「。」
雷煦安撲哧一笑，他看謝延那無可奈何的模樣，感覺好朋友算是遇到能制他的人了。
林江樾、謝延和賈伊登上了雷煦安的飛船。作為雷特科技的創始人，雷煦安的飛船別具一格。
然而這次飛船達人林江樾首先去做的不是參觀飛船，而是追著謝延詢問內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會被抓？那些人又是怎麼被殺的？」
謝延擡了擡手，手環中投出一道全息投影。
關於此事的詳細記錄以文字和圖片的形式呈現在林江樾眼前。
返程的哨兵特別行動隊第一隊在行至第三星域時，那十三人的家族委托了一隊賞金獵人，帶著換船申請令聯系到謝延，要求將那十三人挪至他們的飛船，以便讓那十三人得到更好的照顧。
說是照顧，其實只是因為這些人早就受不了謝延飛船上的清苦，一有機會聯系到家人，馬上就哭嚎著讓家人想辦法，給他們換到更好的飛船上去享受罷了。
由於他們的換船申請的手續合法合規，謝延只能答應交接。
交接工作定在第三星域哈蘭帕星附近進行，恰好這時哈蘭帕星的衛星上出現群體哨兵暴走，引發騷亂。因為謝延的飛船正好在附近，他為了盡早解決騷亂，便派宋亦舟他們去支援，自己則帶著這十三人與交接飛船會合。
謝延完成交接離開對方飛船時，正好看到一艘陌生的飛船正緩緩接近交接飛船，但交接飛船與這艘飛船完成了正常對接，所以謝延並未多想。
可謝延在回程途中，收到宋亦舟的消息，在衛星上暴走的是五個紅色盔甲哨兵。
紅色盔甲的特征與林江樾之前在天空之塔遇到的哨兵特征相吻合。
謝延察覺出不對勁，他立刻返航回到接收張宇暄他們的飛船，卻發現這一船的人都被人使用精神力殺害了，只留下一個瘋瘋癲癲躲在駕駛位下的張宇暄。張宇暄一看到謝延就驚恐地叫著謝延的名字。
這時接到報警的哈蘭帕星巡航艦也趕到了，巡航人員登上船時，只見到謝延和瘋了的張宇暄。而接警記錄里記載著交接飛船上的人在報警時，明確提到了「謝延要殺人」，加上瘋了的張宇暄只會叫謝延的名字，謝延自然作為最大的嫌疑人被逮捕起來。
之後，巡航人員在謝延的飛船上搜出他與星際海盜組織「鳳凰」聯絡的秘錄，而且星際海盜組織的頭目稱呼他為「X先生」。
一時間，謝延從剿滅了星際海盜組織「鳳凰」並搗毀了布萊克黑市，不畏強權，押解十三名權貴回塞斯星的英雄，變成了為了掩蓋罪行，殺人滅口的嫌疑犯。
林江樾看完整件事的詳細過程，冷笑一聲：「這些家夥根本不明白，只有在你手上，他們才是最安全的，結果非要多此一舉，把自己的命給葬送了。」
旁邊的雷煦安道：「他們哪有那腦袋瓜去想那麼多啊，你不知道這幾個人死了，塞斯星上鬧出多大的動靜……」
雷煦安故作神秘地向林江樾和賈伊科普著塞斯星的八卦，可林江樾沒有聽進去，他的視線落在了謝延身上。
謝延神情淡然地倚在舷窗邊，凝望著窗外漆黑的宇宙。他自始至終都態度冷淡，好像這件事與他無關一樣。
林江樾向謝延走去：「這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圈套。」
謝延道：「是。」
林江樾道：「在你的飛船上，幕後之人無法下手，所以他在背後說動了那些家族，讓他們申請換船。」
「這人能和這十三人的家族接觸，還能勸動他們，又對你的行程那麼了解，那嫌疑範圍應該很小，你是不是有點頭緒了？」
謝延收回視線，看向林江樾：「歇頓·愛德華。」
林江樾聞言，仔細回憶道：「這麼一說，我想起一件事。之前我在天空之塔見到的那個「X先生」，他的身形和歇頓·愛德華倒是對得上，歇頓那時也恰好在第十二星區，的確有機會和伯得見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是你的老師？」
謝延平靜應道：「嗯。」
林江樾評價道：「你這老師挺狠心啊。」
「在塞斯星，狠心的不止他。」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既然有了懷疑對象，那我們把這家夥抓來對峙？還是去交接飛船上看看，說不定會找到點新線索？或者——」林江樾語速飛快地籌劃著後面的行動。
「回家。」
「啊？」林江樾以為自己聽錯了。
謝延「貼心」地補充道：「休息。」
這一路上，林江樾的確沒有好好休息過，可他怎麼也沒想到身處風暴中心的謝延居然一點不急：「你還想著休息？」
謝延道：「是你要休息。」
林江樾：「……」
賈伊一邊聽雷煦安的科普，一邊還有閒心管閒事，他插嘴道：「我覺得謝先生說得沒錯，您的確需要休息。」
——
他們的飛船大約飛行了半天後，那顆曾經無法觸及的塞斯星出現在林江樾眼前。這顆星球要比他想象中的更為繁華，而作為權力中心的天樞區更是讓林江樾大開眼界。
形形色色的飛車有秩序地在空中穿梭，這些飛車的車軲轆估計都比第十二星區的整架飛車值錢，還有街邊負責清掃的機器人，它們的外殼都比瑞莫茨星的街道幹凈。
林江樾回的是謝延的家——位於天樞區一環，可以鬧中取靜，又能在靜中享受繁華的豪宅。
豪宅位於大樓的一百八十九層，面積有三百多平米，謝延這種凡事從簡的人，家里根本不會有過多的裝飾。
所以那麼大面積的家顯得空蕩蕩的，林江樾覺得自己在里面簡直可以開飛車。
他們一進門，家居智能機器人就愉悅地說：「歡迎回家，我已經為您將室內溫度調至27℃，濕度調至25%，請問今天還需要像昨天一樣，為您準備一杯咖啡嗎？」
謝延道：「兩杯。」
林江樾聽出不對勁來，他問道：「你坐牢是在家里坐？」
謝延極其淡定：「是。」
「呃……」林江樾曾以為，可憐兮兮的謝延正可憐兮兮地住在監獄里，挨著冷，吃著苦，受著餓，無聊的時候只能看著小窗戶外的星星發呆，結果謝延只是舒服地在家里坐牢？
謝延解釋道：「我是嫌疑人，可以申請監視居住。」
林江樾：「哦……」
謝延問：「你很失望？」
林江樾一點不掩飾他想看謝延笑話的心情：「差不多吧，嘿，你都想著幫我準備咖啡了，那是不是也準備了我的房間？」
謝延用眼神示意林江樾跟著自己，至於賈伊則幫著家居智能機器人一起準備咖啡去了。謝延離開時看了賈伊一眼。
林江樾安慰道：「放心，賈伊和每個機器人都能好好相處。走吧走吧，去看我的房間。」
林江樾已經有點迫不及待了。
謝延幫林江樾安排的房間很寬敞，里面所有的用品都是新買的，這間房最舒服的便是有一個大陽台。
林江樾站在門口好奇地往里看了看，床單和枕頭的顏色都和他家里用的一模一樣，這讓他感到無比親切。
林江樾滿足了好奇心，又回過頭詢問謝延：「你的房間在哪？我也想看看。」
然而謝延沒有回答他，只是將他推進房里。
林江樾故意嚷嚷道：「謝隊長，你這人怎麼那麼心急呢？真是一點情趣都沒有，有些事要慢慢來……」
林江樾越說越過火，然而謝延只是微微皺了皺眉。
就在這時，林江樾忽然沒聲了，他的視線落在窗台上的一株小草上。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送你的那棵草？」
謝延「嗯」了一聲，遺憾道：「種不好。」
林江樾笑道：「當然種不好，這小草在我們那就是隨便長在窗頭和石縫里的野草，你給它準備這麼精致的土壤，它肯定水土不服。」
謝延了然：「原來如此。」
林江樾又道：「要是我的飛船還在的話，我從我飛船上掃點塵土都比你們這的土好。」
「不用。」謝延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小盒子，盒子里盛著他從第十二星區帶回來的土，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將小草挪到小盒子里。
謝延眼睫微垂，在眼瞼下拓下一小片陰影。他專注地盯著手里的小草，每個動作都十分輕柔。
林江樾將謝延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看一個男人換土看得這麼津津有味。
屋內的氣氛靜謐溫馨，這氛圍讓林江樾覺得有些困了。
此時謝延的通訊手環振了振，他掃了一眼上面的信息，淡淡道：「陛下要見你。」
林江樾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現在？」
謝延道：「我跟他說明天。」
林江樾哈欠只打了一半，整個人都楞住了，謝延讓皇帝等著？
林江樾差點大笑出聲：「行啊，謝隊長，你可真猖狂。」
謝延道：「明天見到陛下，無論他安排你做什麼事，你都可以拒絕。」
林江樾用腳指頭猜也猜得到陸決召見他的大概目的，然而謝延卻想讓他拒絕。
林江樾的身體往旁邊倒了倒，斜斜倚著墻壁，慢條斯理地問：「然後呢？」
謝延淡淡道：「回去。」
林江樾：「？」
林江樾挑了挑眉：「就這樣回去？謝延，你以為我大老遠跑過來，是為了玩？」
謝延冷薄的嘴唇翕動，正想說話……
林江樾忽然擡起手，重重搭在了謝延的肩膀上，這一舉動阻止了謝延說話。
接著，林江樾的另一只手扶在謝延的腰側，然後將謝延往外推了推，自動感應門打開，塞斯星的風呼呼灌入室內，窗簾隨風而動。
謝延一路往後退，直至林江樾將他按在陽台邊緣。
謝延的後腰抵在石台上，身後是城市迷離的五色霓光，飛車在空中自由穿梭，遠處大樓映著海浪的全息投影，自由的鯤從海中一躍而起，海浪翻湧，波瀾壯闊。
林江樾輕快一笑，傾身壓向謝延，溫熱的氣息湊到他耳邊。
柔和的月色中，璀璨的星光下，向來平靜無波的心里，響起林江樾帶著輕盈笑意的聲音。
「你應該說，「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作者有話說：
我果然還是擅長兩人相處的甜蜜戲碼，後面要寫一些老元帥、歇頓和皇帝他們了，簡直頭禿，我打個預防針，作者很菜——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1章 精神融合
林江樾察覺到謝延在掙紮， 所以他加重了手上控制的力道，上揚的眉毛里帶著絲絲得意，不知道為什麼， 他十分喜歡這種壓制謝延的感覺。
不過林江樾還沒得意夠一秒， 就感覺到一股浩瀚的精神力如同海水一般裹住了自己。
他清楚，謝延開始反擊了。
林江樾眼里的笑意不減，對於謝延的反擊，他有點期待和興奮。
林江樾凝聚著自己的精神力去抵擋， 可輕柔的海水輕而易舉地穿過了他築起的防禦。
林江樾眼里露出一絲驚訝，他發現他沒有再像以前那般抵觸謝延精神力的侵襲， 甚至開始不由自主地接受。
風夾雜著海水潮濕的氣味以及輕淺的香味， 如同熱浪席般卷著林江樾。
頂級哨兵的精神力與頂級向導的精神力產生了共鳴。
默契的精神力融合讓林江樾感覺自己的精神海與身體都得到了愜意的滋養。
他像一只被摸得很舒服的大貓，情不自禁地瞇起了眼，全身都放松下來。
就在林江樾麻痹大意的這一瞬， 形勢馬上反轉， 林江樾的手腕被謝延握住， 然後整個人被反扣在冰涼的石台上。
林江樾的左手被扣在腰後，右手則被謝延死死按著。
林江樾：「……」
從天堂到凡間只需半秒，林江樾的胸口貼著有點粗糙的石面， 嘴里輕哼道：「誒誒， 你輕點，我手疼！」
「肩膀也疼！」林江樾裝模作樣地喊道。
身後的人似乎並未因林江樾喊疼而產生半分憐憫，就連說話的聲音都依然淡漠。
「疼可以讓你記憶深刻點。」
林江樾感覺謝延壓了上來， 幾乎是以整個身體的力量在桎梏他。
然而他哪是那麼輕易認輸的人，他曲起腿準備偷襲謝延， 但他的腿被謝延格擋住， 還被強行往外撇了撇， 謝延幾乎是嵌進了他兩條腿之間。
不知為何，林江樾居然感覺石台突然變得更冰冷更粗糙了，他瑟縮了一下，沒有再輕舉妄動。
謝延的精神力繼續繾綣地纏繞上來，這次林江樾憋著一股氣和謝延鬥爭。
林江樾畢竟是頂級哨兵，他真有心抵抗，謝延一時半會兒也沒有辦法找到突破口。
兩人的精神力既在融合又在抵觸，十分膠著。
謝延微皺著眉頭，唇線緊繃，他在林江樾耳邊輕聲道：「讓我進去。」
謝延的嗓音有點啞，像是柳葉條掃過林江樾的心頭，讓他的身體一陣酥麻。
林江樾微微一楞，原本築起的城墻瞬間崩潰。
海水湧入林江樾的意識海，與林江樾的世界融合在一起。
過了不知道多久，謝延冷淡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的精神圖景比上次健康。」
謝延平靜的語氣就好像他只是在履行向導的職責，盡心盡力地幫問題哨兵做疏導。
健康？我讓你進來，你就這麼一句狗屁評價？
林江樾的精神圖景里突然跳出一只巨大的白色獅子貓，朝著海浪里的黑龍就是一爪子過去。
黑龍和海水跑得很快，一下就撤出了他的精神圖景。
「健康，當然健康了，我不做偽裝了，還天天都放那家夥出來曬太陽。」林江樾哼道，「不過謝隊長，哪有向導把人按在陽台上做精神梳理的？」
謝延沒有動。
林江樾想了想，放軟了語氣道：「謝隊長，我冷。」
謝延家陽台的欄桿是石材質地，的確很冷，甚至還有點粗糙。
林江樾的身體貼在石台上，隔著衣服他都能清晰感受到石台表面的顆粒感，這顆粒感正一點點摩擦著他的皮膚，折磨著他的神經。
可這會兒林江樾明明放軟了態度，卻似乎沒有得到很好的效果。
在謝延的調控下，哨兵的五感越來越敏銳。
他感覺到謝延溫熱的身體正緊緊貼著他的後背，那里變得滾燙起來，仿佛燃起了一簇簇火，他的皮膚似乎變薄變脆弱了，握著他手腕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原來的手腕處赫然有一圈紅色的指痕。
林江樾感覺謝延的手覆蓋在了他的手背上，來自對方指腹的摩擦讓他本能地輕喘了一聲，意識到方才那一聲有多曖昧的林江樾心跳快了起來。
禁錮在他身後的力量忽然松開了。
風吹在林江樾的後背上，帶走了殘留的余溫，他忽然覺得更冷了。
他回過頭，看見謝延正低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
哇，明明剛才落下風的是他，怎麼謝延反而一臉輸了的震驚模樣。
夜色更深了，城市中閃爍的霓光逐漸淡了下去，就連空中穿梭的飛車也越來越少，繁華的城市正逐漸沈睡。
林江樾的心跳跟隨夜色慢慢靜了下來，他轉動著手腕，往後一靠，雙手的手肘撐著石台，向天上望了望，呢喃道：「塞斯星的夜空……」
林江樾的視線慢慢像流星慢慢落在謝延身上：「真美。」
謝延擡起眼睫看向他，對上那雙漆黑的眼睛後，林江樾欲蓋彌彰地轉過身去：「塞斯星的景色也很美。」
謝延走上前，站在林江樾身邊與他一起眺望著這座城市。
謝延注視著夜幕中的城市：「好像是的。」
林江樾疑惑地問：「好像？」
謝延道：「第一次欣賞。」
林江樾覺得簡直離譜，不過他想想以謝延的性格，這好像也不離譜。
「這麼說，能和你一起欣賞風景，是我的榮幸啰？」林江樾伸手想去攬謝延的肩。
謝延擡起一只手擋住林江樾，淡漠地說：「老實點。」
謝延的冷漠和警告可嚇不到林江樾，林江樾嘿嘿一笑，反手一轉將他的手壓了下去，然後幹脆整個人倚在謝延身上。
得逞的林江樾擡起眼簾望著謝延，滿臉得意和挑釁：「有本事你再調高我身體的敏感度，我不保證這次會發生什麼。」
謝延看著眼前人明媚的神采，他的眸色似乎深了些。
林江樾注視著謝延，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並無意識地舔了舔嘴唇。
風吹動窗簾，溫柔的月色照在兩人的臉上，泛著柔和的光。
這時臥室里傳來賈伊不合適宜的聲音：「請問我們可以送咖啡了嗎？這咖啡再不喝，就要錯過最佳的品嘗溫度了。」
林江樾像被謝延刺到了一樣，突然彈了彈，他撤開身回頭看著屋里的賈伊和家居機器人，它們十分敬業地一手端著咖啡，一手端著牛奶。
林江樾對上賈伊面帶微笑的眼神，莫名其妙的有點心虛，就好像早戀被父母抓到的孩子一樣。
——
林江樾喝完咖啡就休息了，不過他在床上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只能歸結於謝延的咖啡太猛了，早知道不喝了。
後來他躺著躺著又覺得有點熱，他實在覺得煩，幹脆起來做了兩百個仰臥起坐才上床睡覺。
這種身體疲倦法很管用，林江樾再次上床睡覺時終於睡得著了。
作者有話說：
誰說我們謝隊不能幹！
今天我掉血BUFF中，太痛了，痛的都吐了，腦子也嗡嗡的，掏出一盒布洛芬，它還過期了！本來還想一口氣寫到見皇帝，走劇情的，但寫不了太多，先這樣吧。
第72章 醒不了了
第二天， 林江樾和獅子貓一起沒精打采地出現在臥室門口，獅子貓還半貼著林江樾的腿，一副沒睡夠的模樣。
賈伊準時出現， 禮貌地打招呼道：「早上好。」
林江樾抓了抓亂卷起來的頭發， 含糊地應了一聲「早」。
獅子貓也瞇著眼「喵嗚」了一聲，然後繼續用腦袋貼著林江樾，將他當枕頭。
賈伊道：「您昨晚的睡眠時間不足五個小時。是否需要我為您高歌一曲，提提神？」
林江樾雖然精神萎靡， 但警惕心還是夠的，他馬上道：「不用。」
賈伊不死心地問：「那是否需要我為您高歌一曲， 當助助興？」
林江樾堅決拒絕道：「真不用！」
賈伊遺憾地戳了戳手指：「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為您高歌一曲。」
「希望沒有那一天。」林江樾無情地斷了賈伊的念想， 然後轉移話題，「謝延呢？」
「謝先生剛回來，現在正在為您準備早餐， 他的廚藝看上去還不錯。」
林江樾挑了挑眉， 這一大早的， 謝延還能去哪？
後面又聽到謝延在做早餐，他眼睛一亮，關注焦點馬上轉移， 就連他的獅子貓都好奇地歪著腦袋， 搖了搖尾巴。
「做早餐？哈哈，我要去看看我們謝隊長怎麼個賢惠法。」林江樾來了精神和興趣。
林江樾好奇地往廚房走去，隔著玻璃門， 他看到蒸騰的熱氣和微熹的光線中，謝延被光照得透亮發光又帶著點朦朧感， 鍋子里的食物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香味輕盈地浮動在空氣中， 滿是溫馨的味道。
林江樾看了好一會兒，才推開玻璃門打破了這寧靜，同時香氣撲面而來，讓人聞了都感到餓。
他倚著門框，笑著揶揄道：「我還以為你會請我喝營養液呢。」
他開口嘲諷時，獅子貓已經高興地走過去貼貼謝延了。
謝延擡頭看了林江樾一眼，然後彎腰揉了揉獅子貓的腦袋。
哨兵願意將精神體放出來，一是為了巡邏領地，二是為了放松，看獅子貓的狀態就知道，它是出來放松的，這說明林江樾在這里很有安全感。
果不其然，獅子貓繞著謝延轉了幾圈就跑去外面的沙發上，仰著毛茸茸的肚子曬太陽補覺了。
謝延也沒攔著它，而是直起腰問它的主人：「你想喝營養液？」
林江樾被反將一軍，也不惱火，而是打蛇上棍地說：「我想不想不重要，到我知道謝隊長是舍不得讓我喝那鬼玩意的。」
謝延不置可否，而是問道：「你為什麼不願意讓賈伊唱歌？」
「你耳朵這麼靈？這都能聽到？」林江樾回頭看了看，確定賈伊不在身後，才小聲吐槽道：「賈伊唱歌和他做飯一樣，要命。」
賈伊神出鬼沒地站在廚房門口，直言不諱地說：「我聽到了。」
林江樾嘴硬道：「聽到了又怎麼樣？」
賈伊道：「我只是覺得您的形容稍微誇張了一點。」
林江樾狡辯道：「那是藝術，說話總需要一點藝術加工的。」
賈伊不認同道：「人類將藝術用在說話上是錯誤的行為。」
林江樾和賈伊你一言我一語，爭的很來勁，也為謝延向來清冷的家里增添了幾分熱鬧。
林江樾趕賈伊出去：「你哪那麼多廢話，去外面曬太陽。」
賈伊神秘一笑，他這笑的樣子是學林江樾的，有點沒學好，所以並不神秘而是充滿詭秘：「那我不耽誤二位相處了。」
林江樾：「……」
待賈伊離開後，林江樾深吸一口氣道：「這家夥有時聰明起來不像個AI。」
謝延將早餐放進碟子里，遞給林江樾。
他倆都不是講究人，謝延是因為長年在外執行任務，早就習慣了不講究，林江樾是整天懶洋洋的，壓根不講究。
所以他倆端著盤子，靠著廚房的台面，一邊吃早餐一邊聊著賈伊。
謝延淡淡道：「賈伊比我見過的任何AI都聰明。」
在第十二星區的時候，謝延就發現了賈伊不同尋常，可顧慮到這涉及林江樾的身世和隱私。
所以他一直未挑明，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林江樾來到了第一星域，有些事還是敞開說比較好。
林江樾不傻，聽得出謝延話里的意思，既然賈伊一點都不普通，那將賈伊送給他的父母更不普通，說不定他的身世還牽扯出許多新問題。
林江樾坦誠道：「其實我這次來也想順便查查我父母的事。」
謝延停下吃早餐的動作，靜靜看著林江樾。
「我決定來第一星域後，賈伊給我播放了一段我父親的留言，所以我想無論是我父母還是賈伊，或許都來自第一星域……」林江樾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盤子底部，試探性地問道，「我想解決你的事情後，還能在你這借住一段時間。」
「可以。」
「謝隊長，你可真是個爽快人！」
謝延建議道：「你可以讓賈伊跟著雷煦安，他或許可以從賈伊的制造材料上找到線索。」
「算了，別想了，從賈伊身上撬不出線索，不過我倒是可以讓賈伊跟著雷煦安學習一下，順便讓他研究一下買什麼飛船。」林江樾美滋滋地盤算著。
晨光中，他打著小算盤的模樣落在謝延眼里也格外明亮耀眼。
林江樾就是這樣，無論遇到什麼麻煩，他都很樂觀。
——
林江樾和謝延吃完早餐，便一起乘坐飛車前往天樞區那棟最高的大樓。
那棟高聳入雲的大樓，其名為雲景樓，是塞斯星的權力中心，也是陸決的住處。
遠遠看去，雲景樓最惹人矚目的便是它的空中瀑布，陸決約他們見面的地點便在那。
從空中瀑布往上，都是陸決的私人領地。
謝延開著飛車，朝空中瀑布台飛去。
路上，他們接到了來自M19星的通訊連接，接通後，全息投影那頭出現了白歌的臉。
白歌一看到林江樾和謝延，便開心道：「真高興看到你倆在一起。」
這話其實有歧義，但林江樾是任何話都能接，他笑瞇瞇地開著玩笑：「謝延還沒答應呢。」
白歌本來沒那意思，但現在他被林江樾搞糊塗了，以為這兩人有點那意思：「啊？你們……」
林江樾接話道：「啊，對，我們……」
謝延把林江樾推出通話鏡頭，淡漠道：「說正事。」
謝延想把手收回來，卻發現林江樾緊緊拉住了他的手，不讓他動半分，他看了過去，只見林江樾笑吟吟的，一臉嘚瑟。
那頭的白歌如夢初醒，拍了拍腦袋道：「哦，對！是這樣的，之前林江樾離開的時候不是讓我把殘屍的基因和馬庫·愛德華做對比嗎？對上了，那屍塊就是他的。」
「可是我們找遍了洞里也沒找到其他哨兵的屍塊，別說屍塊了，就連肉渣都沒有，全被吃得幹幹凈凈，這不是很奇怪嗎？」
林江樾抱著謝延的手，擠進鏡頭道：「這說明馬庫·愛德華真的不好吃。」
「其實可能還真是這樣。」白歌拿出一份檢測報告道，「我分析了馬庫·愛德華的屍體，發現他的屍體體內殘留了和第三層礦洞紅色礦石一樣的物質，他或許早就接觸過這種物質了。」
林江樾和謝延相視一眼。
白歌繼續道：「還有我在第三層礦洞發現的實驗室，雖然早就被廢棄，但從這里的布局和被遺棄的器皿來看，我大致能推斷出，他們是在做……人體實驗。」
林江樾和謝延經歷過那麼多事，如今聽了白歌的猜測，倒不感到意外，他們只擔心幕後主使有更大的陰謀。
「這次最重要的發現就是這兩點了，所以我馬上聯系你倆，告訴你們一聲，進一步的補充報告我寫完後再交上去。」
「多謝。」謝延提醒道，「注意安全。」
白歌甜蜜地說：「放心，萊博會保護我的。」
雙方結束通訊，謝延感覺自己手腕上的監視手銬動了動，他看向還抱著他手的林江樾。
林江樾皺著眉，嫌棄地說：「它不應該在你手腕上。」
謝延淡淡道：「無礙。」
謝延還是那般雲淡風輕的態度，這讓林江樾越發想看到謝延失態的樣子。
林江樾望著謝延，他感覺自己的心跳的有點快，那句他還未說出口的話在他心口跳得厲害——謝隊長，我也會保護你的。
林江樾張了張嘴唇，正想說話，卻聽謝延忽然道：「到了。」
「哦。」林江樾訕訕地摸摸臉，他松開了謝延的手，然後把話暫時憋了回去。
謝延誤以為他緊張和不安，便安慰道：「別擔心。」
——
林江樾原以為銀河帝國的最高統治者應該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那才像個皇帝。
不過等他見到對方時，卻看到對方正親自蹲在水池邊撈魚。
這和他想象中皇帝的模樣大相徑庭。
「你們來了？」陸決朝兩人招了招手，親切地說，「來看看，想要哪條魚，我撈上來來，咱們中午吃。」
林江樾：「……」
謝延也沒給陸決面子，直接拒絕道：「我們不吃。」
林江樾一聽，有點急了，我還沒表態呢，你怎麼幫我拒絕了？
然後他就聽到謝延小聲地說：「不好吃。」
林江樾馬上不吱聲了，也不饞那肥肥的魚了。
陸決見兩人都沒興趣吃魚，只能作罷。
他笑瞇瞇地拍拍手，站起身，在轉身的一瞬，他臉上親切的笑意就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厲，他銳利的雙眸上下打量著林江樾。
這一次對視，林江樾感受到了很強烈的威壓感，不過他能確定陸決的審視並無惡意。
當陸決的視線落在林江樾腰上的槍時，眼底劃過一絲驚訝，他甚至轉開視線看了旁邊的謝延一眼。
林江樾下意識地摸了摸那把槍，難道謝延送他槍，這皇帝老爹吃醋生氣了？
陸決示意兩人坐下，道：「我們長話短說吧。」
看樣子陸決不打算追問槍的事。
林江樾倒也不在意，反正槍是謝延送的，又不是他槍的，陸決真生氣了，把謝延推出去好了，現在陸決讓他坐，他就坐了，他見謝延還站在那，便拉著謝延一起坐下。
謝延沒有拒絕，順勢坐下。
陸決可沒放過他倆之間這個小動作，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謝延一眼。
三人面前的桌子上擺著一些小點心，都是林江樾沒見過的，他又聽到陸決說：「你們過來的早，吃了嗎？沒吃的話，吃點？」
林江樾一聽，那他就不客氣了，說了句「謝謝」就開吃，一點沒跟陸決客氣。
林江樾這吃吃喝喝的放松模樣，簡直比謝延還放松，讓外人看了，還真一下分不清誰才是陸決的樣子。
陸決反倒挺喜歡林江樾這樣子，但凡長大後的謝延有林江樾三分活潑，他也滿意了。
「我相信謝延該說的也都跟你說了，目前整件事最大的嫌疑對象就是歇頓·愛德華，而他背後或許是邁倫·愛德華老元帥，也或許……還有其他人。」
「這就需要你和謝延繼續調查了。無論是誰，我相信既然你可以單槍匹馬來塞斯星，自然也能順利找到他們的老巢，關於他們的老巢和實驗室，我這有點線索，如果……」陸決看了謝延一眼，才繼續道，「如果你願意幫忙，我便告訴你，如果你不願意，你就走吧。」
林江樾可沒錯過陸決看謝延的那一眼，他轉過頭去瞪謝延，謝延也轉過頭，望向另一個方向。
林江樾「嘖」了一聲道：「接這活兒也沒問題，不過我想問，為什麼找我？您手下應該也有很多厲害的哨兵吧？」
陸決道：「因為你是局外人。」
陸決走到空中瀑布台邊緣，俯視著整個天樞區：「整個塞斯星，無論是我對那些家夥，還是那些家夥對我，都無比了解，交起手來甚至沒有一點驚喜。可你不一樣，你不僅強，還來自遙遠的M19星，沒有人了解你。」
「所以你是最好的助力。」
林江樾嘚瑟道：「聽上去好像真是那麼回事。」
林江樾微笑著剛想比個點鈔的動作，但想著面前這人畢竟皇帝，他還是要收斂點，於是他又收回手，規矩道：「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討論一下雇傭金？」
陸決：「？」
皇帝第一次遇到有人跟他談錢。
林江樾大方道：「鑒於是第一次合作，您還是謝延的養父，我可以算便宜點，就當交個朋友。」
「蛤？？」陸決看向謝延，難以置信地無聲詢問，他這是在跟我要錢？
謝延點頭道：「要給錢的。」
陸決：「……」
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兒。
在謝延的「幫助」下，林江樾順利和陸決談好價碼，定金一秒到賬，他看著通訊手環里的余額，心里美滋滋。
不管怎麼樣，至少陸決付錢和謝延一樣爽快。
只要付錢爽快，就是好人。
林江樾心情愉悅地擡起頭，正好看到謝延居住的那棟樓，他忽然生出了點雄心壯志。
於是用手肘撞了撞謝延的胳膊，擡了擡下巴指著那棟豪華大樓，問道：「如果我想在你那棟樓買間房子，我還差多少錢？」
謝延拍了拍林江樾的頭：「醒醒。」
林江樾深受打擊，直接用腦袋撞了撞謝延的手，氣道：「醒不了了！」
陸決看著謝延和林江樾並肩站在那，美好的晨光灑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他心神一陣恍惚，就好像透過他們看到了過往，那時也有一個人陪著他站在同樣的位置。
陸決向眼前的兩道身影走了過去，那兩道身影同時轉過身看向他。
他看著眼前的林江樾和謝延，忽然醒了。
陸決道：「謝延，我還有話跟你說。」
林江樾拍拍謝延的肩膀道：「我去飛車上等你。」
話是這麼說，可等林江樾出去後，他才想起他沒有啟動器，無法啟動飛車，只能百無聊賴地繞著謝延的飛車轉，研究著飛車的外部構造。
不一會兒，謝延就出來了，他立刻朝謝延招招手，問道：「嘿，回去能由我開車嗎？」
謝延走到林江樾面前，黑沈沈的目光注視著林江樾。
林江樾察覺出謝延有點不對勁，疑惑地問：「怎麼了？」
謝延看了林江樾半晌，忽然環住了林江樾的腰，輕輕抱住了他，然後將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這可把林江樾驚到了，他有點手足無措地拍著謝延的後背。
作者有話說：
林江樾：皇帝找我辦事也要收費，童叟無欺；
微博ID：小漫努力日更中；
如果以後還有被哢嚓，我就改到那邊去，因為有時感覺有些詞語改了，沒味道。
第73章 嗯嗯喵喵
林江樾原以為看到謝延失態， 他會幸災樂禍，然後再看戲似的調侃幾句，可等真的到了這刻， 他發現自己反而是擔憂和無措更多點。
林江樾擔心得就連獅子貓都鉆了出來， 大貓貓趴在林江樾背後，伸長了毛茸茸的身體，試圖用爪子去拍拍情緒低落的謝延，想要安慰他。
謝延看著獅子貓那藍汪汪的眼睛， 腦海里不斷回響著方才陸決跟他說的話。
「你母親當年有一位摯交，她是科學研究院基因生物室的高級研究員， 叫蘇清悅， 當年你母親應該就是委托她幫忙調查「病毒」樣本，在你父母出事後，她和她的丈夫也出事了。」
「她的丈夫叫林恒， 是AI領域頂尖專家， 他們去世時有一個一歲的孩子， 林恒特意將這個孩子的全部信息抹掉了，甚至連一家三口的合影也抹掉了……可他們夫妻的信息還在。」
陸決話音一落，一張蘇清悅和林恒夫妻的照片出現在謝延眼前。
照片里的夫妻幸福地依偎在一起， 蘇清悅有一雙漂亮的藍眼睛， 眉眼與林江樾有幾分相似，而林恒笑起來時，在氣質和神態上也和林江樾十分像。
謝延看著這張照片， 慢慢握緊了拳頭，他的指關節比他的臉色還要蒼白。
如果說林江樾真是蘇清悅和林恒的孩子， 那林江樾可能是受謝延父母牽連才成為孤兒的。
「當然僅靠照片和年齡來推測林江樾的身世， 還是太武斷了， 最好的確定方法是檢測比對DNA。」陸決拍了拍謝延的肩膀，「雖然現在還沒有最終定論，但你們馬上要一起執行任務，這件事是埋在你倆之間隨時會爆炸的隱形炸彈，我將這些告訴你，是希望你心里有個準備。」
謝延垂下眼睫，掩飾著眼眸里湧動的晦暗情緒。
——
「謝延？咳，你還要抱多久？」
一道清朗的聲音將謝延從晦暗的回憶中拉回現實世界。
回過神的謝延身體微微一僵，但依然沒有放開，似乎十分眷念林江樾的氣息。
倒也不是林江樾不讓謝延抱，而是當謝延這麼抱著他的時候，他發現兩人之間那一點點身高差忽然變得過於明顯，現在完全是他被謝延抱在懷里，而不是他抱著謝延。
好勝心和自尊心都很強的林江樾有點小小的不服氣，他想象中應該是他霸氣地抱著謝延。
過了片刻，謝延放開了林江樾，獅子貓迅速「哼哼嗯嗯喵喵」著跳到了謝延身上，占據了他的懷抱，然後用腦袋去頂謝延的手。
林江樾拍了拍不安分的貓腦袋，奇怪地問：「你們聊了點什麼？怎麼你一出來情緒就很不對勁？」
謝延還是一如既往地沈默，他雖然不說話，但摸貓的動作可沒停。
他越是這樣沈默，林江樾越是好奇，同時在他內心也浮起了一絲不安。
林江樾抿了抿嘴唇，又叫了一聲：「謝延？」
「喂，別摸貓了，回答我。」林江樾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謝延停下摸貓腦袋的手，擡起眼簾看著林江樾。
謝延無意對林江樾隱瞞任何事，尤其這件事還涉及林江樾的父母，他更不能故意隱瞞。
可一來他還沒想好該如何向林江樾說明這件事，二來林江樾究竟是不是林恒和蘇清悅的孩子還需要進行進一步的DNA確認，所以現下似乎不是談這事的好時機。
就在謝延猶豫之時，他的通訊手環振了振，是科米爾發來的消息。
林江樾見謝延臉色沈了沈：「又出什麼事了？」
謝延皺眉道：「亞沙納爾星、北爾曼堡星和波不山星接連出現動亂，宋亦舟他們失蹤了。」
林江樾楞了楞：「我沒記錯的話，我們的目標地就在這幾個星球附近？」
「是。」謝延快步登上飛車，「走。」
林江樾也不敢再耽擱，迅速跳上飛車。他剛坐定，飛車就如同離弦的箭一樣飛了出去。
林江樾安慰道：「你別太擔心，宋亦舟他們都是很厲害的哨兵，相信他們能保護好自己。」
謝延點了點頭，他相信每個下屬的能力。
林江樾又道：「再說現在我們去了，肯定能救出他們。」
「我們？」
「對啊，不然呢？不是我們還能是「誰們」？」林江樾嘿了一聲，道，「謝隊長你還想找哪個哨兵跟你去？我可是皇帝認證過能力，還花錢請來的哦-你現在能依靠和信任的哨兵只有我了吧？」
謝延看了一眼得意揚揚的林江樾，啞聲道：「希望。」
「什麼？！」林江樾像他的獅子貓一樣奓毛了，他伸手想去摸摸看謝延有沒有心，他都不遠萬里跑到塞斯星來了，還懷疑他的能力？
林江樾氣急敗壞地問：「你是覺得我沒能力，還是覺得——」
謝延輕聲解釋道：「希望我們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如今的謝延心里有了一根拔不掉也咽不下的刺。
林江樾怔了怔，伸出去的手立刻掉轉了一個方向，訕訕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啊，我還以為你是質疑我的能力，只能祈禱，「希望」我能幫上忙呢。」
林江樾嘀咕道：「你這家夥說話能不能別大喘氣？一次說完不好嗎？」
林江樾抱怨完，又往椅背上一靠：「唉，我原來還想在塞斯星上快樂幾天，沒想到馬上又要去執行任務了，我真是勞碌命。等這趟我們救回你的手下，處理完你的冤情，我一定要好好逛逛塞斯星，你給我當導遊哦？哦，對了，順便呢，我再去挖挖我父母藏著掖著的小秘密……」
林江樾把一切都想得很美好很順利，這種期盼如同車窗外的晨光，每一縷光線都是清澈透亮的。
林江樾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謝延的回答，他疑惑地叫道：「謝延？」
謝延回過神才應道：「好。」
「你怎麼老走神？還在想你養父找你談的話？」林江樾簡單的頭腦開始高速運轉，「你養父剛才叫你進去，該不會是向你逼婚吧？」
林江樾腦洞大開，忽然坐直了身體，緊張地等答案。
謝延：「沒有。」
林江樾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氣，然後又優哉遊哉地靠了回去。
林江樾和謝延離開雲景樓後，陸決一直望著他們的飛車，直到飛車消失在視野內。
陸決嘆了一口氣，如果林江樾真是林恒和蘇清悅的孩子，那謝延和林江樾的糾葛早就在二十多年前開始了，即使隔著幾千光年的距離，這兩人最終還是遇上了。
林江樾還收下了謝延送的槍，這或許就是謝熠所說的命運吧。
——
根據陸決收到的所有線索，他推斷出，邁倫·愛德華應該一直在暗中進行哨兵實驗，可現在他還沒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邁倫·愛德華的罪行。
想要扳倒這樣一棵根深蒂固的大樹，只能也必須一擊即中，不能給他任何翻身的機會。
所以林江樾和謝延此行的目的，就是根據線索尋找到哨兵實驗基地，收集到關於邁倫·愛德華的更多罪證。
出發前，林江樾看著謝延的手道：「你手上這監視器怎麼辦？」
謝延道：「允許出行的範圍調大。」
林江樾：「？」
林江樾道：「誰調？」
謝延道：「我。」
林江樾：「？？」
林江樾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他心有怨念地說：「合著您這都是自己在管自己？你這是特權吧？！虧我收到你坐牢消息的那幾天還特別擔心！擔心得都吃不好，睡不好……」
林江樾表情動人，說得情真意切。
謝延淡淡道：「我以為你只是因為不能早點看到我出糗的樣子，所以才吃不好，睡不好，恨不得馬上傳送到我身邊，畢竟少看一秒，就損失一秒。」
林江樾噎住，然後摸摸鼻子狡辯道：「大部分時間我還是在擔心你的，不過都白擔心了，不值得不值得。」
林江樾說完就懶洋洋地靠在駕駛座上：「這次我不開飛船了，我要做不用動手也不用動腦的主駕駛，你來做副駕駛，讓賈伊輔助你。」
謝延坐在副駕駛位上，並未對此安排有任何異議。
不過在他們出發離開塞斯星時，還是遇到了一點小阻力。
那十二個死者的家屬不知道從哪兒得到消息，知道謝延要離開塞斯星，便憤怒地乘坐飛船堵住了林江樾和謝延他們的去路。他們認定謝延是要畏罪潛逃，操控著飛船上的武器對準了林江樾和謝延的飛船。
「這……」林江樾興奮地問，「我們可以打他們嗎？」
「不行。」
林江樾失望地「哦」了一聲，然後問道：「那強行突圍？」
「不用。」
林江樾又道：「總不能叫你的皇帝老爹幫忙吧？」
林江樾可沒有「遇到困難就找爸爸」的習慣。
「等等，」謝延終於不再說兩個字了，「會有人來。」
果然沒一會兒，邁倫·愛德華的飛船來了。
林江樾驚訝道：「行啊，真來了？你改行做神算子了？不過他為什麼會來？他應該也不希望我們離開吧。」
「早上我出去的時候，遇到了邁倫·愛德華。」
「嗯？」
「他說有事要和我詳談，然後我就接到了任務，並沒有多余的時間留給他。」
林江樾撲哧一笑：「所以他只能追出來，然後剛好遇到這群人，他要想和你談，就必須先把那些人搞定。行吧，就讓他們狗咬狗。」
那邊也不知道邁倫·愛德華和那些家族的人說了什麼，對方居然都退了。
林江樾若有所思地問：「這些家夥該不會都和邁倫·愛德華是一邊的吧？那你皇帝老爹豈不是很難搞？」
作者有話說：
謝延不敢告訴小林他父母的事，其實是害怕失去小林，他怕小林會怪他。正文里不好寫那麼多，因為本身謝延是個理智+情緒內斂的人，所以我在這里給他打補丁（喂）；
更得越來越晚，抱緊我的禿腦袋，現在很多線要收回來，我還要捋一捋，嗚呼揪住自己的頭發
第74章 我的向導
待那些權貴的飛船離開後， 邁倫·愛德華發來了通訊邀請。
林江樾看了謝延一眼，征詢道：「蒼蠅都走了，這蒼——」
他想說句「蒼蠅拍」， 但想想還是改口道：「這老家夥的通訊， 我們接還是不接？」
對方是沖著謝延來的，自然要問他的意思。
謝延淡淡道：「接。」
「行，看看這老家夥想搞什麼鬼。」林江樾安慰道，「別怕， 不管他想怎麼樣，我都陪著你。」
謝延心弦微動， 他側過頭， 深深地看了林江樾一眼。
通訊全息投影里出現了邁倫那張蒼老的臉，滿臉的皺紋仿佛大樹的年輪，在他臉上留下刀刻斧鑿般的歲月痕跡。因為年紀過大， 他眼睛的晶狀體已經有些渾濁， 眼白和黑色虹膜交界的地方有些模糊， 不再像年輕時那樣黑白分明。
在謝延的印象里，邁倫·愛德華的眼神總是很銳利的，一個掃視便能讓人的心思無所遁形， 遍體生寒。
他還記得讀書時， 邁倫的老鷹在哨兵向導學院上的天空飛過，所有人都擡頭仰望著那只老鷹矯健的身姿，它寬闊的羽翼仿佛能遮擋住天上的太陽， 而他們的精神體則在強大的哨兵精神力的威壓下沒精打采地縮著腦袋。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邁倫似乎變得老態龍鐘了， 就連停在他肩膀上的老鷹都蒼老了許多。
雖然如今邁倫的眼神不再明亮銳利， 可他肩膀上五星元帥的肩章卻依然光彩璀璨。
「不請我上去坐坐？」邁倫·愛德華的聲音很沈， 像是敲擊悶在水里的木頭的聲音。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無論邁倫是什麼目的，總歸要聊了才知道。
謝延打開飛船的對接口，站起身向駕駛艙外走去。於情於理，他都應該親自去接邁倫。
當謝延站起身時，林江樾也站了起來。
謝延輕輕按住他的肩膀：「我去就行，你留守。」
林江樾不放心地看了謝延一眼。他有種直覺，那邁倫不是好東西，當然那老頭好像也不是壞東西。
總之對方就是個不好不壞很覆雜的東西，這種人最危險了，所以他有點不放心謝延一個人去，他怕謝延吃虧。
可謝延語氣堅定，林江樾最終只能妥協道：「行吧，他要是不對勁，我開著飛船就跑，然後把他扣在我們飛船上，看他能作什麼妖。」
林江樾的言語和行為總是驚世駭俗，扣押帝國元帥跑路，虧他想得出來。
謝延拍了拍林江樾的腦袋：「別多想。」
——
謝延恭敬地站在對接口，等待著從通道暗影里走出來的邁倫·愛德華。當看到那個步履有些緩慢的老人時，他敬了一個標準的哨兵禮。
邁倫·愛德華微微一笑，唇周的皺紋更深了。
「不錯，越來越像你父親了。」邁倫這一句開場白有幾分寒暄和欣慰的意味，可下一秒，他唇邊的笑意就淡了下來。
他笑意一收，氣氛都變得嚴肅起來。
「知道我怎麼把那些人趕走的嗎？」
謝延坦誠道：「不知道。」
邁倫像個諄諄教導孩子的長輩，用閒話家常的語氣問道：「想想？」
謝延平靜道：「是利用他們對您的敬畏。」
「不，」邁倫沈沈道，「是對權力的敬畏。」
謝延聞言，神色淡漠，顯然邁倫的話並未在他心里掀起半分漣漪。
邁倫倒也沒有生氣，他渾濁的眼里反而劃過一絲精光。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挺好的，年輕一代人里，我最欣賞的就是你，性格沈穩，行事低調，有著堅定的信念。現在看來，我沒有看錯人。既然你對權力沒興趣，那對你父母的事呢？」
謝延擡起眼簾，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邁倫。
「我知道你父母死亡的真相，甚至還有證據可以證明轟炸星球，造成大量平民死亡的事與他們無關。我沒有太多要求，只要你站在我這邊，我就把證據交給你，你馬上就可以證明他們的清白。」
邁倫親切而慈祥地拋出了橄欖枝：「我知道這麼多年，無論外界怎麼評判你的父母，你都一直在堅持，堅持自己的原則，捍衛自己的信念，你其實就是想要向所有人證明，你的父母不是那樣的人。」
「現在你不需要再那麼辛苦地堅持了。」邁倫再次邀請道，「只要你願意站在我這邊。」
邁倫說完此行的目的後，對接艙內陷入了久久的沈默，四周安靜又冰冷。
黑色的龍無聲無息地飛了出來，盤旋在謝延的頭頂，琥珀色的眼睛冷冷注視著邁倫，仿佛是深淵里審視萬物的神獸，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老鷹從邁倫的肩頭飛起，懸於他身後，張開翅膀，發出尖銳的鳴叫。
艙內的氣氛被拉成一根緊繃的弦。緊張到只要有一片雪花落下，就會引發排山倒海般的雪崩。
謝延眼睫微微顫動著，啞聲道：「您的畫像至今被高高掛在銀河軍事學院和哨兵向導學院的榮譽碑上。在您腳下的這顆星球上，大半有頭銜的普通軍人、哨兵和向導，都是您的學生，他們敬重您，效仿您。您曾經是我父親的榜樣，也是我的榜樣。」
「可您現在卻用最敬愛您的學生的清白當作籌碼……脅迫他的兒子。」
「時光太漫長，您似乎忘記您曾經的模樣了。」
那個曾經縱橫星際，驍勇善戰，平定叛亂，為銀河帝國立下無數戰功，宛如定海神針一樣穩定著眾人心神的邁倫·愛德華變了。
謝延面色冷峻，目光幽深，看似平靜的語氣下其實是難以遏制的憤怒和失望。
有那麼一瞬，邁倫·愛德華有點出神，他好像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還很年輕的自己。
正直、堅定，像是一棵風吹不歪，雪壓不垮的樹。
在模糊的光影中，他還看到早已去世的老皇帝陸躍，還有曾經的朋友。
「老陸，你是不是太相信邁倫了？」
「哈哈哈。」老皇帝陸躍笑得很大聲，然後他說了一句話。
可能人老了之後，記性會變得很差，邁倫只是短短地回憶起了那麼幾秒，後面的記憶就模糊了，更多的往事還是浮沈在茫茫的記憶之海中。
邁倫回過神，一雙充滿垂暮之氣的老眼注視著謝延：「這麼說，你是拒絕了？」
謝延眸光冷沈：「是。」
邁倫冷聲道：「我既然能趕走那些權貴，自然也能留下你。」
面對邁倫的威脅，謝延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什麼人啊？在我的飛船上還那麼大口氣，問過我這船長的意見了嗎？你現在是在我的飛船上，誰留誰還不一定呢。」林江樾等了許久都不見謝延回來，後來又感受到強烈的精神力波動，他立刻趕了過來，一過來就聽到邁倫在威脅謝延。
這他能忍？
林江樾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囂張道：「老頭，年紀一大把，不在家享清福，出來欺負年輕人是做什麼？」
「一個哨兵想打向導，要不要臉？而且還是欺負我的向導？！有本事沖我來。」
「我的向導」四個字，讓謝延和黑龍都看向了林江樾。
在塞斯星，大家講究的是儀態和身份，即使是吵架，也是吵得比較隱晦的。
所以邁倫·愛德華老元帥是第一次遭遇這種來自邊陲星區的野生罵戰，他足足楞了幾秒。
在林江樾走出來的同時，一只雪白的獅子貓躍於地面，脊背繃起，奓毛的尾巴豎得筆直，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聲。
可惜無論獅子貓是小貓咪的形態還是大貓咪的形態，叫聲都很嬌。
林江樾捂著眼，覺得自己的氣勢矮了半截。
唉，這就是他偽裝精神體的原因。
雖然獅子貓很沒氣勢，可邁倫還是能感受到來自這年輕哨兵身上強大的精神力。
那精神力與謝延的一樣澎湃，浩瀚如海，氣勢如虹，冷厲如冰。
最重要的是這年輕人的臉似乎讓他想起了誰。
林江樾的父母與謝延的父母是好友，但與陸決不熟，所以很久以前陸決看到林江樾的照片時，並未聯想過什麼。
可邁倫·愛德華不一樣，他曾經奉老皇帝陸躍的命令，暗中負責過一項名為「J」的計劃，這計劃的負責人便是林江樾的父親林恒，所以林恒與邁倫·愛德華打交道的次數還是很多的。
邁倫打量著林江樾，越看越覺得像，他正想開口，就在這時，謝延的通訊手環振了振，謝延接通通訊後，陸決的全息投影出現在眾人面前。
皇帝笑瞇瞇地打招呼：「這麼熱鬧？要不也讓我上飛船坐坐？」
林江樾看看邁倫·愛德華，又看看陸決，只覺得心累。
他直言道：「要不然還是算了吧，我們忙著出遠門呢，您倆親自送行的心意，我和謝延都收到了。」
若是沒有林江樾，這兩個人恐怕還要繞好幾圈，可現在林江樾在，他不給這兩位表演的機會，只想趕緊撤。
陸決道：「說得也是，別耽誤孩子們出門，要不邁倫老師就到我的飛船上坐坐吧？」
邁倫·愛德華只能道：「好。」
待邁倫·愛德華離開後，林江樾立刻拉著謝延回到駕駛艙。他疲憊地癱在駕駛位上：「我們趕緊走吧，這些老家夥說話這麼多彎彎繞繞，聽著都累得慌，比起跟他們說話，我情願去打十架！」
「真想不到，那老家夥居然是來拉攏你的？看來他真的有反的心思了。」
謝延「嗯」了一聲。
這時獅子貓高興地跳進謝延的懷里，用柔軟的粉紅色爪墊按了按謝延，似乎是在炫耀它剛才保護謝延有功。
謝延揉了揉它的腦袋。
「還有……那個你父母的事……」林江樾抓了抓頭發，猶豫地說，「雖然這次你拒絕了他，沒有拿到證據，但至少可以確定你父母真是被冤枉的，以後我們肯定能調查清楚。」
謝延側過頭，看著林江樾。
獅子貓大膽地伸出舌頭想要去舔謝延，但被林江樾抓住了腦袋。
貓腦袋很小，林江樾一只手就能將之掌握，他輕輕捏了捏，蓬松的白毛從手指縫里鉆出。
「你守點貓德。」
小貓咪很委屈，藍汪汪的眼睛在兩人之間轉了轉，最後只能可憐巴巴地用鼻子親昵地蹭了蹭謝延。
說到貓德，其實真正不守「貓德」的另有其「貓」。
謝延忽然問道：「我的向導？」
林江樾楞了楞，他剛才和邁倫吵架時，這四個字就脫口而出了。
第75章 你會嗎？
林江樾在謝延的凝視下， 慢慢地紅了耳朵，當他察覺到謝延的目光轉向他耳朵時，那里好像更燙了。仿佛是油鍋里落入了一滴水， 一下就炸了， 他是連臉都可以感受到滾燙熱度的程度。
謝延手臂不經意地碰到了懷里獅子貓的耳朵，軟軟的尖耳朵抖了抖，連帶著林江樾的身體也輕輕一顫，然後獅子貓輕輕地「喵」了一聲， 瞬間消失在謝延懷里。
從不願落人下風的林江樾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臉上的熱度降下去。然後他站起身， 雙手撐在謝延駕駛位的兩邊， 用玩世不恭的語氣故作強勢道：「就是我的向導，有什麼問題嗎？其他哨兵，他們配得上你嗎？」
他這個霸道囂張的模樣要是沒有頂著一張紅臉的話， 可能更有說服力一點。
謝延沒有回答， 只是輕輕掀起眼簾望著眼前的人， 如墨的眼睛里沒有太強烈的情緒。
謝延越是這麼淡然，林江樾的心越癢，越躁動。他總想做點什麼， 挑動起謝延的情緒。
林江樾舔了舔嘴唇， 身體往下壓了壓，與謝延貼得更近了，語氣里帶著點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小心翼翼。他試探地問：「其實當我的向導……也不賴吧？」
林江樾的心跳得很厲害， 他想要像以前一樣隨口調戲一下謝延，可不知道為什麼這會兒他很緊張， 緊張到耳邊幾乎都是心跳聲了。
他不知道謝延是會反駁他， 還是會繼續這麼靜靜地看著他， 抑或是直接無視他。
甚至他都不知道他想要謝延什麼樣的回答。
「就那什麼精神連接，你之前不是說過，哨兵和向導建立精神連接，可以變得更強嗎？」林江樾故作鎮定且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雖然現在謝隊長你還不是我的向導，不過我可以馬上讓你成為我的向導。」
謝延問道：「你會嗎？」
林江樾呆住了，就連他想要摸謝延臉的手都僵在了半空。
好問題。
他真不會。
林江樾以前從來沒想過找個長期綁定的向導，又沒去正兒八經的哨兵向導學院學習過，他怎麼可能會？！
剛才林江樾還只是耳朵紅臉紅，現在則是整個人都紅了！像只鮮紅欲滴的大番茄。
林江樾楞楞地坐回主駕駛位上，一動不動。
謝延看了呆呆坐著的林江樾一眼，唇角輕輕勾了勾，他柔聲問道：「船長，我們出發？」
大番茄·林江樾支支吾吾下令道：「出……出發！」
——
陸決是親自開著飛船來的。他這艘小型飛船剛好是兩人座，外形有點像飛車。
但性能比飛車更卓越，遠能在行星之間自由穿梭，近也非常適合在城市上空飛行。
邁倫看著那個空著的位置，不動聲色地問道：「陛下是要親自開飛船載老夫嗎？這恐怕有點不合適，不如還是上我的飛船吧，陛下想去哪，讓我的人載著去就是。」
陸決微笑道：「還是我親自開飛船吧，邁倫爺爺是信不過學生的技術嗎？」
「爺爺」和「學生」這兩個稱呼讓邁倫沈默許久，他目光定在陸決身上，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遙遠的過去。
過了半晌邁倫才道：「有勞陛下了。」
他說完緩緩坐進副駕駛位。
陸決隨口閒聊道：「邁倫爺爺有多久沒從天上的視角看過塞斯星了？」
邁倫道：「有些年頭了，以前在學校那會兒，我的老鷹總是在天上盤旋，觀察你們這些臭小子有沒有違規。」
陸決哈哈笑道：「您的老鷹可兇了，抓著人就啄，啄得我們是連滾帶爬，灰頭土臉。」
回憶往昔總是快樂的，因為年輕時連空氣都是香的。
邁倫聞言也跟著微微一笑，眼里似乎有了光，讓他一下子年輕了幾歲：「我還記得你們慌亂逃走的樣子，是你……還是謝熠？總之你們其中一個人摔了一跤，然後被其他人一路拖著走。」
陸決道：「後來我們有經驗了，派歇頓的信天翁放風示警，一看到您的老鷹來了，我們就鉆進建築里、草叢里躲著，可即使這樣，也還是經常被您抓到，那時我們真的是鬧不明白。」
「陛下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嗎？」
陸決虛心道：「願聞其詳。」
「因為在我面前，你們那點小聰明，使的那點小伎倆無所遁形。」
陸決握著操縱桿的手緊了緊，不過笑容就像是他臉上的面具，依然牢牢穩在那。
邁倫嘆了一口氣，惋惜道：「可是我現在年紀大了，老鷹也不太愛飛了，眼神也沒以前那麼銳利，已經看不清了。」
陸決道：「老鷹飛不動了，可是老鷹的學生還在，現在我不是親自載著您在塞斯星上空飛嗎？您還是可以看著這顆您守護了一輩子的星球，或許突然又會有點新的人生感悟呢？」
陸決當上皇帝的這些年，塞斯星發展得比以前更迅速，就連周邊幾顆衛星都擁有不輸給塞斯星的繁華。
他們的飛船飛過巍峨的雲景樓，飛過朝氣蓬勃的軍事學院，飛過興旺的商業區與科技區，飛過熱鬧的居住區，之後陸決又帶著邁倫去周邊星球看了看。
塞斯星以及周邊星球的安寧繁華、井然有序，就像是春風，慢慢柔和了邁倫的眸光，他看著這一切，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陸決忽然道：「謝延這次回來，跟我詳聊了一下第十二星區。」
那邊是邁倫的命門，可他表面依然不顯山不露水：「哦？那孩子在那邊有了什麼有趣的發現？」
「之前第十二星區發生過叛亂，又因諸多歷史遺留問題，那兒一直屬於被放逐的星區。現在那里星際海盜橫行，光是科技就落後塞斯星一百多年。雖然這種差距其實不可避免，可第十二星區還是落後得太多了，遠比其他星區要落後得多得多，以至於那兒的人都過得苦巴巴的。」
「所以我想解除對第十二星區的放逐。邁倫爺爺，當年那邊的叛亂是您平定的，那兒的情況您要比我更了解，所以您覺得我的想法怎麼樣？」
邁倫原以為陸決是要跟他攤牌，沒想到卻是說這件事。
邁倫深深看了陸決一眼，沈聲道：「你是皇帝，整個銀河帝國都由你統治，我不過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罷了，不需要詢問我的意見。」
陸決輕輕一笑：「可是我父皇曾說過要相信您，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就多問問您。」
沈在深海中的記憶似乎又變得清晰起來，邁倫的大腦有了那麼一瞬的清明。
記憶中的那個少年陸躍對旁人說的是「無論何時，我都相信他」。
過多的回憶湧現讓邁倫有些疲乏，他合上眼，疲倦道：「陛下，我有些累了。」
陸決維持著作為晚輩應有的恭順笑意：「我送您回去休息。」
邁倫剛回到家中，便讓管家叫來醫療機器人為他做檢查。
他行動緩慢地躺進醫療艙，神色疲倦地閉上眼。醫療機器人兢兢業業地為他掃描著身體，顯示屏上幾乎所有的數據都是表示高危的紅色。
管家建議道：「我覺得您還是叫醫生來比較好。」
邁倫沈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不用了，一叫醫生又會鬧出許多動靜，現在時局不穩，不宜如此。」
管家看了眼家居AI的消息，表情微微一凝，有點無奈地說：「您家族中那些晚輩又來了。」
邁倫聽了，感覺腦袋像針紮一樣疼，他原本就發紅的數據又飆高了幾項。
最近陸決收縮老權貴們權力的動靜越來越大，無論是愛德華家族還是其他家族里的蛀蟲們只能四處亂吠，找人做主，企圖穩固自己那一畝三分田的利益。
邁倫半點聽的耐心都沒有：「打發了。」
過了一會兒，管家又道：「歇頓來訪。」
邁倫冷冷睜開眼：「讓他到會客室。」
邁倫已經知道是歇頓在他背後搞小動作，弄得他現在的處境十分被動，他萬萬沒想到，身邊居然養著一頭白眼狼。
只是他還沒看透歇頓，不知道這白眼狼到底在為誰賣命。
他只知道歇頓與張家以及其他權貴走得很近，就連這次那些人能趕去堵截謝延都是歇頓給的消息。可他們還沒有使喚歇頓的資格，反而更像是歇頓手下沖鋒陷陣的炮灰。
邁倫出了治療艙，向會客室走去，等了一會兒，歇頓就人模人樣地走進來了。
即使現在陣營已經分明，可歇頓依然恭敬地行禮道：「元帥，下午好。」
邁倫冷冷盯著歇頓。
歇頓道：「這次是有人委托我來，其實是他想見您。」
「誰？」邁倫不輕不重地掀了掀眼皮，「是誰讓你心甘情願為他做事？」
「您馬上就知道了。」歇頓按下了通訊手環。
一張消失已久，和陸決有幾分相似的臉出現在邁倫面前，饒是見慣大風大浪的邁倫也露出驚訝的表情，那雙藏在深邃皺紋下的眼睛居然都睜大了。
「陸承？」
「邁倫老師，很久沒見了，非常高興能再次見到您。」
邁倫這才豁然開朗，當年歇頓對陸承就有著超乎尋常的感情，怪不得他願意為之鞍前馬後。
「你居然還活著？那你為什麼……」邁倫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你為什麼不回來」這種天真的問題。
沒想到陸承卻主動接下話茬：「我為什麼不回塞斯星？當然是因為想好好活著啊，不除掉我，我那弟弟又怎麼能安心當皇帝呢？」
邁倫微微蹙眉，當初陸承意外「死亡」，的確有一些傳言說是陸決所為，可因為沒有實際的證據，最終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過如今討論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無論陸承的死亡是不是陸決暗中操控的，這兩兄弟都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化解的。
「其實我還要感謝這次「死亡」，不死焉能獲得新生？」陸承眼里流露出恨意和快意。
伴隨著陸承的話語，一只形似麒麟的生物緩緩從他身後走了出來。
邁倫記得陸承之前是普通人，可他現在卻召喚出了精神體。他皺眉掃了歇頓一眼，隨後又看向陸承：「你改造成為了哨兵？」
「是的，正如您所見，我成為了擁有絕對力量的哨兵。」陸承拍了拍自己的麒麟，「邁倫老師，太可惜了，如果我早點知道你有方法可以讓一個普通人成為哨兵，那我就能早點覺醒，這樣就不會輸給我那向導弟弟了。」
邁倫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他當初暗中打造實驗室，壓根不是為了制造人工哨兵。可歇頓竊取他的實驗成果，並另建實驗室，為陸承繼續做實驗。
既然陸承可以將他自己改造成人工哨兵，那必然還有很多其他的實驗品，或許陸承早早就在暗中打造了他的哨兵軍團，這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他家族里那個馬庫·愛德華突然變成哨兵時，歇頓堅稱那是個意外，可現在看來也是疑點重重。或許是當初歇頓為了隱瞞實驗的秘密，只能讓馬庫對外聲稱是他覺醒得晚。
或許那不是意外，而是歇頓的實驗不小心暴露的端倪。
可惜他當時沒有認清，還想著該如何遮掩。
邁倫沈沈道：「你這是在怪我？」
「我哪敢啊。」陸承低低地笑了一聲，「我這次聯系老師，只是想尋求一份支持罷了。」
陸承雖然也面帶微笑，可他的笑容比陸決的笑容多了幾分陰冷，這或許是因為他在陰暗處蟄伏久了，慢慢養成了一種習慣。
「雖然我現在已經有了一些支持者，可如果能獲得老師的支持，那才是真的如虎添翼。」陸承看中的是邁倫背後眾多軍部力量的支持。
邁倫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做，會造成很多犧牲？」
陸承冷漠地擡了擡下巴：「權力更疊必然伴隨著流血和犧牲。」
邁倫抿唇不語。
陸承見狀，馬上知道自己失言了。他知道邁倫對塞斯星的感情很深，於是改口道：「我當然會努力減少這些犧牲，現在本來就有很多人對陸決不滿，只是他們需要一個契機，而我就是他們的契機。」
邁倫掃了陸承一眼，依然沒有回答。
是有很多人不滿，不過都是那些被動搖了利益的權貴罷了。
陸承再次保證道：「如果在塞斯星，連老師也能支持我，我相信可以將這場權力更疊的損失降到最低。我向您保證，待我成功後，會讓愛德華家族長長久久地發展下去。」
陸承知道邁倫已經是風燭殘年，再許他至高無上的權力沒有任何意義，只有用更長遠的東西才能打動他。
可邁倫依然垂著眼，一臉深沈的模樣，似乎不為所動。
陸承有些急了，下意識道：「陸決他本來就不是繼承人！他只是因為突然覺醒了向導的能力才獲得了資格——」
待邁倫那雙眼盯向他時，他頓了頓，繼而又緩和道：「而且他現在已經不相信您了，等他派出去的人從實驗室搜羅回證據，他就會名正言順地治罪於您。」
邁倫道：「讓我想想。」
陸承滿是期許地說：「老師，您是銀河帝國秩序的守護者，我是正統的繼承人，相信您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末了，陸承還不忘強調他的正統地位。
自始至終，他在意的只是他失去的，而不是這個國家需要什麼。
邁倫和陸承結束通訊後，歇頓也離開了邁倫的大宅。
邁倫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漸漸西斜的太陽，久久不語。
管家小心翼翼地為他披上毯子，關心道：「您在想什麼？」
「見到了以前的兩個學生，讓我想起了許多。」
以前在兩個皇子之間，邁倫更喜歡和欣賞陸承，可「失去」這兩個字已經將陸承雕鑿得面目全非。
「現在我想著我是不是老糊塗了，在錯誤的路上走得太遠了。」邁倫的聲音又沈又悠遠，像是墜入西山的太陽。
管家道：「既然您覺得走錯了，那就再走回來好了。」
邁倫意義不明地「嗯」了一聲，便合上了眼睛，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像一尊沈靜的雕像。
另一邊，歇頓出了邁倫府邸，便又與陸承聯系上了。
「邁倫元帥會答應您的邀請嗎？」
陸承冷淡地說：「他能答應當然好，那我還能讓他安度晚年，如果他非要和我作對，正好我們之前做的事可以全部安在他頭上。名譽和信譽一完蛋，沒有號召力的他對我來說也沒太多用處了，不過我們可以讓他站在明處，成為陸決的靶子。」
「其實我這次邀請他，不單單是看中他在軍里的名望，還想從他那得到一個東西。」
歇頓疑惑道：「什麼東西？」
「我那父皇既需要哨兵的力量，又害怕哨兵的力量，所以一直在暗中打造一支AI機器人軍隊，這種機器人只受程序控制，不受哨兵精神力的影響。」
「我記得他們管這個叫「J計劃」，可惜我離開得早，對「J計劃」了解很少，但我相信邁倫應該很清楚。如果我能得到這一部分力量，再加上人工哨兵軍隊，我那弟弟不再會是我的對手。」陸承躊躇滿志，志在必得。
陸承嘆氣道：「可惜你現在已經和他撕破臉皮，沒法再暗中幫我尋這東西了。」
「殿下放心，我還是可以幫您繼續打探的。」
——
發生動亂的亞沙納爾星、北爾曼堡星和波不山星位於第十二星區和第十一星區的交界處。
這次林江樾可神氣了，謝延給他當副駕駛，使用的是軍方的跳躍空間。
雖然以前他不屑於幫官方做事，可現在他居然感覺到了幫官方做事的好處。
林江樾伸了個懶腰，道：「等我們到了，肯定又要到處跑，累得慌，我先去洗個澡，做個準備。」
謝延：「嗯。」
別看林江樾神色如常地進了洗漱間，其實他滿腦子都是謝延那句「你會嗎」。
他靠著洗漱間的墻壁，拍了拍臉頰。他越想越懊惱，只恨自己以前不多讀點書。
要不等這次的事解決後，他仔細研究一下哨兵和向導是如何建立精神連接的？
作者有話說：
今天520！愛大家，麼麼——
其實小林不會，所以他被搞（被揍）
第76章 支配五感
林江樾一個人在浴室里， 感覺這個澡越洗越熱。
他兩只手抵在潮濕的墻壁上，微微低著頭，水珠從發尖滴落。
此時， 他腦海里全是謝延冷情的模樣。
蒸騰的水汽中， 林江樾的喉結不由自主地滾了滾。
謝延這個人好像有魔法一樣，支配著他的五感。
他感覺自己似乎還扣著謝延的手腕，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強勁有力的脈搏跳動。
他感覺鼻間都是謝延身上清淺的香味，又淡又縹緲， 仿佛一縷煙，但凡有一點風， 這香味就散了。
林江樾忽然不止是心跳的厲害。
他正壓制著謝延，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彼此的體溫。
他看著下方的人緩緩地擡起眼簾， 四目相對的瞬間， 呼吸不禁一滯。
謝延眸光沈靜， 冷淡自持。
他情不自禁地摸上謝延英俊流暢的眉骨線，就在指尖碰觸到謝延的剎那，鴉羽般的眼睫輕輕地動了動， 剔透的黑眸仿佛蘇醒了般， 帶著淩厲危險的氣息。
緊接著，林江樾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待反應過來時， 他已經被謝延反壓制住了。
溫暖的身體覆蓋在他後背，炙熱感幾乎要讓他失去理智， 浩瀚的精神力像織網、像潮水， 緊緊束縛住他……
巨大的沖擊讓林江樾驚慌失措， 他猛地從幻想中抽離出來。
明明知道剛才的事都不是真的，可他的藍眸里依然滿是慌亂。
林江樾用力拍了拍腦袋，水花四濺，他懷疑這熱水不是沖在他身上，而是沖進了腦子里。
他怎麼可能被謝延壓？
不可能。
這種事絕不可能發生。
林江樾抹了一把臉，瘋狂否認著。
這時浴室外響起賈伊關心的聲音：「請問您還好嗎？是洗澡遇到什麼問題了嗎？」
林江樾現在有點煩，尤其是他還真的遇到問題了，不過是他不願意承認的問題，於是沒好氣地說：「我洗澡能遇到什麼問題？」
「可您已經洗了五十六分鐘零三十五秒了。」賈伊鄭重提醒道，「以前您從沒洗過這麼久的澡。」
沒洗過那麼久自然是因為想了點不該想的東西。
林江樾噎住，心虛的他急吼吼道：「不要監視我洗澡！」
賈伊：「好的。」
賈伊無奈地搖搖頭，對身邊的謝延道：「最近主人的心情一直很暴躁，以前他可是一個總是笑瞇瞇的人呢。」
賈伊的話一字不落的被林江樾聽見了，林江樾當然不在意賈伊的吐槽，可他在意與賈伊對話的人。
「鐺鐺擋」。
浴室里傳來一陣不小的動靜。
賈伊提高音量詢問道：「您真的不需要幫忙嗎？」
羞惱的聲音隔著浴室門傳來：「不用！」
謝延輕輕笑了笑。
賈伊疑惑道：「雖然主人的心情不好，但您的心情似乎很好，笑容都比以前多了。」
——
洗澡只是兩人執行任務途中還算愉快的小插曲。
當他們抵達動亂區，看到飄浮在宇宙中的飛船碎片和被宇宙極寒冰凍的屍體，那點愉快和輕松一下就消失了。
林江樾見謝延一動不動，神色凝重地望著舷窗外，他估摸著謝延沒見過這種陣仗，於是安慰性地拍了拍謝延的肩。
「會結束的。」林江樾放柔了聲音再次鼓勵道，「我們一起早點結束這一切。」
謝延側過頭，沈著的目光落在林江樾身上。
林江樾朝他笑了笑，在這動蕩不安的黑暗空間中，蕩漾開絲絲明媚。
兩人並肩而立的身體無形中又貼近了一些。
林江樾和謝延不敢再耽擱，立刻聯系上科米爾。
「隊長，你終於來了！」科米爾欣喜不已，就像在絕境中看到了希望。
「你們目前的情況如何？有沒有人員……傷亡？」
科米爾楞了楞，他們隊長以前可是只會言簡意賅地說一句「匯報情況」，現在居然說那麼長的句子了。
「現在隊里一共十八人，三人重傷，目前正在休養，無人死亡。」
謝延松了一口氣，他嘆氣的動作很輕微，就連表情都沒有什麼變化，可依然被林江樾捕捉到了。
林江樾暗想，其實謝延的感情還是很豐富的，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冷。
「我們都在亞沙納爾星，與當地守軍一起維護秩序，清理暴亂分子。」科米爾擦了擦唇角，咬牙道，「不過這些暴亂分子最近火力越來越猛了，他們甚至擁有重型戰艦，昨天剛來轟過亞沙納爾星，把我們的基地打了個稀巴爛，現在我們帶著基地里的平民轉移到了地下。」
「這邊的局勢瞬息萬變，我已將最新情況向上面匯報，希望盡早得到支援。」
「至於宋亦舟他們……」科米爾自責地握緊拳頭，難受地說，「隊長，我們這實在是分不出人手去尋他了，我……」
「找宋亦舟的事交給我和林江樾。」謝延沈聲道，「你們繼續留守亞沙納爾星。」
「明白！」有了謝延，就好像有了主心骨，科米爾精神振奮起來，「我已經將宋亦舟他們失蹤的地點發送到你的通訊手環上了。隊長，這邊物資吃緊，通訊時間都要掐著秒來，你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謝延沈默半秒：「無論何時，以生命為重。」
科米爾堅定道：「我們一定會保護好亞沙納爾星人。」
謝延忽然道：「還有你們自己的。」
科米爾笑了笑，眼睛里的笑意格外燦爛，這可是他第一次聽到謝延會下那麼溫柔的命令，希望不是他最後一次聽到。
「兄弟們！聽到了嗎！」科米爾還是那般口無遮攔，「我就跟你們說，跟著對象出來執行任務的人都會變溫柔！」
林江樾臉上浮起一抹笑意，科米爾這家夥還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挺好，他很滿意。
通訊器里傳來眾人的哄笑聲。
這一絲快樂似乎稍微驅散了動亂與死亡帶來的陰霾。
謝延冷冷道：「回來後，全部去清掃飛船。」
通訊器里的笑聲更大了，但很快他們的笑聲就被滋滋的電流蓋過，接著通訊就斷了。
飛船艙內一下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林江樾和謝延離亞沙納爾星還有幾光年的距離，並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
最好的情況自然只是因為物資緊張，通訊不穩才會忽然斷掉，最糟糕的情況那就是科米爾他們現在待的地方突然遭遇重襲，通訊不得已才斷掉。
饒是林江樾這樣總是玩世不恭愛開玩笑的人，此時也只是靜靜等待著謝延的決定。
謝延握緊了通訊器，黑眸沈沈，就連聲音也透著幾分喑啞：「走。」
根據科米爾發來的消息，林江樾和謝延了解了宋亦舟他們失蹤的詳細經過。
本來哨兵特別行動第一小隊是奉陸決的命令，前往這里尋找實驗室的具體坐標，但在中途遇到三星動亂，他們的任務目標不得不臨時調整。
小隊在支援的過程中，接到一顆小行星上發來的求救信號。
尋求幫助的是一群被困在小行星上的平民，他們之前被星際海盜組織鳳凰拘禁於此，可不知道為什麼，鳳凰已經好久沒管過他們了，他們自然不知道，鳳凰早已被搗毀。
這些人靠自救逃出囚禁，還反抓了兩個看守他們的鳳凰海盜，但他們無法離開沒有飛行器的小行星，只盼望有路過的飛船能收到他們的求救信號，救救他們。
救人本來就是第一小隊的天職，加上對方還與鳳凰有關系，而謝延又被塞斯星的那些權貴污蔑是鳳凰的幕後主腦「X先生」。
宋亦舟想試著從這些人身上找到突破口，找到真正的「X先生」，幫洗脫謝延的冤屈，便帶著科恩和小姜，組成了兩哨兵一向導的隊伍，去了那顆小行星。
一開始，宋亦舟還發回消息，確認那些人的確是平民，而且很多人因為食不果腹、缺乏營養，餓的面黃肌瘦。
宋亦舟分了帶去的食物給他們，並讓小姜為他們進行治療。
兩天後，宋亦舟確定這些人精神狀態良好，可以坐飛船了，便跟科米爾說準備回主飛船。
可再之後，宋亦舟就沒有傳回過任何消息。
這便是宋亦舟等人失蹤的整個過程。
雖然科米爾心急如焚，但因為被亞沙納爾星發生的動亂拖著，他也無法做任何事，只能不斷向宋亦舟的通訊器發送消息，並利用所有手段查找宋亦舟等人的信號，可惜無濟於事。
「你怎麼看？」謝延詢問林江樾。
這件事太蹊蹺，宋亦舟和科恩都是A級哨兵，按道理不會失蹤得這麼無聲無息。
尤其是宋亦舟，他向來心思縝密，如果發現那些人不對，肯定會馬上發出預警消息。
林江樾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又將整個救助過程看了一遍，道：「你們還是太單純了。」
謝延不明所以。
「因為確地對方是平民，所以放松了警惕，反而著了道。」
「你是說他們是裝的？」謝延疑惑道，「可宋亦舟是個很謹慎仔細的人，應該不會看不出來。」
林江樾搖搖頭，道：「這些平民不是裝的，所以宋亦舟看不出來，可他們是真平民，不代表他們不會偷襲你們啊。」
「謝隊長，在第十二星區這鬼地方，人比任何生物都可怕。」林江樾自嘲地笑了笑，「有時可怕的不是偽裝，而是本質如此，讓你看不出一點破綻。」
謝延垂下眼簾，淡淡道：「是我們大意了。」
林江樾看著謝延的表情，忽然有點想捏捏他的臉，不過他還是忍住了。
「不是你們大意，是你們沒經歷過這些，把人想得太好罷了。」
「雖然不知道那些人抓宋亦舟他們的目的，但他們知道用鳳凰來釣魚，說明背後有人指使，只要是有目的的，在他們還沒達到目的前，宋亦舟他們應該還安全。」
作者有話說：
嘿嘿，小林的預感超級準-嘿嘿——
第77章 演技精湛
想要登上那顆小行星查明真相， 林江樾和謝延自然要改換一下行頭。
可眼下周邊的星球都無暇支援林江樾和謝延，他們只能靠自己了。
林江樾十分頭疼，不知道該怎麼才能把他們現在乘坐的這艘飛船偽裝成很不值錢的樣子。
現在要再去撿廢品組裝一艘已經來不及了， 就算能找到走私商買一艘， 等走私商越過周邊重重封鎖線，送飛船過來，都不知過去多久了。
林江樾思來想去，最後也只想到一個辦法可以試試。
「我們可以坐逃生艙， 故意降落在那顆小行星上，不過那意味著我們兩人將完全陷入被動。」
逃生艙只有基本的保證生存的功能， 既不能開火也不能進行星際飛行， 在他們完全不清楚敵人武裝實力的前提下，這是非常冒險的行為。
謝延果斷道：「我去，你支援。」
林江樾不樂意了：「再怎麼說我也是哨兵， 哪有讓你沖鋒陷陣的道理？要去也是我去， 你留在飛船上。」
謝延微微蹙眉， 顯然不讚同林江樾的說法。
林江樾笑著將一只手搭在謝延的肩膀上，手背幾乎要貼上謝延的臉頰：「謝隊長，你偶爾也要有個向導的樣子嘛， 向導不都是充當輔助的嗎？」
謝延沒有將林江樾推開， 當他余光掃到那一片白皙的皮膚時，緩緩側過頭。
恰好這時林江樾按捺不住，想要伸手去捏捏謝延嚴肅的臉， 看能不能把這家夥的眉頭熨平。
結果他這一動，指尖剛好擦過謝延的嘴唇， 熱的， 軟的。
林江樾楞了楞， 臉瞬間漲得通紅。
就連謝延也微微一楞，唇邊還留著林江樾的氣息。
林江樾觸電般往後退了退。
謝延的睫毛微微垂著，將眼底的情緒很好地藏匿起來，同時他的嘴唇輕輕動了動。
林江樾的手規規矩矩垂在身體一側，他感覺指尖還是燙得厲害。
他忍不住又悄悄看了眼謝延，謝延的唇色偏淡，和他這人一樣，冷冷淡淡的。
林江樾腦海里忽然浮現一個念頭：不知道如果加重力道蹂。躪那里，會不會讓謝延的唇色更紅點？
在主駕駛和副駕駛都在心猿意馬時，兢兢業業工作的機器人賈伊道：「我想我們遇到老朋友了。」
林江樾回過神，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個飛船船長該有的樣子：「誰？」
「洛之嵐他們乘坐的家園號。」
林江樾又驚又喜，這段時間他一直沒和M19星的人聯系上，現在第十二星區動蕩不安，他還很擔心洛之嵐他們的安全，如今算是聽到一個稍微好點的消息了。
林江樾看著熟悉的家園號飛船，心里有了主意，他微微一笑：「謝隊長，現在我們可以一起去那顆小行星了。」
M19星那群人什麼都不多，就是那種看上去破破爛爛的飛船非常多。
洛之嵐萬萬沒想到，這剛聯系上，林江樾那家夥開口便是問他借一艘破飛船。再看和林江樾一起乘坐飛船的人是謝延，洛之嵐深吸一口氣，知道這艘飛船借出去後，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回不來了。
最後林江樾和謝延將從塞斯星開來的飛船交由賈伊負責，讓之停留在小行星大氣層外接應，再換上借來的破飛船向那顆小行星出發。
這顆名為「綠洲」的小行星是一顆名副其實的綠色星球，其表面的陸地占有百分之七十的面積，都被森林覆蓋，剩下百分之三十面積則是海洋和湖泊。
整顆星球完全沒有人工開發過的痕跡，也就沒有飛船起降用的太空港。
林江樾繞著星球轉了一會兒，才在郁郁蔥蔥的樹林里找到適合降落的地點。
林江樾在降落時故意撞斷了幾棵樹，做出駕駛員駕駛技術一般的假象。
待飛船停穩後，林江樾和謝延下了飛船。
飛船四周樹木叢生，花草茂盛，人視野受限，不過林江樾卻能通過超強的視力和聽力確定周圍無人，暫時安全。
林江樾朝謝延點了點頭，然後抓了一把泥巴抹在謝延臉上：「從現在起，我們是從亞沙納爾星逃出來的難民。」
他說完，上下打量著抹了泥巴的謝延，發現謝延氣質太獨特，即使抹了泥巴也沒有難民該有的感覺。
所以他很快就幫謝延改了一個身份：「你是個性格孤僻不太愛說話的亞沙納爾星逃兵。」
謝延：「？」
「別這麼看我，怪就怪你自己，誰讓你看上去就不像一個普通人。」林江樾繼續給謝延編身份，「你因為目睹家人和朋友在中死亡，悲憤欲絕，同時也害怕死亡，所以帶著你唯一還活著的親人，你親愛的哥——」
林江樾左看右看還是覺得不合適，勉為其難地說：「算了，我還是當你親愛的弟弟吧，就讓你占點便宜好了。」
謝延：「。」
「你帶著我一起逃了出來，至於我，就是不學無術，不幹正事，全靠你那點工資養活。」林江樾將兩人的身份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林江樾精準的自我評價讓謝延沈默了大概一秒才道：「挺好。」
林江樾臉皮厚，一點沒覺得他給自己安的身份有啥不好的，反而還美滋滋地做著夢：「我說的要是真的的話，那才是真的「挺好」。好了，我們不打岔，飛船目前的狀況是能源不足，不得不降落在這。」
「明白了？」林江樾問完又惡作劇地往謝延那張冷臉上抹了兩道泥巴印。
直到他還想抹第三道泥巴印時，被謝延一把抓住了手腕，然後將泥巴強行反抹到了他自己臉上，同時謝延還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一道泥巴印抹在林江樾臉上剛剛好，特別像貓胡子。
林江樾不知自己臉上被抹出貓胡子，他只是單純因為謝延反抗的行為笑了笑，那模樣看上去很狡黠，可又隱約帶著點傻氣，更像一只貓了。
「還有我們需要隱瞞哨兵和向導的身份，這樣才能讓那些人降低警惕。」林江樾忽然神色一凜，警覺道，「有人。」
「十點鐘方向一人，五點鐘方向兩人，
傳說在三不管M19星有個叫林江樾的哨兵，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向導聽了都害怕。
帝國向導謝延聽後不以為意，直到某天奉命前往M19，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魔鬼哨兵。
青年眉眼精致，身姿挺拔，笑容溫和友好，與傳說中的大為不同。
謝延一直認為他是無害的。
在後來，他被林江樾坑害，落難黑色之淵，罪魁禍首卻在安全區不慌不忙的對他揮手：免費假期，隊長不用謝我。
謝延：？
**
坑騙完謝延之後，江樾用謝延的錢開了最貴的酒店，點了最貴的房。
然而床還沒躺熱乎，錢的主人就出現了，目光冰冷，並用槍對準了他。
林江樾拍了拍身邊空位：度假回來了？要不要一起？
謝延：……
***
S級向導謝延被稱為帝國利刃，是罕有的攻擊型向導，也是唯一一個成為一群哨兵頂頭上司的向導，狠起來，哨兵都怕他。
大家聽說他要去M19調查一個哨兵，大家都覺得這個哨兵完了。
結果這個哨兵跟著他回來了，還住進他的家，用他的錢，開他的飛船。
更可怕的是，這個哨兵還敢朝冰山隊長肆無忌憚的撒嬌。
在某個關鍵時刻，林江樾故技重施。
林江樾：隊長，我怕疼。
謝延：嗯。
這一次林江樾失敗了，失敗的後果很慘烈。
林江樾罵罵咧咧，傾盡垃圾星區之所學。
謝延：繼續。
專業點火·話癆哨兵受VS職業滅火·沈默向導攻
互坑互害又互利
第1章 帝國調查隊
銀河帝國擁有上萬個太空站，最窮最小的大概就屬位於帝國邊陲的麻雀太空站。
窮到什麼地步？
無所不搶的太空海盜路過都懶得多看一眼的地步。
窮歸窮，小歸小，麻雀太空站卻五臟俱全，同時五毒俱全。
違法的海盜、走私犯、逃犯，合法的商人，圖新鮮的外地人一應俱全。
不過似乎因為惡人多了，這里反而維持著微妙的平衡，並在這十幾年里，慢慢地繁華起來。
麻雀太空站最受歡迎的是一家賣雜香粉的店，今天雖然到了飯點，但因為店里坐著三個詭拉海盜，所以門可羅雀。「詭拉」屬於邊域海盜里比較兇殘的一支，即使是同行，也對他們避而遠之。
這三人一身橫肉，膀大腰圓，頭發梳得高高的，像個刺猬，皮膚微微發綠，胳膊上還刺著大片文身。
他們老大最近在養傷，他們這才有機會出來晃，在店里他們一邊吃東西，一邊吹牛，說話時嗓門響得生怕別人聽不到他們的「英勇事跡」。
店老板耳膜都要被震破了，卻不敢說什麼，只能背對著他們，默默嘆氣。
「老板，來碗粉，要超級辣。」高挑的青年慢悠悠進了店，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下。
本來這三人還想看看是誰那麼不長眼，結果一看見青年進來，就立刻噤了聲，連忙低頭吃粉，甚至吃粉的動作都變得斯文起來。
老板一見青年，有些好笑又無奈道：「你不是在坐牢嗎？怎麼又出來了？」
林江樾懶洋洋道：「透透氣。」
他說著，藍眸向旁輕輕一瞥，視線落在那三個海盜身上：「詭拉的人啊。」
那三個被點名的海盜只能朝林江樾嘿嘿幹笑。
「林哥啊，這麼巧。」
林江樾：「你們老大的傷怎麼樣啊？」
海盜幹巴巴笑道：「挺好挺好，感謝林哥手下留情，他對您佩服極了，還說了，改天請您喝酒吃肉。」
林江樾掀落兜帽，露出一頭囂張的白發，不過這白發在燈光的照耀下，卻泛著淡淡的金色。
「他是破口大罵，然後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吧。」林江樾笑瞇瞇的，桃花眼眼尾微翹，漂亮且具有親和力，被他這張臉騙過的人，如銀河帝國里的恒星一樣多。
這三個海盜被戳穿，也只得打哈哈，付了粉錢，趕緊溜了。
店老板揣著錢，高興道：「也虧得是你來了，他們人也走了，飯錢我也拿到了。」
如若不是林江樾，那三個海盜大概率是要吃霸王餐的。
林江樾催促道：「那你快點，我要餓死啦。」
不一會兒，店老板端上一碗熱乎乎的雜香粉，然後坐在旁邊，八卦地問：「聽說昨天你去了第五區，怎麼？在牢里待膩了，去見老相好了？」
麻雀太空站一共有八個區，功能分明，第五區就是所謂的情色區。
「我能有什麼老相好。」林江樾哂笑，「我最大的相好就是這粉。」
店老板也沒多問，只是嘆氣道：「你說你，人都出來了，有空去那種地方逛，怎麼不去調查調查，要是你先查到點什麼，到時也可以不那麼被動啊。」
「這次死的那群人里可是有大家族的人，恐怕事情不會那麼容易混過去，你對自己的事上點心吧。」店老板的語氣里有幾分真切的關心。
一年前，帝國派出多支礦星搜尋小隊，為帝國尋找新能源，其中一支隊伍於一個月前到了第十二星區。由於這一片星區海盜橫行，航道覆雜，所以小隊花重金雇傭林江樾帶路。
十天前，這支小隊在一顆小行星的礦洞里遇險，傷亡慘重，隊里的哨兵全部遇難，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找不到。但林江樾逃了出來，所以他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被關押在瑞莫茨（remote-偏僻）星的監獄里。
本來，林江樾沒當一回事，在礦洞里，純粹是那些人作死才出事的，他沒多大責任，就連瑞莫茨星的執行官都覺得這就是一起普通的意外事故。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死的人里有愛德華家族的人，帝星極為重視，竟然派了哨兵特別行動小隊來調查事故原因。
「我對自己很上心啊，要不然怎麼會一出來就來填肚子呢？」林江樾答非所問。
店老板被他噎得無語。
林江樾見狀又安慰道：「我這人很惜命的，礦洞發生的事是意外，我沒主要責任，來查就來查唄，不會有事的。」
「希望如此，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拿你來開刀撒氣呢。」店老板沒那麼樂觀，「咱這些人，在那些權貴眼里，不過是爛命一條。」
林江樾玩笑道：「那我不是更要多吃幾口粉了，免得以後吃不到了。」
「去去去，少說不吉利的話。」店老板又問他，「這次哨兵特別行動小隊是誰領頭？」
林江樾正在看《帝星新聞》的報道，全息屏幕里出現一張冷峻的臉。
他注視著新聞里的人，此時他臉上全無懶怠之意，多了幾分認真。
【哨兵特別行動隊第一隊隊長——謝延榮獲「星輝勳章」，此次榮獲勳章體現……】
「謝延？」店老板瞪大了眼睛，吃驚道，「怎麼會派他來？」
謝延，評級為S級的向導，這意味著他的向導能力上限無可估量。
他從軍校全A畢業後，由於某些原因，放棄了對他爭議巨大的軍部，而是選擇進哨兵特別行動隊，至今任務完成率100%，深得皇帝陛下信任，被稱為「帝國的利刃」。
他完美得仿佛沒有一絲瑕疵。
林江樾隨口答道：「可能因為近吧。」
店老板一下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啊」了一聲，然後莫名其妙地問：「這是什麼破理由？」
林江樾解釋道：「從帝星到咱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別說飛船普通模式飛行，就是全速飛行也要三個月，等帝星的調查隊來了，黃花菜都涼了，正好謝延在第十一星區，就順手接了這調查任務唄。」
店老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他很快抓到了另一個重點，欣慰道：「你對他的動態這麼了解，看來也是做了功課的。」
「說啦，我很惜命的，對馬上要來調查我的人，多多少少也要了解一下。」
店老板提醒道：「聽說謝延是個S級向導？那應該很強吧，你小心點。」
向導極為珍貴，S級的向導更是罕見，在第十二星區，店老板還沒見過能拿到S評級的向導，所以店老板只知道S級向導應該很強，卻沒有清晰的概念。
「知道了知道了。」林江樾懶懶應付著，「我還怕他們這些帝星來的金貴哨兵向導，在咱這垃圾地方嚇得精神崩潰呢，別到時又賴我頭上。」
店老板知道那支帝國搜尋小隊給林江樾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
店老板也見過他們，對他們的總結就是能力普通，傲慢自大，只是仗著出身好，才能得到現在的職業，要是沒有林江樾帶路，在這一片星區，分分鐘就被這里吃人不吐骨頭的海盜給拆了，或是飛入危險的小行星帶、太空垃圾場。
店老板又看了一眼新聞里的謝延，此時謝延正從皇帝陛下手中接過「星輝勳章」，面對銀河帝國最高的統治者，還被鏡頭對著臉，他依然面無表情，一副沒朋友的樣子。
店老板嘀咕道：「哨兵特別行動隊里都是帝國最厲害的哨兵，直接由皇帝選拔，哨兵人均能力在A級，這謝延明明是向導，居然能當上一群哨兵的隊長，還是唯一一個向導隊長，真稀罕。」
林江樾哈哈笑了一聲，戲謔道：「說真的，我挺想知道那些哨兵到底有多菜，能讓一個向導爬到頭上當老大。」
林江樾也是一個哨兵，他卓越的飛船駕駛技術加上超強的哨兵能力，讓他可以在這一片星區橫著走。
沒人知道他是哪個等級，畢竟成長在這種三不管地帶，根本不可能做正規的測試。
不過和他交手過的哨兵，都不想再提他。
林江樾嫌棄道：「我討厭向導，也討厭菜的哨兵，他們這支小隊居然集合了所有我討厭的點，想到後面還要和他們待一段時間就頭痛啊。」
老板理解為什麼林江樾討厭這些人，他們這些邊陲星區的人，對帝星的人有著天然的厭惡。
不需要理由，就是純粹討厭。
不過拋卻地域、身份不談，只談哨兵和向導的屬性，林江樾身為一個哨兵，居然討厭向導，恐怕也是獨一份了。這也是老板十分不理解的地方。
哨兵擁有超強五感，戰鬥力遠高於普通人。然而哨兵的能力越強，五感過載的可能性就越大，此時哨兵的精神會承受巨大的壓力，容易進入狂躁狀態，甚至會出現精神遊離，危及生命的情況。
向導不僅可以平覆哨兵的精神力，經過訓練後，還能和哨兵共同戰鬥，做哨兵的輔助，使哨兵的能力發揮到最大。等級越高的向導，輔助作用越強。
目前，帝國登記在冊的向導人數比哨兵少，所以對哨兵來說，能匹配到一位高級向導共同作戰，簡直是走大運了。
雖然向導對哨兵極其重要，但林江樾還是很討厭向導。
由於哨兵沒有向導安撫，極容易發狂，所以之前無論林江樾願不願意，總有一些關心他的人幫他聯系過向導。然而那些試圖幫他做精神安撫的向導都被他用精神體嚇唬，一個個原本性情溫和的向導都是罵罵咧咧走的。
所以外界一度傳言林江樾是黑暗哨兵——不需要向導安撫的特殊哨兵。黑暗哨兵強大罕有，至今，帝國只出現過一位黑暗哨兵。
不過也有人說，林江樾離精神崩潰也不遠了，要不然，怎麼會發狂殺了帝國搜尋隊的人？死的人中有一位可是大家族的人，據說屍體都找不到，說不定是被發瘋的林江樾吃了。
還有人說，林江樾哪有那麼強，這家夥肯定是表面逞強好勝，背地里悄悄找向導安撫去了。
不管外面傳言怎麼樣，大家唯一能確定的一件事就是，沒人見過林江樾精神體真實的樣子。
林江樾聊完，終於能吃上已經微涼的粉，此時全息投影里已經播放到了生物科技類的新聞。
【近日，新生生物科技的基因編輯技術有了新突破，這對於治療……】
忽然，全息投影上跳出通訊提示，屏幕里出現了一張瘦巴巴的少年人的臉。
林江樾按了接通鍵，不動的投影變成了動態的人。
瘦巴巴的少年滿臉慌張：「老大！調查隊提前到了！他們沒走我這條官方航道，而是突然出現在龍象航道。」
從第十一星區到第十二星區，一共有十條官方航道。
林江樾都派人守著了，讓他們一有謝延飛船的消息就通知他。
結果謝延不走官方航道，而是走了龍象航道，這可是一條走私航道……
林江樾用手里的筷子攪了攪粉湯，看來謝延比他想象中的有意思點。
「老大，你趕緊回去吧。」瘦巴巴的少年焦急道，「別前面的事還沒洗清，又攬個越獄罪。」
林江樾是債多不壓身，他氣定神閒地放下粉碗：「讓老獨眼幫我拖一下謝延的飛船，就當是還上次欠我的人情了。」
老獨眼是有名的走私犯，現在就在龍象航道附近活動。
「哦哦，好的！」瘦巴巴的少年趕緊掛了通訊。
林江樾對老板道：「我先回去坐個牢，祝您生意興隆，下次我再來吃面。」
老板：「得嘞，你也注意安全。」
五分鐘後，老板看到一艘拼接組裝而成的破飛船飛速離開太空站。
這艘飛船雖然破舊，在這偏遠的星區卻非常出名。
因為它是林江樾的飛船。
林江樾的飛船是用各種淘汰品、二手貨拼裝成的，他還時不時撈點飄在宇宙中沒人要的飛船殘骸回去，能拆下來用的就繼續用。
從麻雀太空站到關押林江樾的瑞莫茨星，明面上有三條航道可以走，暗里還有一條走私航道，更近更快。
林江樾是趕回去坐牢的，自然是抄近路。
可他才進入航道沒幾分鐘，一艘銀黑色的楔形飛船就如同幽靈一般，突然出現在他的掃描顯示屏上。
接著，一道電磁脈沖波從銀黑色的飛船上發出，如同一張無形的網，襲向林江樾的飛船。
在被網籠罩的瞬間，林江樾的飛船迅速失控，自動進入應急休眠狀態。
林江樾看著緩緩靠近的銀黑色的飛船。
他一眼就認出這是帝星的雷特科技最新出的戰鬥飛船。
最新的設計，最頂級的配置，最舒服的駕駛艙，是有錢人和走私犯都弄不來的高級貨。
林江樾只在新聞里看過。
開著小破飛船的他有點眼紅、牙疼、心酸。
作者有話說：
下本開《失憶後我紅遍全網》OR《我在星際撿廢品》，前者是沙雕甜文，後者是天才機械師X高冷機械駕駛員的故事，感興趣的小夥伴可以去專欄里收藏一下哦——
第2章 強強相遇
這麼豪華的飛船，恐怕連第十二星區的執行官都無法買到，那這飛船駕駛員的身份不言而喻。
兩艘飛船靠得非常近，可見銀黑色飛船的駕駛員對自己的駕駛技術非常自信，並且不怕死。
林江樾望著前方飛船的駕駛艙，對方的駕駛艙開了屏蔽器，所以從他的視角看過去，黑漆漆一片，啥也看不到。
不過林江樾有著作為哨兵的直覺，他感到自己似乎被某種力量觀察和審視著。
清晰的精神力像海浪一般，一波一波地壓向他。
一個向導，壓迫力居然這麼強？
林江樾唇角微揚，藍眸里多了幾分認真，更透著遇到勢均力敵對手的興奮。
一團黑色的影子在林江樾背後緩緩站起來，它的身體瞬間膨脹，像一只奓毛的怪獸，深藍色的眼睛猶如極地寒冰。怪獸嘶吼一聲，無數冰淩飛了出去，襲向澎湃的海浪。
當冰淩落到海水中時，與之相接觸的海水居然都被凍住。
林江樾聽到，海天相接的地方傳來獸類的咆哮聲，如同煌煌天雷，震耳欲聾。
那就是謝延的精神體，據說是一條龍。
來自古老地球神秘東方的龍，是一種異常兇猛的獸。
當初謝延做向導測試時，測出這個精神體，讓哨兵向導學院一度以為是機器出了問題，又重測了好幾遍，第三次測的時候才確定，謝延的精神體真的是一只猛獸，而不是溫柔的動物。
林江樾之所以用「據說」，主要是因為第十二星區離帝星太遠，而謝延又是重要戰鬥人員，他的資料不可能像大白菜一樣，在星網上一搜就到處都是。
所以林江樾費了挺大工夫才收集到謝延的資料，並對這份努力挖來的資料半信半疑。
不過現在，他收集的資料的可信度大大提升了。
林江樾的精神力越逼近，謝延的精神力就越退後。
接著那股海浪一樣的精神力如同退潮的海水，快速消散了。
對方控制精神力控制得非常精妙，一撤，就撤得幹幹凈凈，現場毫無痕跡，林江樾無法捕捉到任何殘余的精神力。
這有點可惜，如果他能抓到對方的精神力，就可以順勢侵入，強行扒開對方的腦袋瓜看看。
就在林江樾惋惜之際，他的飛船接到了通訊邀請，他接受後，屏幕上出現了一張英俊無儔的臉，黑發黑眸，是標準帝星人長相，只是比起那些精致的貴族，眼前的男人又多了幾分磨礪出來的氣質，像是一把能斬破黑暗，撕出光明縫隙的利刃。
那一雙黑眸看過來，里面有著沈甸甸的力量，讓人不敢直視。
不過林江樾卻微微擡起下巴，直勾勾地看向了對方，然後揚了揚眉毛，藍眸彎成一個漂亮的弧，友好地笑了笑：「嗨。」
謝延沈默不語，依然看著林江樾。
明明是隔著全息屏在交流，但林江樾卻有種被面對面盯著的感覺。
林江樾繼續道：「能在這茫茫宇宙里相遇，真是緣分啊！」
能把追捕說成緣分相遇的，大約也只有林江樾了。
謝延無動於衷，公事公辦道：「卸下武裝。」
這不就是標準的銀河帝國逮捕語嗎？
林江樾看著那張冰冷的臉，覺得謝延比他家機器人還機器人。
他本來就是要回瑞莫茨星的，可是被抓回去和他自己回去，是兩個概念。
轉念間，林江樾已經有了逃離之法，不過他還是忍不住想捉弄這冰山臉。
「我不會，謝隊長要親自來搜身嗎？」林江樾調侃道。他說完，趁著謝延楞神之際，又朝謝延飛了個燦爛的笑容。
「牢里見啊。」
「記得把飛船還我。」林江樾狡黠地眨眨眼。
謝延聞言，眉頭微蹙。
林江樾不待他回答，立刻關掉通訊，轉身坐進逃生艙。
這款逃生艙是百年前的老款，還使用古老的操控方式，無法被電磁脈沖波幹擾。
這就是林江樾的後手。
小破飛船底部突然噴出深紅色的火焰，一個圓溜溜的逃生艙從飛船底部脫離，飛速滑向茫茫遠處。
謝延目光沈沈，注視著那個越來越遠的逃生艙。他當然可以追擊，或是擊落林江樾的逃生艙，不過他沒有這麼做，只是靜靜看著林江樾離開。
此時，一通通訊打到了謝延這，他接通後，一個青年出現在全息屏里。
對方擁有一頭紅發，皮膚偏白，說話跟機關槍似的，吧啦吧啦，非常活潑。
「哇，隊長，真沒想到，那獨眼船長挺狡猾的，我們跟他拉扯了好幾個回合呢。」
「對了，隊長，你抓到那家夥了嗎？」
謝延：「沒有。」
「什麼？隊長你居然失敗了？」紅毛一說完，就被人狠狠拍了一下腦袋。
「你會不會說話！」接著，全息屏被這人一奪，轉向另一邊，出現的還是一個紅發腦袋，就連長相都和剛才那紅毛相差無幾。
他倆是謝延的下屬，也是一對雙胞胎，A級哨兵，因為饞謝延的向導能力，他倆曾經不知死活，想要做謝延的匹配哨兵，結果別說精神力決鬥，就是物理決鬥都沒有打過謝延，自此兩人老老實實做了謝延的小弟。
「隊長，你別在意我這智障弟弟，他就是不會說話。」
謝延淡漠地下達指令：「收隊，前往瑞莫茨星。」
「是！」兩個紅毛異口同聲地應道。
「格恩，第四出機口臟了。」
「啊！！」剛才出言不遜的紅毛發出慘叫聲，「隊長，那里好難清理的啊！」
謝延：「嗯。」
「啊啊啊！隊長，我錯了！饒了我吧！」
謝延關掉了通訊，只留紅毛在主飛船繼續慘叫，然而他叫的越慘，其他隊友笑得越歡。
——
銀河帝國擁有九個星域，每個星域又劃分為十幾個星區。
林江樾坐牢的星球叫瑞莫茨星，位於第九星域的第十二星區，離麻雀太空站只有兩段航程。
然而就是這短短的兩段航程，卻在暗地里擁有十幾條走私航道，不僅數量比官方航道要多，每一條走私航道還都繁忙無比。
雖然在瑞莫茨星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走私飛船進出，但官方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說穿了，在這個沒有帝星支援，窮得叮當響的小星球，官方還要靠著走私商的那些上供才能撐下去，只要那些走私犯不要在明面上做得太過就行。
正是這種從上到下的敷衍和混亂，才讓林江樾可以明目張膽地出獄透氣。
算下來，他前前後後也就在牢里待了兩三天而已。
監獄離城區很遠，坐落在瑞莫茨星最荒蕪的地方。
灼熱的陽光烘烤著這一大片荒涼的石地，放眼望去，幾乎看不到水。在荒地與綠洲的交界處，坐落著一座圓形的特殊建築，這就是瑞莫茨星的監獄，主要是用來關押重犯的。
「警告，你正非法闖入瑞莫茨星的空域，請迅速離開。」
瑞莫茨監獄探測到林江樾的逃生艙在接近，立刻發出了警告。
林江樾飛快輸入瑞莫茨監獄的通訊碼，在對方接通後，言簡意賅地說：「是我。」
「林哥？怎麼是你呀！」通訊里的人聽出是林江樾的聲音，居然極為客氣，「你怎麼開著一艘沒有編號的飛船？我都不認識了，差點打了你，你的「大天鵝」呢？」
林江樾的飛船雖然醜不啦唧，但他堅持根據地球的古老童話，給他的飛船取名「天鵝」，理由是總有一天他的飛船會蛻變。
每一個聽到這理由的人，都在他背後偷笑了三天，笑這一點也不霸氣的飛船名，也笑林江樾搞笑的童心。然而笑歸笑，當著林江樾的面，可沒人敢不乖乖叫一聲「天鵝號」。
「讓人暫時保管了，太空港現在能降落嗎？」
「能能能。刀疤，快去給咱林哥挪個位，歡迎他回來坐牢啦！」通訊里的人一邊催促同伴，一邊還不忘調侃林江樾，「林哥，你這飛船開得像酒駕。」
「我開的是全手動駕駛飛船。」
「啊？？」通訊里的人大喊道，「我草，刀疤，快去避難！」
在一百多年前，操作覆雜的手動駕駛飛船就已經完全被淘汰了，這種老式的手動駕駛飛船操作則還要覆雜得多，即使是最精簡的飛船，也最少需要兩個人才能操作。
結果現在林江樾一個人開著過來？！
這無異於一顆炸彈落地。
監獄里能跑的都躲起來了。
逃生艙飛船要精準降落，就需要一系列覆雜的操作，林江樾恨不得化身八爪魚，他的手瘋作著繁多的按鍵，各種提示音嘟嘟嘟響個不停。
只見逃生艙左晃晃，右晃晃，像喝醉酒了一樣，雖然十分驚險，但終於還是安全地落在太空港。
林江樾跳出逃生艙，走進監獄，那些躲起來的獄警一個個都鉆了出來。
「林哥，厲害啊，那麼老的飛船都能開。」
「要不然怎麼說咱林哥是打海盜的能手呢！在天上，就沒人是咱林哥的對手。」這些獄警對林江樾的態度不像是對待犯人，而像是對待朋友。
「好了好了，別吹了，帶我回牢里。」林江樾隨手抓了一個人給自己帶路。
那人一邊走在前面給林江樾帶路，一邊好奇地問：「林哥，你怎麼提前回來了？原定不是下午回來嗎？」
林江樾同情地看了那人一眼：「遇到了點意外。」
「哦！肯定被林哥你解決了吧？哈，什麼意外都難不倒你。」
林江樾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身後響起其他獄警慌亂的喊聲。
「特別調查組的人來了！」
林江樾面前的獄警腦子轉得還挺快，他立刻明白林江樾遇到的意外是什麼了，頓時面如菜色。
第3章 高級貨
林江樾前腳剛到牢房，就聽到監獄門口方向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整齊沈穩，一聽就是經過正規訓練的，跟監獄里這些打擺子混日子的監獄警察完全不一樣。
林江樾之所以可以聽得清那麼細微的腳步聲，自然是因為他的哨兵能力。如果林江樾有意將精神力集中在聽覺上，他甚至可以聽到幾公里外的聲音。
哨兵的五感能力分為聽覺、嗅覺、視覺、味覺和觸覺，B級包括B級以下的哨兵，覺醒的五感能力通常有2-3個，A級哨兵覺醒的五感能力有4-5個，頂級哨兵甚至會出現罕有的超感能力，也就是預知未來。
目前登記在冊的哨兵，還無人擁有超感。
哨兵和向導統一歸塔管理，位於帝星的是中央塔，在九大星域還有星域分塔。
哨兵和向導的能力不是一成不變的，經過專業的學習與訓練，有些初評級低的哨兵和向導可以實現自我能力的突破。
所以各星球的哨兵向導對中央塔營營逐逐，希望能在那里得到提升。
當然，再大的突破也僅僅是往上走一個台階而已，不可能實現跨階的突破，也就是一個B級哨兵，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突破成S級哨兵。
由於哨兵和向導能力特殊，帝國一直十分重視，九大星域分塔天天費盡心思地招募人才。
但即使如此，在邊陲星域，依然有許多不接受招募也不服管的野生哨兵。
很快，林江樾聽到外面喧鬧起來，仿佛一滴水落在熱油里，滋啦啦的全是沸騰的聲音。
「哈哈哈，快看看，帝星來的高級貨！！」
「這黑頭發黑眼睛，真他媽純正！」
監獄里關押的都是些流亡分子，過了今天可能就沒明天的，他們才不管來的是什麼人，地位有多高。
他們只看到眼前這男人，寬肩窄腰，身姿挺拔，很有味，又是黑發黑眸，是最純正的帝星貴族的長相。
「閉嘴！安靜！」獄警威脅性地揮動著微型激光棒，被這種激光棒照到不會死，但身體會刺痛甚至是麻痹。
然而現場秩序卻越維護越亂，甚至有點沸反盈天的跡象。
站在風暴中心的謝延卻面無表情，好似平靜的古井。
倒是跟在他身後的人忍不住了，罵道：「這些垃圾！」
忍不住開罵的是紅毛雙胞胎里的哥哥。
另外一個黃毛倒是比較看得開，玩笑道：「哈，還好跟著來的人是你，不是你弟，要不然他恐怕要暴走，把這里都拆了。」
走在前面帶路的獄警擦了擦額頭的汗，別說是為首的謝延，就是謝延的下屬，他都得罪不起。他回過頭，趕忙賠罪道：「長官，這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就是過過嘴癮，您千萬不要往心里去。」
謝延駐足，平靜地看了獄警一眼：「無事。」
就在這時，謝延耳邊響起不合時宜的聒噪聲。
「這樣的高級貨色，我能幹他個三天三夜！」
調戲的話語還夾雜著金屬門板搖晃的聲音，鄰近的囚犯都哈哈哈大笑起來。
謝延漆黑的眸子往旁輕輕一掃，幽深冷厲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栗。
剛剛還囂張的囚犯就像被人掐住了喉管，忽然沒了聲。
外面的熱鬧，雖然林江樾不能看到，卻聽了個一清二楚。
很快，他就看到那高挑的身影停在了自己門前。
謝延進來時，門外的光也跟著照了進來，不過這光還是被他擋住了大半，光線在他周邊，仿佛有了實體，縈繞著他，形成一層金邊。
林江樾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冷淡的黑眸里一點多余的情緒也沒有，身上的軍裝筆挺利落，透著禁欲的氣息。
怪不得那些重犯會躁動了。
林江樾曲膝坐在床上，背靠著墻壁，全身好似沒有骨頭，懶洋洋地朝謝延笑道：「謝隊長，怎麼樣？我們這的歡迎儀式是不是很別致？」
「非常熱鬧。」謝延似乎不為方才聽到的污言穢語所動，坦然坐在林江樾對面的椅子上，這張椅子是監獄的人特意為他準備的，幹凈精致還配有軟墊，看上去比林江樾那石板做成的床還要舒服。
林江樾見進來的人只有謝延，另外兩個哨兵則守在門外。
「不讓你的屬下進來保護著？」林江樾調侃道，「就這麼和一個「臭名昭著」的哨兵待在一個屋里，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謝延沒有理會林江樾的挑釁，而是按了按耳背，一塊透明的屏幕覆蓋住謝延的雙眼。
「要掃描啊？」林江樾站起身，大大方方地張開手臂，「我身上沒藏致命武器，真的，沒騙你。」
謝延道：「我相信儀器。」
「有進步啊，比剛才多說了一個字。」林江樾煞有介事地為謝延鼓掌。
掃描儀顯示，林江樾身上沒有高危熱武。
安全圖標是綠色的，就顯示在屏幕上，所以林江樾也看得到。
林江樾一見圖標是綠的，就開心道：「綠的吧，說了我沒藏致命武器。」
「別動。」謝延忽然走近，準備近身搜查。
他顯然覺得林江樾這種人不會按套路出牌，於是準備親自再搜一遍。
「哎哎，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林江樾嘴上不滿地抱怨，不過也並未見他真的不滿，而是很配合地不動了。
林江樾與謝延面對面站著。
高挑的身影逼近，林江樾能更近距離地欣賞這張俊臉。
這樣的顏，無論看多少遍，都不會膩。
並且無論看多少遍，最後都會將目光聚在那雙黑眸上。它們像是深山里的霧，沈靜深邃，還有一絲陰郁。
林江樾的嗅覺十分靈敏，而謝延又是頂級向導，他的氣息對頂級哨兵來說，是一種誘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人的精神力在之前有過激烈的「糾纏」，在謝延靠近時，林江樾能感覺到自己沈靜的精神力有了一絲輕微的波動。
這波動很細小，就像是石頭扔進海里。
你可以說激起了水花，又可以說沒有。
這種奇妙的感覺，是林江樾與任何向導相處時，都沒有體會過的——他和那些向導相處得不久，並且大多以他被罵告終。
林江樾想看看謝延的反應。
可惜那冷淡的眉眼里，看不出其他情緒。
謝延越是這樣，林江樾挑戰他的想法就越強烈。
當謝延的手碰觸到他的肩膀時，他輕佻道：「你輕點摸啊。」
「最好別碰我後頸，我這里很怕癢。」
「腰最好也別碰，屁股肯定不行哦。」
林江樾越說越來勁，不過他的提示似乎不奏效。
溫熱的掌心擦過他的後頸，手指伸入了他的頭發里。
這動作乍一看有幾分曖昧。
林江樾輕呼一聲，帶著點不知道是因為真的敏感還是假裝的喘氣音。
門外守著的兩個哨兵相視一眼，想著自家隊長在里面經歷的一切，他們想笑又不敢笑，並且深深佩服林江樾——牛逼，也不怕被他們隊長揍廢了。
林江樾微微擡著頭，望著謝延。
兩人的距離近到危險的地步。
林江樾輕輕一笑，桃花眼明媚燦爛。
「你這人怎麼越說不讓摸哪里，就越要摸哪里？」
謝延從林江樾的發絲里摸出了一個小夾子，放到林江樾眼前。
這種東西不屬於熱武，儀器自然掃不出來。
林江樾楞了楞，然後笑瞇瞇拿回，重新別在衣領上，解釋道：「在這種地方混飯，總要有點東西防身，這東西不致命，頂多麻痹人半個小時。」
謝延並未阻止林江樾，而是繼續認真檢查，他的手沿著林江樾的後背一直滑到後腰，這麼明顯的地方，林江樾自然沒有藏武器。
不過在他碰到林江樾的後腰時，林江樾微微動了動。
謝延鴉羽似的睫毛擡了擡，問道：「你口袋里是什麼？」
林江樾臉色有點臭臭的，好像不太高興，所以他更要調戲謝延了。
「你自己摸呀。」
謝延行事幹脆利落，依他所言，真的伸手去摸。
結果掏出一根綠色的小草。
謝延有片刻的楞怔。
林江樾終於看到這冰山臉有一點表情變化了，心情好了許多。
「我給你的草，喜歡嗎？」林江樾感覺搭在自己腰另一側的手明顯頓了頓，緊接著，那雙黑眸深深地看了過來。
林江樾思緒飛快，轉念一想，馬上悟了，他本來是想調戲謝延，結果這話歧義很大，「我給你的草」說快了，與「我給你草」有什麼區別？
林江樾暗罵一聲「草」，早知道不隨手在牢房的窗口摘草了。
就在他懊惱之際，眼前的人影已經退開，緊貼著的溫熱氣息也隨之消散。
不過林江樾的五感很敏銳，依然能捕捉到空氣中那一絲絲余溫。
林江樾從某人的氣息中回過神，正好看到謝延拿出一枚紐扣大小的東西。
按了按，它就變成了小玻璃球，然後他鄭重其事地把那棵草放了進去。
謝延又調節了一下玻璃球里的生態系統，一個小型的適合植物生長的環境就形成了。
林江樾：「……」
雖然人家很認真地收下了所謂的禮物，林江樾還是忍不住吐槽，這些權貴真有閒情逸致，發明這種不能吃也不好玩的鬼東西。
吐槽歸吐槽，林江樾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謝延的耳朵和口袋。
這些好東西，都是第十二星區這鄉下地方沒有的。
林江樾還是挺心癢的。
唉，可惜得不到。
林江樾又懶洋洋地靠回床上去。
「本來算著你最快也要十一天才到瑞莫茨星，沒想到你居然提前了一天半，謝隊長，你很快嘛。」
林江樾說的「快」，當然不僅僅是字面意義上的快，也不知道是謝延沒理解到，還是懶得理會，總之他沒有接林江樾的話茬，而是打開了全息投影。
一道光幕出現在兩人之間。
全息投影里先是出現林江樾的照片。
林江樾吹了聲口哨，沒個正形地說：「這張照片挑得不錯，我喜歡。」
接著，林江樾這十天的行程顯示了出來。
坐牢第一天下午，林江樾溜出去，在瑞莫茨星主城區逛了逛。
坐牢第三天，林江樾出去打了海盜，這場戰役持續了四天，以海盜組織詭拉退出瑞莫茨星空域方圓五十個航程的區域結束。
坐牢第九天，林江樾溜出去逛了太空站。
坐牢第十天，林江樾去吃了粉。
謝延評價道：「你也很忙。」
林江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他總覺得從謝延那沒啥語調的句子里聽出了「彼此彼此」的意味。
「看來我的行動，盡在你的掌控之中。」林江樾笑著問，「現在是要追責嗎？」
「我話可說在前面啊，打海盜是瑞莫茨星的執行官邀請我去幫忙的。」林江樾攤手道，「既然瑞莫茨星有難，我當然赴湯蹈火，義不容辭！這都是為了守護瑞莫茨星的安危，不能算我是非法越獄！」
林江樾言之鑿鑿，仿佛他真的是深明大義之人。
「五十萬信用點。」謝延毫不留情戳破他的牛皮。
銀河帝國的通用貨幣是信用點，而這五十萬信用點，就是瑞莫茨星執行官東拼西湊出來給林江樾的賞金。
林江樾臉皮比謝延的飛船外殼還厚，他大言不慚地說：「然後我適當收取了一點物質回報，這可是骨折價了！要不是為了瑞莫茨星人民的安危，我才不會打折。」
謝延深深看了林江樾一眼。
這一眼的情緒要比之前的多一絲絲覆雜。
哨兵的感覺可是很敏銳的，林江樾察覺到謝延的情緒波動，來了興趣，興致勃勃地追問道：「怎麼了？」
站在門外的兩位哨兵下屬——紅毛和黃毛——對視一眼，這話癆哨兵，是不是把咱家隊長整無語了？
雖然自家隊長常年處於無語狀態，但無語程度還是不一樣的。
謝延不理他。
「收錢不違法吧？」林江樾自言自語地嘀咕。
謝延關掉全息投影，起身道：「出發，去出事的礦洞。」
想要調查真相，不可能只看事故報告，必然要去現場勘查。
只要謝延願意，他可以永遠不接林江樾的話茬，反正他不會尷尬。
同樣的，只要林江樾願意，他永遠可以開始新的話題，反正他不知道尷尬。
「現在去？你那麼遠過來，不休息一天再去嗎？」
「那個礦洞可不好走啊，你們向導不是很柔弱嗎？」林江樾和謝延已經用精神力交過了手，自然知道謝延不是柔弱的向導，他這麼說，純粹是想看看謝延的反應。
謝延沒有理林江樾，徑自向門外走去。
林江樾又揣想道：「你們帝星公務員加班工資是不是很高？」
謝延停下腳步，回過頭，盯著林江樾，提醒道：「瑞莫茨星雖然偏遠，但不是法外之地。」
「你以為我是在拖延時間？」林江樾哪聽不出謝延的言外之意，他哈哈笑道，「謝隊長，你真是單純得可愛。」
「我雖然不奉公也不守法，但我肯定是一個好公民，這次礦洞意外，我才是最想弄清真相的人好嗎？這樣我才能繼續過逍遙日子嘛。」
林江樾整了整衣領，笑瞇瞇道：「既然謝隊長你這麼急，我就現在陪你出去調查啰。」
謝延將話癆林江樾拋在身後，快步向外走去。
林江樾出了牢房，見到守在外面的紅毛哨兵和黃毛哨兵，他自來熟地打了聲招呼。
紅毛和黃毛在外面憋笑憋了很久，猝不及防正面迎上林江樾，他們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糾結了一下，他們還是回應了這位敢於持續騷擾隊長的「英雄」哨兵。
黃毛哨兵道：「你好，我叫科米爾，是哨兵。」
紅毛哨兵道：「我叫格里·何，也是哨兵。」
「你們可比你們隊長有禮貌多了，他一直這麼惹人討厭嗎？」
科米爾和格里·何可不敢在背後議論他們隊長，所以兩人一起把嘴閉得和合緊的貝殼一樣。
「討厭嗎？」
走在前面的謝延忽然停了下來，眼睫微垂，視線落在腳邊的一團黑絨絨的精神體上。
「可你的精神體好像不是這麼認為的。」
這個物種不明的精神體是林江樾的，此時它正抱著謝延的腿高興地蹭，好像很舒服的樣子。
林江樾：「……」
這狗逼精神體居然叛變？！
作者有話說：
本章粗壯留言-發歡樂小紅包哈——
有沒有人不太懂哨兵和向導是什麼？不明白的話，我在作話里解釋一下
第4章 關小黑屋
謝延話音剛落，腳邊的黑團子就消失了。
精神體表達著主人內心的真實情緒。
人會撒謊，精神體不會。
林江樾的精神體這樣主動去貼近向導，還是第一次。
哨兵需要向導的安撫，沒有向導的安撫，哨兵很容易發狂，甚至危及生命。
這是在遙遠的第十二星區，也人人都知道的常識。
哨兵需要向導，向導同樣也需要哨兵的保護，越強的哨兵越受向導歡迎。
按道理，像林江樾這樣的，身邊應該早就有個固定向導了，然而他沒有。
他不像其他哨兵對向導那麼渴求，甚至還有點排斥，不喜歡與向導深入接觸。
之前林江樾氣跑了很多向導，他的惡行被一傳十，十傳百，最後他上了第十二星區所有向導的黑名單。
林江樾倒是無所謂，再也沒有向導來騷擾他了，他還樂得輕松。
可他的小弟們害怕啊，害怕哪天林江樾失控發瘋，遭殃的還不是他們？
不過他們也不敢質疑老大的選擇，畢竟發瘋是概率事件，如果明著質疑了，會被丟去收集溜溜獸的屎——一種巨臭的發電能源。
正是因為這麼多年來，林江樾的精神體從沒表現出親近哪個向導。
所以現在他看到自己的精神體居然那麼喜歡謝延，才會那麼吃驚。
尤其是謝延那句「可你的精神體好像不是這麼認為的」，實在是讓林江樾想找個飛船鉆進去，迅速離開這顆星球。
如此窘迫的林江樾，讓謝延都忍不住多品味了一眼。
「嘿，兄弟，你不用沮喪，我們隊長很強，天生吸引厲害的哨兵，往好處想，這說明你強啊。」科米爾自來熟地拍了拍林江樾的肩膀，「以前在學校做精神安撫訓練的時候，他身邊可是猛獸動物園。」
哨兵越強，對頂級向導的感應與渴望也就越強，他們的精神體自然而然喜歡圍在謝延身邊，而哨兵的精神體又都是猛獸，謝延身邊便成了猛獸動物園。
林江樾強調道：「我不喜歡向導。」
科米爾驚訝地說：「想不到你是沙文哨兵啊。」
林江樾疑惑：「沙文哨兵？」
科米爾解釋道：「沙文哨兵瞧不起向導，覺得哨兵才是宇宙之子，人類進化的巔峰，向導只能起到輔助作用。尤其是在安神石被發現後，這種論調就更多了，甚至有學者專門寫了論文來論證哨兵的優越性，難道你們這邊沒有這種說法？」
林江樾：「沒有。」
在第十二星區，大家都在溫飽線上掙紮，根本沒有搞精神歧視的工夫，更沒有時間去看去寫啥論文，這里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文盲，最熱門的職業是星際海盜和走私犯。
林江樾揶揄道：「你們帝星還真是體現了生物多樣性，人閒，屁事多。」
科米爾面對林江樾的調侃，倒也沒生氣，反而點頭讚同：「哈哈，你說的沒錯。」
「我還以為你這麼討厭向導，是因為你也是這種論調的支持者呢。」
走在前面的謝延有聽到他們的閒談，但一直沒有阻止，此時他的身影忽然微微一頓。
其實他的動作幅度很細微，但還是被科米爾捕捉到了。
科米爾自知這種和嫌疑犯稱兄道弟地閒聊行為屬於越界，他自己心虛。
所以一見謝延有反應，他立刻收斂起嬉笑之色，正兒八經得像個模範學生。
林江樾雖在閒聊，但也一直暗中觀察著這兩個哨兵對謝延的態度，謝延只是身影停頓了一下，科米爾就立刻規矩起來，可見謝延在隊中非常有威嚴。
這種威嚴不是靠身份和金錢就能獲得的，而是靠真正的實力。
嘖，不是一個徒有虛名的權貴廢物就好，這家夥最好真有能力可以調查清楚事情真相，還他清白。
雖然林江樾自認為無論他有罪無罪，他都能浪，不過背個莫須有的罪名，惹上一個大家族，還是挺麻煩的，他最怕的就是麻煩。
至於他不喜歡和向導接觸，當然不是因為什麼「哨兵是人類進化巔峰」這類無聊的觀點，而是因為他有一個秘密，一個一旦與向導建立精神連接，就很容易被向導發現的秘密。
他可不想讓這個秘密被任何向導發現。
尤其是前面那個高個子的冷臉向導。
謝延他們進來時，周圍的海盜對他們進行了「熱烈」的歡迎，倒是在出去的時候，這些海盜都安靜了許多，只是表情不善地盯著他們這些帝星來的人，至於這些人看著林江樾的目光就要覆雜多了，又懼又敬又恨。
林江樾坦然穿過這些情緒覆雜的視線，在要跨出監獄大門時，瞥見兩個獄警心神不寧地看著自己，一副想叫住自己又不敢的模樣。
林江樾心思活絡，不需要他們開口，就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了。
林江樾朝前面喊了一聲：「喂——」
明明現場有很多人，但謝延似乎就是知道林江樾是在叫自己，他回過頭，看著林江樾。
「他們會不會因為看守不力被追責？」林江樾用下巴指了指守在門邊的獄警。
謝延沈默地看著那兩個獄警。
也不知道是在訝異林江樾這個標志性的壞人會幫獄警說話，還是在認真思考追責的可能性——當然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他仍然面無表情；
林江樾觀察著謝延的表情。
他見過狠戾的眼神、貪婪的眼神、絕望空洞的眼神、冷漠的眼神。
但他沒見過謝延這樣的，謝延的冷淡和其他人不一樣，冰冷又平靜。
即使是像林江樾這樣五感非常強的哨兵，都看不透謝延的情緒。
過了半晌，在那兩個獄警等答案等得人都要麻了的時候，謝延才淡淡道：「不會。」
林江樾得了便宜，還不忘調侃謝延：「喲，謝隊長，謝了啊，您可真是一個好心人。」
換成普通人，大概早就生氣了。
不過謝延卻只是靜靜看著林江樾，黑眸沈沈的，沒有露出半分厭惡或是嫌棄。
林江樾被他盯著，有點不自在和困惑。
「怎麼了？」林江樾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戲謔之言張口就來，「難道謝隊長被我的善良打動了？」
理所當然的，他得不到答案。
謝延直接轉身走了。
草。
林江樾在心里罵道：你個悶葫蘆別落在我手上。
要不然我天天逼你說話，不說話不能吃飯睡覺。
當林江樾看到謝延，或者說是哨兵特別行動隊的大飛船後，他「草」得更響了。
這艘星際飛船配有目前市面上最輕最小的三級超空間引擎2300，還配有最新款的亞光速驅動器。
在星際飛船的下方，是四聯激光炮，簡直是奢配，想想在他們這鬼地方，最豪華的還是兩聯激光炮。這真的是人比人，氣死人。
飛船的腹部還有四扇艙門，內部一般是停放戰鬥飛船、巡航飛船的地方，謝延之前開的那艘來抓他的飛船，其實就屬於戰鬥飛船的一種。
星際飛船里配置什麼功能的飛船，都是船長自由選擇。
林江樾心想，如果是他，肯定會選擇配兩艘戰鬥飛船、一艘巡航飛船和一艘太陽風飛船。
反正想想不犯法，林江樾越想越大膽，甚至連再換個什麼類型的炮都想好了。
走近飛船，可以看到有五個忙碌的機器人正在對飛船進行維護，這數量的機器人，也只有土豪才能擁有。
林江樾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並瘋狂心動，他快步跟上始終走在前面的謝延。
「謝隊長，我能不能參觀一下你的飛船？」林江樾終於不是叫「喂」了。
「我保證只看看，絕不亂碰。」
「你的飛船真的太棒了。」
在林江樾的連番攻擊下，謝延不急不緩道：「科米爾。」
「是，隊長。」
謝延：「帶他去哨兵靜心室。」
林江樾：「……」
由於哨兵極可能在飛船上陷入狂暴的狀態，所以現在最新出的飛船都設有靜心室，里面有用安神石做的墻壁，還有專門為哨兵設置的白噪音，這些都是可以讓哨兵精神穩定下來的東西。
就這樣，林江樾沒能參觀他思慕的飛船，而是在靜心室里一直待到到達了礦星。
而且他總覺得謝延故意整他，明明從瑞莫茨星到礦星，快點飛的話，只需要一個小時，他們卻飛了兩個小時。
小心眼的向導。
到了礦星，來帶林江樾下飛船的還是科米爾。
「你們隊長呢？」
「他先下飛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謝延的態度，現在的科米爾一直緊繃著，不敢那麼熱情了。
林江樾踏上地面時，伸了個懶腰：「你們隊長是不是怕我啊？」
「噗……」科米爾終於繃不住了，哈哈哈大笑道，「我懷疑還真的是，反正隊長能不見你就不見你。你知道嗎，你現在在我們隊里已經出名了！我們隊長身邊也有話癆，但沒人能在我們隊長面前一直逼逼，你是第一個。」
林江樾：「我這人明明很好相處啊，熱情大方，真誠善良，簡直渾身都是優點。」
閒聊間，林江樾感知到洞口的方向也有哨兵，並不是飛船上那幾個，看來謝延是兵分兩路，一隊來監獄里找他，一隊先來了礦星。
另一邊，先行一步的謝延正在聽屬下的匯報。
正如林江樾所料，謝延的確是把人分成了兩隊，到礦星的這隊由一名叫宋亦舟的哨兵負責。
「隊長，這個礦洞地形覆雜，兩個小時的時間，我們還無法做完全的探查。根據初步探查，這個礦洞一共有三層，第一層和第二層擁有大量的安神石原礦。」
「不過在從第二層進入第三層時，探測儀器就失靈了，同時下到交界處的隊員們都出現了異常的精神波動。
幸虧有小姜在，及時為我們做了精神安撫，而且我還聽到了奇怪的摩擦聲和沙啞的低吟聲。」
「由於洞里情況不明，我們還是先撤了出來，所以暫時無法斷定，那聲音就是林江樾說的怪物發出的。」宋亦舟有點遺憾地說。
「嗯。」謝延微微頷首，讚賞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在洞里，哨兵會出現異常的精神波動，這一點倒是和林江樾的敘述相符。
作者有話說：
樾哥話多，是因為他要負責說兩個人的話，很累的-誰讓謝延不愛說話呢——
PS謝延聽到科米爾和林江樾聊天會停下，是有原因的，因為怕大家注意不到這個細節，所以特意圈一下重點，不過這個要以後再揭開啦
第5章 再次盤問
謝延聽完下屬的匯報，向周圍掃了一眼，不見小姜，便問道：「小姜怎麼樣了？」
明明是關心的話語，但他態度還是淡淡的。
下礦的哨兵一共有三人，再加上小姜一個向導。
在遇到危險時，小姜需要為三個哨兵做精神安撫，這可不是輕松的活兒。
宋亦舟道：「我讓他先去休——」
宋亦舟的目光落在謝延身後，滿意笑道：「這小子挺積極。」
剛剛還在休息的小姜已經匆匆趕了過來，一見到謝延，就自豪報喜：「隊長，我剛才為三個哨兵做了精神安撫哦！我是不是比剛進隊的時候厲害點了？」
小姜長著一張討喜的娃娃臉，身上有著剛從軍校畢業才擁有的朝氣，他的肩膀上停著一只長尾山雀，這只圓滾滾的小鳥一看到謝延，就主動飛到謝延肩膀上，然後啄了啄謝延的頭發，小腦袋親昵地貼了上去。
謝延用指腹揉了揉小鳥的腦袋，問道：「感覺怎麼樣？」
「洞里超恐怖啊，又黑又深，總覺得里面藏著奇奇怪怪的東西，還好宋哥他們察覺得早，及時撤離了……」小姜嘰嘰喳喳，像一只晨間在樹林里歡快唱歌的小鳥。
謝延不愛說話，但他身邊的人似乎都很喜歡說話。
所有人都以為以謝延沈悶喜靜的性格，大約會受不了這些「噪音」。
可他似乎不在意也不管，這造就隊里大部分人都很能說，很敢說。
宋亦舟輕咳一聲，提醒道：「隊長是問你身體怎麼樣。」
「哦！」小姜撓撓頭，拍拍自己的胳膊，道，「我沒事，已經恢覆好了。」
謝延：「嗯。」
許是因為都是向導，又或許是因為初生牛犢不怕虎，小姜十分親近謝延：「隊長，你那邊怎麼樣啊？那個哨兵難對付嗎？」
謝延言簡意賅道：「還好。」
「什麼？謝隊長的評價居然只是還好？看來我下次要展現出足夠的實力，獲得謝隊長更高的評價。」
慵懶又帶著點輕快的聲音從謝延身後傳來，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來人有一頭囂張的白發，當金色的太陽光在他頭頂掠過時，又會泛起奇妙的淺金色。
最讓人記憶深刻的還是那雙眼睛，漂亮明澈，笑起來時，宛若星辰般燦爛，又如桃花般明媚。
其他人都是老兵了，有好奇心但不至於很明顯地表露出來，只有小姜好奇又直接地多打量了林江樾幾眼。
眼前這「野生」的哨兵與常見的體格偏壯的哨兵不同，他皮膚白皙，體形修長，四肢偏細。
很多哨兵缺少向導的精神安撫，多多少少會產生難以控制的暴戾，不經意時，這種暴戾會在眉宇間流露出來，但林江樾臉上卻帶著親切的笑意，沒有一絲暴戾的痕跡。
哨兵對他人的視線很敏感，所以林江樾對格外關注他的小姜也同等地回應了一下，非常親切地朝小姜笑了笑。
小姜的精神體長尾山雀比他反應快，直接消失了。
精神體的消失，就是在警告小姜，這人很強，也很危險。小姜微微往後退了一步，站在了謝延身後。
林江樾楞了楞，他笑得那麼親切和善，怎麼把這小向導的精神體嚇跑了？
不過他對其他向導本來也沒啥興趣，於是又將目光轉回到謝延身上。
他朝謝延揚了揚下巴：「我真的好傷心啊，謝隊長對我的評價這麼一般。」
謝延反客為主：「你很在意我的評價？」
謝延的下屬們從沒見過可以和謝延針鋒相對的哨兵，大多露出吃瓜看戲的表情，他們的目光饒有興趣地隨著兩人的交談來回移動。
林江樾湊到謝延身邊，坦然道：「我在意像謝隊長你這麼帥的向導的評價。」
謝延眼簾微垂，目光落在林江樾的笑臉上，眼神里沒有實質的情緒。
林江樾耐心地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答，他無所謂地繼續說：「謝隊長，聽說你從不失手，任務完成率是百分百，你說我會不會成你人生里的意外啊？」
哦謔，這可是裸的挑釁啊！下屬們看戲的目光又轉向謝延。
其他人對謝延也多話，比如紅毛弟弟格恩和小姜，甚至紅毛弟弟還調侃了謝延，但他們對謝延依然尊敬和親近。
林江樾卻是綿里藏針的挑釁。
謝延黑沈沈的眼睛注視著林江樾。
就在林江樾以為謝延要繼續當啞巴時，聽他說道：「放馬過來。」
謝延話音一落，他的下屬們都驚訝地看著謝延。謝延做出這樣的回應，簡直是頭一遭。
林江樾第一次得到謝延的正面回應，他覺得心滿意足了。
林江樾舉起手，做出投降的樣子：「開個玩笑嘛，那現在我們是要進礦洞調查嗎？我終於快要自由了。」
他這話，其他人不敢茍同。
明明這牢，林江樾坐得很自由。
謝延不疾不徐道：「我有話要問你。」
林江樾配合道：「你問，隨便問，我知道的一定回答。」
「你帶著搜尋隊到礦里後，發生了什麼？」
「瑞莫茨星的人審訊的時候已經問過了啊，你沒看我的口供嗎？」
謝延：「再說一遍。」
「行吧行吧。」林江樾想了一會兒道，「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我記得那是一個非常悶熱的上午，瑞莫茨星派人來聯系我，說有一支帝星來的搜尋隊需要領航者，報酬非常豐厚，問我願不願意接。」
「你們帝星人都那麼大方嗎？」林江樾說著說著，又把話題繞回到謝延身上，「謝隊長，你怎麼不大方點呢？連讓我參觀你的飛船都不願意。」
謝延毫不留情地打斷：「說重點。」
「下到礦洞第三層的人都被怪物殺死了，只有我逃了出來，都是怪物殺的人，我是無辜的。」
謝延：「詳細點。」
林江樾抱怨道：「謝隊長，你好難伺候啊。」
任誰都看得出，林江樾就是要在謝延鋼筋一樣強韌的神經上跳舞。哦，不對，應該說是蹦跶，他就想看看這根神經啥時候會斷掉。
在林江樾和謝延較勁時，謝延的下屬們都退到了一旁。
他們或靠或站，隊形看似松散，其實擺出了防禦陣形，比如小姜和另一位向導站在中間，是被保護的位置，而一位視力超強的哨兵站在最高的石頭上，觀察周圍的動靜。
宋亦舟站在隊伍最左側，這里離林江樾最近，至於隊伍右側的哨兵，大多數時間是背對著眾人，面朝外面，當然，這不妨礙他分點神，偷聽八卦。
紅毛弟弟格恩·何驚奇道：「臥槽，哥，你們去牢里接人的時候，這黑戶哨兵也這樣嗎？這麼挑釁隊長？」
他的語氣里居然帶著一點欽佩。
他之前被分出去下礦洞了，不像飛船上的其他哨兵更早一步知道情況。
格里道：「有過之無不及。」
科米爾道：「一上飛船，隊長就叫我把人關靜心室了，你說呢？」
格恩道：「隊長居然還能忍？難道不是應該精神力一開，就把那黑戶哨兵震趴下嗎？還是說他和隊長旗鼓相當？
謝延雖然是向導，但他不同於其他向導只能做精神安撫，他還具有強大的精神攻擊能力，是獨特的攻擊型向導，這一點只有塔的高層和謝延隊里的隊員們知道。
格恩揣測道：「難道隊長不能輕易把他震趴？哇哦-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厲害了哦。」
說林江樾與謝延旗鼓相當，已經是一個極高的評價。
宋亦舟適時制止：「別八卦到隊長頭上。」
格恩「唔」了一聲，安靜了幾秒，最後還是忍不住問：「所以隊長到底是為什麼沒對這黑戶哨兵出手啊？」
宋亦舟：「隊長自然有隊長的理由。」
小姜小聲插話：「我相信還是隊長厲害，我才不信有他幹不過的哨兵呢。」
格恩揉了揉小姜的腦袋，道：「在你心里，隊長永遠是最厲害的。」
另一邊，林江樾按照謝延的要求，又說了一遍事發經過。
安神石是一種特殊礦石，能平覆哨兵的躁動。一直以來，安神石都由官方負責開采。
由於安神石庫存越來越少，皇帝下令，由五大家族、塔、軍部和科學研究院分別在九大星域里尋找新礦星。
一個月前，也就是銀河帝國歷六月十二號，愛德華家族的一支搜尋隊到了第十二星區。
林江樾成為搜尋隊的領航者，帶他們尋找符合標準的礦星。
搜尋隊的隊長叫馬庫·愛德華，是一個哨兵，他的評級只有C，但由於他是愛德華家族的人，所以依然受到重用，成為搜尋隊隊長。
這樣一個評級不高，仗著「愛德華」這個姓才擁有地位的人，對精神力非常強卻沒有背景的林江樾是橫豎看不順眼。可是想要找礦星，他還需要依靠林江樾，所以他除了陰陽怪氣，鼻孔看人，也做不了其他。
林江樾在敘述時毫不掩飾對馬庫的厭惡。
「雖然那個馬庫非常討厭，但我還是非常努力地工作，兢兢業業地帶他們找礦，我真是一個寬宏大量的好公民。」
謝延平靜地看著林江樾自吹自擂，他相信以林江樾的性格，這馬庫吃過不少暗虧，不過他沒有反駁林江樾也沒有戳破林江樾的「好公民標簽」。
林江樾笑瞇瞇地看著謝延，發現謝延也不反駁他，他頓時覺得無趣，只好繼續講述他的故事。
過了大約十天，他們終於在一顆小行星上發現了合適的安神石礦。
這隊人便落地駐紮，開始往礦洞深處探索。
這個礦洞內部彎彎曲曲，岔路十分多，根據初步探測結果，大致一共有三層，越往里走，礦石的純度就越高。
馬庫一行人十分興奮，即使在儀器失靈的狀況下，仍執意要繼續探索。
林江樾有種直覺，這個礦洞的深處非常危險，所以善意提醒馬庫，最好先調查清楚儀器失靈的原因，並調更多的人來，做好完備的保障，再往深處走。
可馬庫好大喜功，又仗著身邊的親信都是哨兵，覺得再大的危險都不怕，非要往里走。他甚至譏笑林江樾膽小。
隨後馬庫每下一層，就分出一部分人留在原地，采集礦石樣本。
林江樾攤手道：「他一邊說著不怕，一邊把最精英的人留在身邊，和他們一起下到了礦洞第三層。」
「他們帶的儀器在這里都失靈了，只能依靠哨兵的五感尋找方向。」
「根據隊里的人匯報，他們找到了六個可以通往更深處的洞口，當然到底是不是六個，我也不知道啦，我對他們的能力還是很懷疑的。」林江樾又暗搓搓地踩了馬庫一腳。
進入到第三層後，林江樾感覺越來越煩躁，就好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他精神海的上方匯聚成風暴，使他的精神海波濤洶湧，四肢百骸里的氣血也在翻湧，瘋狂地尋找出口。
隱約中，林江樾聽到第三層礦洞深處傳來嘶啞的低吼聲，以及堅硬物體摩擦石頭的聲音。
只要是林江樾見過的和聽過的生物，他都能記得，這也是瑞莫茨星的執行官推薦他成為領航者的原因。
可現在這摩擦石頭的物體非金非木，發出的是林江樾從沒有聽過的聲音。
林江樾判斷他們是遇到了未知的地底生物。
他正要讓馬庫·愛德華下令撤退，對方卻突然精神力失控，接著，失控的哨兵越來越多，在場的向導拼了命也無法安撫那麼多暴走的哨兵。
現場一片混亂。
礦洞深處的怪物行動變快了，林江樾甚至能聽到它們興奮的呼吸聲和饑餓的吞咽聲。
很快，惡鬼降臨，這些失控發狂的哨兵簡直是案板上的魚肉，慘叫聲響徹整個礦洞。
最後下到礦洞第三層的哨兵全軍覆沒，林江樾則逃了出來，至於前面被留在礦洞第一層和第二層的人在聽到礦洞深處傳出的慘叫後，也早就跑了。
林江樾說完後，深吸一口氣，朝謝延燦爛一笑：「我的回答，你滿意嗎？」
林江樾這麼一問，謝延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被看穿了。
如果之前的口供是林江樾編的，那麼過了那麼久，讓林江樾再說一遍，大概率會出現前後不一致的情況，謝延就可以抓住這點繼續盤問。
不過現在林江樾第二次的回答與第一次回答相差無幾，除了額外加的那些廢話。
謝延被看穿也絲毫不慌，還是很冷淡：「記憶力不錯。」
「我靠的可不是記憶力，」林江樾眨眨眼，「是誠實。」
謝延已經習慣了林江樾隨時隨地調侃自己，當然，他同樣無動於衷。
「對了，看在你是遠道而來的客人的分上，我有一份大禮送給你。」
謝延這才開口：「什麼？」
「喂，你是不是只有收禮的時候才聽得見啊？」
謝延繼續裝聽不到。
「嘖。」林江樾也不計較，大大方方道，「我逃命的時候，順手殺了一頭那東西，然後把它的屍體帶了出來。」
在之前的口供里沒有關於這件事的記錄，所以怪物屍體肯定是被林江樾私藏了。
這是非常重要的物證。
謝延眸光微凜，高挑的身影逼近林江樾，無形的冰冷在他身邊蔓延開。
林江樾清晰地感受著淩厲的侵略感，他唇角微揚：「謝隊長，別急啊，既然我說了，自然會給你，不過……」
「運屍費、保存費、養傷費七七八八，我一起算你五萬信用點好了，現在轉賬。」林江樾伸出手，露出通訊手環，讓謝延付款。
作者有話說：
打廣告安利一下自己完結的文；
《絕地網戀超級甜》：世界冠軍和人我都要，人狠話騷大神攻X雖菜但致命富二代溫軟受。
《聽說你不服》：職業戰術大師陸斂 X 職業選手嘴臭小可愛林傲；
《我的竹馬超難搞》：我有男友還有礦，可愛小沙雕VS帥氣小冰雕，很甜噠。
《我是個正經總裁》：年下小狼狗VS單純小總裁。
《追星不如追經紀人》：哪兒都硬霸總攻VS嘴硬心軟經紀人受；
《沙雕男友是外星alpha》：就是個沙雕甜文
第6章 就那麼饞
謝延垂下眼睫，視線落在林江樾的手腕上。
皮膚偏白，腕骨纖細，看上去似乎沒什麼威脅力，但謝延毫不懷疑，這只手能迸發出駭人的力量。
通訊手環是老款改裝的，謝延腦海里閃過那艘拼裝的飛船，看來林江樾是把勤儉持家發揮到極致了。
謝延還在沈思，那只手已經不耐煩地扇了扇，手主人嘲諷的聲音再次響起。
「謝隊長不會那麼小氣，這點賬都想逃吧？」
謝延面無表情道：「貴了。」
林江樾：「哈？」
謝延按了按自己的手環，一塊全息屏出現在兩人中間，上面是第十二星區的生活用品價目表。
在第十二星區，五萬信用點都可以買一輛飛梭賽車了，更是許多人一年的生活費。
「呃……」林江樾哪能想到謝延這一本正經的樣子，居然還會討價還價，這實在不符合這位隊長的逼格啊！
不過他這個出價的確是有宰人的意思，所以他大方擺擺手：「好吧好吧，我打個折，當交個朋友了。」
「三萬信用點，怎麼樣？跳樓價，打骨折了啊！我拼了命才逃出來，再帶個屍體可不容易！而且咱這地方氣候不好，保存屍體也不容易啊！」
「如果你可以讓我參觀你的飛船，我可以再返你五千——」
謝延伸手，將通訊手環對著林江樾的手環掃了掃。
「嘀。」
「三萬信用點已到賬。」
無情的電子音打斷了林江樾的激情「返信用點」演講。
無情的電子音結束後，緊接著響起的是林江樾設定的個性提示。
「感謝金主爸爸的愛，感謝金主爸爸的情。恭喜主人，您發財啦！」如果是平時，林江樾收到那麼多錢，肯定高興得飛起來。
但是他現在更想獲得參觀飛船的機會，所以聽到提示音，他就只是悶悶一樂。
榮升為金主爸爸的謝延：「。」
林江樾只要收了錢，做事就非常爽快。
很快，一艘小型飛船降落在礦星。
按照到達時間來算，這艘小型飛船肯定一直停在礦星的大氣層外，等候林江樾的指令。也就是說，這是林江樾安排好的，就等著敲謝延一筆。
謝延瞥了一眼林江樾。
林江樾可不認為自己的伎倆能瞞得住謝延，所以在那冷沈的目光掃過來時，他坦坦蕩蕩道：「我讓手下等在礦星外，隨時為謝隊長服務。」
「飛船上的環境更適合屍體的存放，要不勞煩謝隊長邁個尊腿，上去看看？」許是收了錢，林江樾變得熱情又友善起來。
「科米爾。」謝延點了名，原本還在那跟隊友們嘻嘻哈哈聊八卦的科米爾立刻直起腰背，快步走了過來。
謝延又道：「其他人原地待命。」
科米爾：「隊長，是要我做什麼？」
謝延：「驗屍。」
科米爾：「哦！」
林江樾狐疑地看著科米爾：「你還負責驗屍？」
「哈哈哈，當然！技多不壓身嘛。」科米爾小聲道，「隊長說了，咱隊里不養閒人，要是不會其他的，可以在航行階段和機器人一起打掃飛船衛生。」
林江樾也配合著壓低聲音，吐槽道：「是你們隊長的惡趣味了，你看，這明明是上我的飛船，他還走在前面，嘖嘖，霸道啊。」
走在前面的謝延道：「我沒聾。」
林江樾瞥見謝延一邊走路，一邊在通訊手環上發信息，他猜測，謝延大概率是在安排留守在那艘大飛船上的隊員提防他的這艘小型飛船。
根據這一路所見，林江樾大致可以判斷出，謝延這支小隊的成員人數約在十八人到二十人之間，目前，他一共見到過十五個哨兵和包含謝延在內的三個向導。
林江樾被關在靜心室時，也沒閒著，他為了更了解對手，便蹭了大飛船配置的速度飛快的星網，惡補了關於向導和哨兵等級分類的知識。
他之前沒有系統地學習過哨兵和向導的精神力等級分類規則，畢竟在他的星球M19，要忙的事情太多，每一樣都比這種毫無鳥用的分類規則更重要，他只知道自己很強，他遇到過的哨兵都沒有他強，所以他沒有產生過如此強烈的學習欲望。
根據他新學到的知識，他估摸這支小隊的哨兵和向導精神力等級都在A以上，謝延的精神力等級已經超越S級，估摸有S+級了。
根據銀河帝國現行的《哨兵和向導精神力等級分類規則》，哨兵和向導的精神力等級分為S級、A級、B級、C級、D級、E級，其中又因個人的提升，在大等級之下，細分為S+級、S++級和S+++級，剩下的等級以此類推。
A級已經非常強，但A級和S級之間仍然有著難以逾越的鴻溝。
不過最讓林江樾刮目相看的，還是謝延這支小隊在精神力之外所表現出來的戰鬥素質。
他們在休整時依然保持戒備，上一秒還在嬉笑，下一秒就能嚴格執行命令。
林江樾打過交道的帝星人不多，百分之九十九都讓他看不上眼，尤其是之前來的那支搜尋隊。
嘖，他本來想，如果這次來的調查組也那麼拉胯，他才不會那麼積極熱情。
「站住，我們老大呢？你們把他怎麼了？」
前方傳來清亮的呵斥聲。
林江樾一楞，望著面前高挑寬闊的背影，居然把他擋住了。
想不到他一個哨兵，居然比向導矮幾厘米。
林江樾撇撇嘴，一邊欣慰自家手下還記得管自己死活，一邊又恨這笨蛋戳破他和謝延之間有身高差的事實。
林江樾從謝延身後鉆了出來，罵道：「臭小子，你也不能因為自己矮，就看不到走在後面的我啊。」
擋在謝延面前的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褐色的頭發幹枯得像個鳥窩，臉上畫著奇奇怪怪的符號，十分中二，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撿的誰的，非常不合身，松松垮垮地掛在瘦削的肩膀上。
少年看到林江樾，高興得跳起來：「老大！」
「你沒事吧？這些渣渣帝星人有沒有對你用刑？」少年恨恨地瞪了謝延和科米爾一眼，仿佛自家老大掉了一根頭發，他都要找他們算賬。
林江樾生怕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快步上前捂住少年的嘴，然後又對謝延道：「小孩子說話不知輕重。」
謝延：「嗯。」
謝延沒有點破林江樾。
這小孩子說的話，九成九是林江樾教的。
林江樾隨便說了句：「芒果是我撿來的，所以比較護著我。」
林江樾原以為謝延會繼續愛搭不理，沒想到聽到他稀奇地問了句：「為什麼叫芒果？」
林江樾道：「因為撿到他的時候，我忽然想吃芒果。」
不過在第十二星區吃不到芒果。
飛船頂部的藍光落在林江樾的臉上，眉骨與鼻梁透著幾分清俊，藍色的眼珠被光線照得很剔透。
謝延注視了林江樾一會兒，半晌後道：「走吧。」
一旁的科米爾悄悄瞥了一眼謝延，然後又看了看林江樾。
這兩人居然都有撿孩子的習慣，就連亂取名字的風格都很相似。
小姜其實是謝延第一次執行任務時撿的小朋友，那時小姜被海盜拐了，放在後廚做幫傭，海盜團夥被謝延滅了之後，躲在竈台下的小姜被謝延撿到了。小姜不記得自己老家在哪，也不記得自己姓甚名誰，但那時他已經覺醒了向導的能力，所以謝延把人帶回了帝星。
謝延撿到小姜時，他身上都是姜片的味道，謝延就給他取了個新名字叫小姜。
科米爾忽然覺得，謝延和林江樾，還真有點配。
在謝延和科米爾進入飛船內部後，林江樾的手下都出來圍觀，他們打量謝延和科米爾的目光中都帶著點敵意。
他們都是普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謝延見過不少這種天然的敵意，它們大多來自邊陲星區的居民，不過謝延覺得沒什麼。
林江樾拍了拍手，道：「大家都熱情點啊，這可是付了我們三萬信用點的金主爸爸！」
「記得上繳，正好這三萬信用點可以補你之前弄壞V翼形戰鬥機造成的損失。」
「啊？？」林江樾震驚道，「不是吧？一年前的爛賬你還記得？」
「哈哈哈，老大又被洛醫生訓啰。」剛才還冷眼待人的手下們全都笑了起來，愉快地看林江樾的笑話。
有人起哄道：「別說一年前的爛賬，就是三年前老大你打壞了洛醫生一個實驗瓶的事，他都還記得。」
「去去去。」林江樾驅趕道，「你們來勁了是吧！很閒？都去幹正事！」
這些人立刻作鳥獸散，就連芒果都走了，只留下那位洛醫生。
林江樾介紹道：「洛之嵐，咱這的醫生，比起活人，他更喜歡死人，名義上是我手下，其實……你們也看到了，悲哀啊！」
林江樾搖頭嘆氣。
洛之嵐約莫三十歲，留著一頭深藍色的長發，身上流露著歲月沈積下來的老練，看上去比林江樾更像老大。
「讓我想想你偷喝我的那瓶酒多少錢。」洛之嵐輕描淡寫地說。
林江樾馬上不搖頭了，像火速裝了個穩定器。
洛之嵐看向陌生的兩人，最後目光落在謝延身上：「你是謝延？」
謝延：「是。」
「這是屍檢報告，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問我，不放心的話，你也可以讓你的人檢查。事先提醒，那怪物的血液有毒，會刺激人的神經。」洛之嵐雙手揣回兜里，「我帶你們去看屍體。」
謝延：「好。」
這兩人對話簡潔高效，不是林江樾能比的。
不過林江樾也從洛之嵐的態度上窺見一絲端倪。
林江樾在謝延看報告時，低聲問道：「你和謝延認識？」
洛之嵐：「不認識。」
林江樾：「那你對他的態度怎麼挺好的？」
洛之嵐：「我態度很好嗎？」
林江樾道：「對啊，和對死人差不多，特別和藹。」
旁邊的謝延擡起眼睫，黑沈沈的眸子看了看林江樾。
洛之嵐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你這麼會拉仇恨，能活到現在挺不容易的。」
林江樾喜滋滋地說：「全憑本事。」
洛之嵐知道謝延聽得到，所以沒說話，而是給林江樾發了一條訊息。
洛之嵐：恩人之子，很多年前的事了，言盡於此。
林江樾眼里閃過一絲訝異，謝延的父母可不是普通人，想不到洛之嵐與他們有過交集。
不過轉念想想，謝延這樣特殊身世的還能得到皇帝的重用，這世上也沒什麼事值得驚奇的。
不過林江樾還是想深入八卦一下。
洛之嵐又發了一條信息：你幫我瞞著，那三萬信用點，我幫你填。
林江樾瞬間換了態度，八卦誠可貴，金錢價更高。
林江樾：一言為定！
三萬信用點安安穩穩地進了口袋，林江樾非常開心，就連安靜的謝延都讓他覺得順眼了。
他的目光落在謝延臉上，謝延鴉羽似的睫毛微微垂著，在細膩的皮膚上落下一層陰影，黑色的眼睛就像是藏在霧靄里的深山，陰沈沈的，似乎藏了很多秘密。
謝延看報告的速度很快，快到林江樾都有點懷疑他到底看清了，記住了沒。
翻動紙張的手指性感修長，指腹和虎口都有薄繭，可見謝延會玩很多器械，是個實戰家。
「你的精神體。」
伴隨著冷淡的聲音，幽沈的黑眸看向林江樾。
林江樾怔了怔，然後他看到自己的精神體居然又偷跑出來，又又不要臉地扯著謝延的褲腿往上爬！
就那麼喜歡？！那麼饞？！
第7章 養過貓嗎
林江樾一把拎起自己的精神體，狠狠地戳了戳，輕罵道：「你要點臉。」
那看不清臉的精神體抱住林江樾的手腕，咬了咬。
林江樾隨手一塞，那精神體就消失了。
「看完報告了嗎？報告有啥好看的，還是看屍體吧，那個更勁爆。」林江樾大約是想趕緊把這一茬揭過去，便催促謝延趕緊看更刺激的。
謝延在林江樾的催促下，依然我行我素，他認認真真看完報告，才將報告轉交給科米爾。
他的目光一落到林江樾身上，林江樾就知道他準備好了。
「喏，就在這里面。」林江樾拍了拍自己倚著的實驗箱，實驗箱由金屬制成，上面是玻璃封頂，從外可以看清里面的情況。
銀河帝國的星域內擁有數以億記的恒星，每一顆恒星又擁有幾個行星，這其中有宜居的行星，也有荒蕪的行星，更有許多未被探索過的行星。在這些行星上存在著銀河帝國沒有記錄在案的生物。
所以在銀河帝國，生物分類學是一門覆雜的科學，也是一門還在持續發展中的科學。
謝延走到實驗箱旁，箱子里的怪物——或者說是還未被命名的生物——大約有一米長。
因為長期深居在礦洞里，平時也見不著，所以長得比較隨意。生物長著四個爪子，爪尖如鷹鉤，可以牢牢扒在石壁上；它的皮膚凹凸不平，宛如嶙峋的山石，像是鱗片覆蓋在身體表面；它的眼睛已經完全退化，「取而代之」的是被盔甲似的皮膚保護著的耳朵；圓形的大嘴里，尖銳的牙齒如同胡須一樣密集，交錯鑲嵌著。
謝延看得非常仔細，不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在謝延研究這未知生物時，林江樾也在研究他。
林江樾有時很好奇謝延到底在想什麼，又是怎麼做到這麼波瀾不驚的，維持這種不喜不悲不怒的樣子，會不會很累很無聊？
「這生物的牙齒和爪子里有沒有礦洞第三層的物質殘留？」
林江樾眼睛一亮——這家夥可以啊，一問就問到重點。
「有，怎麼沒有，殘留的東西可多了！食物殘渣……可能是人肉吧，還有好多碎碎的亮晶晶的小石頭！唉！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肯定不喜歡刷牙，不僅口臭，還有牙結石——」
謝延操作了一下通訊手環。
「嘀。」
「八千信用點已到賬。」
林江樾的通訊手環響起絕妙的到賬提示音。
林江樾：「……」
謝延已經充分掌握了對付林江樾的訣竅。
「噗！」旁邊看熱鬧的洛之嵐看到林江樾吃癟，一時沒忍住，笑出聲。
旁邊正在看屍檢報告的科米爾也擡起頭，看了一下八卦。
被打斷「演講」的林江樾不情不願地從架子上拿出一個透明器皿，遞給謝延。
「這個是從它牙齒和爪子里采集的礦石晶體，我讓人將它和第一層的礦石晶體做了對比，不是同一種物質，但是又有部分結構相似。」
謝延接過器皿，修長的手指將之托在半空中，細碎如米粒般大小的晶體閃著剔透的紅光，仿佛血色縈繞其中。
過了半晌，謝延將器皿收入口袋，隨後目光落在科米爾身上，並朝著屍體的方向輕輕揚了揚下巴。
科米爾點點頭，他麻利地打開工具箱，里面是各種帝星上最先進的屍檢工具。
他將一根細針插入未知生物的體內，細針上方出現一個全息屏，顯示「數據正在提取中」。
接著，他又拿起一個約二十厘米長的掃描儀，從頭到尾將生物掃描了一遍。
在結束掃描後，方才的細針上方的全息屏開始逐行顯示該生物的血液、肌肉的生化數據。
該生物的血液不僅有毒，還具有微弱的腐蝕性，人類如若接觸，則會出現皮膚紅腫的現象。
這一套驗屍工具技術先進，使用方便簡單。
別說林江樾，就連洛之嵐都眼饞。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科米爾結束屍檢。
「隊長，那份屍檢報告的數據十分準確，另外我還發現這生物四肢內側的皮膚較為柔軟，如若迫不得已發生近戰，這里可以成為攻擊點之一。」
謝延微微頷首，又詢問道：「I型激光槍對它是否有效？」
科米爾搖搖頭，道：「這鬼東西的皮膚和牙齒比石頭還硬，我建議使用一級爆能槍，不過在狹窄的空間里，爆能槍很容易傷到自己人。」
「嗯。」謝延轉過身，眼簾微垂，陷入思索。
科米爾一邊收拾工具，一邊和洛之嵐搭訕：「你不賴啊，各種檢測數據都很準。」
第十二星區的設備技術和帝星的差了十萬八千里，所以科米爾才會有此感慨。
洛之嵐還挺酷，雙手依然插在白袍口袋里，道：「謝謝。」
「你也不賴啊，沒有熱武器，全靠冷兵器，居然能刀刀精準地捅在那家夥的要害上。」
這生物最大的弱點便是被盔甲似的皮膚保護起來的耳朵。
「混口飯吃。」林江樾輕快地笑了笑，回完科米爾，他的視線又轉回到了謝延身上，「你們隊長在做什麼？」
「想作戰方案。」科米爾剛說完，就看到謝延動了，他立刻站得筆直，進入待命狀態。
只見謝延按了按通訊手環，點了三個名字，道：「你們三人留守飛船。」
「其他人跟隨我下礦洞。」
「如果我失聯，指揮權交予宋亦舟。」
接著，謝延將任務發給了所有隊員。
本次任務目的地：礦洞第三層。
目標：
1.調查搜尋隊成員死因。
2.收集礦洞第三層信息。
3.可收集搜尋隊成員的屍體，可尋找搜尋隊成員配備的記錄儀。
林江樾心想好家夥，擱這發布遊戲任務呢？
而且收集屍體這詞用得妙啊，過了那麼久，估計洞里的屍體都成肉塊和肉渣了。
林江樾就站在科米爾身邊，加上他本來也要跟著下礦洞，所以在他湊過去看任務時，科米爾沒有阻止。
他的視線落在最後的任務上，他怎麼沒想到順便帶個記錄儀出來，這樣也不用被調查甚至坐牢了！
當任務信息被同步出去後，謝延又道：「礦洞第三層內存在可以刺激哨兵精神力的力量，現在尚不知是什麼，所以在從礦洞第二層進入到第三層時，哨兵全員維持精神屏障，向導輔助哨兵建立精神屏障，隨時關注哨兵的精神狀態，一旦出現異常波動，及時撤出。」
比起冷冰冰地用通訊器發布任務，謝延在提醒隊員時，選擇了親自說，這似乎多了幾分人情味，也是林江樾聽謝延說話說得最多的一次。
「礦洞生物的弱點位於耳後和四肢內側，血液有毒並帶有腐蝕性，礦洞生物的圖片和數據已經發送到你們的信息端。」
「另外，人員安全高於一切。還有什麼疑問？」
通訊手環另一邊的人集體答道：「沒有。」
謝延：「閱讀資料，十分鐘後集合。」
「是！」特別行動隊的隊員們響亮回應道。
洛之嵐用手肘撞了撞林江樾：「學著點。」
「什麼？」林江樾下意識接了一句話，然後迅速反駁道，「我也很厲害的好嗎？哪次出任務不是我親力親為，動腦又動手？」
「我是說布置任務的時候簡明扼要。」
「原來你欣賞這種裝逼款的。」林江樾嘖了一聲，自吹自擂道，「你什麼眼光啊，明明我這種活潑健談款的更好，緊張的時候活躍氣氛，喪氣的時候加油鼓勁，真的是居家旅行，打架鬥毆必備良人。」
洛之嵐嗤之以鼻。
林江樾甩下一句「你不懂」，便又去騷擾謝延了。
「謝隊長，其實你說話聲音挺好聽的，應該多說……」林江樾笑瞇瞇的，忽然瞥見謝延的手伸了過來，他立刻擡起手臂，格擋住了謝延。
林江樾臉上依然有著明媚的笑意，但笑眼中卻透著幾分淩厲：「怎麼動手了？」
謝延沒有解釋，只是定定看著林江樾。
兩人視線相會，交戰了幾秒鐘，最後林江樾垂下手，聳聳肩道：「行吧。」
他相信在完成任務前，謝延不會對他做太出格的事，比如執行私刑，報仇之類的。
一個冰涼的東西貼上林江樾的耳後，由於謝延的手撤得太快，林江樾一時都有些分不清是謝延的手涼，還是這物體本身就是涼的。
不過林江樾還是窺見了許多小細節——謝延右手的食指上有一顆痣，掌心有一道疤，應該是剛剛愈合的。
林江樾吹了聲口哨，道：「謝隊長的手有很多傷嘛，不過這都是男人的勳章，很漂亮。」
旁邊的科米爾輕聲道：「我怎麼覺得你家老大很喜歡招惹我們隊長？」
洛之嵐：「養過貓嗎？」
「唔？」科米爾不明所以。
洛之嵐：「越不搭理，越來勁。」
「哦！」科米爾明白了。
謝延不理會林江樾的調戲，道：「按。」
林江樾摸了摸耳後，按了按那小小的凸起。
一塊全息屏立刻出現在眼前。
臥槽！這不就是初次見面時他眼饞的作戰目鏡嗎？
謝延居然給他用了？
哦，當然，林江樾眼饞謝延身上的東西，可不止這一件兩件。
林江樾忽然又心酸了起來。
這一下高興一下悲傷的模樣落在謝延眼里，特別鮮活生動，鴉羽似的眼睫微微扇了扇。
林江樾心酸了幾秒，很快就振作了，他朝謝延投去燦爛的笑容，滿滿都是透著不懷好意的狡黠。
「謝隊長，我是不是也能參觀一下你的飛船？如果能讓我開開那就更好了，這是為帝星和第十二星區建立起友情的橋梁啊。」林江樾從來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而是很會得寸進尺。
謝延瞥了他一眼，不發一言，轉身離開了。
林江樾嘀咕：「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作者有話說：
林江樾：這家夥神神秘秘的，心里到底在想些啥呢？
謝延：這次工作報告要寫好多字。
第8章 進入礦洞
林江樾帶著謝延他們檢查完屍體，準備下飛船，洛之嵐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
林江樾回頭，只見洛之嵐猶豫了一下才道：「注意安全。」
哨兵是比普通人強，可不代表哨兵不會死。那礦洞第三層又見鬼地危險，洛之嵐還是很擔心林江樾的。
不過他又嘴硬地補充道：「我這里可沒有高等醫療艙幫你療傷，也沒有多余的止痛藥給你用，如果你受傷了，我還要安慰芒果那個哭包，煩死了。」
林江樾不由莞爾一笑，似乎已經習慣了洛醫生的口是心非。
「安啦，上次我都能出來，何況這次，再說了……」林江樾強行勾住謝延的肩膀，對洛之嵐道，「這不是還有謝隊長嘛，他很強，他的隊員也很強。」
謝延眼簾微垂，目光落在搭在他肩膀的手背上，那里有一小塊被灼燒過的痕跡，估摸著是林江樾和那怪物打鬥時受的傷。
林江樾似乎是生怕洛之嵐繼續煽情，趕忙推著謝延往外走：「走走，我們出發！小洛，你放心，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他說的家，指的是他的星球M19。
林江樾背對著洛之嵐，揮了揮手，示意他放心。
「少沒大沒小。」洛之嵐念叨道，他望著林江樾和謝延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氣。
林江樾經過中控室時，剛才散去的船員們又都圍了過來，他們臉上滿是擔憂。
林江樾有些無奈地說：「你們這是怎麼了？」
芒果抱住林江樾的胳膊，道：「老大，你能不能不去啊？他們要調查讓他們去唄，誰知道這些人會不會在遇險時，拿你當墊背？」
科米爾道：「喂，臭小子，我們才不是這樣的人。」
芒果沒好氣地瞪了科米爾一眼：「詭計多端的帝星人，你們肯定跟那個搜尋隊一……」
林江樾彈了彈芒果的額頭，打斷道：「你這麼信不過你老大？行了行了，不就下個礦，至於嗎？」
林江樾抽了抽自己的胳膊，卻被芒果抱得死死的。
謝延道：「不會。」
芒果將信將疑地看了謝延一眼，也不知道謝延是哪兒打動了他，他居然松開了林江樾的手：「好吧，我相信你。」
林江樾仿佛遭受暴擊，滿頭問號：「你憑什麼信他不信我？」
芒果撓撓頭道：「不知道，可能是因為他跟洛醫生一樣話少，看著很可信的樣子。」
船員們哄堂大笑，就連剛剛才被芒果罵的科米爾都笑了：「那你說對了，我們隊長的確很可靠。」
飛船里充滿了快活的氣息，不過快樂是其他人的，林江樾什麼都沒有。
臨下船前，林江樾還把芒果「教育」了一頓，這耽誤了一點時間。
所以林江樾跟著謝延到達礦洞入口時，特別行動隊的隊員們已經在那等著了。
謝延道：「小姜，作戰服。」
小姜忙點了點頭，一邊從背包里取出一塊圓形的金屬，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著林江樾。
林江樾露齒一笑，朝小姜投去一個無害的笑容，不過小姜似乎還是有點怕他。
謝延接過作戰服，拍在林江樾的心口上。
林江樾知道這是好玩意，便沒有調侃謝延，而是好奇地盯著這東西。
這塊金屬的延展性非常好，重量也非常小，貼在心口，仿若無物。
他看到謝延向左邊轉了轉金屬盤，緊接著，一層藍色的薄膜從金屬四周伸出，包裹住他的身體，然後謝延又向右邊轉了轉金屬盤，藍色的薄膜就退了回去。
謝延冷淡道：「高級作戰服。」
林江樾等了幾秒，沒有等到後文：「就這樣？謝隊長，雖然剛才你展示了怎麼開啟和關閉它，但你就不能多說幾句？比如熱心介紹一下它的功能？」
謝延沒有搭理林江樾，余光掃了掃科米爾。
科米爾自覺接過介紹任務：「高級作戰服可以抵擋I型激光槍、一級爆能槍這類手持熱武器的傷害，不過它只是能抵擋能量傷害，不能替你承痛。
所以你千萬不要想著去挨一槍試試看，槍打在身上還是很疼的，尤其是對於痛覺神經本來就比其他人敏感的哨兵來說，更是痛上加痛。」
科米爾說完這提醒，其他哨兵臉上都閃過一絲不自然，顯然，他們都曾經不信邪，然後深受其害。
林江樾笑了一聲：「人類的特別愛好，就是越不讓幹嗎越要幹嗎，放心，我沒這愛好。」
正在和隊員核對時間與任務的謝延忽然側過頭，看了林江樾一眼。
林江樾絲毫不心虛，大方一笑。
科米爾跳過這兩人的「眉來眼去」，繼續介紹道：「高級作戰服只能抵擋大概兩次手持熱武器的傷害，多了就扛不住了，不過它應該能扛得住那礦洞怪物的攻擊。還有隨著承受的傷害的增多，高級作戰服的防禦能力會降低，直至徹底報廢。」
林江樾比了個手勢，表示自己明白了：「你們這作戰服可比我們這的作戰服先進了幾十年，現在第十二星區常見的還是動力外骨骼作戰服，那東西又悶又沈。」
從帝星到第十二星區，有數千光年的距離，幾十年的科技差距，已經算很微小的了。
林江樾也沒時間多愁善感，在謝延與隊員溝通結束後，便帶著他們進入礦洞。
林江樾在隊伍前面帶路，與謝延並肩行走。
這洞道彎彎曲曲，陰暗潮濕，一眼望不到盡頭，越往里走，四周越黑。洞道時而狹窄，時而寬闊，偶爾出現的空曠之地，能有米之高，石壁上全是乳白色的晶石，這就是安神石的原礦。
「謝隊長，這礦洞的路長著呢，要不我們聊聊天？」
「既然你們有高級作戰服，那是不是還有特級作戰服？特級作戰服是不是更牛逼啊？」
「能有多牛逼？可以抵擋二級爆能槍嗎？」
謝延沒有回答，也沒有露出多余的情緒，只是加快了步伐。
林江樾快步跟上：「你們這作戰服真的挺好，是不是只有帝星才有賣？貴嗎？」
隊伍的前方，基本就是一個一直問，一個一直不答。
隊伍後方的人也在小聲議論。
「這哨兵頭真鐵啊。」
「他居然能一直跟隊長說話，隊長居然沒有扔他出去。」
「畢竟還要他帶路，怎麼會扔他出去。」
林江樾見問正事謝延不回答，那他幹脆換個話題，拉近關系。
「你為什麼不喜歡說話？是為了裝酷，還是保持神秘感？是不是這樣才能更好地管理手下？」
「如果是為了這個，那我懂你，當頭頭就是要這樣。我就是因為太親切了，我那群手下才不怕我，經常我說東，他們說西，還公然坑我的錢。」
「頭頭不好當啊，善良的頭頭更不好當。」林江樾長籲短嘆。
「作戰服是軍用品。」謝延忽然回答了林江樾之前的問題。
軍用品的意思就是別想了，買不到。
林江樾驟然聽到謝延的回答，他楞了楞，然後舉起左手，將手腕上的通訊手環裝模作樣地轉了一圈，然後戲謔道：「現在的信號還沒那麼差啊，謝隊長，你延遲怎麼那麼嚴重？」
探照燈的光照在林江樾那張燦若春花的笑臉上，謝延冷冷看了一眼，懶得搭理他。
走在後面的哨兵聽到林江樾的調侃，一下沒忍住，笑出聲，但馬上憋了回去，佯裝嚴肅。
他們走了大約十分鐘，遇到第一個岔道。
謝延一停下，無需他多言，走在隊伍中間的小姜就走了出來，主動把指示標裝在來的洞口處。
其他探測、搜集類的工作，都不需要謝延下令，隊伍里的人都會去做。
這種配合和默契，是長時間訓練、磨合才能打造的。
這一路太順了，直到林江樾忽然停下腳步，嚴肅地問：「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從地下傳來的。」
黑漆漆的洞里，突然來這麼一句，屬實有點恐怖，憑添了幾分恐怖的氣氛。
不過隊里都是訓練有素的哨兵向導軍人，所以隊里一位覺醒了聽力能力的哨兵聞言，立刻將精神力集中在耳朵上，仔細凝聽。
過了幾秒，他搖搖頭，匯報道：「沒有聽到異常。」
謝延冷冷看了林江樾一眼。
「我真的聽到了，現在消失了。」林江樾無辜地聳聳肩，可他的無辜里又透著點狡黠。
謝延：「走。」
林江樾立刻跟上，緩和氣氛地說：「你屬下都好聰明，不需要你多說，就知道該幹什麼，哪像我那群手下，又傻又坑，給機器人上轉換軸的油是用1號油好還是2號油好都要問我，他們不知道看《機器人操作手冊》嗎？！」
林江樾無論是表達羨慕還是憤怒，都十分真誠。
不過謝延認為林江樾能在第十二星區混出那麼大的名氣，他的手下也不可小覷。
就比如那個氣勢仿佛壓林江樾一頭的洛之嵐。以那人的能力，想在近帝星的星域擁有體面的工作，那是分分鐘的事，可那人卻願意待在這邊陲星區，跟著林江樾。
「銀河機械出版社發行的《機器人操作手冊》里沒有關於這個問題的解答。」
「呃……」林江樾猝不及防被謝延杠了一下，有點好奇地問，「謝隊長，吸引你回答問題的點，到底是什麼？」
毫不意外的，謝延又不說話了。
當他們行至礦洞第一層中間段時，看見了一個非常大的空洞，空洞一側有人工搭建的圓形屋，圓形屋的前方是五條岔路。
林江樾道：「這里是搜尋小隊第一個駐點，他們出事後，這里就閒置了，剩下的活著的人不敢進來，瑞莫茨星的人也不敢隨便動里面的東西，這里面應該還保持著原狀，不過……嘖，我想沒啥重要的東西。」
謝延聽出林江樾的嘲笑之意，但並未多問。
「宋亦舟、科米爾和我進屋查看，其他人檢查那五條岔路。」
「是！」
林江樾見謝延不多做安排，其他哨兵和向導已經快速分好組，往那五個岔口的礦洞探去。
這駐點屋設有密碼，不過以特別行動隊的能力，這並不算什麼。
林江樾看到宋亦舟使用特殊的工具破解密碼，不由微微嘆了口氣，他原來還想用密碼敲謝延一筆，結果根本輪不到他上場。
他的小表情都被謝延看在眼里。
這駐點屋面積約有二十多平米，屋子內最惹眼的是一張嵌滿了奇異寶石的奢華黑椅，面料用最柔軟的布料制成，輕軟舒適，屋頂被打造成藍天的模樣，並有智能系統控制著屋頂畫面的變換。
科米爾訝異道：「這什麼鬼玩意？」
謝延掃了四周一眼，屋子一側倒是有一間隔間，但看上去不像是實驗室。
林江樾走了幾步，跳上黑椅，兩條長腿懶洋洋搭在扶手上，一只手漫不經心地轉著小刀。
「我剛才說了，這屋里大概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因為這里是馬庫·愛德華隊長的私人休息小屋。」
科米爾黑著臉道：「他也太他媽無聊了吧？在外面不能休息嗎？非要在洞里搭個窩？」
「隊長，我去里面檢查？」宋亦舟指了指旁邊的隔間。
謝延：「嗯。」
科米爾只能順手檢查屋內的儲存櫃，看看有沒有點有用的東西。
林江樾等把屁股下的筆記本坐熱乎了，才拿出來扔給謝延：「接著。」
謝延接住熱乎乎的筆記本，即使這是被林江樾特別照顧過得筆記本，他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
林江樾覺得有點無趣，不過還是道：「這是馬庫·愛德華的工作日志，或許有點用吧。」
謝延翻開筆記本，里面的記錄讓人一言難盡，毫無重點，邏輯不清，敘事不明，甚至有許多與工作無關的事。
「狗屁！居然派我到第十二星區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在這能找到什麼！」
「我快要瘋了，這破地方！那個哨兵非常討厭！我太懷念帝星了。」
「找到了，我終於找到了！找到這個礦，我在愛德華家族就能受到重用了！誰能想到我會在這個地方撿到寶，哈哈哈！」
謝延目光落在這一行記錄上，眉頭微微一皺。
「你說這水有什麼特別的？」林江樾打斷了謝延的思索。
謝延擡頭看向林江樾，只見林江樾手中的小刀已經換成了一瓶水。
「馬庫說這水是天賜之水，是珍稀之水，之前在飛船上，他寧願將儲存小型星際戰鬥飛船的倉庫改裝，用來儲藏這種水，他說只有這種水才配得上，可我剛才嘗了一口，也沒什麼特別的啊。」林江樾不解地晃了晃水瓶。
謝延合上筆記本，道：「這是沙漠星的水。」
「哈？」林江樾疑惑道，「沙漠不是缺水嗎？」
他說完，頓了頓，立刻明白了過來，輕笑一聲：「哈，沙漠星的水，那的確是天賜之水，珍稀之水。」
「喝它的意義不在於味道，而在於珍貴吧？」
謝延：「嗯。」
林江樾評價道：「你們權貴可真會玩。」
謝延沈默幾秒，道：「嗯。」
林江樾道：「謝隊長，我還以為你會反駁呢。」
謝延：「事實。」
林江樾揶揄道：「我現在終於發現謝隊長你一個優點了，那就是誠實。」
謝延道：「慢慢發現。」
林江樾聞言，像發現新星球一樣，跳下座椅，湊到謝延面前：「不得了啊，我終於不是在玩單機了，謝隊長你連上線了！」
謝延微微皺眉，注視著林江樾。
他眼睛黑白分明，幽深卻不幽暗，深沈卻不陰鷙，這樣的目光雖然危險，卻不會讓林江樾感到不適。
林江樾莞爾一笑，回視著謝延：「還好謝隊長你不是這種無聊的權貴，要不然就沒意思了。」
謝延也不知道林江樾的「沒意思」是幾個意思，他是把這場調查當玩嗎？
這時，宋亦舟從隔間出來了。
「隊……」宋亦舟頓了頓，因為他出來恰好看到這兩人臉貼臉，距離有點過近了。
下一秒，那雙黑眸就看了過來。
宋亦舟輕咳一聲，道：「里面只是馬庫·愛德華的起居用品。」
謝延微微頷首，又看向科米爾。
「我這里的東西可多啰！」科米爾笑了笑。
宋亦舟聞言，眼睛一亮，卻聽科米爾繼續道：「各星球的美食和玩樂的東西，滿滿一櫃子，靠！他是來度假的嗎？」
看來這駐點屋的確沒有他們需要的重要資料。
宋亦舟和科米爾頗為遺憾。
林江樾也不知道謝延感到遺憾沒，畢竟謝延一直沒什麼表情。
他們這邊除了知道馬庫·愛德華是個貪圖享受的廢物外，其他的一無所獲，但另一隊人卻收獲頗豐。
第9章 只為活著
如果是普通人，肯定發現不了黑漆漆的洞里藏著人，但因為哨兵的聽力和視力非常好，可以察覺到普通人無法察覺的細節。
所以這組人把藏著的人全部抓了出來，仔細一數，一共有三十五人之多。
他們大多衣衫襤褸，雙手粗糙得像是砂紙，指甲縫里都是洗不幹凈的污垢，因為在洞里待了許久，皮膚呈現病態的蒼白。
他們在被特別行動隊抓到後，全都縮著腦袋和肩膀，控制不住地瑟瑟發抖，如同面對老鷹的鵪鶉。
這些人是偷偷挖礦的礦工，等官方挖掘隊到來，他們就沒機會再挖礦了，所以這些人沒日沒夜地在洞里待著，想要多挖點礦。
經過格里·何的盤問，他們了解到這些礦工里居然有人去過礦洞第三層，他立刻帶那人去見了謝延。
格里·何帶著人進駐點屋時，看到周圍那些華而不實的裝飾，先是楞了楞，然後才道：「隊長，這人說他去過礦洞第三層。」
屋內的人將目光都投向了那人。
其他人的眼神還好，謝延黑漆漆的眸子掃向這人時，那人直接嚇得臉色煞白，身體抖成篩糠。
「我……我沒去過下面，我只是在吹牛，我……」那人說到一半，直接跪了下來，「長官，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吹牛不該撒謊！求你饒了我！」
謝延：「……」
林江樾嫌棄地拍了拍謝延：「誰讓你這麼兇，看把人嚇的。」
轉頭，他又笑瞇瞇道：「老鄉，我也是第十二星區的人，沒事，這人就是看著嚇人罷了，你不用看他，看我就好了。」
那人看了林江樾一眼，露出絕望的表情：「我、我認識你。」
「哦？」林江樾挑了挑眉。
那人看了看林江樾，有點不確定又帶著期望地詢問：「M19星的樾哥，白發藍眼，總是笑瞇瞇的，看起來很親切，就是……就是您？」
林江樾熱情地說：「對對對，就是我。」
林江樾又得意地看了謝延一眼：「我挺有威名吧。」
謝延不置可否。
那人是真的絕望了，他知道在第十二星區有個關於林江樾的傳說，那就是得罪他和欺騙他的人，會不得好死。
這不奇怪，這個私自挖礦的礦工，常年接觸的都是星際走私的那撥人，那撥人對林江樾的評價自然影響到了他對林江樾的認知。
那人左右為難地想了想，最後露出一副求死的模樣，咬牙改口道：「我說，我什麼都說，長官……長官，嗚嗚嗚……」那人乞求地望著謝延，「我只求一件事，求你可以讓我死得痛快點。」
林江樾：「……」
科米爾哈哈笑道：「看來你的威名挺有用，比我們隊長還嚇人。」
這反轉讓林江樾猝不及防，他感覺很沒面子，罵道：「滾。」
謝延道：「說，不死。」
謝延的簡潔話語只對聰明人有效果，那人一臉茫然，似乎沒聽懂的樣子。
林江樾氣呼呼地翻譯道：「他讓你把真相都說出來，饒你狗命。」
那人大喜過望：「謝謝！謝謝長官！長官，你真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了！」
自詡為好人的林江樾沒有得到這樣的評價，反倒讓這冰山臉得了，他陰惻惻地說：「少廢話，為什麼去礦洞第三層？在那里看到了什麼，發生了什麼？要是不說實話，就把你扔進去喂怪物。」
被搶了台詞的謝延看了林江樾一眼，似乎無意追究。
那人被威脅，嚇得一哆嗦：「我說實話，我說實話！我……我只是想去看看那里面有沒有值錢的好東西……如果不是這樣，誰會去死過那麼多人，那麼危險的地方啊！」
那人坐在地上，回憶道：「可我越往里走，越害怕，因為里面太安靜，太黑了，就好像……走到了深淵里，探照燈都只能照見腳下的路，再往前一點，所有的東西都被黑暗吞噬了。」
林江樾問道：「你有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有啊！當然有！我覺得里面哪里都不對勁，可能是因為死了很多人，我總覺得有鬼魂在看著我！你說那會不會是通向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啊——」那人越說越玄乎。
林江樾打斷他的話，抓重點問道：「我說的是感到精神亢奮之類的。」
那人茫然道：「亢奮？怎麼會亢奮？我只覺得汗毛都豎起來了，腿都有些發軟。」
那看來是沒有。
林江樾與謝延對視了一眼，顯然，他問到了謝延也關心的問題上。
哨兵在里面發了狂，這人卻沒有。
要麼是下面的東西只對哨兵產生了影響，要麼是這人體質特殊，不受影響。
由於只有這一個普通人下去了，可參照樣本太少，林江樾和謝延只能做此判斷。
林江樾又問道：「後來？」
「然後我感覺洞里似乎有活物，那東西在石壁上爬來爬去，可是我的燈一照過去，那東西就跑了，我只能看到一個黑影閃過，我實在太害怕了，就趕緊跑出來了。」
林江樾疑惑道：「沒有東西攻擊你？」
「沒有。」那人又想了想，道，「我想起來了，我跑的時候還被東西絆倒了，那東西硬邦邦的，我不知道是什麼，也不敢碰，就是嚇得大叫了一聲。然後我感覺好像周圍那些東西都被我激活了一樣，我知道我驚動到這些東西了，不敢再叫，後來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就跑出來了。」
別說，這些人雖然生活在最底層，從沒有接受過教育，但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反而還挺聰明，知道該安靜的時候就安靜。
「回來後，我就提醒其他人千萬別再下去了，我能活著回來，全靠運氣和體力好。」
那人知道的也就這麼多，說完便被格里帶出去了。
人一走，林江樾就開始邀功：「謝隊長，你看我幫你這個溝通障礙者問了那麼多有用的問題，是不是應該有點報酬？」
一邊損人，一邊問人要錢的行為，恐怕只有林江樾做得出來了。
謝延打開儲物櫃，隨便拿了一瓶水，遞給林江樾。
林江樾：「就這？」
謝延沒說話，但他的答案應該就是「就這」。
林江樾接過水，吐槽道：「謝隊長，你是不是太小氣了點？這可是馬庫的東西，你就是動動手拿給我，四舍五入你什麼都沒出啊。」
「嗯。」謝延絲毫不介意林江樾的嘲諷。
「行行行。」林江樾打開水瓶，喝了一口水。
不一會兒，格里又回來了，詢問道：「隊長，外面那些私自挖礦的礦工怎麼處理？」
在格里等謝延下令時，科米爾小聲嘀咕了一句：「這些人可真不怕死啊。」
林江樾唇角微揚，嘲諷地笑了笑：「或許不來這里也是個死呢？餓死，病死，冷死，被海盜打死……在第十二星區，死可太簡單了，活著才難。」
「挖礦，賣給走私犯，就能賺一筆生活費。」
「自打這里出事，官方暫時停止開發，便一直有偷渡飛船往這里跑，帶人上來偷偷挖礦。如果他們不挖足夠多的礦，可能連回程的錢都沒有。」
「上不了偷渡飛船，回不去，就得在外面待著，別說這星球的氣候不適宜人居住，就是連找吃的地方都沒有。早晚也要死，還不如在礦洞里拼一把，挖夠了礦就有了錢，就能坐飛船回去了。」
林江樾說完後，其他人都陷入沈默。
他們剛從隔壁第十一星區出來，那邊的落後與窮苦已經超出他們的認知，沒想到這第十二星區更甚之。
宋亦舟和科米爾聽完林江樾的回答，忽然有點懷疑，剛才林江樾是故意搶話詢問的。
因為如果照著他們隊長的性子，大概只會問那人在礦洞第三層看到什麼，發生了什麼，不會問他為什麼去。而林江樾問了一句「為什麼去」，讓那人有了解釋的機會，好讓他們隊長動惻隱之心。
他們隊長應該已經看出這家夥的小算盤了。
格里再次詢問道：「隊長？」
謝延淡淡道：「放人。」
「任務是調查搜尋隊隊員死亡的真相。」
格里臉上掛著笑容：「明白！」
出了駐點屋，林江樾看到其中一條隧道里，燈光如同星火閃爍，緩緩前行。
那是那些私自挖礦的礦工，他們沒有往外走，而是回礦洞里挖礦去了。
林江樾注視著那些燈光越走越遠，然後聽到身邊的科米爾小聲道：「那些人可以繼續挖，直到有官方的挖掘隊接手這里。」
其實不需要科米爾解釋，林江樾也明白了。他「嘖」了一聲，道：「我現在承認你們隊長一米八了。」
「錯了。」謝延面無表情道。
林江樾噎了噎，他總是被謝延莫名其妙的接話點搞得猝不及防。
他當然知道謝延身高不止一米八，「一米八」這個梗是已經過時了幾千年的地球梗，他只是這麼一說。
不過林江樾可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搭話機會，他追問道：「那你說你多高？嘿，你知不知道「一米八」其實是個老地球梗啊？對了，他們還有一個老梗呢，就是但凡一個男人超過一米八，就會忍不住要把他的正確身高報出來……」
林江樾故意拖長了聲調問道：「謝隊長，你說是不是啊？」
謝延沒有理他，徑自向前走。
林江樾忽然看到謝延頭頂緩緩飛出一條黑色的小龍，深黑色的眼睛正盯著他。這是林江樾第一次見到謝延的精神體，不待他細看，那條黑色的小龍又消失了。
作者有話說：
小黑龍：我噴你一臉水
第10章 精神安撫
謝延留了兩個哨兵守著五個洞口的交會處，剩下的十六人繼續前行。
礦洞第二層的路更加崎嶇覆雜，溶洞也更多，這些溶洞有的甚至高達二十多米，石壁上懸掛著形狀各異的鐘乳石，有的像傾瀉的瀑布，有的像細長的針。
不過對進入礦洞的人來說，最危險的還是腳下，有些地面暗藏空洞，表面已經松軟。
但看不出任何不對，如若一個沒看清，人跌進空洞，就會被地下河卷走。所以當大家聽到有流水聲時，都會格外注意腳下。
好在林江樾廢話雖多，但享受著謝延給的好裝備，他就是非常敬業的領隊。他主動將自己的精神體釋放出來，為眾人探路。
黑乎乎、毛茸茸的精神體從他的肩膀跳下，它驕傲地抖了抖柔軟的毛，轉瞬就融入到黑暗中。
即使是視力極好的哨兵，想要從黑暗中分辨出林江樾的精神體都需要花點時間。
林江樾的神秘精神體走在最前面，為大家探路，它一發現不對勁，就發出「嗷」一聲輕叫，隨後一名哨兵就會上前做標記。
由於他們需要走一會兒就停下一會兒做標記，所以在礦洞第二層的行進速度比較緩慢。
忽然，前方又傳來兩聲「嗷」「嗷」的叫聲，意味著地面有兩個空洞。
林江樾精神體的叫聲非常輕，聽上去很可愛，這讓大家更好奇他的精神體到底是什麼。
科米爾和他算混得比較熟的了，於是湊上前好奇地問：「林江樾，這黑乎乎的小東西是什麼生物啊？我在《精神體圖冊》里都沒見過。」
林江樾反問：「《精神體圖冊》里有多少生物？」
「唔。」科米爾支支吾吾，這可把他問倒了，他回憶了一下，不是很肯定地說，「大概記錄了常見的一千多種生物。」
林江樾打趣：「帝星精英？」
科米爾被他說的訕訕的。
謝延接話道：「目前是一千八百八十九種，前天新增一種在摩多拉星向導那發現的精神體，它是摩多拉星獨有的生物。」
林江樾瞥了眼資料庫一樣的謝延，他格外喜歡調侃謝延：「謝隊長，說機器你也知道，說精神體你也知道，還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
謝延：「很多。」
林江樾被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逗樂了，嗤笑一聲，道：「你們也知道《精神體圖冊》里記錄的只是常見精神體，現在還陸續有新的精神體被發現，那你們沒見過我的精神體這樣的豈不是很正常？我這個就是不常見的猛獸，我也不知道它算什麼獸，大約也是某個星球上還沒有被發現的猛獸。」
「這樣嗎？」科米爾撓撓頭，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謝延淡淡看了林江樾一眼。
林江樾沒有經過塔的系統訓練，他身為哨兵的能力更多是野蠻、自由生長，他養父塞給他的關於哨兵向導的資料信息，太枯燥無聊的理論知識他都跳了過去。
所以他並不知道，哨兵向導的精神體跟本人的性格、經歷、認知和屬息相關。
比如小姜生性膽怯羞澀，他的精神體就是北長尾山雀；科米爾性格活潑，愛和人打交道，他的精神體就是狼；謝延屬於比較特別的，他明明是個向導，精神體卻是一條龍——不過聯系他攻擊型向導的屬性，這又不難理解了。
所以林江樾的話其實漏洞百出，他只是在回避這個精神體是什麼生物的問題，不過謝延即使看出來了，也沒有點破。
林江樾見科米爾一副傻兮兮並不打算追問的模樣，微微松了一口氣，又見謝延目光沈沈地盯著他，漆黑的瞳仁仿佛能洞穿萬物。
林江樾以無畏的直視回應著謝延，然後反客為主，輕松地岔開話題：「謝隊長，把你的小龍召喚出來玩玩啊。」
謝延眸光微動，像是古井有了漣漪。
「我剛才看到了，就盤旋在你頭——」林江樾說著說著忽然靈光一閃，哈哈笑道，「謝隊長，該不會你也沒控制住你的精神體？它也是偷偷跑出來，想和我親近親近？那我們豈不是彼此彼此了？」
「噢。」謝延態度冷淡，似乎沒興趣跟他「彼此彼此」。
林江樾也不知道謝延這一聲「噢」是承認了，還是懶得搭理，反正林江樾也無所謂，他本來就無意在這個話題上糾纏，甚至他恨不得跳過精神體的相關話題，不過他還是管不住自己，忍不住吐槽。
「話說謝隊長，你怎麼不讓你的隊員們把精神體都放出來找空洞？只使喚我一個人的精神體，是不是過分了？」林江樾懶洋洋的聲音，讓他即使是在抱怨，也聽不出一絲怨氣，反而透著幾分親昵。
謝延的眼睛望向前方，目光飛快掠過林江樾的精神體。
黑乎乎的小東西本來正小心翼翼地踩在一個疑似空洞的地方，察覺到謝延的視線後，它停下來，擡起腦袋望著謝延，對上視線後，它高興地原地跳了跳，要不是因為有任務，它可能會直接撲向謝延。
黑乎乎的小東西得意忘形了，它爪子下是一個真的空洞，它一落地，整個身體就失去平衡。
在它附近的哨兵正想撈住它，卻有龍先他一步。
一條黑色的龍如同射出的箭，飛向林江樾的精神體，用龍尾巴將它吊了起來，然後緩緩放在地上。
在兩人的精神體接觸的那一秒，林江樾感受到一股溫和寧靜的精神力宛如海浪，一層一層湧向他，海水輕柔地沖刷過他的腳背，溫涼舒適。
下一秒，海水又隨著潮汐退去，林江樾不由自主往前埋了一步，腳掌陷入到濕潤細軟的白沙中，輕盈感包裹著他。
海風吹動，拂動著林江樾的發絲，藍色的眼睛望著遠方，耳畔邊是海浪發出的「嘩嘩」聲響，好像悠悠的催眠曲，讓人不由自主地沈浸其中……
林江樾微微瞇起眼，精神有一陣恍惚。
突然，他聽到自己精神體發出興奮的「嗷嗷」聲，他眸光一凜，驟然從這溫柔的海浪聲中清醒。他警惕地看了謝延一眼，往後退了一步。
另一邊，他的精神體正沒出息地仰著腦袋，好奇地伸爪子鉤了鉤小黑龍的尾巴。
然而小黑龍和它的主人一樣高冷，只是冷淡地盤旋了一圈，便飛回去了。
小東西眼巴巴地望著小黑龍離開的方向，最後又看向謝延。
精神體和主人的精神力是聯通的，所以林江樾也通過自己的精神體望著謝延。
謝延靜靜立在黑暗中，小黑龍縮小了體型，用小腦袋拱了拱謝延的額頭，謝延微微側過頭，輕輕撫過小黑龍的腦袋，隨後，謝延擡起眼簾，黑眸看向了林江樾。
林江樾的精神體看著這一幕，很興奮、愉悅和期待。
林江樾能清晰感受到它的期待。
他受不了自己的精神體像個叛徒，搞得那麼戀戀不舍和深情做什麼！
林江樾掐斷了對視，將精神體收了回去，道：「累了，讓你的人幹活。」
謝延緩緩收回目光，安排了三個哨兵接替林江樾的工作，放出精神體前去探路。
林江樾望著行動迅速的三個哨兵，忽然意識到，謝延一開始不幫忙，大概就是想暗中觀察自己的精神體，估量自己的能力。
想不到自己大意了，竟著了謝延的道。
林江樾自嘲的笑了笑，可笑意未達眼底：「謝隊長，我兢兢業業為你工作，你卻趁著我累了，想要用向導那一套控制我？在這礦洞里，我們好歹暫時算一根繩上的螞蚱，這麼算計我，有點不厚道。」
謝延沒做過多的解釋，只闡明事實：「你需要精神安撫。」
第11章 洞內突變
謝延說這話時聲音沒有他素來的冰冷，反而很低沈輕柔，仿佛海風拂過，這讓林江樾想起了海水漫過自己腳背時的恬逸。
越是感到舒適，林江樾越是冷淡，藍眸里的笑意一點點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漠和疏離。
冰川一般的藍眸凝視著謝延。
剝去層層光鮮亮麗的偽裝，或許這才是真實的林江樾。
謝延眸子很黑，這是一種很純粹很沈靜的顏色，似乎能讓一切都靜下來。
他注視著林江樾：「你的精神很不穩定。」
林江樾一直沒有崩，只是因為足夠強大，他的精神力比謝延見過的任何一個哨兵都要強，他的精神圖景被保護在銅墻鐵壁一般的精神屏障後，這使得林江樾至今沒有發狂，但這樣只堵不疏的做法，早晚會出問題。
相比起來，林江樾的精神體比他本人誠實，也更善於求助——林江樾的精神體如此親近謝延，正是因為它察覺到謝延可以幫助它。
「是嗎？」林江樾笑著挑了挑眉，「我覺得我挺好的，我一直沒有向導，但依然吃得香，睡得好，懂？」
「我不需要你的精神安撫，還有……」
林江樾冰藍的虹膜上，謝延的面孔越來越近。
他傾身貼近謝延，謝延沒有避開。
「謝隊長，我不喜歡別人偷窺我的精神世界。」林江樾的聲音是冷的，可撲打在謝延頸側的呼吸是熱的，他的目光落在謝延頸側，脆弱的頸動脈就在眼前，他抿了抿唇。
眼前的人動了。
謝延向後退了退，冷眸直視林江樾。
林江樾本來想放精神體出來嚇唬謝延，但忽然想到這謝延不是以前那些普通的向導，又想到自己的精神體那麼親近謝延，放出來都不知道是嚇謝延還是嚇他自己，於是他猶豫半秒後放棄了。
嚇唬這事，還是他親力親為吧。
林江樾細長的手指輕輕拍了拍謝延的肩膀，道：「我帶你下礦洞第三層，你調查清楚真相，還我清白和自由，然後我們各回各家，各自安好，OK？」
從帝星到林江樾的M19星有五千七百五十光年之遠。
此時林江樾對謝延的態度，就像這五千七百五十光年的距離，遠到遙不可及。
謝延微微皺眉，似乎不理解林江樾為何如此抵觸向導的安撫。
不過對於像林江樾這樣強的哨兵，向導不可能強行安撫，所以在消除林江樾的抵觸情緒前，謝延不會做什麼。
兩人短暫的對峙，讓本來就陰冷的礦洞又冷了幾分。
明明這兩人都沒有釋放精神力，但敏銳的哨兵們還是察覺到了暗藏的洶湧。
他們倒是不擔心隊長的安危，所以在輕松地吃瓜。
隊長被哨兵拒絕這種事，他們簡直不敢想象。
要知道，他們跪著求謝延做精神安撫都不一定能得到自家隊長一個眼神施舍。
嗚！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哨兵們沮喪，連帶著他們已經出來的精神體都沮喪起來，猛獸們捂著眼，委屈地嗷嗚低吟，有點滑稽可愛。
林江樾直勾勾盯著謝延，盯著盯著，他臉上忽然綻放出一抹笑意，驅散了四周的陰霾，似乎是雨過天晴了。
「謝隊長，繼續走啰。」林江樾搭在謝延肩膀上的手輕輕掃了掃，禮貌地幫謝延撣灰，即使謝延的肩膀其實纖塵不染。
謝延垂下眼睫，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那只手手指修長卻不柔弱，拍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威脅味十足。
謝延停頓半秒，轉頭對其他人道：「走。」
林江樾見好就收，立刻又笑吟吟的了。
林江樾這種一會兒冷一會兒熱，轉換自如的樣子讓眾人自愧不如。同樣的，自家隊長寵辱不驚，波瀾不興的態度，也讓他們嘆服。
由於有多位哨兵探路，隊伍前進的速度快了許多。
出了一個洞口，前方居然是一條約莫一米寬的天然石橋，長長的石橋通向另一個洞口，下方是平靜流淌的地下河，河里時不時傳來「咕嚕」的詭異聲。
「專業導遊」林江樾發話：「河里有種叫哢哢魚的生物，它們浮出水面呼吸的時候會發出「咕嚕」聲，成年體能長到兩米長，全身滑溜溜的，牙齒堅硬無比，能一口咬斷成年人的骨頭，吃起肉來哢哢的，所以叫哢哢魚。」
林江樾壓低了聲音，故意制造恐怖氣氛：「小心點，別掉下去哦，只要幾分鐘，就會被哢哢魚分食得屍骨無存。」
隊里的哨兵向導們面面相覷，但一點不見害怕。
林江樾說完，見大家沒啥太大的反應，無趣道：「唉，都嚇不到你們，之前那個怕死的馬庫，非要人走在前面探路，確定石橋安全才走。」
謝延：「弱點。」
林江樾裝傻：「嗯？」
「魚的弱點。」
「身體笨重，遊動緩慢，全靠聞到血腥味攻擊，無法上岸，落水的時候千萬不要受出血傷。」
雖然林江樾沒有明確說出哢哢魚的弱點，但這些信息對於身經百戰的軍人們來說已經很有用了，大家已經在腦海里過了一遍遇險時的自救方法。
謝延：「好。」
「對了！」林江樾忽然提高聲調，待所有人都看向他，他才慢悠悠道，「哢哢魚幼體的肉特別嫩，特別好吃，能抓到別浪費。」
眾人：「……」
老是在這種時候做點出格的事。
是林江樾的風格了。
謝延唇角勾了勾。
林江樾第一次見到謝延笑，雖然這笑像燕尾掠過湖面，蕩起的漣漪微乎其微。
「原來謝隊長好吃？」
謝延的笑意消失得很快，像是從未出現過，他又換回了冷若冰霜的面孔，視線落在石壁上的三道波浪形符號上。
林江樾指著石壁上的記號，道：「過了這個標記點，金屬探測器的信號就會越來越弱，直到失靈，而且連與外界聯絡的信號都會變弱。」
謝延：「這不像帝星的通用記號。」
林江樾笑道：「這是我的標記，搜尋隊的人才懶得做這些。」
無論是之前的礦工還是林江樾，好像都做得比馬庫·愛德華帶領的搜尋隊專業，這讓這一隊從帝星來的哨兵向導臉頰有點疼。
不過謝延他們和那支搜尋隊完全不一樣。
林江樾聽見謝延道：「一個個過，我先。」
接著，他就被點名了：「你第二個過。」
「哦？」林江樾挑了挑眉，「不需要我第一個過去嗎？」
謝延：「我的隊伍沒有讓人墊背的習慣。」
林江樾怔了怔，然後輕笑著提醒道：「行，小心腳滑，是真的滑。」
最後那句十分真誠。
謝延：「謝謝。」
林江樾還沒反應過來，謝延已經走向石橋，他望著謝延高挑的背影，微微有點出神。
他看到謝延每到一處較為光滑的地方，就會往地上撒什麼東西，亮晶晶的熒光在地面浮動，此起彼伏。
不一會兒，謝延到了對面的洞口。
林江樾聽到通訊器里傳來低沈的聲音：「過來。」
林江樾沿著謝延走過的地方，過得很快，在他走到橋中央時，第三個人也出發了。
林江樾也到達對面洞口後，忽然嚴肅地問道：「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第三個過的人是科米爾，他在通訊器里道：「這種狼來了的把戲就不要玩了吧，別把我嚇得掉下去。」
林江樾眉頭緊皺，迅速低下身，趴在地上，將耳朵貼在了凹凸不平的石面。
謝延不是哨兵，沒有超強的五感，可他有敏銳的直覺。他聽出林江樾這次的語氣里沒有一絲玩笑之意，於是將能量探測器貼在了地表。
科米爾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同樣趴了下去，不過由於他在橋上，聽到的更多是水聲，他擡起頭，看到能量探測器上浮動著一根能量柱。
從地底傳來的能量越來越高，能量柱的數字上升速度也非常快，這不是人力可為的。
紅色的柱子倒映在藍眸和黑眸中，傳遞著危險的訊息。
謝延和林江樾瞳孔猛地一縮。
是地震！！
作者有話說：
文名改了，因為向哨的後綴不能用，叫失控的文太多，我就改成失控關系啦
第12章 救命之恩
沈悶的轟隆聲從腳下傳來，地殼正被撕裂、擡升，仿佛有數十條巨龍要鉆出石層，狂嗥著吞沒一切。
地下河開始翻湧，河里的哢哢魚爭先恐後地往外逃命。
轟隆聲越來越近，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腳下的劇烈震顫，人就像抽獎箱里的球，不由自主地搖晃。
林江樾站在洞穴邊緣，離地下河只有小半步距離，他低下頭便能看到泛起白色浪花的河水，成年哢哢魚擠在小哢哢魚的背上，小魚被壓得奄奄一息，弱肉強食，殘忍而真實。
「林江樾。」
林江樾聽到有人在叫自己，他擡起眼簾，看到謝延站在洞口，扶著石壁，朝他伸出手。
世界是搖晃的。
這人卻穩得像紮根在地上的大樹。
即使在這麼狼狽危急的時刻，這家夥居然還是如此淡定從容。
林江樾聽見自己「嘖」了一聲。
忽然，他從地震山搖般的轟鳴聲里聽出了一絲異常的碎裂聲。
林江樾擡頭，看到謝延頭頂上方全是冰淩一樣的鐘乳石，在地震的作用下，這些鐘乳石的根部發生斷裂，尖銳的石針飛速墜下。
高挑的身影如離弦的箭往洞口撲去，在抱住謝延的那刻，林江樾發現原來這人的身體不似他的態度那般冰冷，而是熱的。
當然了，不熱的是死人，只是林江樾看謝延平時那冷漠樣，以為他會是個例外呢。
兩個成年人重重摔在地上，同時發出一聲悶哼。
林江樾一直維持著壓在謝延身上的姿勢。
地震造成的轟隆聲與碎石墜落的聲音綿綿不絕，在狹長的隧道里，這些聲音混合成了一種詭異的怒吼聲，在隧道里發瘋般呼嘯。
細碎的小石頭砸在林江樾的背上，但林江樾只是開啟了高級作戰服的防禦功能，人並沒有動。
落石像流星墜落，一點一點堵住了洞口，也隔絕了外面的聲音。
過了不知多久，地震停了，落石也停了。
洞內又歸於沈寂。
林江樾擡起身，揚起一陣石灰，他捂著鼻子咳嗽道：「謝隊長，都這種時候了，別站在洞口耍帥了，注意點頭頂，成不？」
「要是沒我，你就變成烤肉串啦，或者是肉泥。」
謝延站在那，只是為了應對突變，屆時拉林江樾一把。
雖然好意被調侃，但謝延似乎無所謂，他黑沈沈的眼睛注視著林江樾。
「土豪靠裝備，窮人靠天賦，這次我可沒玩狼來了的把戲。」
「另外，我救了你，你是不是應該報答我？」林江樾拍了拍腦袋上的灰，滿意地看著面無表情的謝延捂住了鼻子。
危險一過，林江樾就有了調戲謝延的閒情。
「我也不需要你以身相許。」林江樾嘿嘿一笑，「不如你就把高級作戰服送我當謝禮？」
謝延的視線越過林江樾，投向林江樾上方。
一塊直徑約三十厘米的石頭從上方墜落。
謝延擡手，藍綠色的防護網從他右手手環中間射出，擋住落石。
落石撞上防護網，直接碎裂，隨後防護網往上彈了彈，碎石滾到一旁的地上。
林江樾側頭看向那分裂成三塊的石頭。
謝延淡淡道：「平了，起來。」
「啊……」林江樾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身，還拿剛才那塊落石的「屍體」撒氣，狠狠地踢了一腳。
謝延看著他孩子氣的動作，唇角勾了勾。
很快，謝延的視線落在林江樾手背的擦傷上，血肉模糊，那應該是林江樾撲過來時，還沒來得及開作戰服的防禦功能才受的傷。
哨兵對疼痛的感知力要高於普通人，向導有一個能力就是可以幫哨兵降低疼痛感。對疼痛感的操縱是非常精細的活兒，如若操縱不當，哨兵很可能會因為不能正常地感受到的疼痛，反而陷入危險的境地。
謝延就是操縱疼痛感的好手。
不過林江樾這麼抵觸向導，大約不會接受謝延「降低疼痛感」的幫助。
「接著。」謝延拋給林江樾一瓶藥劑。
林江樾接過藥劑，定睛一看。
林江樾眼睛一亮：「哦謔，真是好東西。」
明瀚藥業。
這家藥企的止痛劑在第十二星區黑市可是熱銷品，常年斷銷，有市無價。
當年洛之嵐淪落到M19星時，就帶著一箱這玩意，這也是林江樾收留洛之嵐，並幫他擺脫麻煩的原因。
謝延給的這瓶藥劑，比洛之嵐那一箱又高級了幾個檔次，是最新款的藥劑。
林江樾將藥劑噴在受傷的地方，傷口處迅速形成一層薄膜，灼痛感瞬間消失了，甚至連傷口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恢覆。
林江樾忍不住晃了晃藥劑，有幾分不想還給謝延的不舍，他要是能把這東西帶回M19就好了，這樣他就不用天天在醫務室門口聽到慘叫了。
林江樾握緊了止痛劑，想得有些失神，忽而聽到謝延低沈的聲音響起。
「科米爾？」
林江樾擡起頭，往謝延的方向看去。在謝延喚了一聲後，通訊器那頭是死一般的沈寂，他看到一絲擔憂浮上謝延的眉宇。
原來這家夥還是會擔心人的。
通訊器那頭遲遲沒有回音，就連林江樾都有點擔心了，他對那話多的黃毛還是挺有好感的。
謝延又喚了一聲：「科米爾？」
「在！在在！隊長，我在，我沒事，剛才及時跑回去了，要不然就落水喂魚了。」科米爾掃了周圍一眼，道，「我們這邊全員都在，你放心，大家只是受了點輕傷。」
科米爾中氣十足，顯然沒有大礙。
謝延松了一口氣：「嗯。」
林江樾垂下眼睫，繼續給另一只手噴藥，反正這東西落不到他手里，他就多用點！
滋滋的噴藥聲引來了謝延的注意，他掃了一眼，只見林江樾低垂著腦袋，像個勤奮澆水的園丁。
謝延收回視線，又問留在礦洞第一層的兩個哨兵：「一隊有沒有事？」
「隊長，我們沒事，我們這里還有十一個從礦洞里跑出來的礦工，剩下的礦工被困在洞里了，據說有人受了重傷，情況不妙。」
謝延道：「你們與飛船聯系，先護送出來的平民安全離開礦洞，再想辦法營救被困的平民。」
「收到！」
正在噴傷口的林江樾聞言，微微一楞，然後擡起眼，黑暗中，注視著謝延的藍眸明亮透徹。
鎮靜沈穩的聲音如同暖流，源源不斷地在林江樾耳邊流淌而過。
靜立在黑暗中的謝延，雖然衣服上沾了灰塵，顯得有點狼狽，可他背脊挺直，定定地立在那，仿佛沒有任何困難可以讓他動搖。
「宋亦舟，你們那邊的情況？」
宋亦舟道：「石橋斷裂，無法通行，地下河在緩慢上漲，十五人輕傷，格恩保護夏天時，手臂骨頭斷了，已經幫他控制住痛覺。」
夏天是隊伍里的另一位向導。
「喂喂，」格恩急得直嚷嚷，覺得只有自己斷了骨頭，實在有點丟臉，「這種事就不要匯報了吧，我也算在輕傷行列。」
還在意這個，說明格恩的確沒大問題。
謝延「嗯」了一聲，道：「指揮權交由宋亦舟，你帶隊出去，待會兒我可能會失去通信信號。」
「隊長，」宋亦舟擔心道，「那你呢？」
小姜焦急的聲音也從通訊器里傳來：「隊長，你讓我們先出去？那你怎麼辦？我們怎麼可以拋棄你先出去？」
謝延道：「出去。」
「隊長！」小姜急得想哭。
雖然小姜和芒果的性格完全不一樣，可小姜對謝延的依賴與看後者時仰慕的眼神，總會讓林江樾想起芒果。大概是愛屋及烏，林江樾幫著勸道：「聽你們隊長的話。」
「還不知道有沒有下一波地震，萬一又震了，到時人全部被困在這里，誰來救你隊長？」
「你們先上去，活著才能救人。」
「這洞穴的隧道四通八達，指不定我們這邊被震出一條新路，反而是你們回去的路被堵了，到時我們誰先出去還不一定呢。」
小姜抿了抿嘴唇，他心里明白林江樾說得很有道理：「我知道了，隊長，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謝延道，「我身上的營養劑足夠兩人支撐四天。」
宋亦舟保證道：「我一定盡快帶大家出去，到時再來救你，你小心。」
林江樾搭上謝延的肩膀，臉快要貼上謝延的臉了，他搶答道：「小宋同學，你是讓你隊長小心什麼呢？是小心礦洞第三層的怪物，還是小心我？」
「放心好了，在剛才性命攸關的時刻，我和你們隊長已經建立了超越生死的關系，我會好好保護他——」
謝延關掉了通訊器，制止了林江樾的胡言亂語。
「你怎麼不讓我把話說完，好讓你的隊員們放心？」
謝延輕輕擡了擡肩膀，將林江樾的手推了下去：「讓你繼續說，他們會馬上破石過來。」
「你會開玩笑了哦？」林江樾笑著眨眨眼，然後攤開掌心，「還你止痛劑。」
「你留著。」
「真的？」林江樾仿佛害怕謝延會反悔，迅速把止痛劑收了起來，他仔細聽了聽外面的聲音，道，「水位越來越高了，我們走吧，看看前面有沒有路。」
「嗯。」謝延幹脆利落地往前走去。
林江樾跟上去，笑吟吟道：「說真的，謝隊長，你現在和我共處一個密閉空間，你怕不怕？」
話音落地，一陣勁風襲來，林江樾伸手格擋，對方直接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將他往後推了推。
林江樾的背抵在了石壁上，嶙峋的巖石讓他覺得有點不適。
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一動，釘子大小的暗器從袖口滑到兩指間，他轉動著手腕，準備偷襲謝延，卻被謝延用另一只手握住。
同時，他被謝延用力壓了壓，尖銳的石頭擦過他的背，遍布整個背脊的刺痛感讓林江樾輕哼了一聲。
即使是這樣，林江樾仍然強笑道：「謝隊長，用向導的能力調高我的痛覺感知度，不太好吧？」
謝延微微皺眉：「我沒使用，是你太強，敏感。」
林江樾聞言，如鯁在喉。他怎麼沒有一點被誇的愉悅？
溫熱的掌心貼著林江樾的手腕，緩緩往下滑，輕輕擦過林江樾白皙的皮膚。
林江樾五感都很強，所以他的觸覺也敏感於常人。
他感覺自己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謝延掌心的紋路。修長的手指緩緩松開桎梏，並伸展開來，貼著林江樾的手指，兩人的姿勢看上去像是在做什麼親密事。
實際上謝延卻是雙指一夾。
林江樾沒有多余的反抗，任由他拿走了暗器。
這暗器不要命，只是會讓人疼。
謝延面無表情地沒收了林江樾的暗器，冷冷地看著他：「應該是我問你怕不怕。」
「是有點怕哦。」林江樾笑著回應道，臉上不見半點害怕。
謝延扔掉暗器，松開林江樾。
林江樾若無其事地蹲下身，撿起還能再用的暗器，吹了吹灰，然後收好。
「這一路，你試探夠了嗎？」
詢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林江樾肩膀微微一顫，他擡起頭，疑惑地問：「試探什麼？」
謝延注視著林江樾：「話多的確是掩飾的好手段。」
林江樾站起身，露出冤枉的表情：「我只是純粹熱情好客，才喜歡和你們說話。」
「試探我和馬庫·愛德華是不是一丘之貉，旁敲側擊打聽特別行動隊的成員構成，觀察飛船的配置。」謝延點破了林江樾的目的，「試探結果讓你滿意嗎？」
作者有話說：
嘿嘿，二人世界了（不是）；
向導對哨兵的掌控，還有哨兵的敏銳觸覺，好適合玩瑟瑟，嗷——
第13章 相互試探
謝延質問聲很輕，卻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如同地質錘敲在林江樾心頭。
他注視著林江樾，黑漆漆的眼睛仿佛要將林江樾的偽裝一點點剝下。
林江樾退去眼里的笑意，認真地打量著謝延，將之前謝延審視他的那種眼神還了回去，隨後才慢悠悠道：「挺滿意，各種意義上。」
林江樾站直了身體，還是那般懶洋洋，但如今這份慵懶里又多了幾分淩厲。
這才是林江樾，藏在陽光親切偽裝下的真實，一把見血封喉的刀。
林江樾坦誠道：「我只是擔心你是愛德華那邊的人，因為不管事件的真相如何，只要愛德華家的人不想放過我，要我陪葬，我就得死。」
「又或者你不是愛德華家族的人，但是是個和馬庫差不多的廢物，連自保能力都沒有，心眼還壞，只打算拿我交差，然後拍拍屁股回遙遠的帝星繼續做你任務完成率百分百的隊長。」
「嘖，無論是哪種情況，我都要跑路。」
「不過現在看來，謝隊長，你人還不錯。」林江樾真誠地誇獎了一句，然後解釋道，「謹小慎微，虛與委蛇，明哲保身，都不過是我生存的手段，在第十二星區生存非常艱難啊。謝隊長，你不會生氣吧？」
謝延淡淡道：「生氣毫無意義。」
「我就知道謝隊長是個大方的人。」林江樾假情假意地拍了兩下手。
「尤其是對你。」謝延冷不丁補充道。
林江樾楞了楞，假笑變成真笑，還是笑得很快樂的那種，不過由於笑得太起勁，扯到了背後的擦傷，他咧了一下嘴，道：「謝隊長，剛才你不能輕點？」
很難想象，幾分鐘前，他倆還劍拔弩張，仿佛隨時要幹起來，現在又聊得很開心的樣子。
「要不你幫我噴點藥？」林江樾佯裝苦惱道，「你也知道，我太強，太強的哨兵過於敏感。」
林江樾一字一頓，十分小心眼地把剛才謝延「誇獎」他的話，還了回去。
「自己噴。」
「那我也噴不到背後。」
「我可以降低你的疼痛感。」
林江樾馬上道：「不用了。」
謝延盯著林江樾：「為什麼？」
「什麼？」林江樾轉動著胳膊，想看看背後具體哪一塊最疼，忽然就聽到謝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為什麼」，他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謝延問的是什麼。
「拜托，」林江樾苦笑道，「我們這鬼地方哪有什麼厲害的向導啊，他們別說幫助我，別被我的精神力反傷到就已經不錯了。」
「至於你，在我沒有搞清楚之前，怎麼可能讓你輕易接觸到我的精神世界？」
「當然了，就算現在了解了，也還是不行，你畢竟是帝星哨兵特別行動隊的隊長，我只是一個遊走在第十二星區灰色地帶的哨兵，不合適。」林江樾說得情真意切，言之鑿鑿。
林江樾覺得自己編的理由合情合理還很真情實感，謝延應該會信。
他望著謝延，在面對那雙黑眸凝視的時候，他真誠的笑容里還透著幾分無奈和苦澀。
林江樾被謝延注視許久，久到他的假笑快維持不下去了，才見修長幹凈、骨節分明的手伸到眼前，林江樾看到了剛才觸碰過他的手掌，幹燥溫暖的觸覺仿佛再次爬上了他的肌膚……
「藥。」
林江樾被謝延的聲音拉回現實，他聽謝延這麼說，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信了自己的鬼話，還是不信也只能妥協地幫自己上藥，反正無論是哪個原因，謝延願意做就行，不過——
林江樾驚訝地擡起頭，纖長的睫毛下，藍色的眸子不可思議地望著謝延。
「難道不是應該動用謝隊長你身上的庫存嗎？這可是你弄傷的，怎麼可以問我要藥？」
林江樾還沒說完，就見謝延轉身，無情地走了。
林江樾見狀，趕緊投降：「好了好了，用我的。」
林江樾將藥拋給謝延。
昏暗的光線中，謝延精準地接住了藥劑。
林江樾轉過身，脫下上衣，將之固定在勁瘦的腰上，他的背很瘦。
但不單薄，背部肌肉緊實，流暢的脊柱線條一路向下，沒至腰間。
林江樾的皮膚很白，見不到陽光的背部皮膚就更白了，那里被尖銳的巖石磨出道道血痕，紅白交錯。
林江樾能感受到，背後人的目光如同羽毛輕輕掃過他的皮膚，酥酥麻麻的，這感覺居然比巖石擦過他背部時更折磨人。
「咳。」林江樾催促道，「是洞里太黑，謝隊長你看不清嗎？」
謝延戴著探照燈，自然看得見。
他擡起手，將藥劑噴在林江樾身上。
與之前不同，林江樾沒有被藥霧噴灑的清涼感，反而感覺到謝延身上的熱氣在他後背輕輕掃過，他心里湧起一陣怪異感。
不知過了多久，上藥終於結束了。
「謝了。」林江樾暗暗納悶，一邊麻利地穿起上衣，一邊收拾臉上的情緒，慢慢轉過身。
謝延的目光在他身前掃過，瞥見他鎖骨下方有一處舊傷，像是被灼燒過的痕跡。
這似乎是激光槍造成的創口，可這程度似乎又淺了一點。
除非……
謝延立刻想到一種可能，就是有人幫林江樾擋了一槍，激光槍貫穿了擋在他身前的人，激光束的能量雖然對林江樾造成了傷害，但不致命。這傷應該是林江樾在很小的時候受的，並且沒有得到快速、妥善的治療，所以傷口才被周圍長出的新肉拉扯成一個形狀不規則的疤痕。
「你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麼？」林江樾整了整衣領，打趣道，「我身上又沒有文藏寶圖。」
有些星際海盜的確有把地圖文在人身上的習慣。
「還是你迷戀上我這個強力哨兵了？」
冷冷的眼刀掃了過來，林江樾卻嘿嘿直笑，然後從容地拿過了謝延手里的藥劑。
忘記啥，他也不會忘記這個。
謝延手里一空，再對上林江樾的笑，他沈默半秒，然後將話題拉回正事上：「如果我沒有推測錯，礦洞第三層的怪物不會輕易攻擊普通人。」
林江樾挑了挑眉：「哦？」
「它們對哨兵和向導更感興趣。」
「然後呢？」林江樾饒有興趣地追問。
「或許是哨兵產生精神波動時，會散發出它們喜歡的氣味。如果是在礦洞第一層和礦洞第二層，哨兵還能有一戰之力，但在礦洞第三層，哨兵受到某種東西的影響，精神趨近崩潰，會喪失大部分戰鬥力。」
「向導或許不受未知因素的影響，但為了安撫他們，同樣釋放了大量的精神力，便也成了被攻擊的目標。」
林江樾誇道：「分析得不錯。」
謝延看了林江樾一眼，繼續道：「我將那怪物爪子中的細碎晶體交給了飛船上的人化驗，進到礦洞第二層時，我收到了他們發來的報告。」
「細碎晶體的作用和安神石的剛好相反，微量的晶體可以增強哨兵的五感能力，但如果過量，就會使哨兵五感超載，精神力不堪重負，進而發狂。」
林江樾高興地問：「既然你知道他們發狂和被襲擊都與我無關，我們是不是不用繼續深入險境去調查了？等上去後，你就可以還我清白了，另外——」
林江樾靠近謝延，笑吟吟道：「很開心聽你說那麼多話。」
謝延淡淡看著親昵湊過來的笑臉，道：「為時尚早。」
林江樾一點也不驚訝，但他還是做出浮誇的表情道：「哇，不用那麼嚴謹吧？謝隊長，你就不能稍微敷衍一下？你說，你留在這種鬼地方查這些事情有什麼意義呢？不如早點結案，回帝星享受生活，多好！」
林江樾見謝延陷入沈默，就在他以為謝延又懶得搭理他時，只聽謝延平靜道：「這里挺好。」
「哈？」林江樾鄙夷道，「你是大少爺吃多了肉，嫌肉膩味，想吃素？」
兩人說話間，行到一處被堵住的洞穴口，狹小的縫隙只能勉強容一人通過，洞里似乎有什麼東西，而且數量很多，它們相互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
謝延看向林江樾，恰好見到林江樾豎起耳朵，仔細傾聽，那模樣像只機警的小動物。
「應該是石地蟲蠕動發出的聲音，這種蟲一般生活在地下一百五十米左右的石層里，估計是被地震震出來了。」林江樾說完，便讓自己的精神體鉆進縫隙里去查探情況。
林江樾通過精神體看見了縫隙那頭的情況，他深吸一口氣，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個？」
謝延：「都說。」
「好消息是，這個洞穴被震出了一個深坑，通往礦洞第三層的隧道就在石壁上，看情況，隧道入口沒有被震毀。再附贈你一個好消息，石地蟲性情溫順，只有繁殖季節它們才比較暴躁，現在繁殖季節還沒到。」
「壞消息是，里面全是石地蟲，擠得跟偷渡的飛船一樣，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而且雖然它們性情溫順，但如果踩到它們，可就不好說了。」
「石壁上方、側方？」
謝延問話總是簡潔明了，如果是初次和他合作的人，或許連他的意思都搞不明白，可林江樾卻能和他思路同步。
「上方掛了幾條在那當蟲幹，挺愜意的，側方的話也有石地蟲，不過至少有落腳的地方。之前我從礦洞第三層出來時，走的並不是這條路。
如果我們運氣好，那條出去的路沒有被地震破壞的話，我們就可以出去了，所以我們肯定要過去。」
「從石壁過。」
「我是沒問題啊。」林江樾挑了挑眉，「不過謝向導，你體力支撐得住嗎？」
謝延從包里拿出一副機械手套，這副手套用珍稀的液態金屬打造，一戴到手上，液態金屬會快速將手掌包裹起來，然後在指腹的部位形成細小的金屬刺，使人可以牢牢固定在石壁上。
謝延慢條斯理戴上手套，修長的手指被液態金屬包裹成了銀色，充滿了機械感。
他將之貼在石壁上，試了試吸力，然後淡淡掃了林江樾一眼：「你說的。」
之前林江樾說過，土豪靠裝備，窮逼靠天賦。
誰說小心眼的只有林江樾呢，謝延偶爾也如此。
林江樾：「……」
林江樾其實也帶了裝備，是用從二手市場上收的淘汰的機器人骨架做的，由於是淘汰品，還不一定能找到一模一樣的機器人骨架。
所以他的機械爪有三根是金色的金屬骨，兩根是銀色的金屬骨，另一只手要好一點，五根都是黑色的金屬骨，只是這黑色深淺不一。
這種機械爪是靠前端鋒利的尖爪摳住石縫，進行攀爬。
林江樾戴上機械爪，二話不說，靈活地鉆入洞穴縫隙中，沿著石壁邊緣一點點爬過。
他和謝延在墻壁上攀爬，耳邊全是人腿那麼粗的石地蟲相互摩擦身體發出的沙沙聲，白花花的蟲子在腳下匯聚成了蟲河，這些蟲子雖然對他倆暫時造成不了威脅，但讓人忍不住生理反胃，頭皮發麻。
「對了，謝隊長，這些石地蟲皮糙肉厚，牙齒也很利，你小心點，別掉下去。」林江樾側過頭看了跟在他身邊的謝延一眼，「如果體力撐不住了，記得說一聲。」
林江樾笑了笑，道：「我幫你開一槍，保你死得沒痛苦。」
謝延：「謝謝。」
林江樾剛想說「你怎麼不說幾句狠話反駁我」，就聽見「哢嚓」一聲脆響。他視線微垂，看到謝延掛了一根繩索在他的手腕上。
「提醒。」謝延說話不僅冰冷，還會延遲。
林江樾的笑容凝固住，他怎麼忘了，謝隊長是個不喜歡嘴炮，只喜歡做實事的人。
當兩人爬到中段時，下方石地蟲們遊移速度變快，它們此起彼伏，就像河流在翻湧，它們仰著頭，伸出兩條觸須向空中試探，並張著圓形的嘴，喉嚨里發出「嗦嗦」聲。
林江樾提醒道：「這是攻擊的姿態，這是怎麼回事？有蟲爬上來了！」
林江樾說著，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謝延一言不發跟著林江樾，余光瞥到在蟲河里有橢圓形的物體。
「那是什麼？」
林江樾順著謝延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待看清，他直接罵了出來：「草？」
「早產卵！」
第14章 再入危險
林江樾千算萬算，沒想到這些石地蟲會提前產卵。激素會刺激這些石地蟲，讓它們的領地意識變得十分強。
其實林江樾和謝延倒是可以一起放出精神體，拖住這些石地蟲，但他們現在已經接近礦洞第三層，並不適合再使用精神力。如果他們的推測是正確的，過於強大的精神力釋放可能會吸引來藏在礦洞第三層的怪物。
正是考慮到這點，林江樾和謝延都很默契地沒有將精神體放出來戰鬥。
林江樾臉色不妙，道：「恐怕我們要快點了，這些鬼東西保護起自己的卵來，跟幾個月沒吃肉一樣，瘋得很，我們現在在它們眼里就是香噴噴的肉。」
他話音一落，就聽到身側傳來謝延的回應聲。
「嗯。」
在充斥著石地蟲噝噝沙沙摩擦聲的黑暗中，謝延的聲音沈穩堅定，有種穩定人心的力量。
緊接著，林江樾感覺到手腕輕了輕，是謝延松開了兩人之間的繩索。
他臉上閃過一絲訝異，不知道謝延是不打算在遇險時拖累他，還是擔心他成為累贅，不過現在也不是他細想這些事情的好時機。
一條大腿那麼粗的成年石地蟲已經爬到林江樾腳邊，它伸出觸須，朝空氣中探了探，尋準林江樾的位置後，便張開圓形的嘴巴，露出細長密集的牙齒和滿嘴黏液，猛地朝林江樾咬了過去。
林江樾聽到左腳下方傳來牙齒摩擦的聲音，感受到襲來的風，還聞到一股萬年沒刷牙的臭味。
這麼多信息結合在一起，他實在是想不知道這石地蟲在哪都難！
林江樾下意識皺了皺鼻子，然後輕盈而迅速地向右挪了一個身位。
「轟隆隆」，方才林江樾腳踩的石壁被擊碎，碎石紛紛掉落。
石地蟲一擊落空，哢嚓哢嚓咬了幾下石頭，然後昂起腦袋，頭頂的觸須動了動，隨後兩條觸須都指向了謝延的方向，它再次張開了滿是黏液的大嘴，牙齒縫里還卡著細碎的小石頭。
林江樾用機械爪強行掰下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砸向石地蟲鮮紅色的喉嚨。
最好能把這家夥噎住！
想不到這石地蟲盯著謝延，卻也能感知到林江樾的襲擊，它立刻合上了嘴巴。石地蟲看似柔軟，其實外殼很堅硬，嘴邊周圍一圈是它的弱點，粗糙的石塊在那片區域上砸出一個小坑。
謝延朝石地蟲的傷口狠狠踹了一腳，鮮血湧了出來。
石地蟲慘叫一聲，痛苦地扭動著腦袋，它幾乎抓不住石壁，蟲身往下滑了滑。
謝延趁機向林江樾那邊靠近。
受傷的石地蟲吼叫著，向躍過他的謝延再次發起攻擊，它一張嘴，只見一圈牙齒少了一顆。
謝延雖然是個向導，可他的體力、速度、耐力和力量都不亞於哨兵。
沒受傷的石地蟲都傷不了他，何況受傷缺牙的。
謝延左腳用力一蹬，黑色的身影輕巧躍過，閃過石地蟲第二次攻擊。
要說對付這種蟲，最好的武器就是謝延身上的爆能槍，一槍能死一片。可這里剛發生過地震，洞穴內部的巖石已是搖搖欲墜，經不起爆能槍的折騰，所以謝延受到了限制，只能用最樸素的物理攻擊。
林江樾想到這點，於是往上爬了爬，拽下一根形如圓錐、尖端鋒利的石錐。
「接著。」林江樾將石錐扔向謝延。
謝延接到石錐，卻突然擡手將石錐飛向了林江樾身後，勁風擦過林江樾的臉頰，白色的發絲隨風動了動。
淒慘的哀嚎在林江樾耳邊炸開，震得他耳膜發麻，就連下方的石地蟲都被同伴的叫聲驚嚇，蟲身蠕動得更快了。
林江樾側過頭，正好對上另一只石地蟲，它的眼睛上插著石錐，血流如注，它嘴巴大張，從喉嚨里發出陣陣痛苦的嚎叫。
一人一蟲的距離十分近，他都能看見石地蟲牙齒上的結石了！
如果不是剛才謝延那一下，他極有可能被這蟲咬到，雖然有高級作戰服的保護，他不至於受傷，可是被萬年口臭熏一下，那也很要命。
「走。」
轉瞬間，謝延已經爬到了林江樾身側。
林江樾應了一聲，並順手拔下石錐塞給謝延。
他的機械爪沒有謝延的機械手套高科技，可現在，他的機械爪反而成了最好的武器。
尖利的五爪分分鐘就可以將石地蟲開膛破肚。
林江樾在前面開路，謝延殿後，主要是清掃後方襲來的石地蟲，並偶爾替林江樾補刀受了重傷卻再次撲上來的石地蟲。
石地蟲越來越多，好像殺不光一樣。
最重要的是，這些蟲似乎不知道害怕，死得越多，戰得越勇。
林江樾和謝延攀在石壁上，身上沾滿了血，有他們的，也有石地蟲的。
林江樾呼呼喘著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戰鬥得久了，他甚至能聽到血液在身體內流動的聲音，踩著石壁的腳和貼著石壁的身體也變得敏感起來，冰冷粗糙的石頭磨得他皮膚發疼。
就在這時，謝延的聲音從他耳畔傳來，明明兩人之間隔著二三十厘米的距離，可林江樾卻覺得謝延像是貼在他耳邊說話，溫熱的呼吸甚至撲打在他的耳廓上，燙燙的。
「我用爆能槍和精神體在下方開路，你能過嗎？」
即將被蟲河淹沒，兩人暫時也顧不上爆能槍的威力會不會引起坍塌，精神力的釋放會不會引來礦洞第三層的怪物這些問題了。
林江樾堅定道：「可以。」
他一說完，回頭掩護謝延，給了謝延拔槍、開槍的時間。
同時，黑色的龍飛了出來，一起攻擊著他們周圍的石地蟲。
一道火紅色的光如同火龍，躍入蟲河中，巨大的能量灼燒著石地蟲，能量落地的中心區域只剩下烏黑的屍體，周圍全是受傷的石地蟲。
洞穴也隨之震了震，碎石紛紛掉落。
林江樾的精神體不能飛，但它也非常勇猛，一被召喚出來，就跳入謝延開出的路，攻擊著企圖躍過蟲屍的其他石地蟲。
林江樾也隨之跳下，穩穩落在焦黑的蟲屍中，他的雙腳微微陷了陷。
即使隔著鞋底，他的雙腳仍能清晰地感受到爆能槍殘留的能量，灼燒感透過腳掌，直躥心窩。
林江樾倒抽一口冷氣，毫不猶豫地向前沖。
四周的蟲河在慢慢匯聚，洞頂落石不斷。
林江樾不斷調整走位，躲避落石。
他聽到身後有重物落地的聲音，想來是謝延也跟著跳下來了。
由於地震造成塌陷，連接礦洞第二層和第三層的洞口位於他頭頂近三米的位置，林江樾加速沖刺，跳向洞口。
機械利爪緊緊摳在石縫中，他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槍響，隨後頭頂的一條石地蟲掉了下去，洞口也在爆能槍的作用下震了震。
林江樾察覺到石壁有明顯的晃動，時間不多了，他迅速往上一蹬，爬上了石台。
隨後他往里靠了靠，給謝延留位置，並操縱著精神體與謝延身後的石地蟲作戰。
謝延緊跟在他身後，攀著石壁爬了上來。
可就在這時，一根石錐從上方掉下來，正好砸向謝延右手的位置，他快速松開右手。
禍不單行，一條石地蟲咬上了謝延的左腳，好在有高級作戰服的保護，才沒有對他造成致命傷害，可在石地蟲的拉扯下，單手抓在石台上的謝延身體失去了平衡。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已經脫掉機械爪的林江樾抓住了謝延的右手。
黑龍也將那條咬住謝延的石地蟲解決。
林江樾望著處變不驚的謝延，那雙黑眸至今寧靜無波，一看過去，就像是踏進了寂靜的宇宙，漆黑的瞳仁里映著沾滿血污的林江樾的臉。
那張白皙的臉上露出笑，他用雖然疲憊卻輕快的語氣調侃道：「謝隊長，你該減減了。」
謝延聞言，唇角勾了勾。
林江樾吐槽完，用力一拉。
謝延借著林江樾的力，順利爬了上來。
兩人剛鉆進洞道里，身後的石台就斷裂掉了下去，接著洞口頂部的石頭掉得越來越多，一塊小山般的巨石封住了洞口，洞外的蟲聲漸漸低了下去。
兩人靠在石壁上喘氣，林江樾毛茸茸的精神體用腦袋枕著謝延的腿，屁股對著林江樾的腿，之前一直沒有出現的尾巴暴露了出來，搭在林江樾的腿上，它也累得不行，動都不想動。
黑龍則縮小了身體，安安靜靜盤旋在謝延頭頂，腦袋朝著林江樾的方向，眼皮微微耷拉著，像是在看林江樾，又似乎沒有看。
細微的紅色晶體顆粒浮動在空氣中，伴隨著人的呼吸，進入人的體內。
紅色的血絲緩緩從林江樾眼球周圍開始向中間蔓延。
林江樾忽然覺得精神有些亢奮，血液就像燒沸了一般，他的精神體大小猛地暴漲一倍，沈甸甸地壓在謝延腿上，黑乎乎的小東西前爪暴躁地抓了抓地，喉嚨里發出煩躁的低吟。
他的手緊緊握成拳頭狀，手臂血管微微凸起，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林江樾的五感在被無限放大，風聲、水聲、蟲聲、怪物的聲音，寒冷的味道、蟲子屍體的臭味，粗糙的石壁觸感，陰冷的濕氣……
所有味道信息匯聚在一起，瘋狂刺激著林江樾的神經。
謝延倏忽睜開眼，望向林江樾，此時林江樾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水，可見他在努力強撐。
謝延輕輕握住了林江樾的手。
林江樾本能地掙紮了一下，但最後他的手慢慢放松了下去。
溫熱的觸感撫平了林江樾的躁動，就連血液似乎也平靜了許多。
「我看到，很多……往這里來了。」林江樾喘著氣，望著洞道另一側。
狹長無盡的黑暗里，那些喜神力的怪物興奮地朝他們湧了過來。
作者有話說：
怪物：開餐了開餐了！是香噴噴的大餐！
怪物：兄弟們，沖啊！前面有好吃的！
第15章 需要安撫
第三層的怪物越來越近，它們尖利的爪子在石壁上劃過，發出細碎的聲響。
雖然洞的另一端一片漆黑，可林江樾看得非常清楚，他甚至可以看清那些鬼東西的眼睛和耳朵，聽見它們磨牙的聲音，繁雜的信息如同狂風暴雨沖擊著他的精神世界。
他努力控制自己逐漸狂躁的情緒，因為他知道，他的精神力越失控就越吸引第三層的怪物。
汗水浸透他後背的衣物，濕潤的衣衫被陰冷的洞風一吹，連寒冷都被放大了十幾倍。
林江樾被冷得一哆嗦：「你猜有多少只？」
他回頭瞥了眼被堵住的後路，然後又望向幽暗的洞道，蒼白著嘴唇失笑道：「我們沒有退路了，看來要拼一拼了。」
「嗯。」謝延擔憂的視線掃過林江樾，其實比起那些怪物，他更擔心林江樾的情況。
在這種前方有怪物，後方無退路的糟糕時候，林江樾還有心情開玩笑：「這些怪超興奮，看來我們挺誘人的……噝。」
林江樾的眼睛感到一陣灼痛，他本能地低下頭，痛得連睫毛都在發顫。
忽然溫熱的掌心貼上了他的眼睛，幹燥溫暖的觸感成了灼痛里唯一的救贖。
他耳畔響起謝延平靜的聲音：「別看了。」
林江樾的肩膀輕輕顫了顫，難得的是這次林江樾沒有再調侃或是口是心非，而是又輕又乖地「嗯」了一聲。
聽上去很乖巧，不過謝延知道是假象。
謝延的掌心貼著林江樾的眼睛，能感到貼著他掌心的雙眸在顫抖。
信息過載的五感會讓哨兵無比痛苦，正因如此，哨兵才需要向導的安撫，抑或是安神石的臨時鎮靜。多少哨兵因為無法及時得到舒緩而發狂，甚至是活活痛死。
林江樾是謝延見過的哨兵里意志力最堅定，也是忍耐力最持久的，這一點和林江樾平時表現出來的懶散性格完全相反。
真是一個神奇的人。
現在他們進退兩難，林江樾還隨時可能會因為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力而暴走，他們也沒有外援……
謝延眉頭微微皺起。
「謝隊長？」林江樾見謝延不動也不出聲，也不知道這位心思深沈的隊長大人又在想什麼。
反正他看得到也猜不透，何況現在看不到，於是他幹脆放棄揣測，然後背靠著墻壁，打死也要調侃一句，「怕了？」
「不怕。」林江樾安慰道：「我帶你殺出去。」
林江樾嘴上這麼說，可其實他連站都站不穩了。
謝延不和「精神不穩定」的人計較。
「試試。」謝延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試什麼？」林江樾剛問出口，就感覺貼在心口的高級作戰服的裝置被轉了轉，緊接著，他的身體被流水一般的藍膜包裹，這是高級作戰服開啟最高防禦模式的狀態。
林江樾的眼睛被謝延捂著，他看不到，但能通過觸覺和聽覺來判斷周圍發生的事。
接著一具溫暖的身體覆蓋了上來，將他保護在了懷里，他的身體被謝延往下壓了壓，他的頭頂被謝延的下巴抵著，撲鼻而來的是謝延身上冷冽的淡香，那不是任何一種植物的香味，而是冰山流水的味道。
林江樾楞了楞，不知道謝延想做什麼。
可離奇的是，他居然也沒有反抗謝延的保護。
「距離？」
冷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問得這麼不清不楚，這要是個稍微遲鈍一點的人，大概壓根不會懂他在問什麼，可林江樾似乎隱約猜出了謝延的意圖。
林江樾仔細聽了聽，再加上他方才見到怪物時的距離，飛快推測道：「現在五百米，移動速度兩米每秒，大概有……」
林江樾原本想報出怪物具體的數量，但他停頓了一下，道：「太多了，數不清。」
「不要緊，不需要。」
謝延話音一落，便舉起手中的爆能槍，朝洞道深處射擊。
火紅色的光照亮洞道，精準擊中第一批怪物上方的巖石。「轟隆」「轟隆隆」，連續的巨響震動著整個洞道。
林江樾的背抵著墻，感受著石壁產生的震動，碎石夾雜著灰塵散落下來，砸在護在他上方的謝延身上。誰也不知道這次震動會造成什麼結果，洞道會不會因此坍塌。
未知的不安、石土濕臭的氣味、遠處怪物的哀嚎，每一樣都足夠折磨林江樾不堪重負的神經，壓在他上方的謝延溫熱的氣息就像緩緩伸開的枝葉，輕輕包裹著他。
不一會兒，震動停止。
這次他們的運氣終於好了一回，爆能槍沒有將他們這里的洞道震塌。
林江樾還腦洞大開地想了想，萬一洞道真的塌了，他和謝延這樣抱著，豈不是要分不出你我？那到時謝延那些下屬要死要活地挖開這里，看到一團分不開的肉餅，會不會很驚訝？
在這種危險的時刻，他的每一條神經都痛得在跳舞，林江樾還能想著想著就笑出來：「噗。」
他真不愧是苦中作樂，心態極佳的好手。
他笑出來後，壓在他身上的人身體微微一頓，然後緩緩退開。
人雖然退開了，但謝延若有似無的氣息還縈繞在他鼻間。
林江樾看到原本幹幹凈凈的謝隊長灰撲撲的，像是從土里爬出來的。
這麼精彩的畫面，可惜林江樾沒欣賞幾秒，就又疼得睜不開眼，他的耳朵里也全是刺耳的嗡鳴聲。
他的肩膀被謝延按了按，像是在安撫他，接著他聽到謝延問：「情況？」
在這種時候，林江樾再疼也要堅持住，他仔細聽了聽，努力在混亂的信息中抓住有用的信息。
「有一只沒有被壓住，但有血腥味，應該受傷了。」
方才洞道上方坍塌，準確地砸在了第一批怪物前方，不過打頭的那只動作迅猛，竟然在落石完全堵住洞口前，強行突破了。
謝延道：「借用。」
林江樾楞了楞，就看到謝延拿走了他的機械爪，接著他看到謝延快速走向洞道口。
謝延沒有使用他的精神體，否則他壓根不需要拿武器。
雖然看「八卦」要承受劇烈的痛苦，可林江樾還是忍不住要看。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他不是因為關心謝延，只是擔心自己的寶貝機械爪。
謝延行走的速度很快，可腳步又輕又穩。
不一會兒，林江樾就看到謝延與那怪物狹路相逢。
這只怪物之所以能夠逃離洞道的塌方，正是因為它是這批怪物里最年輕強壯、動作敏捷的。
所以即使受傷了，它在面對謝延時也毫不膽怯，它朝謝延怒吼著，露出恐怖的牙齒。
之前林江樾獵殺的那只怪物是剛成年，而這只怪正處於青壯年，獵殺起來要更困難。
林江樾開始有點擔心身為向導的謝延……
林江樾往前走了走，碎石磕在腳底的痛感如同刀山火海，痛得他寸步難行。
林江樾深吸一口氣，他看到謝延定定站在那，任由怪物吼叫，也不動一下。
他看不到謝延的表情，不過他估計謝延不會怕，現在應該還是那副冰山臉。
謝延冷冷盯著怪物的位置，在它張開口的瞬間，將一根鋒利的針管投向怪物。
林江樾一楞，摸了摸口袋，才發現謝延借走的不只是他的機械爪，還有暗器。
這家夥……
那針管里的藥物對怪物有沒有用，誰都不知道，但在這個時候合上嘴是生物的本能。
謝延趁機沖向怪物，起身跳躍，一腳踩在怪物的腦袋上，隨後一個利落的下蹲，黑暗中，他精準無誤地將機械爪狠狠插入藏在怪物堅硬皮膚下的耳朵中。
怪物痛苦地嚎叫一聲，用力將背上的人甩了出去。
謝延早有防備，在被甩出去的瞬間，他借力翻了個身，躲開了怪物襲來的前爪。
怪物一擊不成，又連續發起攻擊，每一爪都力大無比，震得石頭都碎了，可它能碎裂石頭，卻打不到謝延，所以都是徒勞。
林江樾想起和科米爾閒聊時，科米爾花式吹捧「別看我們隊長是個向導，很多時候都不需要我們隊長使用精神力攻擊，他物理攻擊能力就杠杠的」。
現在看來，科米爾也不算吹牛。
怪物發瘋般攻擊著謝延，可明顯已經是強弩之末。
狹長的洞道並沒有影響謝延的發揮，林江樾見到黑暗中高挑的身影如同輕盈的燕，又如迅捷的豹，同時，他的爆發力和力量也不容小覷。
大約過了十分鐘，怪物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謝延站在血泊中，臉上表情依然淡淡的，他蹲下身，撿起跟泡過血缸一樣的機械爪，緩緩走了回去，然後將機械爪遞給林江樾。
謝延：「謝了。」
林江樾看著連齒輪都在滴血的機械爪，有些無語。
他雖然節約，可不想這麼節約。
「你……咳……」林江樾痛得咳了咳，「你應該賠一副新的給我。」
「好。」謝延答應下來，接著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我、我挺好的。」林江樾逞強道，實際上他連牙齒都在打戰。
謝延：「你需要精神安撫。」
林江樾：「……」
「我不會趁機偷窺你的精神世界。」謝延見林江樾沈默，勸道，「你的精神力無盡地釋放，不光你自己痛苦，還會吸引那些怪物，它們早晚會突破暫時被封住的洞口。」
林江樾知道謝延說得沒錯，那些怪物能在礦洞里生存，吃不到肉的時候就吃礦石，堵住路的石頭根本擋不了它們多久。
最重要的是，在微量的第三層礦石的影響下，他已經有點支撐不住了。
林江樾的身體緩緩下滑，虛脫地坐在地上。
謝延的視線跟著他緩緩下滑，最後落在那低垂的腦袋上，白色的頭發蓬松柔軟，似乎沒了平時的囂張。
林江樾的精神體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跑了出來，繞著謝延的腿轉了幾圈，然後用毛茸茸的前爪勾住了謝延的手，眼巴巴望著他，輕促地「嗷」了一聲。
謝延揉了揉它的腦袋，精神體被撫摸，主人同樣感受得到，所以林江樾肩膀輕輕抖了抖。
謝延想了想，道：「挺舒服的。」
其實謝延也不知道到底舒不舒服，但是他看那些哨兵在接受精神安撫後，都挺舒服的。
林江樾擡頭望著謝延，強笑道：「你又知道？」
然後謝延熟悉的調侃的語氣再次出現：「如果謝隊長你把我弄得不舒服呢？」
作者有話說：
林江樾：如果謝隊長你把我弄得不舒服呢？
謝延：下次努力。
第16章 精神圖景
林江樾會這麼調侃謝延，說明他產生了動搖。
他望著謝延，他頭上戴著的探照燈因為戰鬥受損，此時亮度低了許多，燈光照在謝延的臉上，形成一道朦朦朧朧的明暗交界線。
亮光中，謝延的眉眼冷淡別致，鼻梁挺拔，嘴唇微微抿起，然後光線漸漸暗下去，謝延清晰的下頜線慢慢隱沒在陰影中，透著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峻。
林江樾感覺謝延好像在微微皺眉，似乎很不理解他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開玩笑。
「謝隊長，別這麼嚴肅，就不能輕松一點面對生活嗎？無法改變糟糕的日子……日子……那就改變對待糟糕日子的態……呼……」林江樾嘆了口氣，由於痛過頭，他唇角揚起的笑意十分勉強，他被無法控制的煩冗信息刺激著，就像泄氣的皮球，全身的力氣一點點流失，已經無法說出完整的話。
林江樾安靜了，他垂下手，靜靜等待著謝延。
高挑的身影緩緩蹲下，令人心安的冷冽淡香和熟悉的溫熱氣息再次撲來，如同海水一般，溫柔地包裹著林江樾。
林江樾的手腕被謝延輕輕握住，許是知道現在任何一點碰觸都能讓林江樾疼痛無比，所以謝延的動作很柔很輕。謝延將他的手貼著自己的掌心。
林江樾感覺自己像在撫摸夏天的風，溫暖、輕柔、舒適。
然後他聽到謝延輕聲說：「那你繼續忍一忍。」
林江樾反應過來謝延是在回應他上上句話，他有氣無力道：「謝隊長，你不僅有延遲，還好沒情趣啊，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安慰我說，你不會弄……弄疼我……噝……」
林江樾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過度的疼痛讓他意識開始渙散，可精神又異常亢奮，他整個人仿佛被分裂成兩半。
他精神圖景里的世界開始變得晦暗污濁。
每個哨兵向導的精神圖景都不一樣，比如謝延的精神圖景是漫無邊際的海洋，小姜的精神圖景是家鄉的樹林，科米爾的精神圖景是廣袤的大森林，這是他們最真實的精神世界。
之前因為林江樾的抵觸和自我保護，謝延無法進入他的精神圖景，只能看到那高得幾乎望不到頂的屏蔽墻。
現在林江樾暫時接受了他，他得以進入林江樾的精神圖景。
那是一片被暗影籠罩的居民區，這些房屋不似任何一個星球上城市區的房屋，它們搭建得很淩亂，高高低低的房屋毫無章法地坐落在這個世界中，房屋的形狀也千奇百怪，像是野外的植物，生長得隨心所欲。
每一棟房屋的顏色還不一樣，有刷成白色的，有刷成黃色的，還有用色大膽來個紅綠配的，只是這些顏色都暗沈沈的，毫無生氣。
這些房子都關著燈，屋里黑洞洞的，仿佛藏著會吞噬人的惡獸。
污泥在街道的縫隙中流淌，正逐漸淹沒這些房屋。
空中浮著五花八門的飛行器，有早已被淘汰的老式飛車，有玻璃窗碎了大半的老舊公交飛車，有拼裝的八爪魚式的飛車，它們宛如幽靈，漫無目的地飄蕩在空中。
天上的月亮和星辰被擋在烏壓壓的雲層後。
林江樾的精神圖景，從天到地，都是一片灰暗。
忽然，雲層中傳來一聲龍吟，天上下起了磅礴大雨，雨水沖刷著整個世界。
污濁的黑泥被水沖走，漸漸露出濕潤柔軟的地面；房屋的墻壁和屋頂都幹凈起來，那些亮麗的顏色煥然一新，房屋顯得生機勃勃；房屋亮起了燈，暖黃色的燈光從屋子里透了出來，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許多走動的身影，有小孩歡跑的矮小身影，有大人在廚房忙碌的背影，也有老人們緩慢行走的傴僂背影。
謝延沒想到，林江樾的精神圖景如此富有生活氣息。
一道白影掠過窗台，謝延的視線跟隨那道白影移動。由於白影速度太快，謝延無法看清，只能看到那道白影飛快地在屋頂之間跳躍。
就在那道白影躍向較遠的一處房屋時，它背後的天空中忽然出現了一艘模糊的飛船。
精神圖景里的世界驟然一變，謝延從安寧的居民區來到飛船內部。
他似乎是被一個女人抱著，不，應該說是林江樾被一個女人抱著，女人在瘋狂地跑，他的身體隨著女人的跑動上下顛簸，他能聽到女人急促的喘息聲。
忽然，一聲槍響，女人的身影停頓了一下。
謝延感覺到胸口熱熱的，像是被激光槍射到。
女人忍耐著劇痛，頑強地將他放進逃生艙中，他伸出手想要摸女人的臉，嘴里發出幼童「咿咿呀呀」的聲音。
謝延看到，他伸出去的手是屬於小孩子的稚嫩的手。
女人張嘴，說了幾句話，不過謝延聽不清。
他知道，不是他聽不見，而是林江樾不記得，因為這是林江樾潛意識里的記憶。
「好好活下去。」
模糊的記憶中，謝延看到女人嚅動著嘴唇，從女人的眼神中，他感覺女人說的應該是這句話。
女人在一塊發光的金屬物品上飛快地操縱了幾下，然後將之放在了小林江樾身邊。
女人不舍而決絕地合上艙門，他看著女人的臉越來越遠，隨後，爆炸聲響徹天地，謝延從林江樾的視角里只看到一片火海。
這段記憶，人和事物都非常模糊，謝延甚至看不清飛船的型號。他猜想，這個時候的林江樾應該年紀非常小，以至於這段記憶只是被動地印刻在大腦里。
謝延被爆炸產生的熱浪沖回了地面，他身邊是一棟造型奇特的小房子，屋內傳來少年清亮的詢問聲。
謝延向聲音方向看了過去。
他看到房子里，一個約莫十一歲的少年仰著腦袋，詢問著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
「賈伊，我父母叫什麼？」
「很抱歉，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是程序禁止你回答，還是你不知道？」
男人的眼睛閃過機械的光芒。
得不到答案的少年忽然看向了謝延的方向，白發，藍眼，完全是縮小版的林江樾。
少年林江樾就像一個裹著冰殼子的精致糖人，透著說不出的冷漠。
讓人很難想象，成年後的他會是個見誰都愛笑，看上去十分親切友善的青年。
謝延猛然意識到，他無意中窺見了林江樾的少年時期的記憶。
少年林江樾盯著他，看著看著，忽然笑了起來，這笑容讓謝延覺得有一絲熟悉。
謝延腳下一松，身體急速下墜，墮入黑暗。
他睜開眼，看到成年版的林江樾正朝他笑，和精神圖景里的少年一模一樣。
林江樾笑靨如花，眼底卻沒笑意：「謝隊長，在我精神圖景里看電影呢？好看嗎？」
謝延沒有解釋，雖然他是無意的，但他的確看了。
他觀察著林江樾的狀態，道：「你好多了。」
林江樾「哼」了一聲，似乎是放棄追究。
他的確好多了，精神安撫的過程讓他感覺每一根緊繃的神經都被放松了，又爽又舒服。
「你還看到了什麼？」林江樾警惕地追問道，「看到我的精神體了嗎？」
「沒有。」謝延坦誠道，「但我看到了你小時候的事，很模糊。」
「哦！」林江樾擺擺手，狀似不在意地說，「肯定模糊啦，那時我估計也就一歲。我的精神力暫時穩定了，好像那邊的怪物也消停點了，不過我們還是要早點出去，誰知道後面又會出現什麼鬼意外。」
謝延看了林江樾一眼，道：「嗯。」
林江樾抱怨道：「跟你在一起，我運氣糟透了，麻煩雙倍，通關困難程度翻倍。」
謝延聞言，勾了勾唇角。
作者有話說：
QAQ，是不是寫的太無聊了，感覺大家好像沒啥評論的欲望，我好慌
第17章 暗中的人
林江樾的精神狀態穩定下來，那只怪物也被謝延解決，兩人算是暫時安全。
林江樾長長地松了口氣，這時，一只修長的手伸到他眼前，手指小心翼翼地提著面罩一角，避免手上的污漬弄臟了面罩。
「戴上。」
林江樾明白，空氣中還有微量的礦洞第三層的晶體，雖然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通過呼吸還是皮膚接觸影響人，可戴上面罩顯然安全一點。
林江樾接過面罩，用手指揉了揉，這面罩大概是新型材料制成，柔軟透氣，握在手里也不會被體溫影響。
「謝了。」林江樾戴上面罩，面料很好地貼合著他的下頜線與鼻翼，他按了按面罩，道，「我們這算不算親密接觸？放心，我不嫌棄你的臭味。」
謝延：「沒用過。」
林江樾：「哦。」
林江樾摸了摸周圍的石壁，道：「你保持安靜，等哥帶你出去。」
謝延定定看著林江樾。
「哦，忘了。」林江樾瞅著謝延道，「你和啞巴也差不多，提醒你保持安靜簡直是多此一舉。」
不需要謝延多問，他都知道林江樾恢覆得很好，因為林江樾又可以生龍活虎地「精神攻擊」了。
謝延倚著石壁，靜靜看林江樾表演。
林江樾閉上眼睛，靜靜感受著四周的空氣變化。
微光照在他臉上，纖長的眼睫毛在臉龐上拓下淡淡的陰影，即使有血污，還被面罩籠住大半，也擋不住那張臉上的眉眼透出的精致。當他安靜下來時，這份精致更加明顯，並帶著一絲冷傲，就像在倒春寒時盛開的桃花，倔強孤傲地綻放在寒風中。
林江樾得到向導安撫後，不僅他的躁動平覆下來，就連五感也變得更敏銳，他感覺能更清晰地感受洞里的空氣流動。
這就是頂級向導的能力？
林江樾睜開眼，往前走了幾步，伸手在空中探了探，然後又摸著右手邊的石壁探了探，並敲了敲，石壁發出脆脆的聲響。
林江樾道：「這里的石壁後面有空洞，目前暫時沒有感覺到空洞里有第三層的怪物。」
這時，洞道另一側傳來怪物的低吼。明明有幾百米遠，但通過洞道的傳播，這聲音仿佛近在咫尺。
謝延走到那被殺死的怪物身邊，拔下怪物的牙齒，然後選了兩根稍微幹凈一點的給林江樾。
「挖。」
林江樾接過牙齒，欣賞了一下，道：「牙口不錯。」
他一邊挖一邊問：「你說你的下屬出去了嗎？他們會不會被困在前面的礦洞里？他們什麼時候來救我們？」
謝延道：「管不到。」
雖然這話稍顯冷漠無情，但卻是大實話，他們能管到的也只是眼前的事而已。
林江樾道：「唉，也不知道我那些小弟會不會來救我，會不會開著我的飛船逍遙自在去，等我出去了，洛之嵐會不會又要罵我。」
謝延：「會，不會，會。」
別看那些人大部分是普通人，還會起哄嘲笑林江樾，但如果林江樾有危險，謝延相信那些人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呃……」林江樾是個非常善於發掘別人優點的人，「謝隊長，你居然屈尊降貴回答我三個問題，以前你都是無視的。」
謝延：「嗯。」
「我被困在這里，不知道賈伊會不會從M19星趕過來。如果我真的死了，他這個AI會怎麼樣呢？AI再聰明，應該也沒有傷心的程序吧？」林江樾想了想，道，「其實沒有也好。」
謝延聽到賈伊的名字，動作停頓了半秒，顯然他對這個機器人更感興趣。
好在林江樾是一個你不需要跟他搭話，他也能自己說下去的人，這倒省了謝延不少事。
「之前你在我的精神圖景里見過賈伊了？」
「嗯。」
「他是我養父，從我記事起，就是他在帶我了，我小時候因為他吃過不少苦，也不知道我爸媽是不是傻……」林江樾看似語氣輕快地吐槽，「等我能清楚表達自己的意願，苦日子才好轉一些。」
親生父母會將那麼小的孩子交給AI照顧，想來也是迫不得已。
謝延知道林江樾心里明白。
至於AI養大一個小孩的過程，肯定也是「驚心動魄」，甚至給林江樾留下心理陰影的那種。
「咦？」林江樾感覺石壁松動了許多，「好像可以了。」
謝延停下，退後。
林江樾擡腳用力在兩人挖的坑上踹，踹了幾下後，碎石紛紛掉落，石壁上露出一個洞。
林江樾彎下腰，往洞里看了看。
「可以進。」林江樾站起身，又朝洞的邊緣踹了幾腳，確定洞口能讓一個成年男人進入，隨後他得意道，「哥說了能帶你出去，就是能吧？」
喜悅在林江樾的眼角眉梢舒展開，藍色的眼睛像是浸染了明媚的春色。
他說完，率先鉆入洞中，靈活的身影迅速穿過了石洞。
「這里安全，」林江樾想想又補充道，「暫時的吧。」
謝延也鉆了過去，然後兩人合力用碎石將洞口堵住。
做完這一切後，謝延出其不意地問：「你多大？」
林江樾：「嗯？」
謝延：「年齡。」
林江樾之前查過謝延的資料，自然知道謝延多大，他知道謝延也看過他的資料，肯定也知道他多大。
實際上，林江樾二十三歲，謝延二十六歲。
怎麼算都是林江樾叫謝延一聲「哥」，剛才林江樾自稱哥，只是為了占謝延便宜。
「哦。」林江樾大言不慚地說，「在我們這不以年齡論兄弟，而是憑實力。你知道嗎？那些星際海盜被我揍的時候，連爸爸都叫得出來。」
「好。」謝延淡淡道。
林江樾怎麼聽怎麼覺得謝延不像是接受了他的解釋，而是想在脫離危險後，和他打一架來論輩分？
林江樾眼底閃過笑意，他忽然還挺期待的。
——
礦星的大氣層內停著一艘萊昂重工的飛船。
飛船駕駛艙內，一名黑發男人規規矩矩地站在全息屏前。
全息屏里的老人滿臉皺紋，兩只深陷的眼睛如老鷹的雙眼般銳利。他雖然已經兩百多歲，但依然精神矍鑠，他坐的椅子經過特殊工藝打造，椅背頂端連接著一個樹杈狀的木架，木架上停著一只體形巨大的老鷹，它是老人的精神體，眼神與老人極為相似。
老人是愛德華家族的現任族長邁倫·愛德華，也是銀河帝國聲名赫赫、戰功累累的元帥，就連皇帝和謝延的父親都曾是他的學生。
「謝延的調查進展如何？」邁倫說話中氣十足，不怒自威。
當他看著黑發男人時，老鷹也盯向了男人，極具壓迫感。
「謝延和搜尋隊的領航者被困在礦洞內。領航者叫林江樾，是M19星的哨兵，這顆星球位於瑞莫茨星附近，屬於混亂區，星球上都是其他星球不收的流民。」
邁倫問：「他和馬庫交集多嗎？」
「根據之前馬庫的匯報，他們交集不多，對方應該不知道馬庫的秘密。」黑發男人臉上微微露出嘲諷的表情。嚴格意義上來說，馬庫不是一個真正的哨兵。
所以馬庫對身份低微的哨兵根本不會有好臉色，又怎麼會與對方交好？。
邁倫表情嚴厲下來：「應該？」
黑發男人心里一緊，忙解釋道：「林江樾一直和謝延在一起，我沒法接近，然後他們就下礦洞了……要不等他們被救出來後，我試著接近林江樾？」
邁倫沈思片刻，道：「不用，過多的接觸會引起謝延的警覺。一個邊陲星區的小哨兵不足為懼，如果引來謝延的注意才麻煩。」
「你只需要關注他們有沒有將馬庫的屍體帶出來，如果帶出來了，以要安葬馬庫為借口，將他的屍體帶走就行。」
「明白。」黑發男人畢恭畢敬地詢問，「您還有其他吩咐嗎？」
「這件事越低調越好。」邁倫擺擺手道，「我休息了，老人家熬不了夜。」
全息屏一滅，飛船內的光線也暗了下來，黑發男人透過舷窗注視著礦星。
第18章 好好珍惜
林江樾大概沒想到，他和謝延在洞里「生死相依」，他的小弟們和謝延的下屬們在地上都快打起來了。
「你們這些帝星人是災星嗎？上次來一撥人，把我家老大害得又是受傷又是坐牢，現在直接害得我家老大……老大……不見了！」芒果紅著眼睛，帶著哭腔罵道。
如果林江樾在這里，大概會催他去多讀點書，別到關鍵時候，連成語都不會用。
「人呢？我們老大人呢？！」
「馬勒巴子，我就知道你們這些人來，準沒好事！」
「我們老大就不應該跟著你們進去！」
「還以為你們挺厲害，結果只是逃跑厲害！」
在礦星地震結束後，林江樾飛船上的人除了飛船駕駛員外全下了飛船。他們都等在洞口，結果等來的只是一群灰頭土臉的哨兵護著受傷的礦工出來。
這些人雖然望穿秋水也沒望到林江樾，但他們大多出身窮苦，自然不會對傷員坐視不理，等幫特別行動小隊的人安排好傷員，這才開始發難。
大約是罵得狠了，其中一個哨兵正要發火，卻被宋亦舟攔下。
宋亦舟冷著臉道：「不是只有你們的人被困，我們隊長也被困在下面，當時洞里情況特殊，我們只是暫時撤退。」
「那就是你們先跑啰。」一個灰頭發的大叔嘀咕道，「原來所謂的帝國向導也那麼沒用……」
有哨兵維護道：「不準質疑我們隊長！」
灰頭發的大叔不甘示弱道：「他有用能落到現在這田地嗎？」
林江樾這邊的人個個伸長了脖子，紅著眼睛，跟鬥雞似的。
謝延那邊的人，是軍人又是哨兵，平時執行的都是特殊任務，面對的都是特殊人物，甚少處理這種被普通群眾圍堵的情況。
所以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何況謝延跟著失蹤，他們自己也窩火。
「吵什麼吵。」洛之嵐剛幫一個礦工看完傷，見這邊吵成一鍋粥，便走過來，掃了眼眾人，隨後對自家人道，「地震是意外，不是任何一方的責任。他們要是那種見死不救，自己先跑的人，何必帶那麼多受傷的礦工出來？」
「你們別在這里給我添亂，剛才他們救出很多受傷的礦工，能幫忙的就去幫忙，不能幫忙的就閉嘴等安排。」
洛之嵐是這群人里比較有威信的，他發話了，這些人果然安靜許多，有些略懂醫術的人去幫忙照顧傷患了。
洛之嵐看著宋亦舟道：「現在林江樾和你們隊長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們有什麼計劃？」
宋亦舟道：「有一套搜尋方案。我和我的隊員將使用飛船上的搜尋設備再次下礦洞找人，不過鑒於這座礦里地質環境特殊，下面有幹擾儀器的物質。
所以同時需要再派一隊人尋找礦洞附近的地下河，看有沒有可以從地下河進入礦洞的路。地下河里有一種叫哢哢魚的生物，要特別注意。」
「至於這些礦工，我已經聯系瑞莫茨星的執行官，讓他來接人，並加派人手幫我一起尋人。」
洛之嵐對這套方案沒有異議，點頭道：「行，你需要我們提供什麼幫助？」
「瑞莫茨星的人還需要三個小時才能到達，救人的事刻不容緩，所以我需要你們的人幫忙尋找附近連通礦洞的地下暗河，找到後，不要擅自進入，我們可以商量著來處理。」
洛之嵐道：「可以。」
宋亦舟沒想到洛之嵐這麼配合，有些訝異。
洛之嵐也看出他的驚訝，於是道：「不管我們兩邊的人有什麼摩擦，至少目前的目標是一致的，就是把人救出來。我相信以林江樾和謝延的能力，能在洞里撐下去。」
宋亦舟松了一口氣道：「非常感謝你的信任以及剛才你的勸阻。」
「他們也只是發泄發泄，不會真的做什麼，何況你們是精英哨兵，他們也做不了什麼。」
宋亦舟心想，那可不一定，他們隊長定下的規矩就是不能隨便對普通人出手。
宋亦舟想到謝延，便又想起之前在礦洞第二層時謝延分享給他的資料，那是從飛船上發來的礦洞第三層的晶石研究報告。
宋亦舟有了某種猜測，便問道：「林江樾有沒有跟你提過礦洞第三層里可能存在促使哨兵狂躁的東西？」
「他有過這樣的猜測，所以讓我提取了怪物爪子和牙齒上殘留的晶體。但我們技術有限，所以才把東西交給你們隊長。」
宋亦舟皺眉道：「那看來礦洞第三層不好處理。如果隊長他們沒有退路，只能繼續往里走，我們也只能往里走，但我們隊伍幾乎全是哨兵……」
「我這里有非哨兵的作戰人員，他們正在從M19星趕來。」洛之嵐話音剛落，一艘星際戰鬥飛船出現在礦洞上空。
洛之嵐望了望天空，道：「來了。」
宋亦舟一眼就看出這艘星際戰鬥飛船是改裝過的。不一會兒，這艘戰鬥飛船降落在礦洞附近，五艘兩座飛行艇從飛船里駛出，然後飛了過來。
為首的飛行艇形狀有點奇怪，並且宋亦舟看不到駕駛員在哪。直到這五艘飛行艇近在眼前了，領頭的飛行艇落地居然變成了人類的模樣，單從外表來看，絲毫看不出機器人的模樣。
宋亦舟驚訝地看著對方，他倒不是驚訝於這種變形技術，而是驚訝於在邊陲星區居然有如此先進的變形AI，這林江樾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接著，從另外四艘飛行艇上陸陸續續下來六人，他們全都裝備齊全，身形、步伐與眼神都與飛船上的普通人不一樣，是資深的戰鬥人員。
為首的變形AI就是林江樾的養父賈伊，別看他是個AI，可比另外六名戰鬥人員人性化多了。他一站定，就十分自來熟地打招呼。
「你好，我叫賈伊，請問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賈伊的出現，吸引了不少特別行動小隊里隊員的目光，他們心里都有和宋亦舟同樣的困惑。
宋亦舟一邊打量著賈伊，一邊道：「你好，我叫宋亦舟，是現在的代理隊長，我和洛之嵐剛商量好一套搜尋方案。」
洛之嵐嘆了口氣，擔心道：「賈伊，你怎麼會來？」
大部分時候，林江樾和賈伊不會同時離開M19星，所以洛之嵐總覺得賈伊的出現，預示著林江樾的情況不妙。
「林江樾立過遺囑——「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搶在老洛前面拿到我的屍體，然後把我燒了，骨灰撒到宇宙里，千萬別讓我落他手上，我可不想變成玻璃瓶里的標本。對了，我死了也要坐我心愛的大天鵝飛船，飛向宇宙」。」賈伊覆述完林江樾的話，有節奏地「哈哈哈」笑了三聲，繼續道，「他可真幽默，所以我來了。」
「呃……」洛之嵐萬萬沒想到林江樾在背後這麼編派他！虧他還那麼擔心，擔心是不是賈伊通過AI數據測算出林江樾這次情況不妙，所以特意趕來救援！
賈伊道：「看來你不欣賞他的幽默？」
洛之嵐咬牙切齒道：「我覺得沒人會欣賞他的狗屁幽默。」
洛之嵐的吐槽居然讓宋亦舟、科米爾一行人深切認同。
賈伊道：「是的，所以他說過，如果有人能欣賞他這點，他一定會好好珍惜對方。」
——
礦洞里，謝延看著左右兩條路，問道：「走哪邊？」
「謝隊長，你這是詢問的態度嗎？我也不要你叫一聲哥，就要你多說幾個字，不難吧？」
謝延冷淡的目光在那張笑瞇瞇的臉上掃過，然後徑自往左邊走去。
「你怎麼自己就走了？」林江樾追上去道，「好歹也剛一起出生入死過，多說幾句話，真的不難啊！你活著不說話，死了就沒機會說了，要珍惜機會啊。不過不管怎麼說，你選的方向是對的，我就是在這個方向感覺到了風。」
謝延忽然停下腳步，目光沈沈地盯著林江樾。
「怎麼了？」林江樾以為謝延是不爽了，心里便有點暗爽。
謝延：「繼續。」
「啊？」林江樾楞了楞，然後滿頭霧水。
難道謝延是爽了，而且還沒爽夠？
兩人繼續往洞道深處走，這條洞道的路要比方才的洞道平整許多。
林江樾走著走著，就覺得這里有點眼熟。
作者有話說：
別懷疑，他欣賞你。
第19章 危險對峙
林江樾上下打量了一圈，認出了這里，他道：「有一個好——」
已經熟悉林江樾「好消息」和「壞消息」套路的謝延打斷道：「都說。」
林江樾沒有任何不快，反而笑盈盈地詢問：「看來我下次要換個套路？」
謝延應對自如：「好。」
林江樾眼底閃過一抹驚訝，他覺得謝延越來越「幽默」了，雖然依然沈默寡言。
「這條洞道是之前我逃跑時走的那條，往前面是搜尋隊被襲的地方，運氣好的話，還能撿到點他們掉落的東西，後面是我逃出去的方向。
可我現在感覺不到那個方向有一絲空氣流動，也看不到一點微光，這說明路被堵住了，我們要重新找路出去。」
「嗯。」謝延的眼睛望著前方看不清任何物體的洞道，他想到馬庫他們就是在前面發狂的，所以他看向林江樾，「別硬撐。」
「行吧，我要是有什麼不舒服，馬上讓謝隊長幫我安撫。」林江樾勉勉強強地答應，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被謝延精神安撫真的挺舒服，他有點好奇地問，「我聽說向導的精神體都是很溫馴的動物，為什麼你的不一樣？」
林江樾想到了自己那一言難盡的精神體，有點期待地問：「是不是比較強的向導和哨兵的精神體就會特殊一點？你在帝星應該見過很多高級向導和哨兵吧？是不是大家都這樣？」
謝延淡淡道：「不是，只是我不一樣。」
他是攻擊型向導這件事，自然不會輕易告訴林江樾。
擁有猛男不應該擁有的精神體的林江樾覺得他是在炫耀，不由輕哼一聲：「我也挺不一樣。」
林江樾說完，停下腳步，藍眸凝視前方黑漆漆的洞道。
謝延一言不發地等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林江樾還在看，謝延繼續耐心等。
終於還是林江樾先忍不住了：「你怎麼不主動開口問問我看到什麼了或情況怎麼樣？」
謝延很給面子地「哦」了一聲，然後定定地看著林江樾，等著他的答案。
「前面都是血，有點慘，這些怪物吃東西不太講究。」林江樾慢悠悠瞥了謝延一眼，暗示他做好心理準備。
兩人繼續往前走，走了大約五分鐘，他們眼前出現了一個坍塌了一半的洞穴。
石壁上布滿了激光槍留下的淩亂痕跡，鋒利的石頭上甚至掛著些許人體組織，這些人體組織已經變成肉塊。
由於洞穴里十分潮濕，即使過了那麼久，流淌在地上的血液仍然沒有幹，而是混著石壁上滴落的水，形成一小攤一小攤的血水，血水里泡著破爛的衣服。
可能因為屍體被怪物吃得比較幹凈，洞穴里反而沒有太濃烈的惡臭味。
不過這些混雜在一起的臭味對哨兵還是有不小的刺激。
如果不是因為戴著面罩，林江樾大概會當場嘔吐出來，他按了按鼻梁，催促道：「你快點。」
謝延忽然向他伸出手。
林江樾楞了楞，問道：「做什麼？」
「降低嗅覺。」
林江樾死死按著面罩，倔強道：「不用了。」
謝延沒有強迫他，蹲下身檢查了三把激光槍，這些激光槍的能量已經全部用完，看得出來那些人經過鏖戰，已經無反擊之力。
在謝延檢查現場的時候，林江樾也沒閒著，他瞥見一個洞道口有一坨鼓鼓的東西，好奇地走過去，用腳尖掀開了破爛的衣裳，下面竟然是一截殘缺的手臂，比起其他被吃得看不出原形的身體組織，這截手臂只有橫斷處有一排不整齊的牙印和拖拽時產生的傷口。
林江樾正想叫謝延過來，對方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側。
林江樾下意識警惕起來，他的五感如此敏銳，卻對謝延的接近反應要慢一拍，這有點不太妙。
「你說你穿得一身黑，又不說話，走路又沒聲，突然過來，跟鬼一樣。」
冷颼颼的吐槽從謝延的左耳進去，又完完整整從他右耳出來。
接著林江樾擡下巴示意他看腳下的屍體，道：「不知道是誰的屍體。」
謝延蹲下仔細觀察了一遍，道：「應該是馬庫·愛德華的。」
「就憑一截手臂，你是怎麼認出來的？」
「他的衣服面料與其他哨兵的不一樣，他手腕上的通訊器雖然掉了，但在手腕上留下了痕跡。」
林江樾看了一眼斷臂，手腕上的確有一道印痕。
「飛翼通訊去年上市的一款產品，在通訊手環邊緣加了華而不實的裝飾，深得你厭惡的「權貴」喜愛。」
林江樾：「？」
這是在強行cue他？
「所以本應平整的印痕邊緣參差不齊，而且印痕會比其他通訊手環造成的印痕寬。」謝延說話不急不緩，沈穩的目光在斷臂周圍掠過，然後落在記錄儀上。
謝延用怪物的斷牙將記錄儀挑了起來，他背後的林江樾疑惑道：「奇怪，為什麼其他人的屍體都被吃得幹幹凈凈，就這家夥的屍體被剩下了？你說那些怪物是不是吃了之後發現不好吃，然後「嘔」的一聲，把人又吐了出——」
「林江樾！！林江樾！」
驚恐的喊叫聲打斷了林江樾的調侃，他擡起頭，目光越過謝延，落在謝延手中的記錄儀播放出來的全息錄影上。
全息錄影里，他一腳踩在馬庫的肩膀上，居高臨下地用槍指著馬庫。
錄影里的聲音十分嘈雜，開槍聲、吶喊聲、機械碰撞聲和發狂的慘叫聲交匯在一起，但馬庫恐懼的聲音格外清晰。
「你要做什麼？！你不要以為在這里殺了我就沒人知道！」
「我是帝國派來的搜尋隊的隊長，我死了，愛德華家族和帝國都不會放過你！」
「哦？」林江樾歪了歪頭，擦了擦臉上的血，然後懶洋洋地笑了笑，腳尖卻輕輕一用力，幾乎將馬庫的肩胛骨踩碎。
馬庫的哀嚎響徹洞穴，忽然一道黑影閃過，錄影斷了。
林江樾聽到了拔槍聲以及轉身時的風聲，單憑這短促的聲音，就能判斷出謝延動作之快。
然後他看到黑洞洞的槍口正指著自己。
「上一個用槍指著我的人，」林江樾唇角揚了揚，他笑得很漂亮，目光卻冰冷而陌生，「死在這了。」
第20章 做鬼鄰居
謝延的黑眸沈沈地盯著林江樾，舉槍的姿勢也紋絲不動，標準得可以進課本當教程。
林江樾也一動不動，冷靜看著謝延，眼底毫無懼意，甚至打趣地問：「謝隊長，你會開槍嗎？」
林江樾收斂起笑意，很是認真地說：「我這人怕疼，如果你要開槍，就朝我腦袋打，這樣死得更快，感覺不到痛苦。」
就像在謝延臉上看不到任何多余的表情，在林江樾臉上似乎也看不到真實的表情，他說的話永遠半真半假，他的態度永遠懶洋洋，戲耍他人也遊戲人生。
雖然如此，但謝延還是有點不相信林江樾會把他人的生命當兒戲。
謝延的神情是一貫以來的平淡冷漠：「原因？」
林江樾挑了挑眉，語氣輕佻地說：「我還以為你會直接判我死刑呢，既然你給了我解釋的機會，那我當然要珍惜。」
「當時大部分哨兵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力，我要比他們好一些，所以由我去找出路。不過在我找到這條路通知他們後……」林江樾望著謝延，冷冷道，「馬庫朝我的腿開了一槍。」
謝延微微皺眉。
「他想丟我在這吸引怪物，幫他爭取逃跑的時間。不過他那樣的廢物，就算是偷襲也傷不了我。他見傷我行不通，就開槍打了其他人。」林江樾嘲諷道，「隊里有部分哨兵被他打傷，失去了逃跑的機會。」
「你現在明白了？他最後是被怪拖走的，我沒有殺他，只是也沒有救他而已。」林江樾說完，輕松又愉快的笑了笑，「你剛才看到的畫面，是我在伸張正義。」
林江樾回答問題時，一直被那雙仿佛能洞察人心的黑眸注視著，他每說完一句話，都希望能在那雙黑眸里看到更多反饋，可惜只是徒勞。
「我說完了，輪到你了。」林江樾凝視著謝延，「你信我說的嗎？」
林江樾即使被槍指著，性命危在旦夕，他似乎也管不住自己的嘴，總要挑釁一下謝延。
他話音剛落，就見謝延忽然擡起槍口，火紅色的爆能光束照亮了他藍色的眼，灼熱的光束擦過他的肩膀，他甚至能感受到爆能光束余溫灼燒皮膚的痛感。
緊接著，身後傳來一聲巨響以及怪物的慘叫聲。
林江樾意識到謝延是在打他身後的怪，可他還是忍不住罵道：「謝延！你下次玩刺激的能不能提前說一聲！要是我剛才動一下，死的就是我了！如果我死了，死之前一定找你做墊背的！」
「然後做你的鬼鄰居！天天敲鑼打鼓吵死你！讓你不得安寧！」林江樾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轉身面向怪物。
謝延被罵得很兇，可出乎意料的，他笑了一下，似乎有點喜歡看林江樾氣急敗壞的樣子。
「這些鬼東西來得可真快。」林江樾觀察了洞穴一圈，「數量不多，可是我們在裝備是劣勢，不太妙。」
「哦。」
林江樾被謝延這冷淡的回應氣得氣不打一處來，卻又聽他冷靜無比地說：「那就做鬼鄰居。」
林江樾：「……」謝謝，我現在不想了！跟你做鬼鄰居，指不定誰受氣！
「往你身後的洞道走，雖然不知道待會兒會不會又躥出個怪物來，但至少現在里面是安全的。」林江樾退了一步，與謝延保持肩貼肩的姿勢，而他們的後背呈一個夾角，這樣就不用擔心後背被偷襲。
「嗯。」謝延知道，進洞道是他們目前最好的選擇。開闊的空間里，敵多己少的對戰己方比較吃虧。
如果是在狹長的洞道中，那些怪物一擁而上數量也有限，他和林江樾還能應付。
只是他們身後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洞道，不知道會是一條死路還是一條活路。
謝延問：「作戰服防禦功能能量？」
「只剩35%了，麻煩謝隊長下次帶特級作戰服來讓我開開眼。」
謝延淡淡道：「放精神體。」
林江樾沒有多問，反正這種時候使不使用精神力都可能死，那還不如使用，至少能殺回本。
黑乎乎的小東西被林江樾召喚了出來，它似乎憋了很久，一出來就精神抖擻地抖了抖毛。它朝前後兩個方向分別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後豎起尾巴，奓著毛朝洞道外兇兇地「嗷」了一聲。
隨後，謝延的黑龍也被召喚出來、它就像他的主人，從不廢話，直接開幹，龍尾如同閃電，狠狠劈向怪物。
林江樾的精神體見狀也縱身一躍，勇敢地跳入怪物群中。
不一會兒，兩只精神體就找到了合作的好方法。黑龍將怪物卷上天或是劈飛，林江樾的精神體再跳到怪物身上，狠狠攻擊怪物耳部脆弱的皮膚。
林江樾玩笑道：「咱倆精神體都那麼黑，在洞里打架還占點優勢哦。」
「偽裝會限制你。」謝延踩住怪物的腦袋，將插入怪物弱點部位的刀拔了出來，這把刀是他剛才在地上撿的。
由於這把刀的刀鋒上有倒刃，所以謝延拔刀的動作慢了一秒。
林江樾聞言，愉快的笑容變成幹巴巴的笑。忽然，他眼神一凜，動作迅速地沖向謝延身後，利用高級作戰服的防禦功能生生擋下了怪物的一擊。
當他聽到高級作戰服發出防禦功能能量即將不足的警報聲時，謝延將滿是血污的刀插入這只怪物體內，然後用力一轉，犀利的刀鋒攪動著怪物的血肉，怪物的喉嚨里發出沙啞的「吼吼」聲，隨後就斷氣了。
「看來偽裝不會限制我，我還救了你，出去記得報答我。」林江樾嘚瑟地拿了謝延一個人情，他覺得自己狠狠賺了。
殊不知，林江樾剛才的回答等於變相承認了他隱瞞自己精神體的事。
不過這不怪林江樾，在這生死關頭，他自然一下沒反應過來。
「對了，你是不是找到它們的新弱點了？」林江樾察覺到這怪物死時的狀態與之前他們殺死的怪物的狀態不一樣，似乎死得更快點。
謝延：「耳部，往里進十厘米。」
林江樾：「了解。」
兩人找到怪物的致命弱點，戰鬥時便能更幹脆利落地解決掉它們，可怪物源源不斷，他們的體力終究有極限。
林江樾和謝延呼呼喘著氣，胸膛劇烈起伏著，他們滿手鮮血，腳邊全是怪物的屍體。而這些怪物屍體就像開展覽一樣，長長地蔓延向洞口的方向。
似乎是忌憚這兩人的實力，怪物的攻擊慢了下來。
林江樾和謝延也有了喘息的機會。
怪物們的嘴里發出「嘶嘶嘶」「沙沙沙」的聲音。
謝延察覺到它們在緩慢移動身體，眉頭一皺，道：「它們可能是在商量對策。」
「哈？」林江樾無力地吐槽道，「這打著打著還開竅了？開始使用戰術——」
就在這時，林江樾驚喜道：「後面有活水聲！」
有活水聲，就意味著可能有出去的路。
「總算有點希望了。」林江樾剛松一口氣，耳邊就響起謝延的提醒：「跑！」
林江樾看到那些怪物居然開始排列陣形，繞著洞道站了一圈，準備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攻擊他們。
別說，這排列方式讓林江樾想起了它們的牙齒。
謝延的黑龍快速襲向位於洞道上方的怪物，打亂它們的陣形，為他們爭取了逃跑的時間。
這條洞道還有幾條岔路，所以只能由林江樾走在前面，只有他才能聽出活水聲的方向，同時他也聽到了身後傳來一聲悶哼以及高級作戰服徹底報廢的警示聲。
林江樾下意識一頓，就聽到謝延輕咳著道：「走。」
林江樾加快了步伐，他們離水聲越來越近。
令人奇怪的是，身後的怪物忽然停了下來，躁動且不甘地望著越來越遠的兩人。
「它們不追了？」林江樾放慢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嗯。」謝延又輕咳了一聲。
「你沒事吧？」林江樾對謝延的情緒很覆雜，說是擔心也不僅僅是擔心，說是關心那又遠遠夠不上。
「沒事。」
既然謝延說沒事，那一定是在「沒事」的界限內，無須林江樾擔憂，而且現下的情況表明，他們還有更大的危機。
林江樾望著水聲傳來的方向，道：「剛剛還追得要死要活，現在放棄追逐，只有一種可能，前面有讓它們恐懼的東西。」
「你有看到什麼？」
林江樾嘆氣道：「就是什麼都沒看到，我才奇怪！前面並沒有大型活物，除非那東西會隱身，讓我看不到，也聽不到。」
林江樾靜了半秒，懶洋洋地問：「謝隊長，前方吉兇未卜，走嗎？」
謝延凝望前方，目光平靜：「走。」
作者有話說：
他倆就是上一秒拔槍互懟，下一秒調情的關系
第21章 真正任務
林江樾輕松道：「行，你說走，我們就走。」
越往水聲傳來的方向走，地上的積水越多，石壁也越來越潮濕，甚至滴滴答答往下淌水珠。
這洞道越來越寬，在轉入一個狹小的洞口後，一個巨大的洞穴忽然出現在兩人眼前，洞穴下方有一條小河。
洞高約二三十米，頂部的石壁上垂下來一縷一縷發光的絲線，但仔細一看又能發現，發光的不是這絲線，而是絲線上掛著的小拇指蓋大小的小蟲子，它們的頭部閃動著藍色的螢光。
隨著兩人的深入，越來越多的藍光映入眼簾。小蟲飛起，星星點點的藍光便在空中浮動，像是星辰墜落，水中也都是藍光的倒影，畫面如夢如幻。
兩人的走動帶來了風，當風一拂過，這些輕盈的絲線就飄蕩起來，星光仿若漣漪，一層一層地蕩漾開。
明明是挺漂亮的場景，林江樾一開口卻像個老氣氛破壞王。
「這些光好像死人屍體腐爛產生的磷火在飄。」
在黑漆漆的洞里，謝延聽著這種鬼氣森森的描述，嗓音依然平淡：「你見過？」
林江樾剛想反問一句「你沒見過」話未出口，他突然想起以謝延的身份地位，恐怕真沒見過。
只有那些無處安葬的屍體才會被遺棄在荒郊野嶺，然後生成磷火，帝星又怎麼會有無處安葬的屍體？
聽說帝星那邊十分流行太空葬，更早之前大家更喜歡保存自己完整的遺體。
至於目的嘛，雖未明說，但大家心知肚明，就是期盼著以後哪天可以借助生物技術死而覆生。
這真是人類幾百萬年來都沒有改變過的夢想。
後來帝國出了法令，禁止任何未申報的遺體保存，防止有人利用亡者基因進行非法研究。
「當然見過，不說其他沒人管的小行星，就是瑞莫茨星的郊區都有很多無人認領的屍體，一段時間後，他們的屍體就會腐爛並產生磷火。」林江樾打量著眼前的小蟲子，揣測道，「難道那些怪物怕這些蟲子？」
「可這些蟲子沒什麼特別的。」林江樾也有點摸不著頭腦，「它們長年生活在礦洞里，生命非常短暫，主要靠吃水里的浮遊生物為生，同時也利用光源誘捕洞外的小蟲子，好在它們對人的肉和精神力都沒興趣，屬於無害蟲。」
林江樾說了半天，終於提到了謝延在意的重點，而他笑吟吟的模樣像只狡黠的狐貍，顯然是故意拖著謝延的。
謝延淡淡掃了他一眼，問道：「它們吃洞外的小蟲子，是不是意味著這里離洞口不遠？」
林江樾向謝延投去讚賞的目光：「對，它們的老窩肯定離出去的洞口比較近。」
「走吧，順著水流的方向去看看。如果那地下溶洞能出去，我們就得救了。」林江樾說著，跳下一個小石階，「你會遊泳嗎？」
謝延緊隨其後：「嗯。」
誰知林江樾以為謝延不會理自己，所以自顧自道：「要是你不會遊泳，我可不會像那些覆古電視劇里演的一樣，嘴對嘴給你渡氣哦。」
最近第十二星區流行「文藝覆興」，大家忽然開始看幾千年前的電視劇，林江樾不愛看。
但架不住自己的M19星上那些人愛看，他每次路過的時候都會被迫看幾眼。
謝延說一個「嗯」的時間，林江樾已經說了長長一段話，然後他才反應過來謝延回答了他的問題，不過林江樾一點也不尷尬，自然而然地回道：「哦，你會啊。」
謝延：「……」
可能是因為擺脫了怪物，出去的希望就在眼前，所以林江樾現在心情格外好，就連步伐也輕快許多。
相比起來，謝延不急不緩，穩穩跟在他身後，同時也時刻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不用那麼嚴肅，我看過了，這附近沒危險。」林江樾輕快的步伐忽然停下來，笑容也僵在臉上，他眼底閃過一絲失望，「居然是條死路。」
謝延走上前，順著林江樾的視線看了過去，前方的確有一條水道。
但許是地震的原因，地下河水位上漲，已經將洞口完全淹沒。洞口處還堆積了許多落石，只留下了一個狹小的缺口，水流又急又猛。
他們不知道這條水道有多長，也不清楚水里的情況，在沒有潛水裝備的情況下，兩個大活人是不可能走這條水道出去的。
連續戰鬥的疲憊和希望破滅的失落讓林江樾十分沮喪，他嘆了口氣，肩膀耷拉下來。
過了幾秒，他才擡起眼簾，環顧四周，在找到一處較為幹燥的石台後，他伸手抓住凸起的石壁邊緣，雙腿用力一蹬，輕松爬了上去。
爬上去後，他又伸著個腦袋，對還在下面的謝延道：「上來吧，這里比較幹凈。」
謝延看著他趴在石台上的模樣，不知為何想起了在林江樾精神圖景里見到的精神體，那小動物也是這麼輕盈地在房屋、高台間跳躍。
不一會兒，謝延也爬了上去，一上去他就看到林江樾坐在地上，背倚著石壁，垂著眼簾在那研究高級作戰服的控制器，一副好奇心滿滿、優哉遊哉的模樣，看來林江樾已經處理好了失落的情緒。
謝延一言不發，在林江樾對面坐下。
「我們是不是要死在這了？」林江樾擡起眼簾，詢問似的看了謝延一眼，很快，他的目光又轉開了，望向高高的洞頂，「死了之後，變成腐爛的屍體，再生出磷火，像星星一樣，似乎也很不錯。」
林江樾似乎是個既樂觀又悲觀的人。
林江樾注視著那些飄浮的藍光，它們仿佛星光在他眼中跳動，藍色的眼睛像是冰川凍湖，空曠而寧靜。
他看得很認真，很專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忽然，那雙漂亮的藍眼又看向了謝延，然後眼睛輕輕一彎，笑瞇瞇地問：「有吃的嗎？我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謝延將食物拋給了林江樾。
林江樾接住謝延拋來的針管瓶，他晃了晃里面裝的綠色液體，瞪大了眼睛問：「營養液？你管這個叫食物？」
謝延平靜地詢問：「要不回去把怪物的屍體切一切？」
林江樾更驚訝了：「謝隊長你的玩笑開得妙啊，你要是想吃，我們馬上回去。」
謝延垂下眼簾，黑色的眼睫掩著墨黑的瞳仁，冷淡的態度不言而喻。
不理人了？林江樾嘿嘿一笑，失去調戲目標的他開始研究手里的營養液，這綠幽幽的液體，喝起來也不知是什麼味。
謝延似乎猜出林江樾的想法，道：「無味。」
哨兵對食物的味道很敏感，所以大部分哨兵喜歡吃清淡的食物，也就林江樾這種奇葩會吃超級辣的十香粉。
這其實是林江樾粗暴的自我訓練方式，他的耐受力越強，他行動起來才越不受限制。
向導什麼的，他不需要。
林江樾得知綠色液體是無味的，安心了許多，他一口喝下，發現這綠色液體不是完全無味，而是帶著點淡淡的甜味。
他好奇這到底是謝延特意給他挑的味道，還是謝延那都是這種味道的營養液。
他舌尖在唇上飛快掃過，又品了一遍營養液的味道，擡起眼簾去看謝延時，發現謝延正在操作全息屏。
林江樾疑惑地問：「你在寫什麼？」
「工作報告。」
「蛤？？」林江樾不可思議地說，「你死到臨頭居然還惦記著寫工作報告？」
「我的儲存設備在這種環境下可以保存一百年，它由特殊金屬打造，能抗三十噸重壓。」謝延像個沒有感情的AI講解員。
「呃……」林江樾覺得向來是他把別人弄崩潰，現在他卻快被謝延弄崩潰了，他哭笑不得地說，「我不是在詢問你的儲存設備有多厲害，難道人死之前，不是應該做點快樂的事，或者是自己的事？」
「我沒有。」謝延收回視線，繼續在全息屏上操作。
林江樾也不知道他說的沒有，是指「沒有快樂的事」，還是指「沒有自己的事」，抑或是兩者都沒有。
林江樾面對著謝延，看不到全息屏上記錄的是什麼，他只能看到全息屏的光映在那雙冰冷的黑眸里，像是被凍住了。
他不知道的是，全息屏上顯示的正是他的信息。
屏幕上是一張林江樾微笑的照片，下方是他的信息記錄。
性別：男。
年齡：23歲。
星區：第九星域-第十二星區-M19星；
精神力等級：初步評估S級。
精神體：未知。
謝延眼睫微擡，沈沈的目光注視著林江樾，對方正敲擊著針管瓶，好奇地研究著它的材質。
自始至終，調查礦洞事件只是隊伍任務，甚至可以說是個幌子，他的個人任務目標一直是林江樾。
作者有話說：
我前面有特意寫過的，其實謝延更關注林江樾，因為他的目標是林江樾，嘿嘿——
明天V啦-到時留言發小紅包哈，四舍五入等於不花錢看新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22章 活著出去
謝延的視線停留在「精神體：未知」這一行字上。
他思索幾秒， 又在「未知」後面補了長長的備注。
精神體：未知。初步推測應該是一種小型哺乳類動物，哨兵本人可對精神體進行偽裝，這樣的精神體偽裝尚屬首次發現。
照目前的情況， 兩人可能葬身於此， 這樣的首次發現似乎也沒了意義。
即使如此，謝延依然一絲不茍地寫著工作報告。
而被他記錄的對象正悄無聲息地接近他，宛如一只靈敏迅捷的貓科動物。
謝延忽然擡眼，正好看到那張和全息屏里一模一樣的笑臉， 只是這張笑臉更為生動鮮活，笑容也比全息屏里的照片多了幾分真實。
林江樾定在原地半秒， 臉上露出惡作劇被抓時的遺憾小表情， 然後聳聳肩，道：「我走得這麼近你才發現，這很危險哦。」
林江樾忽然蹲下， 摸向謝延的爆能槍。就在他的手剛碰到槍柄時， 謝延的手壓了上來， 按住了他，熟悉的溫熱感傳來，讓林江樾的眼睫如同雨滴打在葉子上， 輕輕顫了顫。
謝延淡淡道：「這更危險。」
林江樾城墻般的厚臉皮發揮自如：「待會兒我可能要死了， 你就讓我開開眼嘛。」
林江樾和謝延對視。
那雙黑色的眼睛里，依然沒有任何情緒。
林江樾對謝延笑了笑，聲音又放輕了幾分：「謝隊長， 讓我看看？」
謝延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淡漠，但片刻後， 他眼簾微垂， 松開了手。
林江樾臉上綻放出明媚的笑容， 眼角眉梢都蕩漾著笑意，他滿心歡喜地拿起爆能槍，愛不釋手地欣賞著。
林江樾好奇地將臉湊近槍口，謝延又飛速看了他一眼，同時身體微微前傾。
還好，林江樾再喜歡，也沒有蠢到用槍口對準自己，他只是貼著槍口一側看。
謝延又靠了回去。
「誇克武器制造。」林江樾又看了一眼槍里裝載的爆能氣能量值，這些能量會根據能量值大小以不同的顏色顯示在槍械顯示器上，能量值的區別對於使用者來說非常重要，同是一級爆能槍。
因為內部裝載的爆能氣能量不同，造成的傷害量也會有微妙的區別。
在平時，這種區別影響不大，但在精細化作戰時，這種區別的重要性就出來了。
林江樾繼續道：「使用的是皮德加島星的高能爆能氣體？」
謝延：「嗯。」
「聽說那兒的爆能氣體礦是全銀河帝國最純正的，只提供給擁有帝國特許牌照的武器制造商？」
「對。」謝延擡起眼睫，認真地看了林江樾一眼，然後在林江樾的備注上繼續添加，「對飛行載具、熱武器非常了解，擅長使用冷兵器」。
林江樾不知道自己正被謝延研究著，他仍在津津有味地研究自己手上的爆能槍。
林江樾將槍托在掌心，試了試重量：「這槍可比黑市里賣的槍輕多了，能量傷害還那麼高，開啟鍵也改造過，應該比我見過的爆能槍發射速度快一點。」
洞里條件有限，林江樾無法試試這把爆能槍的發射速度和後坐力，但依他對槍械的了解，這種改造無非就是為了讓槍更穩、更快。
「比通用爆能槍快0.2秒，後坐力輕3N。」
林江樾眼睛一亮：「真是好東西。」
他又將槍欣賞了一圈，問道：「謝隊長，如果我們能出去，你能不能把這槍借我玩玩？」
謝延冷漠道：「不行。」
林江樾想不到謝延拒絕得這麼果斷，就跟塞了一團棉花一樣，心口堵堵的，他抱怨道：「你這家夥也太無情了，肯定很多人在背後罵你吧！」
「當面也罵。」謝延態度平靜，好像被罵的不是他。
林江樾楞了楞，他想起官方記錄里謝延的身世，就算謝延後來被皇帝收養，估計也沒少吃苦頭？
可能是死到臨頭了吧，他居然有點感性，安慰道：「這麼想來，我們都是沒爹沒媽的孩子，還真有點同病相憐。」
「無用。」
「啊？」
「打感情牌。」
「謝延。」
謝延看著林江樾。
「你閉嘴吧！」林江樾想了想，可能還是覺得不解氣，咬牙切齒地說，「出去後，打一架！」
他那點米粒大小的同情心被他拋進星辰大海了。
林江樾不想再理謝延，快速站起身，走到石台邊緣，望著被水淹沒的洞口：「我不喜歡坐以待斃，等死的滋味一點也不好，何況還有你這家夥，我更不想待在這了。」
謝延被林江樾左嫌棄，右抱怨，但神情依然不變，他見林江樾看著石台下方，便也站起了身。
林江樾望著湍急的流水：「我去賭一賭。」
不需要他多說，謝延已經明白他要賭什麼，還未等謝延開口，林江樾已經跳下石台。
林江樾蹲在水邊，將手伸入地下河水中試水溫，冰冷刺骨的感覺從指尖蔓延上來，讓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謝延沈穩冷靜的聲音在林江樾背後響起。
「我可以幫你調低五感的敏銳度。」
「我記得這需要建立短暫的精神連接？這可是比精神安撫更進一步的「無理」要求哦。」
明明是協助，卻被林江樾說成是「無理」要求，也就謝延這樣沒脾氣，或者說是沒情緒的人才能忍受。
謝延抿了抿唇，思索著應該怎麼說服林江樾。
不料雖然林江樾很排斥向導的接觸，但他是個能隨機應變並且非常惜命的人，他知道，這種時候得到謝延的幫助，他能存活的幾率更大，於是他又立刻笑逐顏開地說：「那你來吧。」
謝延：「……」
林江樾大大方方將手伸到謝延面前，他的皮膚偏白，卻不是病態蒼白的那種，而是健康的白皙清透，他的手腕骨偏細，但揍起怪物來，還是很有力的。
謝延的手緩緩握住林江樾的手，溫暖的如同潮汐一般的精神力湧入林江樾體內，流水一樣溫柔地沖刷著林江樾的精神圖景。
天空變得更透徹純凈，一縷縷的陽光灑在屋檐上，將林江樾精神圖景里的世界都照得暖洋洋。
向導和哨兵的精神連接是相互的。
林江樾也能窺見謝延的精神圖景。無邊無際的大海，天空不藍不灰，天氣不晴朗也不陰沈，天上連只海鳥都沒有，只有日覆一日、反覆沖刷的海浪聲。
謝延精神圖景里的風景，簡單、枯燥、無聊，跟謝延這個人一樣。
林江樾悄悄睜開一只眼，偷偷去瞅謝延，見謝延眼睫微垂，在探照燈的照射下，睫毛投下扇形的陰影，謝延的神情很專注，全神貫注地為他進行五感敏銳度調節。
林江樾的精神體不由自主跳了出來，「嗚嗚嗷」地輕喚著，在地上舒服地伸展著四肢。
一條毛茸茸的白尾巴掉了出來，在地上愉快地甩了甩，柔軟的細毛精神抖擻地抖了抖。
謝延頭頂飛出一條小黑龍，烏黑的眼睛盯著林江樾的精神體。
掉出白尾巴的精神體擡起腦袋，藍汪汪的眼睛看向謝延，它的白尾巴甩了甩，很快又縮了回去，然後它把小腦袋搭在兩只前爪上，趴在地上，眼巴巴望著謝延。
過了幾秒，林江樾的精神體往謝延的方向挪了挪，然後它心虛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發現主人閉著眼，它心中一喜，歡快地向謝延撲了過去。結果軟乎乎的身體在半途中被強勢的手撈住，騰空了起來，然後腦袋被狠狠揉了揉。它「嗚嗷」了一聲，擡頭望去，只見主人笑吟吟地看著它。
這笑容讓它下意識感到危險，覺得自己屁股有點疼。
「趁我不注意，想造反？」林江樾說著，又伸出兩根手指，捏了捏精神體頭頂的一撮毛，將它們搓成小山峰的形狀。
林江樾的精神體吊著四肢，任由揉虐。
林江樾輕輕揉著精神體的腦袋，揉著揉著，他的動作慢了下來，然後將精神體拋給了謝延。
小東西挺自覺地扒緊了謝延，謝延一只手將它抱住，掌心托住它軟乎乎毛茸茸的肚皮。
小黑龍飛了下來，貼著謝延的胸口，聞了聞林江樾的精神體，林江樾的精神體也伸出爪子，想要拍小黑龍的臉。
「如果我死了，它是不是就消失了？」林江樾自言自語地嘀咕，「既然它那麼喜歡你，就讓它現在多享受一下吧，姑且當作臨終關懷了。」
謝延、小黑龍和至今品種不明的小東西一起看著林江樾。
小黑龍緩緩飛向林江樾，注視著林江樾，小黑龍的瞳孔是黑色的，周圍的眼球是琥珀色的，這雙眼睛盯著人時，帶著野獸森然凜冽的氣息。
明明是龍族這種存在於傳說中，讓人聞風喪膽的獸類，但林江樾卻沒覺得它危險。
過了半晌，小黑龍用冰涼的嘴部頂了頂林江樾的下巴，海浪的氣息撲鼻而來。
在林江樾和小黑龍臉貼臉時，林江樾的精神體看著在眼前飛來飛去的龍尾，忍不住伸爪抓了抓，可惜龍尾太靈活了，它抓不到。
林江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後曲起手指敲了敲小黑龍堅硬光滑的龍角，得意地朝謝延揚了揚眉。
「你的精神體是不是也很喜歡我？」
他話音一落，小黑龍就消失了。
林江樾的精神體本來在那抓啊抓，忽然「玩具」消失，它發出疑惑的嗚嗷聲。
「嘖。」林江樾活動了一下手臂，道，「我下去了，謝隊長有沒有什麼要交代的？為我加油打氣也可以啊。」
林江樾懶洋洋的語氣不像是去赴險，而像是去上個普普通通的比賽場。
「五分鐘。」謝延的語氣冷淡利落，「這樣的水溫，你只能待五分鐘，找不到路，就回來。」
「知道了。」林江樾深吸一口氣，鉆入水中。
地下河水冰涼刺骨，但由於謝延替林江樾調整了五感的敏銳度，所以這水溫剛好在林江樾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水里非常非常暗。
林江樾頭頂的探照燈只能照出五六米的距離，他的手在擺動時碰到了石壁，也不知道是因為被流水沖刷，還是被人工打磨過，這石壁非常光滑。
不過這種鬼地方，石壁光滑的原因大概率是前者。
林江樾始終保持著在河水上層遊泳，這樣萬一遇到水道頂部有空隙，他還能鉆出水面緩一緩。
遊了大約幾十米，林江樾感覺右側的水流突然變急了，他向右邊看了一眼，一條岔道出現在他眼前。
他努力想要看清岔道另一頭的情況，可惜受黑暗與水流的影響，他的視線受阻。
忽然，下方水道開始冒小氣泡，像是被瘋狂搖晃的可樂雪碧。
林江樾向下看了一眼，他看到石壁開始出現裂痕。
就在這時，右側的石壁突然裂了一個口子，水瘋狂往里湧，突然的吸力讓林江樾仿佛斷掉的船槳，他被水流狠狠一卷，整個人滑向右側的石洞。
林江樾死死拽住洞口凸起的石頭，由於突發狀況，他下潛的節奏亂了，生生嗆了一口水，當水灌入肺部時，恐怖的窒息感籠罩著他，好在他及時控制住呼吸，硬是憋著氣，在湍急的水流中穩住自己的身體。
另一邊，林江樾的精神體痛苦地伏在地上，爪子嵌進了石縫里，它身上的偽裝就像褪色的顏料，緩緩散去，漸漸露出潔白的毛……
林江樾的精神體狀況表明他遇到了危險，雖然謝延的任務之一就是弄清林江樾的精神體究竟是什麼，但……
謝延蹙了一下眉，隨後利落地跳入水中。
時間如同沙漏里的沙在一點點流逝，就像任何人都無法掌控的生命。林江樾漸感精疲力竭，他聽說過，人死前會像看走馬燈一樣回顧自己的一生，見到自己最重視最珍惜的人。
他見到的會是誰呢？
賈伊？還是洛之嵐？抑或是是M19星的其他人？
林江樾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人。
他一只腳蹬住石壁，拼命與水流做鬥爭，可是這石壁太光滑，他一使力，身體反而向後滑。他知道，一旦松開手，被水流卷走，他就很難再掙脫了，他死死抓住石壁——
就在這危急關頭。
林江樾的眼前遊來一道黑影，那人緊緊抓住了他的手。
林江樾認出這是謝延。
他的身體被謝延拉住，在謝延的幫助下，他終於掙脫了水流的束縛，也不知道另一側洞道那邊發生了什麼，湍急的暗湧緩了下來，這給了兩人喘息和離開的機會。
林江樾還來不及慶幸，水底湧上來的氣泡越來越密集，水也跟著洞道在震。
他倆對視一眼，同時明白，又要地震了！
這是什麼狗屎運氣？林江樾無語地想，他出去了就買銀河彩票，說不定可以中頭獎。
謝延在水中拍了拍林江樾的肩。
林江樾朝謝延比了一個「OK」的手勢，兩人使出全身力氣往回遊。
這次兩人還要避開上方墜落的巖石，整個過程險象環生。
前方的洞口在逐漸縮小，他倆飛快遊向洞口。
林江樾遊在謝延後方，眼見著出口就在眼前，他看到洞頂掉下一塊石頭，正好在謝延上方，他伸手往前一推，幫謝延躲開了那塊石頭。
在他的助力下，謝延順利遊到了洞口，快速鉆了出去。
此時洞口坍塌得只剩下能通過半個人的大小。
林江樾看著洞口外飛舞的熒熒藍光，藍光的範圍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當他發現謝延出去了，而他可能出不去的時候，他倒也沒後悔，他只是沒想到自己骨子里居然還刻著樂善好施的基因。
突然，一只腳踹開了堆壓的碎石，仿佛在絕境中撕開了一道口子，向黑暗的洞道里照進了光。
林江樾的身體被謝延拉住，拽出了水道。
林江樾一出水面，就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第一次覺得空氣是如此的清甜，他又用力多呼吸了幾下，可是還沒吸幾口氣，他的背就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感。
估摸是剛才在水里時被砸到了。
他們的麻煩還沒有完全結束，地底發出綿延不絕的怒吼，石洞還在震顫。
林江樾咳嗽道：「找個地方躲著。」
謝延不發一言，將林江樾扶起。
林江樾沒有將受傷的事告訴謝延，而是和他靜靜坐在石洞一角，平靜坦然地等待自然的審判。
是死是活，全不由人。
碎石不斷從洞頂掉落，那些發光的蟲子慌亂地飛舞著，留下淩亂的光線殘影，有些蟲子被石屑砸中，奄奄一息地掉在地上，然後被塵土掩埋。
林江樾靜靜看著那些被淹沒的光，他覺得他的氣力也在一點點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大地的怒火終於緩和了下來。
垂著頭的林江樾感覺到周圍停止震動，他有氣無力地擡起眼簾，看了看四周，洞里亂石堆積，塵土飛揚，死氣沈沈。可過了一會兒，藍光又一點一點逐漸亮起，然後藍光變得越來越多，那些小蟲子繼續點亮著石洞。
林江樾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拍了拍謝延，啞聲問道：「停了？」
「嗯。」謝延似乎是察覺到林江樾狀態不對，上前檢查林江樾的情況，林江樾沒了力氣，幾乎沒有掙紮的，隨他擺布著。
最後謝延在林江樾背後看到了血肉模糊的傷口，血水凝固，和衣服粘在了一起。
這傷剛好在脊柱邊，謝延不敢隨意動他：「我幫你噴點藥。」
「唔，我要……要個樂於助人的榮譽徽章。」林江樾虛弱地開著玩笑。
謝延幫他上藥的手頓了頓。
恍惚間，林江樾感覺到有風從上方吹來，他擡起頭，看到一片搖曳的星光。
他嚅動著蒼白的嘴唇，問道：「我是不是要死了，所以才看到星星了？」
洞頂上方被地震震出了一個口子，漫天星光從豁口處落下。
閃著藍光的小蟲子們也終於得見天日，欣喜地往外飛去，它們的光與星光交織，點亮了漆黑的洞穴。
「我們可以活著出去了。」
林江樾覺得謝延的聲音像是悶在壇子里，模模糊糊的，他擡起手想拍拍自己的耳朵，可剛擡起，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在林江樾失去意識前，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謝延說「堅持住」。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章，大概在下午或者晚上更-繼續肝！
第23章 黑暗哨兵
林江樾失去意識後，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逐漸對外界的事物有了反應。
他雖然有意識，但身體卻不能動。
他感覺身體像是沈浸在溫暖的潮汐中， 暖流不斷撫過他的背脊， 在傷口處湧動，原本十分疼痛的地方居然不痛了。
疲憊得到完全的緩解，疼痛得到很好的消除，過度的舒適讓林江樾又睡了過去。
睡得朦朦朧朧的時候， 林江樾聽到有人問：「他還有多久醒？」
林江樾覺得這個冷漠的聲音很耳熟，但一下想不起來是誰。
另一個人用比較年輕的聲音說道：「估摸還需要半天的時間， 小姜， 幫加點營養液。」
小姜：「好的。」
林江樾聽到有液體倒進治療艙發出的咕嚕咕嚕聲，待聲音停止了，他又聽見小姜和那個比較年輕的聲音的主人在說話， 兩人的交談聲越來越遠， 估計是到一旁去了。
林江樾總覺得似乎被一雙眼睛注視著， 常年在灰色地帶遊走，他很不喜歡被注視，這讓他有種被盯上了的不適感。
他努力擡了擡眼皮， 艱難而緩慢地睜開了眼。
他一睜眼， 正好對上一雙如深山雲霧般的黑瞳。
林江樾驟然清醒，想起了那冷漠的聲音是誰的。
林江樾：「……」
謝延往前走了一步，林江樾裝模作樣地緩緩閉上了眼睛。
林江樾心想如果謝延是個人， 就不會打擾他，讓他多躺一會兒。
誰知謝延真不是個人！
「咚咚」。
他耳邊響起手指敲擊治療艙的聲音。
林江樾當聽不見， 繼續裝睡， 他想謝延拿他這傷患也沒轍， 總不能掀開治療艙強拽他起來。
「夏天。」林江樾聽到謝延喚著那個是向導也是醫生的隊員，「他醒了。」
謝延，你是小學生嗎？！還向醫生打小報告！
林江樾又氣又無奈地睜開眼，狠狠瞪著謝延，雖然對方還是沒有任何表情，但他總覺得謝延在暗笑。
「謝隊長，這麼舒服的治療艙，你就不能讓我多躺躺，非要叫醫生來。」林江樾躺在治療艙里，完全不想動，他轉了轉眼睛，等著那個叫「夏天」的向導醫生來幫他做檢查，可等了許久也不見人。
林江樾雖然受了傷，但耳朵沒聾，他仔細聽了聽，發現屋內其實只剩下他和謝延。
「你騙我啊？」林江樾沒生氣，反而覺得很有意思。
「巧合。」
謝延的話說得不清不楚，不過林江樾聽懂了，謝延的意思是夏天醫生剛好出去了，並不是騙他。
他……
信個鬼！
不過既然醫生不在，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繼續躺著了。
林江樾正美滋滋地享受著治療艙，卻看到謝延打開全息屏。
由於這個全息屏是雙向模式，所以從他的視角看去，他能看見全息屏上顯示的內容——「如何使用DH-C型治療艙檢查傷患身體」。
林江樾：「？？」
林江樾瞅著謝延那認真搜索的模樣，似乎是真想上手了。
林江樾急切地拍打治療艙的艙門：「謝延！你別亂來，我不用檢查，你放我出去！」
他現在不想躺里面了，只想出去宰了謝延。
謝延平靜地看了他一眼，但沒有開艙門。
「隊長？」夏天一回來就見謝延正在搜索使用治療艙的方法，他有點納悶，他記得出發前，隊里培訓過這款新型治療艙的使用方法，以他們隊長的記憶力，不可能不記得。
謝延見夏天回來，面不改色地將治療艙操作位還給了他，並在讀懂了他眼里的疑惑後，從容不迫地說：「覆習一下。」
夏天半信半疑地接過了操作位。
林江樾看到夏天出現在自己視野里，頭一次覺得像天使降臨，這位向導就是他命中的天使！
「你居然這麼快就醒了。」夏天驚訝地說，「我原來還以為你至少需要半天的時間呢，這就是頂級哨兵的恢覆能力嗎？」
「是的，我現在感覺良好，放我出去。」
「幫他掃描。」林江樾和謝延幾乎同時說道。
夏天看看謝延，又看看林江樾，然後安慰林江樾道：「我還不能放你出來，現在幫你做個全身掃描，大概需要半個小時，確定沒問題了才行，你耐心等等？」
「只要你讓謝延離我遠點。」林江樾對謝延現場搜索治療艙使用方法的操作心有余悸，他可不想剛逃出那個鬼礦洞，就把小命斷送在謝延這個庸醫手上。
夏天側頭看了一眼，道：「隊長已經離開了。」
「行行，開始吧。」林江樾被謝延唬了一次，配合度高了許多。
「掃描開始了，這聲音對哨兵來說可能有點吵。」夏天耐心地提醒著林江樾，然後真誠道，「對了，感謝你救了我們隊長。」
林江樾眨眨眼，心想大約是謝延把礦洞里發生的事告訴了特別行動小隊的人，所以這位向導對他那麼和藹。要知道進洞前，除了科米爾，其他人對他都不鹹不淡。
其實他和謝延，算不上誰救誰。
林江樾緩緩合上眼。
治療艙掃描的聲音雖然已經被降低，但還是會發出輕微的聲響，這噪音就像夏日的蟬鳴，又輕又悶，讓人昏昏欲睡。
「我現在就去通知你的家人和朋友，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恍惚間，林江樾聽到那個夏天這麼說。
私人休息室內，謝延面前是一塊一人高的全息屏，全息屏里的男人黑發黑眸，是標準的帝國貴族長相。
男人面容英俊，雙眸深邃冷峻，看似平靜的眼波下暗藏鋒芒，氣勢逼人。他看上去應該有五十多歲了，不過這年齡擱在人均年齡近三百歲的銀河帝國，還屬於青壯年期。
男人的眼神也很冷，不過他的冷淡和謝延的冷淡截然不同。
謝延的冷，是目中無物的寂冷，仿佛這世間沒有事情可以掀起他眼底的波瀾；而這男人的冷，卻是居高臨下、睥睨眾生的冷。
身為銀河帝國的統治者，陸決，他的確有這樣的冷傲的資本。
同時他也是謝延的養父，所以他一接通通訊，首先關心的是謝延的傷勢。
「在礦洞里受的傷都治過了嗎？」
「治過了。」謝延眼簾微垂，對待陸決的態度更多是尊敬而不單單是恭敬，「沒有大礙。」
陸決和顏悅色地說：「我也不催著你匯報，你可以先養好傷，等一切安定了再說。」
陸決無兒無女，一直將謝延當親兒子對待，此時他與謝延說話的態度更像一個父親，而不是位高權重的皇帝。
謝延沈默地低著頭，他的態度說明了一切。
陸決無奈道：「行行，你匯報。」
謝延淡淡道：「經我確定，林江樾不是黑暗哨兵。」
黑暗哨兵的一大特征就是不需要向導安撫，林江樾顯然不符合這一特征。
「那他為什麼不需要向導？」陸決不懷疑謝延的判斷，只是略帶困惑。
幾個月前，陸決的情報部門收集到一條信息，在遙遠的第九星域的第十二星區有一位不需要向導的哨兵。
這引起了陸決的警覺，因為就是在那個星區，曾經誕生過黑暗哨兵。
那個黑暗哨兵已經去世近三十年，而現在在同一個星區，又出現了一個疑似黑暗哨兵的人，這讓陸決不得不調查清楚。
身為帝王，他是不允許帝國的管轄範圍內出現他無法掌控的人事物的，所以他派謝延以調查搜尋隊意外事故的理由，去了第十二星區。
謝延沈默半秒，平靜的語氣里透著一點點無奈：「據我觀察，他是硬撐的。」
陸決：「……」
陸決怎麼也沒想到，原來他的擔憂只是一個烏龍。
陸決揉了揉眉心，居然覺得更頭疼了，他脫口而出：「這哨兵有……」
陸決深吸一口氣，換了個文明一點的詞語：「有什麼毛病？硬撐著著這種事做什麼？」
謝延道：「這或許是他的生存方法。」
不將自己的軟肋交與他人，這樣才能活得更久。
陸決是將謝延養大的人，他太了解謝延了。
陸決意味深長地看了謝延一眼，道：「你很欣賞他？」
「他很強。」謝延的評價沒有摻雜半點多余的情緒，「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哨兵都要強。」
「哦？」陸決感興趣地說，「塔是否可以招攬他？」
「他不會答應。」謝延到了M19星，才發現原來林江樾的精神圖景是這顆星球。
由於特殊的原因，M19星所在的星系一直屬於三不管地帶，林江樾以一己之力，在M19星上建立了秩序區，給了許多無家可歸的人一個去處。
精神圖景里那些淩亂的房屋，就是M19星的建築群。
對林江樾來說，這里是他一直守護的地方。
「哦。」陸決瞇起眼，流露出危險的氣息。
謝延垂下眼睫，淡淡道：「我想他不會對您，對銀河帝國構成威脅。」
陸決觀察了謝延幾秒，唇角揚起一個不易覺察的笑。
「既然他不是黑暗哨兵，又不願意歸順，那就不用管他了，將他無罪釋放，你們可以回來了。」
謝延沒有立刻回應。
陸決問：「還有其他需要匯報的嗎？」
「我在編號為NO9-12-69098的礦星上發現了一種與安神石的作用剛好相反的礦石，這些礦石會對哨兵的精神力產生不良影響。」
「關於這點，邁倫老元帥已經向我匯報了。」陸決語氣凝重道，「之前也有其他搜尋小隊匯報了類似的情況，這件事情之後會由專人接手。」
謝延有一絲困惑，邁倫老元帥能關注到這點小事？
謝延按下心中的疑惑，道：「好。」
謝延說完就無話了，安靜地站在原地。
陸決好笑道：「你這小子，我怎麼覺得像是我在跟你匯報情況？行了，早點休息吧，收到你在礦洞里出事的消息，我都沒休息好。」
謝延微微抿了抿唇，道：「讓您擔心了。」
陸決笑了笑，隨後擺擺手，掛掉了全息通訊。
全息通訊屏剛滅了幾秒，忽然又跳動起來，謝延接通後，那邊出現了一張年輕的臉。這男生叫雷煦安，他有一頭褐色的頭發，斯文秀氣的臉上掛著一副厚厚的大框眼鏡，別看他年紀輕輕，卻已經擁有多個發明專利。
謝延的好友屈指可數，他算其中之一，同時他也是雷特科技的創始人。雷特科技原來是做民用飛船的，不過由於他們在太空飛船領域總是有許多獨特的創意，於是被皇帝看中，於是他們也開始向軍用飛船領域進軍。
「謝天謝地，你活著出來了！之前接到你被困的消息，可嚇死我了。你這次的任務挺驚險的吧？等你回來跟我好好聊聊？」
謝延：「嗯。」
雷煦安問：「對了，我幫你的飛船裝的電磁脈沖波網怎麼樣？聽說你用來抓那個嫌疑犯了？抓到了嗎？」
謝延：「沒有。」
雷煦安疑惑地問：「咦？是失靈了嗎？」
謝延道了一聲「沒有」，然後將當日的抓捕過程描述了一遍。
雷煦安拍了拍腦袋，道：「這家夥還挺聰明的啊，而且是個精於改造飛船的好手，陛下已經定他無罪了嗎？」
謝延：「是。」
雷煦安道：「那我可以和他好好交流一下了。對了，你使用我的電磁脈沖波網後，有沒有覺得哪里需要改進？」
「沒有，不過——」謝延看著雷煦安。
雷煦安眼睛一亮，追問道：「什麼？你快說，你是不是這次執行任務後，對飛船、武器之類的升級改造有了新的需求？」
飛船、武器的改造從來不是閉門造車，技術的升級總是建立在應用的基礎上的，所以雷煦安十分重視前線人員的意見。
這也正是林江樾的飛船和武器雖然不是最先進的，但十分實用的原因，那都是他身經百戰後改造出來的。
謝延忽然意識到了這點，那句「有沒有可以讓人安靜的發明」終究沒有說出口，他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算了，沒事。」
——
治療艙掃描結束後，確定林江樾身體指標已經恢覆正常，便自動開啟艙蓋。
林江樾輕手輕腳地從治療艙里爬出，也不知是因為他身體剛恢覆，還有點虛弱，還是因為治療室里的冷氣太強，他穿得又太少，他總覺得有點冷。
他掃視四周，只有一件黑色的軍裝外套可以穿一穿。
他拎起那件衣服，聞了聞，是謝延的味道。
這時治療室的門被人推開，謝延走了進來。他身上穿著一件幹凈的白襯衫，襯衫整潔得一絲不茍，連一條多余的褶皺都沒有，雙腿修長筆直，褲腿被整齊地束縛在筆挺堅硬的軍靴中。
謝延的目光徐徐落向林江樾。
林江樾感覺那視線像是槍彈一樣，在他手上炸了。
他聞著謝延的外套，然後被謝延看到？
這場景太變態了。
作者有話說：
哈哈哈，其實謝延來調查小林，完全是小林這笨蛋強行不要向導，引來的烏龍，不過後面他們會牽出更多的事——
好多年後，小林得意洋洋：我就是這麼搞到老公的。
第24章 很有興趣
兩人對視許久， 最後林江樾從容地披上外套，一臉鎮定地說：「我冷。」
同樣的軍裝制服，穿在謝延身上， 是規矩與束縛， 每一顆扣子、每一條褶子都一絲不茍；穿在林江樾身上，就是懶懶散散地披著，像風里的柳葉，永遠沒個正經。
謝延將視線在林江樾身上掃了一圈， 然後冷冷淡淡地「哦」了一聲。
林江樾沒想到謝延是這個反應，他好奇地湊到謝延眼皮子底下， 打量了一會兒：「你沒生氣？」
謝延疑惑地看著他， 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我還以為你會讓我把衣服脫下來還你呢。算了算了，看不透你。」林江樾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我睡了多久？」
謝延心想， 這外套居然沒從林江樾身上掉下來， 可見林江樾很有披外套的經驗。
雖然謝延在腹議，但神情還是很冷淡：「半天。」
林江樾怔了怔：「我這麼猛？半天就好了？」
他正嘚瑟著，謝延把手遞到了他面前， 緩緩攤開手指， 掌心里放著一個徽章，金屬質地，六角星形狀， 周邊刻著一圈花里胡哨的花紋，中間是深藍色的天空， 點綴著金色的星星。
「這是什麼？」林江樾接過徽章， 拿在手中晃了晃， 金色的星星在動，他能聽到徽章內部有齒輪轉動的聲音，想來是星星會動的原因了，他又將徽章翻了過來，看到上面刻著「樂於助人」。
這四個字勾起了林江樾的回憶，他想起了在洞里他跟謝延說的話，生死一線間，他居然有個這麼幼稚的願望。
林江樾牙酸得有點疼，臉頰也熱得發燙。
謝延看著那雙楞怔的藍眸里湧出許多情緒，有驚訝有喜悅，還非常罕見地出現了一種名為「難為情」的情緒。
「謝隊長，你哄小孩子啊？」林江樾一只手嫌棄地拍了拍謝延的肩，另一只手卻飛快將徽章收了起來。
一群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們剛好在這時推門進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場景——林江樾穿著謝延的衣服，一只手非常親昵地搭在謝延肩膀上，加上他倆一個是哨兵，一個是向導，這樣特殊的身份又為他倆平添了曖昧。
對謝延的下屬們來說，這場面無異於被離子炮轟了，整個人都碎成渣渣。
他們那從來不和哨兵親近的隊長要脫單了？？如果他們隊長脫單，不僅無數哨兵要失戀——雖然原本也沒機會，可能連塔的高層都要驚動吧。
至於林江樾那邊，來的人只有兩個，就是賈伊和洛之嵐。賈伊露出感興趣的表情，洛之嵐則是如同林江樾所說的，他對死人的興趣更高，所以只是微微驚訝，但沒有過多的興趣。
賈伊用眼睛掃描了一下林江樾和謝延，然後他這個AI機器人發出了非常具有人味的「哦」的微妙輕呼聲。
賈伊憑借著頂尖的處理器，是全場最先反應過來的，他快步上前，高興地向謝延伸出手：「您好，重新自我介紹一下，I'm Jai，是just an interesting intelligent machine（只是一台有趣的智能機器）的意思，您也可以叫我賈伊，非常高興認識您。」
謝延握住賈伊的手，冷淡而禮貌地回應：「你好。」
賈伊雖然是機器人，但皮膚觸感卻和真人無異，只是體溫比人類要低。
林江樾瞪大了眼睛：「你自我介紹那麼多做什麼？」
其他人不知道，但林江樾知道，賈伊很少向外人做這麼詳細的自我介紹，他一般只對人說「我叫賈伊」，這點從他對謝延說「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就可以知道。在林江樾醒來之前，他們肯定見過了，然後賈伊做的也是普通自我介紹。
可是賈伊現在改變了態度，這說明他對謝延有興趣。
不過這種破理由，林江樾是不信的。
你一個AI機器人，有什麼鬼興趣可言！
他以前就是這麼吐槽賈伊的，賈伊一本正經地回他「身為您的監護人，我檢測到您對對方有興趣，我就也會對對方有興趣」。
林江樾當時就無語了，他表示自己不背這個鍋，還是讓這AI機器人自己有興趣去吧。
賈伊道：「我檢測到——」
林江樾擔心賈伊冒出一句「我檢測到您對謝延有興趣」，他快速打斷：「待機。」
「我檢測到您的心跳過快，已經快出平時心跳速度15%，您確定需要我在您出現異常情況時進入待機狀態嗎？這樣我可能無法及時保護您。」賈伊充滿感情地回應著。
「待機。」林江樾覺得賈伊再不待機，就要把他底褲透光了，他就不能再在謝延面前做個神秘莫測的酷帥野生哨兵了。
「遵命。」賈伊停了下來，安靜進入待機狀態。
林江樾又看向謝延，問道：「我現在是在你飛船上？」
「對。」
以M19星的治療條件，林江樾受的傷無法得到快速治療。瑞莫茨星倒是有好的醫療條件，但是很遠，加上那兒的治療艙可能還不如謝延飛船上的治療艙先進，所以最後林江樾被送上了謝延的飛船。
謝延不帶感情色彩地說：「你的人正開著飛船，將所有武器對準我的飛船。」
M19星的人不信任帝星來的人，尤其這還是一個官方隊伍，他們開著星球上能找出的所有飛船，將謝延的飛船團團圍住，就是擔心他們把林江樾帶走。
「哦！」林江樾笑瞇瞇地問，「他們也是關心和擔心我，謝隊長，你不介意吧？」
如果是其他人，被一個小星球上的平民如此對待，恐怕早就惱羞成怒，覺得這些平民不知好歹了，至於謝延……
他看了林江樾一眼，淡淡道：「不介意。還有，皇帝陛下已經定你無罪了。」
林江樾伸了個懶腰，毫不驚訝地說：「我本來就沒罪，這下我終於可以回家好好睡覺了。」
謝延道：「有人想見你。」
林江樾問：「誰？」
「歇頓·愛德華。」
林江樾怔了怔：「我都無罪了，愛德華家的人還想見我？是想報仇嗎？那馬庫在家族里這麼有影響力？他看上去不像家族核心圈的人物啊。」
謝延沒有回答他一連串的問題，而是平靜道：「跟我走。」
林江樾跟上謝延，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裝模作樣地問道：「謝隊長，你不會讓人在你的飛船上動私刑，報私仇吧？」
「這是我的飛船。」謝延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無比沈穩可靠。
林江樾輕松一笑：「我就知道，謝隊長你是個正直的人，你會保護我這個「樂於助人」的平民的。」
謝延提醒道：「你老實點。」
謝延這話的意思是他根本不相信歇頓·愛德華會將林江樾怎麼樣，也不相信林江樾在害怕，相反的，歇頓·愛德華才是有危險的那個，一旦他有任何報覆的舉動，都可能會被林江樾打成篩子。
林江樾心痛地捂著胸口：「你居然不是答應保護我，而是威脅我？」
兩人邊說邊走，漸行漸遠。
謝延的下屬們跟在後面，大眼瞪小眼。
科米爾拿出通訊器，在沒有隊長的隊伍群里發消息：傳下去，隊長可能要有哨兵了。
作者有話說：
這幾天太累了，今天先更那麼多啦！昨晚忙到晚飯都忘記吃了，後面我努力多寫點！
第25章 跟我回家
林江樾跟著謝延到了一間房間門前， 灰白色門的牌子上寫著「用餐區」。
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確定這上面寫的的確是「用餐區」三個大字。
林江樾不可思議地問：「你這都沒有用來見客談事的會客區？」
他萬萬沒想到， 謝延的飛船上居然都沒有個舒適的會客區。
謝延冷淡道：「不需要。」
「我知道了， 是壓根沒有人願意上你的飛船，所以沒客是吧？那如果突然有訪客，你們就在用餐區聊？平時呢？你和你隊員也是在這兒聊工作？那吃飯的時候豈不是很沒胃口？」林江樾忍不住一連串靈魂發問，實在是因為這事突破了他的接受極限。
謝延看了林江樾一眼， 仿佛是不理解為什麼吃飯還需要「胃口」，難道吃飯不是為了補充身體需要的能量？
林江樾也認真地看著謝延， 他讀懂了謝延眼里的困惑， 確定兩人的思維隔了一道銀河。
過了半晌，他無奈道：「好吧，我想對著你吃飯， 可能已經很沒胃口了。」
謝延被林江樾這麼懟， 居然也沒生氣。
「噗，」用餐區里傳來笑聲，「那你可就說錯了，在塞斯星， 不知道有多少哨兵想和謝延吃飯。」
塞斯星是帝星的正式名稱， 只是邊陲星域的人都不愛管塞斯星叫塞斯星，而是喜歡用帝星來稱呼塞斯星，聽上去是尊稱， 實際上全是嘲諷。
林江樾推開虛掩的門，見到了那位歇頓·愛德華先生。
這人長得高高瘦瘦， 也擁有一頭黑發和一雙黑色的眼睛。不過待林江樾走近了， 才發現他的眼睛偏灰黑色， 而不是純正的黑色，看上去霧蒙蒙的，其實眼神很銳利。
他站在椅子邊，正撫摸著停在椅背上的黑腳信天翁的腦袋。在人進來後，一人一鳥都停了下來，同時看向林江樾和謝延，歇頓朝林江樾微微一笑。
「謝延，終於有人吐槽你這鬼飛船了。」歇頓滿足地說，顯然他和林江樾的想法高度一致，他的視線在林江樾披著的衣服上掃過，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唇角的笑意似乎更明顯了些。
林江樾聽歇頓的語氣，他似乎和謝延比較熟，然後林江樾就聽到謝延「大言不慚」地說：「我的飛船非常好。」
林江樾難以置信地看著謝延，謝延平靜地回看著他，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深吸一口氣，把不好的詞語憋了回去，遺憾地說：「這麼寶貝的飛船就廢在了你手里。」
歇頓興味盎然地等著他倆互動完了，才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歇頓·愛德華，以前是塔的向導老師，曾經帶過謝延。這次請他帶你來，是為了向你詢問一些事。」
雖然之前邁倫老元帥讓歇頓不要多問，以免引起謝延的懷疑，可不知道他出於何種原因，沒有遵循邁倫老元帥的意思。
林江樾挑了挑眉：「原來不是興師問罪？」
歇頓笑道：「既然陛下已經定你無罪，那你就是無罪。」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讓林江樾不由對著身邊的謝延道：「你們帝星的人說話都那麼喜歡拐彎抹角嗎？」
歇頓臉上完美的微笑僵了僵。
「這麼看起來，你說話簡短反而更好。」林江樾拍了拍謝延，然後他就笑著問歇頓，「你要問我什麼？」
「馬庫是否還有私人物品留下來？如果有，我想將物品帶回塞斯星交與他的家人。」
「他的東西都在他自己的飛船上，至於礦洞里的駐點，估計都被毀了，沒什麼私人物品留下，倒是還有點他的殘屍留下。」
歇頓聽到他最關心的問題，臉上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竊喜，但他表現出來的神情是凝重與慶幸的。
「那實在是太好了，至少我可以將他的屍骨帶回去，讓他可以魂歸故里，讓他的家人也能得到一點寬慰。他的屍骨現在在哪兒？」
林江樾嘿嘿笑道：「這是一個付費問題。」
歇頓滿頭霧水地看了謝延一眼，希望能得到解答，誰知謝延只是面無表情，言簡意賅地說：「付費。」
歇頓不由腹議：這回答跟沒回答一樣，而且你是哪頭的？
林江樾解釋道：「就是尋屍費，懂吧？歇頓先生，我可是經歷生死大難，才找到你們馬庫先生的殘屍，我本來其實是想將他帶出來的，可是洞里的情況太兇險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他的屍骨在哪。」
「反正現在那礦洞開了個口，你可以派人下去幫你收拾一下馬庫的屍體。你放心，咱們第十二星區的人都特別樂於助人，只要你稍微出點錢，願意幫你找屍體的人能從瑞莫茨星排到礦星。」
「對了，還有之前馬庫找我領航的領航費，他只付了我定金，還有尾款沒給，也麻煩您一次性結清。」
林江樾像模像樣地算了算，道：「尋屍費是七萬信用點，領航費的尾款是六十五萬信用點，一共是七十二萬信用點，我給您抹個零，就收您七十萬信用點，當交個朋友了。」
歇頓終於弄清楚眼前這小青年是在做什麼了，他可沒有被林江樾的花言巧語蒙混過去。
「我對領航費的尾款沒意見，不過尋屍費要七萬信用點，是不是不太合適？」
「咦？」林江樾看了看歇頓，又看了謝延一眼，感慨道，「你們帝星人都不好宰啊。」
歇頓：「……」
這家夥怎麼那麼明目張膽？還當著他的面說出來？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江樾和謝延一眼，不知為何，他覺得其實在某方面，林江樾和謝延很像。
雖然他倆表現出來的樣子截然相反，但殊途同歸，其實都是目中無人的人。
最後，歇頓付了林江樾應得的報酬，帶著馬庫殘屍的消息離開了飛船。
林江樾和謝延目送歇頓離開後，林江樾舒了一口氣：「沒想到這麼輕松就過了愛德華家族的人這關。」
他說著，一只手搭在了謝延肩膀上，把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加在了謝延身上。
謝延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林江樾立刻裝弱：「我頭暈，雙腳使不上力氣。」
謝延收回視線，繼續望著歇頓的飛船。
「你怎麼心事重重的樣子？你也沒比我大多少，這麼老氣橫秋的，往後還有兩百多年要活，可怎麼辦？」
謝延沒有理會啰啰唆唆的林江樾，轉身往回走。
好在林江樾「心胸寬廣」，也不在乎他搭理不搭理自己。
「難道你收工了，可以回家了還不開心？」林江樾揣測道，「還是說你不喜歡帝星，覺得在外面執行任務更快樂？」
謝延的身影停頓了一下。
林江樾是一個善良的人，從不在人傷口上撒鹽，所以換了一個輕松點的話題：「既然歇頓是你老師，你怎麼不早說？」
「他是我的老師與他會不會報覆你是兩回事。」謝延淡淡地說，「而且我有許多老師。」
太冷漠了。
林江樾在心里評價著謝延。這話就像是在說，他有很多老師，每一個老師都一樣，沒什麼特別。如果老師本人聽到，肯定不高興。
「如果他真的想報覆我，要在飛船上動手呢？」
謝延沒有回答，如同宇宙一樣沈寂。
林江樾覺得謝延很適合當一顆星星，不需要任何交流，永遠按照軌跡運動。
林江樾得不到答案，倒也不氣餒，他繼續和謝延閒聊著，得到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
他倆穿過飛船的廊道，廊道一側是圓形的舷窗，空曠寂靜的太空出現在兩人身側。
走在前方的男人冰冷淡漠，走在後方的男人熱情親切。
忽然，前方滑來一個橢圓形的小機器人，它走到謝延面前，舉起手里的盒子道：「先生，東西送來了。」
明明機器人是給謝延送東西，林江樾卻越俎代庖，彎下腰拍了拍機器人圓滾滾的大腦袋：「乖啊。」
小機器人的眼睛閃了閃，在屏幕上顯示出像素符號的笑臉：「謝謝您的誇獎。」
林江樾佯裝驚訝地說：「哇，機器人都會笑欸！」
謝延沒理會他的嘲笑，修長的手指在盒子上按了幾個數字，盒子被打開後，他拿出碎成幾片的記錄芯片交給林江樾。
林江樾只看了一眼就認出這是馬庫記錄儀的芯片，他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很是認真地問：「你這算不算銷毀物證？違法的哦。」
恒星從M19星另一側緩緩升起，光芒照耀著M19星，也照進了飛船，為兩人的輪廓鍍上一層金光。
林江樾微微擡著頭望著謝延，他下頜骨的線條清瘦漂亮，藍眸被光線照得明亮剔透，眼底滑過一抹興味。
謝延看著他，沒有說話，過了半晌，反而將目光轉向窗外，看著被陽光照耀的M19星。
林江樾將兩只手交叉枕在腦袋後，與謝延並肩眺望著自己的家。
「要不要去我的星球參觀一下？」林江樾邀請道。
林江樾原以為謝延會冷漠地說「不用」，誰知謝延卻道：「可以。」
——
林江樾和謝延去見歇頓·愛德華時，其他人都留在外面待命。
洛之嵐不放心地問科米爾：「那個愛德華家的人不會把林江樾怎麼樣吧？」
科米爾道：「放心，有隊長在。」
洛之嵐點點頭：「我看他的傷恢覆得差不多了，等他回來，我們就可以走了吧？」
科米爾道：「當然！不過你確定他想走嗎？我怎麼覺得他挺鐘意我們隊長這個向導的，他會不會想和我們隊長深入交——」
科米爾話沒說完，就感覺肩膀一沈，他側頭看去，只看見一只黑乎乎的精神體，那只精神體照著他的臉就來了一爪。
「臥槽！」科米爾向後一退，那只黑乎乎的精神體落在地上，兇猛地朝他「嗷」了一聲，強大的精神威壓震得科米爾頭皮發麻。
一只狼從科米爾背後跳出，不甘示弱地站在地上朝黑乎乎的精神體吼叫。
黑乎乎的精神體豎著尾巴，奓著毛朝狼哈氣。精神體的交鋒並不看體形和物種，而是主要看他們主人的精神力等級。
科米爾的精神體不舒服地「嗚」了一聲，但軍人的精神讓它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強敵，都不會後退。
「這個深入交流，你喜歡嗎？」
林江樾和謝延回來了，他笑瞇瞇地打了個響指，自己的精神體老老實實地回了自己身邊，然後當著他的面……
繞著謝延轉了一圈，又貼了貼謝延，這才不舍地回林江樾腳邊。
林江樾完美的笑容出現了一絲裂縫。
科米爾的精神體也回到了主人身邊，貼著科米爾的腿委屈巴巴地「嗚」了一聲。
科米爾嫌棄地看著朝自己撒嬌的精神體，又敬佩地看著朝隊長撒嬌的林江樾的精神體，這……
輸了輸了，比不過。
其他哨兵也默契而同情地看著科米爾，眼神里寫著「你輸慘了」。
這時的林江樾已經換了一件衣服，軍裝外套回到了謝延身上，這件軍裝外套顯然更適合謝延。
林江樾對眾人道：「我回去了，謝謝各位的照顧啦，尤其是幫我操作治療艙的夏天向導。」
夏天禮貌地朝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還有——」林江樾拉長了音調，環視眾人後拋下重磅炸彈，「你們隊長要跟我回去啦！」
「蛤？？」搞了半天，是他們隊長被拐走？
雖然隊員們好奇心旺盛，可謝延從不是為了滿足他們好奇心就跟他們解釋的人。
謝延淡淡道：「我一天後回來，你們在這里待命。」
眾人道：「是！」
隨後謝延的飛船下降到合適高度，謝延和林江樾進入飛船的登陸飛行區，這里停著一艘比較潦草的飛行艇，與謝延這高規格的飛船風格完全不同，一看就知道是剛停進來的林江樾的飛行艇。
林江樾跳進飛行艇，朝謝延笑道：「來？」
謝延進入飛行艇後，看了一眼駕駛台，這應該是半自動的操作台。
「坐穩，出發啰！」林江樾開著飛行艇，滑出了登陸飛行區。
橘色的飛行艇就像飛向天空的火花，強勁的慣性讓謝延身體不由自主往後仰，這種來自自然的物理力量，是在高端的飛船內體驗不到的，雖然不舒服，但謝延似乎很享受。
「我這是半自動化操作，想看看嗎？」林江樾問謝延。
謝延往前坐了坐，他雖然沒說話，但目光落在了駕駛台上。
林江樾耐心而得意地向謝延介紹著自己的傑作，他津津有味地介紹了十幾分鐘，然後朝謝延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學會了嗎？」
謝延直覺這笑容里暗藏一絲惡意與危險。
林江樾忽然背起一個包裹，站了起來，走到飛行艇的邊緣位置。
「貴客上門，總要送點驚喜的歡迎禮，希望你喜歡。」
林江樾說完，向飛行艇外一躍飛入黑色的太空。
「我是一個禮尚往來的人——」林江樾的聲音遠遠飄來。
謝延：「……」
謝延毫不懷疑，林江樾的「禮」是還他在治療室里搜索治療艙使用方法那一「禮」。
駕駛員跑了，留下客人一個人在飛行艇上。
謝延微怔了大約半秒，然後坐上了駕駛位。
作者有話說：
好喜歡寫這兩人「禮尚往來」，感覺好快樂——
明天上夾子了，所以更新會挪到晚上大概十一點，之後更新繼續是中午十二點哈-穩定更新，希望小可愛們多多支持！
第26章 強勢圍觀
謝延回憶著方才林江樾介紹的操作， 先是拉平操作桿，將飛行艇的飛行姿態調平整，然後開始根據顯示器上的風速、高度， 調整飛行艇的飛行速度。
總之， 謝延從容不迫、有條不紊，冷靜得像是在吃早餐。
這時，本來已經飛走的林江樾背著飛行包，忽然從飛行艇下方飛了上來， 然後貼近駕駛艙，與飛行艇並飛。
林江樾打開通訊手環與謝延通話。
「謝隊長， 你真是什麼時候都不慌不忙啊。」林江樾有點小失落。
謝延平靜地問：「降落點？」
林江樾報了一個坐標。
謝延垂下眼睫， 他修長的手指鎮定地按出一個個數字，這輸入系統只能全手動輸入，使用起來非常麻煩。
這時， 他的目光落在副駕駛位上。
林江樾看到謝延對著通訊手環說了話， 可通訊手環似乎出了問題， 他聽不清謝延在說什麼。
由於林江樾好奇心旺盛，非常想知道謝延到底說了什麼——當然他內心期待最好是求饒之類的——所以他操控了一下飛行包的方向鍵，離飛行艇更近了些。
這時駕駛艙旁的窗戶被謝延打開， 呼嘯的風將謝延說話的聲音吹得很散， 但還是能聽得清他在說什麼。
「副駕駛上的繩子是什麼？」
高空中，雜音很大，所以林江樾大聲道：「檢修繩。」
配備這種檢修繩是為了保證檢修人員的安全， 比如飛行艇在飛行途中發生機械故障，副駕駛座上的人掛上繩子後， 可以出駕駛艙進行維修。
林江樾話音一落， 就看到謝延站了起來。
這行為比他跳機的舉動還大膽。
林江樾：「？？」
就在林江樾震驚之時， 他的飛行包背帶被檢修繩扣住了。
他更震驚了，謝延的騷操作簡直突破他想象力，最重要的是，謝延做騷操作的時候，還是那副冷淡的模樣。
謝延坐回駕駛位，十分平靜地說：「坐穩了。」
這一聲「坐穩了」實在是諷刺，不久之前，林江樾也是這麼跟謝延說的。
謝延從容不迫地拉高由於他剛才擅離駕駛位而下降的艇頭，不過由於是初次駕駛，他拉得有點高，飛行艇的速度忽然飆升。
「謝延，草！你是不是智……」林江樾不由自主開罵，但很快他的聲音就被風吹得支離破碎，零零散散地飄散在天空里。
林江樾的臉都快被吹變形了，冷風灌入他的肺部，幾乎將他的胸腔凍結。
好在謝延及時下降高度，這里的溫度是他能適應的，可是林江樾絲毫不感激謝延的「及時」。
林江樾就這麼被謝延拴在飛行艇上，開始了一段「愉快」的旅程。
另一邊，謝延的隊員們都在飛船上待命。
林江樾在出發前已經喚醒了賈伊，主要目的是保護洛之嵐，所以已經被喚醒的賈伊與洛之嵐還有謝延的隊員們一起看起了八卦。
夏天和小姜不是哨兵，看不了那麼遠，只能詢問其他哨兵：「隊長和那林江樾相處得還行嗎？」
科米爾道：「我感覺相處得不錯，有說有笑的。」
夏天嘀咕道：「隊長不會笑吧？」
科米爾道：「反正林江樾笑得挺開心的，不過他為什麼要飛出飛行艇啊？為了炫技嗎？」
賈伊道：「根據資料顯示，在自然界，有很多動物為了求偶，都會努力展示自己漂亮的羽毛、築造的巢穴，或者唱歌、跳舞，總之這些花里胡哨的行為都是為了求愛。」
賈伊還很貼心地播放了一段自然界動物求偶的剪輯視頻。
眾人恍然大悟。
這些不是在執行任務就是在執行任務的路上的向導哨兵出乎意料地純情，居然還真信了賈伊的話。
洛之嵐看了所有人一眼，不禁有點無語，怎麼這些家夥還真被一個AI機器人洗腦了？
什麼求愛？
林江樾九成九是在報覆和嚇唬謝延吧。
由此可見，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里。
洛之嵐看著這些哨兵和向導，他們全都擠在舷窗這看八卦。
這些人看上去很散漫，似乎沒有軍人該有的規矩，可是洛之嵐與他們一起搜尋過礦洞，他清楚地知道，這些人可以前一秒嘻嘻哈哈，下一秒就展現出軍人的訓練有素、紀律嚴明，執行任務時一點不馬虎。
這種既散又緊的管理方式，讓洛之嵐想起了謝延的父親，那位一生戎馬、戰功赫赫，最後落得毀譽參半、屍骨無存下場的將軍。
洛之嵐有幸見過謝將軍的軍隊，那支隊伍給洛之嵐同樣的感覺，即使過去這麼多年，洛之嵐依然印象深刻。
謝將軍去世時，謝延應該只有三歲，他又是由皇帝陛下養大，按道理不太會得謝將軍真傳。
結果謝延帶隊的方式和謝將軍的如出一轍，這大概就是血脈的力量，刻在骨子里的傳承。
就在這時，那邊的劇情已經進展到林江樾被掛在飛行艇外的階段。
所有人都在「哇哦——」「真刺激」「這就是雙宿雙飛？」地討論著，就是沒想過這不對勁。
賈伊兢兢業業地履行著保姆機器人的職責，提醒道：「危險動作，請勿模仿。」
——
林江樾在飛行艇速度慢下來後爬進了駕駛艙，然後關上了駕駛艙旁的窗戶。
風停了。
林江樾終於可以歇一口氣。
他看著旁邊發型都亂了，表情依然不亂的謝延一眼，實在是氣不打一處來。
要不是現在駕駛員是謝延，他真想把謝延暴揍一頓。
不過很快他發現一件更重要的事，林江樾皺眉道：「這飛行方向好像不對？」
謝延雲淡風輕地問：「是嗎？」
林江樾去看顯示器上的坐標，看完頭都要炸了。坐標的數字倒是沒有輸錯，但是坐標軸顛倒了。
這不怪謝延，只是因為這種老式飛行載具的輸入模式和現在的飛行載具是相反的。
何況現在的飛行載具都是直接與智能AI溝通，由AI輸入坐標，根本不需要手輸。
林江樾覺得自己實在不應該沒事找事！
林江樾想去修改坐標，結果按了半天，沒有反應。
謝延道：「它需要維修。」
「你不說我也知道！」林江樾頭疼地說，「顛倒的坐標會把我們送去沙地。」
「沙地應該如何降落？」
「那鬼地方不好降落。你先開，我試試能不能修好這破玩意，我就不應該去破黑市買五手貨！」林江樾話音一落，顯示器上跳出「能源剩余10%」的提示。
林江樾和謝延：「……」
這意味著他們要盡快降落，現在的能源不足以維持他們長時間飛行。
「有時候太節約也不是好事。」
謝延冷淡的語氣讓林江樾想把這家夥扔下去。
林江樾道：「沙地太軟，飛行艇的降落架不適合在沙地上降落。換我操作？」
謝延沒有動的意思，而是道：「坐穩。」
林江樾發誓，他再也不想聽到這句話了。
金黃色的沙海出現在飛行艇下方，連綿不絕的沙丘像是沙海的波浪。
飛行艇的艇頭被擡高，尾部朝著沙海的方向。
林江樾知道謝延大概是要利用飛行艇的尾翼「硬著陸」了，他的飛行艇不保了。
很快，他感覺到身體猛地一顫，巨大的轟鳴聲在耳邊炸開，緊接著，金屬與沙子摩擦的刺耳聲不絕於耳。
林江樾快要被這聲音折磨瘋了。
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糊味。
突然，飛行艇從中間斷開，前半段繼續向前滑動，最後撞上沙丘才停下。
由於慣性作用，林江樾從早就裂開的前窗飛出，撞進了沙子堆。
林江樾感覺自己被滾燙的沙子包住了腦袋，好半晌，耳里的嗡鳴聲才輕下來。
他的精神體跳了出來，急切地挖沙子，想要把自己主人救出來。
好不容易，林江樾從沙子里爬了出來，連身上的沙子都來不及拍幹凈，就去找謝延算賬。
謝延正站在飛行艇外，拍打著身上的沙子。
林江樾揪住謝延的衣領：「你知不知道剛才我被你掛在飛行艇上，只想著一件事，我要是活著，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揍你！」
「你活著，」謝延上下打量著林江樾，非常肯定地說，「還很精神，還有……」
「系安全帶是個好習慣。」謝延冷淡補刀。
林江樾：「……」
兩人久久對視著。
這段時間與謝延相處，對林江樾來說，充滿新奇與驚險，非常有意思。
他終於遇上了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這種玩命的刺激感，好久沒有體驗過了，給他本來亂七八糟的生活增添了一絲新鮮感。
再者，其實某種意義上，他也是自作自受了。
不是他先整謝延，又怎麼會有後面的屁事？
林江樾看著那雙冷淡的黑眸，忽然笑了出來，他舉起的拳頭落下，在謝延肩膀上用力捶了捶，然後他像全身的骨頭都散了似的躺在了地上，呆呆望著M19星的藍天。
林江樾越笑越開心，笑得連映在眼里的雲朵都仿佛染上了笑意。
謝延不知道他在笑什麼，他只能看到，藍色的天空映在林江樾的眼里，格外明亮。
不一會兒，林江樾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望著遠方只有指甲蓋大小的城區道：「走吧，這里離城區有點遠，飛行艇壞了，我們只能走回去了。」
林江樾環顧四周，道：「我們最好能在天黑前回到城區，要不然會有大麻煩。這一帶沙漠里住著一種蟲子，到了晚上，沙子表面溫度下降，它們就會鉆出來捕獵。」
「嗯。」謝延看了冒煙的飛行艇一眼。
「這東西徹底報廢了，你要照價賠償，別想賴賬。」林江樾在飛行艇上翻找著補給。
謝延淡淡道：「半價。」
「什麼？」林江樾回頭望著謝延。
謝延的表情認真無比：「一半的責任在你。」
「謝隊長，這個時候討價還價不合適吧？」林江樾微笑著威脅道，「你別忘了，你現在是在我的地盤。」
他的精神體則在他的指揮下兇巴巴地朝謝延吼了一聲。
謝延掃了林江樾的精神體一眼。
小東西眨眨眼，叫聲居然低了下去，變成委屈巴巴的「嗷嗚」聲，就好像一個夾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的小可憐。
「呃……」林江樾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沒出息。」
他將另一份補給扔給謝延，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精神體往前看了看主人決絕的背影，又往後看了看謝延，然後幾乎是不帶一點猶豫地，歡快地跑向了謝延，它用兩只前爪扒住謝延的褲腿，將平平整整的褲子扒拉出了褶皺。
謝延低頭看了小東西一眼，那雙藍汪汪的眼睛讓他想起林江樾的眼睛，當然，林江樾絕不會露出這麼可憐無辜的眼神。
謝延撈起小東西，輕輕摟在懷里，他手中撫著的軟毛帶著一絲柔滑冰涼的感覺，不過很快就被他的體溫焐熱了。
精神體和主人是相連的，精神體被抱住，相當於林江樾也被抱住，走在前面的林江樾頓了頓，然後不自在地動了動肩膀，又報覆性地踢了踢腳下的沙子。
下一秒，謝延手里一輕，他垂下眼簾，手里空蕩蕩的，軟乎乎毛茸茸的精神體消失了。
他再次擡起頭，看到林江樾走得快了一些。
M19星有兩個太陽，一左一右掛在他們頭頂。
在熾熱陽光的烘烤下，連林江樾都為了保存體力，話變少了。
謝延很珍惜這份寧靜，但又隱隱覺得少了些什麼。
M19星位於麥穗星系，這個星系原本位於銀河帝國版圖之外，後來麥穗星系與銀河帝國的一個星系發生吸引，麥穗星系在吸引力的作用下，進入了銀河帝國這個星系的運行軌道，最後兩個星系交融形成了穩定的新星系。
這就造成了一個尷尬的局面：位於新星系的M19星有一半時間在銀河帝國版圖之外飛行，又有一半時間在銀河帝國版圖之內飛行。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M19星以及周圍一些有相同情況的類地行星成為三不管地帶。
於是這些地方成為星際海盜、逃犯、走私犯的大本營。
M19星上原本的居民深受其害卻又無力反抗，只能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
後來林江樾改變了這一切，他在M19星上建立了秩序區，也就是謝延在他精神圖景里看到的世界。
隨著林江樾的名氣越來越大，來投奔這里的人也越來越多，林江樾清楚地知道，想要維護好秩序區，不可能單單靠他。
所以他會有選擇性地收留一些人，比如洛之嵐，比如之前跟隨賈伊一起來救他的人。
秩序區慢慢發展起來，已經成為一個運轉自如的小城區。
這里的生活雖然艱苦，但至少大家性命無憂。
林江樾大約走了半個小時，回頭看了一眼謝延，想看看在這種惡劣的天氣條件下，這向導能否跟上自己。
毫不意外的，謝延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
最重要的是，謝延的腳步都是踏在他走過的腳印上。這當然不是那套「走你走過的路」之類騙小女生的浪漫把戲。
而是因為謝延是個作戰人員，深知走在前方人員走過的地方是最安全的行走方式。
謝延在察覺到林江樾停下來後，他也停了下來，雙眸靜靜注視著林江樾。
林江樾輕輕「嘖」了一聲，收回視線繼續走。
他一邊走一邊想，他那些小弟是怎麼回事？都不知道來個人接自己，這是真的要他走回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小弟們和謝延的下屬們之所以都沒有來，是因為被洛之嵐攔住了。
洛之嵐道：「沒關系，太陽落山前，他們能趕回城區。」
科米爾擔心地問：「這樣沒問題嗎？」
宋亦舟也擔憂道：「這沙地有沒有危險？」
洛之嵐道：「放心，林江樾從小在這長大的，遇上任何麻煩都能應對自如，你們隊長不會有事。」
「哦！」賈伊這個AI比在場的人類更有想象力，他恍然大悟道，「洛先生是為了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機會吧？」
其他哨兵和向導：「哦！」
洛之嵐：「……」
其實他並沒有這麼想，他只是想給林江樾吃點教訓，讓這小子不要總作死。
——
飛船內，歇頓·愛德華正在與一位白發婦人通訊。
歇頓·愛德華遺憾地說：「夫人，很抱歉，經過一天的搜尋，我沒能找到馬庫的屍體。」
全息屏那頭的老人聞言，仿佛一下老了十歲，她捂住臉崩潰大哭，肩膀因為哭泣一抽一抽的，最後她悲傷地靠在了女兒身上。
「發生這樣的事，我深表遺憾與同情，馬庫的身後事和死亡賠償金都會由家族基金會的人處理，請您節哀順變，保重身體。」
老人抽噎道：「歇、歇頓先生，謝、謝謝了，我也知道其實……找回我、我兒子遺體的希望不大，只是還抱著一、一點希望吧。能不能另外麻煩您一件事？」
「夫人，請說。」歇頓禮貌得像是一位紳士。
「能不能幫我帶回一捧事故現場的土，我還是想為我兒子辦一個葬禮。」
「樂意為您效勞。」歇頓微微低了低頭。
「感謝您，非常感謝您，歇頓先生，您是一個好人。」老人一說完，大約是想到自己兒子的慘死，又大哭起來，連身體都快站不穩了，好在她的小女兒扶住了她。
這位小女兒紅著眼睛，也對歇頓·愛德華道了一聲謝，然後結束了全息通話。
歇頓·愛德華面前的全息屏一暗，他的表情瞬間冷漠下來。
他走到書桌前，用手指敲了敲玻璃罐子，玻璃發出清脆的聲響，而罐子里裝的正是一截殘缺的手臂。
作者有話說：
全體隊員強勢圍觀，就差汽水飲料瓜子了-PS這種飛行的事千萬不要亂玩，他們小夫夫玩是情趣，其他人玩可能要玩死了
第27章 最高的家
太陽緩緩往地平線沈去， 沙地地表的溫度漸漸降了下來，余溫中甚至透著絲絲涼意。
當溫度降下來後，許多沙地獨有的小動物都鉆了出來， 伸長了脖子， 好奇地望著這兩只大動物，不過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它們又立刻鉆進沙地里，消失不見。
林江樾和謝延走了一個多小時， 一個雜亂卻生機勃勃的秩序區出現在他們眼前。
巨大的宇宙飛船斜斜插入沙地內，看外形設計， 這應該是一艘貨運飛船， 飛船船身上印著型號，文字早已模糊不清。
秩序區建在墜落的飛船殘骸之下，利用飛船的庇護， 遮擋白天的熾熱陽光， 還能遮擋大風揚起的沙塵。
從飛船上垂下許多線纜， 落入秩序區中。
謝延看不出這些線纜是做什麼用的。
這時，太陽已經完全沈入到地平線下，謝延瞥見沙地里埋著圓形的柱子， 柱子以五十米的間隔依次分布。露出地表的部分發著淡淡的紅光， 在白天，看不清這些光，但在天色暗了之後， 這些光相互連接，形成一條紅線。
林江樾解釋道：「這是沙地蟲驅散器， 線內是安全區。」
謝延淡淡問：「如果有人拔出這些驅散器， 秩序區會不會有危險？」
林江樾笑得很無害：「要不謝隊長試試？」
謝延聽了林江樾的回答， 就知道他做足了保護措施。
這時，謝延身後的沙地里傳來「沙沙沙」的摩擦聲，他回頭看到原本平靜的沙海表面露出一個個小洞。
「是沙地蟲出來覓食了，走吧。」林江樾嫌棄地說，「那東西雖不致命，但咬人一口，能讓人疼上十天半個月，殼硬肉少還不好吃，煩人得很。」
謝延聽著他的抱怨，唇角輕輕揚了揚。
也不知道林江樾是因為這沙地蟲咬人疼，所以覺得很煩人，還是因為這沙地蟲不好吃，所以覺得很煩人。
無論是哪種，總之那雙注視著林江樾的黑眸里多了點若有似無的情緒。
此時秩序區里，從飛船上垂下來的線纜末端逐一亮起，成為了秩序區里的天燈，像極了點亮夜空的星星。
林江樾道：「飛船雖然毀了，但上面有些能源還能用，反正放著也是放著，別浪費了。」
謝延看見飛船內部一些區域也亮著燈，說明有人在使用，可見林江樾物盡其用到了極點。
林江樾的家在飛船上，這是一間在飛船的最高點上打造出的延伸出去的屋子，屋子被刷成和飛船外表差不多的顏色，乍一看上去，不太容易發現這一凸出的屋子。
一推門進去，人工智能就對林江樾進行掃描，隨後道：「歡迎您回家，幾日不見，您瘦了1.1㎏，目前的體重是63.1㎏，體脂率11.2%，降低了0.6%，恭喜您完成第一個小目標。」
林江樾要瘋了，他怎麼覺得自己身邊全是叛徒？
一個時刻貼貼謝延的精神體，一個隨時曝他身體情況的人工智障。
林江樾下意識看了旁邊的謝延一眼，好在謝延沒什麼情緒波動，他沒好氣地說：「不要再掃描我。」
「哦！」人工智能又開始勤奮地掃描謝延，「咦？這位訪客先生的身高、體重以及體脂率是您設定的心目中的完美標準。」
林江樾：「……」
謝延看了林江樾一眼，淡淡道：「謝謝。」
林江樾露出放棄的表情，一頭栽倒在窗邊的軟墊上，他把腦袋埋在枕頭里，滿腦子都是：算了算了，愛咋咋的吧。
月光灑在林江樾背上，宛如銀色的薄紗披在他的身上，他的衣擺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腰，性感深邃的背溝兩側分布著緊實的肌肉，充滿柔韌性和力量感。
謝延眸光落在林江樾的腰上。
不一會兒，軟墊里傳出悶悶的聲音：「管家，我要一杯冰水，我需要冷靜冷靜，還有那個……謝延，你隨便參觀吧。」
林江樾開始大大方方地擺爛。
他說完，感覺身後的人似乎沒有動，於是疑惑地回過頭，正好看到謝延轉開視線，上下打量著自己的家。
他便又懶洋洋地趴了回去，似乎是非常放心把後背交給謝延。
謝延觀察這間屋子的同時，余光不經意間在林江樾身上掃過。
這間房子堆滿了機械零件，是家也是工作間，雖然雜物很多，但空氣中沒有奇怪的金屬味和機油味。想來也是，要是屋里有怪味，第一個受不了的就是身為哨兵的林江樾。
屋內三個方向都裝有望遠鏡和激光槍，能隨時查看遠處的異變並發動攻擊，在屋子背後的視角盲區，林江樾也裝了監視器，這樣就能保證四個方向的動靜都在他掌握中。
可見林江樾把居住點設在最高點的原因和許多統治者不一樣，其他人居住在高處，是喜歡居高臨下、俯視眾生，林江樾只是因為這里是最好的觀察點。
林江樾喝了冰水，果然打心底地「冷」靜多了，他坐起身，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道：「過來坐？這個地方的視野是最好的，可以看到最好的月色和最好的星空，這里的星星和你們帝星的不一樣。」
謝延一言不發，坐到林江樾身邊。
從這個視角，不僅能看清天上的情況，也能看清地上的情況，將整個秩序區盡收眼底。
夜幕籠罩下的秩序區，一派寧靜祥和，大半屋子都亮起了燈，升起了炊煙。
五顏六色的屋頂在月光下，像是童話故事里的可愛小屋。
兩人肩並肩坐著，眺望著秩序區。
人工智能忽然開始播放悠揚纏綿的音樂。
「關閉！」林江樾岔開話題，道，「其實下面還有一棟我的房子，你猜哪棟是我的？」
林江樾還沒來得及回答，他的精神體就跳了出來，然後跑進謝延懷里，一屁股坐了下來，朝著月亮升起的方向輕聲叫，它叫完又回頭看了看謝延，然後又朝月亮的方向叫了一聲，像是在提醒謝延。
小黑龍從謝延頭頂飛了出來，它往前飛了飛，黑色的瞳孔瞇成一條線，仿佛在遠眺。
隨後小黑龍回過頭與謝延一起看著林江樾。
「秩序區邊緣那棟藍色屋頂，白色墻漆的房子是你的。」謝延話音一落，懷里的小東西就高興地原地踩踩，表示謝延答對了。
林江樾：「……」
絕了，他被自己的精神體賣得幹幹凈凈！
這時林江樾的通訊手環振了振，是洛之嵐給他發了通訊申請。
「我出去一下。」林江樾說完又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精神體，「你給我看好他！」
小東西歪著腦袋，不解地望著林江樾。
林江樾和它大眼瞪小眼，最後認命地說：「算了，你這帶路黨不把我屋子里的寶貝全掏出來給他就不錯了。」
林江樾放棄地出了門，然後乘坐小型飛車離開飛船，懸浮在半空中與洛之嵐通話。
洛之嵐正在醫務室統計這次為了救林江樾花掉的信用點。
林江樾一見他在盤點，就一陣肉痛，他覺得手腕上的通訊手環仿佛在振動，信用點跟歡樂豆一樣跳了出去。
洛之嵐問：「你之前去麻雀太空站打聽到什麼了嗎？」
林江樾下礦洞前，特意越獄去麻雀太空站轉了一圈，他的目的當然不是去透氣、吃粉那麼簡單，而是因為他在監獄里從星際海盜那兒聽到一些傳聞，不過這些星際海盜了解的也不多。
他要想打聽更多的消息，沒有比麻雀太空站的情色區更方便的地方了。
「最近的確有一股不明勢力在第十二區活動，這組織的名字叫鳳凰。」
洛之嵐嘲諷道：「鳳凰？一個買賣人口的破組織還好意思叫這麼好聽的名字。後面你打算怎麼辦？」
一年前，不斷有人在第十二星區失蹤。
本來嘛，在這鬼星區，失蹤根本不是什麼大事。
可後來林江樾在和許多星際海盜「物理溝通」後，偶然發現這些失蹤的人大多流向同一地區，這就比較奇怪了。
原本這事連官方都沒有管，更輪不到林江樾管，但他不是目光短淺的人，深知「傾巢之下豈有完卵」的道理。
萬一這背後真有大陰謀，M19星也將不再安全，所以他開始著手暗中調查這事。
林江樾沈思片刻，道：「我準備繼續查查這「鳳凰」，看看他們到底是何方神聖。如果查到最後，背後牽扯太大，我們就做好計劃，趁早跑路。如果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們就做做好事，誰讓我是一個樂於助人的人呢。」
林江樾說著，拿出口袋里謝延送的榮譽徽章，驕傲地向洛之嵐展示了一下。
洛之嵐：「……」
另一邊，謝延坐在窗邊，欣賞著M19星的月色，毛茸茸的精神體在他懷里懶懶地趴著。
忽然，謝延感覺到手臂被鞭子似的東西掃過，他垂下眼睫。
一條蓬松柔軟的白色尾巴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小東西的屁股位置掉了出來，搭在他手臂上。這條尾巴還有一下沒一下地甩動著，接著兩只毛茸茸的尖耳朵也從腦袋頂部露了出來，機敏地轉動著。
謝延的視線落在小耳朵上，他伸手戳了戳，小耳朵馬上縮了回去。
正在和洛之嵐交談的林江樾忽然楞了楞，他按住耳朵，臉上露出一絲不自在的表情。
「你怎麼了？」洛之嵐露出狐疑的表情。
林江樾捂著耳朵，露出一絲茫然，沒有向導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緩了一會兒，他才想起被扔在家里的某向導和自己的叛徒精神體，估摸著他的精神體正在跟謝延求摸摸，他才會有這種耳朵被碰觸的異感。
林江樾差點一口氣沒吸上來，他別扭地輕咳一聲：「沒怎麼。」
第28章 一起過夜
林江樾與洛之嵐結束通訊， 開著小型飛車回了家。這次他直接將飛車懸停在窗外，透過窗戶，他看到謝延躺在毯子里， 在溫柔的月光下， 那張冷峻的臉龐柔和了許多，眼睫毛安靜地合在一起，在眼睛下方拓出一層淺淡的陰影。
謝延的呼吸綿長均勻，胸膛有規律地起伏著， 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只是合眼休息。
林江樾還是第一次看到謝延這麼平和的樣子，怎麼說呢， 比其他時候親切多了。
窗台比較狹窄， 謝延為了不碰到林江樾金貴的望遠鏡和激光槍，那雙無處安放的長腿只能憋屈地縮著，他兩只手則抱著林江樾的精神體， 把最舒適最寬敞的空間留給了小東西。
小東西的腦袋枕著暖乎乎的手臂， 美滋滋地睡著。
這畫面既溫馨又和諧。
然而下一秒， 小東西就消失了。
謝延感到懷里一輕，緩緩睜開眼，他眼睫微微一顫， 然後平靜無波地向窗外看去， 只見坐在飛車里的林江樾雙眸彎彎，笑容親切得讓人如感春風。
林江樾盛情邀請道：「謝隊長，我帶你去兜兜風， 看星星？」
林江樾看到謝延毫不猶豫站起身，但因窗檐太矮， 他只能微微彎著腰。不過即使是彎腰， 他的背依然挺得筆直， 像是大雪也壓不彎的松樹。
林江樾的視線下意識往後掃了掃，掠過謝延的腰和臀，流暢的肌肉線條被收攏在整齊利落的軍裝內，透著禁欲的氣息。
不可否認，謝延比他見過的任何向導都要帶感，怪不得謝延在帝星會很受歡迎。
此時的林江樾並不知道，謝延在帝星之所以受哨兵歡迎，更多是因為謝延頂級的向導能力，那些哨兵其實更喜歡的是像小姜、夏天這樣比較溫柔可愛的向導。他們才不像林江樾，純純地饞謝延的身體。
林江樾見謝延觀察著窗戶邊緣，那認真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想笑。
這種老式窗戶，想必謝延沒有遇到過。
林江樾笑吟吟道：「往上看，有個插栓。」
謝延擡起頭，性感的脖頸和喉結被整齊的立式衣領包裹著。
林江樾盯著謝延的頸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謝延輕輕拔下插栓，推開窗戶，望著離窗台大約有兩米遠的小型飛車。
「敢不敢跳過來？如果沒跳準……」林江樾笑瞇瞇地向下瞅了一眼，上百米的高度足以讓任何人心生恐懼，雙腿發軟。
林江樾用一種嚇唬小朋友的語氣道：「可能會摔死。」
林江樾話音一落，就看到謝延將半個身體探出窗台，半蹲在台子邊緣，單腳發力，縱身一躍。
利落的身影宛如飛起的鳥，輕盈落入他的飛車車廂內。
林江樾聽到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謝延從後面來到前面的副駕駛位坐著，神色冷淡地說：「走。」
「好嘞。」林江樾莞爾一笑，合上駕駛艙的罩子，飛車風馳電掣般飛了出去。
強烈的慣性使謝延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仰，這勾起了他坐林江樾飛行艇的回憶。
下一秒，林江樾又忽然降低高度，給謝延造成強烈的下墜失重感。
接著，林江樾又飛快轉彎，繞過一棟較高的建築，然後擡高飛車車頭，飛車幾乎以90°角的姿勢垂直向上飛，待到一定高度後，林江樾才將飛車拉平，以稍微正常的速度和角度行駛。
林江樾輕快地問：「謝隊長，對我的車技滿意嗎？」
謝延毫無波瀾地說：「你的駕駛分已經被扣光。」
現在全秩序區上空就他一輛飛車在超速行駛，他們這地方也沒有飛車交警。
所以林江樾開起飛車來，想怎麼開怎麼開，一點都不講交通規則。
「不怕。」林江樾從容地說，「我沒有飛車駕照，扣不了我的分。」
謝延：「……」
「哈哈哈。」林江樾覺得謝延大概率是破防了，所以他十分開心，「謝隊長，現在想下車來不及了哦。」
「說真的……」林江樾放緩車速，急切得像個求好評的司機，「感覺如何？」
「沒坐過有風的。」
謝延這個「有風」用得很微妙，正常的飛車在駕駛艙罩降下後應該是無風的，可只要在這台飛車高速行駛時，就能隱隱約約感覺到有風吹進來。
這不是什麼先進的空氣流通技術，只是這破飛車漏風罷了。
林江樾假裝聽不懂他的大實話，優哉遊哉地笑道：「那就好好珍惜，回去後你可體驗不到了。」
就在林江樾以為謝延不會回答自己時，謝延忽然輕聲道：「是的。」
這語氣又輕又淡，讓林江樾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看向謝延，想從那張冰山臉上窺出一絲破綻。
謝延正側著臉望著窗外，天上的星光和秩序區的燈光交織，映在他漆黑的瞳仁里。
忽然，這雙眼回望林江樾。
林江樾微微一怔，只見謝延伸手過來，握住他的方向盤，用力一轉。
一條天燈與飛車車身驚險擦過。
急速轉彎使兩人的身體向同一方向倒去，林江樾望著壓在他身上的謝延，感受著屬於成年男人沈甸甸的重量，冷冽的氣息若有似無地纏繞上來。
兩人對視半晌，謝延松開方向盤，淡淡道：「看路。」
雖然人已經退開，可是被謝延氣息與重量包裹的感覺還清晰地刻在林江樾的腦海里，同時這熟悉的感覺也讓他想起了在礦洞里發生的種種——被謝延精神安撫，被謝延以保護的姿勢抱著……
林江樾開飛車的速度慢了下來。
「飛車壞了？」
謝延平靜的聲音傳來。
林江樾定了定心神，笑道：「當然沒有。」
林江樾熟練地駕駛著飛車在M19星秩序區上空飛行，一會兒繞過從飛船上垂下來的天燈，一會兒繞過居民偷偷拉的天線。
飛車旅行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秩序區不大，不一會兒，林江樾就帶謝延在天上遊覽完了，隨後他將飛車懸停在秩序區上空。
林江樾將車椅往下一壓，兩只腳搭在駕駛台上，悠然地躺了下去。
謝延的視線順著林江樾不規矩的腳，慢慢挪向他那張洋溢著散漫笑容的臉。
「謝隊長，楞著做什麼？」林江樾朝謝延擡了擡下巴，「一起來啊。」
謝延放低椅背，緩緩靠了下去，只是即使跟著林江樾做這些不合規矩的事，他依然能做出一股模範風範來，全身上下緊繃著，雙腳也還老老實實地擱在副駕駛座的位置下。
林江樾見狀，放下腳，然後用腳背鉤了鉤謝延的小腿。當他的腳背貼上去，能感受到被褲腿包裹著的緊實肌肉，蘊藏著緊實飽滿的力量。
林江樾的腳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道：「像我一樣，要不然不舒服。」
謝延猶豫了半秒，才學著林江樾擡起了腳。
兩人伴著城里的燈光和星光，安安靜靜地躺在車廂里。
今天M19星的上空多了一位訪客——謝延的飛船。這艘巨型飛船擋住了一小半天空，而且全身上下都寫著「我超貴」，和他這又小又破的野生星球格格不入。
林江樾望著漫天星辰與超貴的飛船，突然對遙遠的帝星產生了好奇，在那里是不是到處都能見到這樣高級的飛船？謝延從小看見的星空又是什麼樣的？
「塞斯星是什麼樣的？」這還是林江樾第一次用真正的名字稱呼帝星，「那里和新聞里說的一樣嗎？」
謝延打開全息投影，只見一顆藍色的星球出現在林江樾眼前，接著全息投影畫面慢慢被拉近。
一座繁華忙碌、欣欣向榮的城市出現在林江樾眼前。
塞斯星分為天樞區和外區，天樞區以十九縱線、十九橫線的方式劃分出了三百二十四個分區，每一個分區都整齊方正，毫無疑問，當初做城市規劃的人是個強迫癥。
這些區域匯集了銀河帝國至高無上的掌權者、最頂尖的公司和最尖端的科學技術。
整個塞斯星都被籠罩全球的防禦罩保護著，然而天樞區還要多一重防護罩，這一重防護罩不僅可以抵禦外敵，還可以根據四季變化調整氣溫、濕度、風速等等，也就是說，天樞區可以永遠四季如春。
當然，有了這樣的能力，四季如春反而不那麼重要了，天樞區的人更喜歡的是四季分明，陰天、晴天、雨天全被掌權者操控。
在天樞區左上方的邊緣，有一處靠近外區山林地帶的分區，這里有一座白色高塔，建築風格樸素，線條簡單，和其他分區的建築格外不搭。
林江樾指著白塔問：「這里是什麼？」
「塔，管理哨兵和向導的地方，塔旁邊是學校，山林是訓練區。」
「這呢？」林江樾往右邊指了指。
「哨兵和向導的居住區，由於特殊原因，哨兵需要居住在安靜的區域，加入哨兵特別行動小隊和進入軍部的A級以上哨兵和向導都能在這得到安置。」
「哦謔，包住？你們那的福利不錯哦。」
「如果是你，可以得到最好的。」謝延的話算是對林江樾能力的肯定。
顯然林江樾沒有這樣的想法，他只是問道：「那你也住在這？」
「不。」謝延指了指天樞區中心區域的一棟高樓，這棟樓最惹眼的要數中間那座上下落差達一百米的瀑布，在高空中搭建這樣的瀑布，錢和技術一樣少不了，周圍的建築更是以眾星拱月的方式圍繞著它。
顯而易見，這就是銀河帝國的權力中心。
林江樾想起謝延是皇帝陛下的養子，住在這里也很正常。
「畢業後，我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外區。」謝延又指了指天樞區外一環的位置。
天樞區內的住宅都是分配的，外區的住宅就不一樣了，只要有錢又排得上號就可以買，一環區域房子的價格，用腳指頭想就知道很貴。
「好了好了。」林江樾酸溜溜地坐起身，「謝隊長，我知道您有錢，快要閃瞎我的眼睛了。」
謝延唇角微微一揚，他動了動手指，繼續拉近全息投影。
塞斯星的全息投影將他倆都籠罩了進去。
林江樾就像一個巨人，坐在塞斯星天樞區上方，比他的飛車高了不知道幾個檔次的新型飛車有序地穿梭在天空中，這些沒有實體的飛車一輛接一輛地穿過他的身體。
他的身後傳來悠揚婉轉的歌聲，林江樾一回頭，看到一位正在唱歌的美女被投映在高聳的大樓上，她的四周還坐著以全息投影形式出現的觀眾，觀眾們正在為她歡呼喝彩。
這是塞斯星正當紅的女歌星。
不過林江樾不認識。
塞斯星的全息投影緩緩轉動著，林江樾又來到了技術分區。
剛制造出來的飛車正在戶外做安全試驗，試驗場外圍著一群技術人員在做記錄與調試。
林江樾眼睛一亮，他對飛車的興趣顯然要比對女星的大得多。
謝延看出他興趣所在，便又帶他看了更多科技公司所在的區域。
就這樣，林江樾在謝延的帶領下，參觀了整個塞斯星。
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新式武器，聞所未聞的科技產品，讓林江樾心潮澎湃。
從此林江樾對塞斯星的了解，再也不僅僅是來自新聞與書本。
直到後半夜，興奮的林江樾才戀戀不舍地沈沈睡去。
等他醒來，身邊已經沒了謝延的身影。
他擡頭望去，謝延的飛船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江樾有片刻楞怔，就這麼走了？有那麼一瞬，他都懷疑謝延是否來過。
清晨，沒有巨型飛船身軀的遮擋，陽光惡劣地灑向M19星的每個角落。
許是光太熾熱，林江樾的心情也有點煩躁。
林江樾垂下的手臂碰到了口袋，里面有一塊硬硬的物體，他拿了出來，是謝延送給他的徽章，仿佛是在告訴他，謝延的確來過。
林江樾抹了一把臉，駕駛著飛車回到位於地面的房子。
賈伊早已在家里等候多時：「歡迎您回家。」
「噢！」林江樾意興闌珊地進衛生間刷牙。
賈伊站在衛生間門口，微笑道：「昨晚您徹夜未歸。」
林江樾道：「我經常徹夜不歸。」
「但這是您第一次和一個向導單獨相處，然後徹夜未歸。」賈伊為「徹夜未歸」加上了豐富的定語。
林江樾聳聳肩：「那又怎麼樣？」
這個問題沒有難住高級AI，賈伊道：「根據我的分析，您應該很喜歡他。」
林江樾冷淡道：「你壞了吧？」
賈伊沈默幾分鐘，然後高興地說：「自檢結束，我沒有功能性損壞。」
「噢。」林江樾冷漠地將臉埋入水中，然後擡起臉呼吸，這樣反覆幾次後，他才用毛巾擦臉。
這時房門外的門鈴響了。
「有客人，看上去是一位圓滾滾的可愛訪客。」賈伊的系統連接著整棟房屋，能看得見任何林江樾想讓他看見的地方。
林江樾道：「開門。」
林江樾擦幹凈臉走了出去，見到了那位圓滾滾的訪客，他心中疑惑，這不是謝延飛船上的機器人嗎？
「林先生，您好，我是1號服務機，這是謝先生讓我轉交給您的。」圓滾滾的機器人打開肚子上的艙門。
賈伊驚叫道：「這場面對機器人來說有點血腥。」
林江樾吐槽道：「你們機器人哪來的血？」
圓滾滾的機器人放下一副機械手套、一把民用爆能槍和一本《銀河帝國載具圖解（修訂版）》。
「謝先生說，這是他賠償給您的。」
林江樾撿起機械手套，這東西當然不會和他原來的機械手套一模一樣。
但也是精心制作，每一根機械骨使用的都是輕型金屬材料，更輕也更堅硬，比他那拼湊起來的機械骨要好多了。
民用爆能槍也是目前市面上能買到的最好的。
至於這本最新出版的《銀河帝國載具圖解（修訂版）》，在第十二星區這種地方，別說正版，就是想搞到缺字少段的盜版估計都要幾年後。
林江樾拿起《銀河帝國載具圖解（修訂版）》仔細翻了翻，發現機械書前幾十頁的邊緣有輕微的折痕。
機械手套可以自己制作，民用爆能槍可能是飛船上原本的儲備，但在第十二星區，買不到全新的《銀河帝國載具圖解（修訂版）》，謝延只能將自己看過的書送給林江樾。
謝延的閱讀口味很奇特，在電子書大行其道的今天，他還是偏愛紙質書。
這個愛好倒和林江樾的不謀而合。
林江樾不嫌棄這是二手書，反而捧著紙質書，津津有味地翻看起來。
賈伊道：「我看得出來，您更喜歡他了。」
林江樾道：「不要用你的人工智障系統揣測人類的情緒。」
賈伊道：「我的系統非常先進，擁有自我學習——」
「好了好了。」林江樾打斷道。
賈伊堅持道：「我很聰明。」
「我承認你非常聰明。」林江樾不想和賈伊爭論，最重要的原因是賈伊的確很聰明。
賈伊高興道：「感謝您的肯定，雖然您的回答有三分敷衍三分漫不經心和四分不耐煩。」
林江樾：「你少看點不該看的書。」
圓滾滾的機器人插嘴道：「林先生。」
林江樾低下頭看向了小機器人。
「謝先生讓我轉達，他很高興認識您，也非常感謝您的無私幫助。」圓滾滾的機器人認真地執行著詢問命令，「您有什麼話需要我轉達嗎？」
林江樾把玩著爆能槍：「他怎麼不親自說謝謝？你轉達的不算數。」
「好的。」圓滾滾的機器人兢兢業業道，「我會替您轉達給謝先生。」
另一邊，謝延回到飛船，他的下屬們正忙碌地在做回塞斯星的準備。
同時，宋亦舟也找到了他，向他匯報情況。
「隊長，瑞莫茨星的執行官之前發來通訊，希望見你一面。」
「不吃飯。」謝延沒有興趣參與任何社交活動，就連帝星上那些人都請不動他，更不要說一個邊陲星區的執行官。
宋亦舟抿了抿唇，道：「我感覺他是有事想向你求助。」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9章 人狠話少
謝延聽了宋亦舟的話， 思索一秒，然後下令道：「去瑞莫茨星。」
天空中，星際飛船的尾部噴射出深紅色的能量火焰， 向瑞莫茨星的方向飛去。
瑞莫茨星的太空港十分破舊落後， 但也十分繁忙，那些小型飛船就像歸巢的小鳥，一一降落在太空港內。
當謝延的飛船出現在太空港時，龐大的船身猶如誤入兒童遊樂場的巨人， 與周邊的小型飛船形成鮮明對比。
太空港的人都不禁擡起頭，仰望著這艘他們可能一輩子都無法登上的高級飛船。
謝延站在飛船上， 凝望著這顆星球。
瑞莫茨星的天氣大部分時候都是陰沈沈的， 破敗的高樓里亮著的不是光線溫暖的白燈和黃燈，而是霓虹燈。可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並沒有為城區帶來任何夢幻感。
反而因為建築群雜亂無章， 街道狹小擁擠， 所以霓虹燈的色彩徒添詭異感。
其實從瑞莫茨星的高樓可以看出， 這里曾經也繁華過。
不過由於歷史原因，這里沒落了。
老皇帝在位時期，星域外的反叛分子試圖占據第十二星區， 獨立為王。當時瑞莫茨星的執行官也早就有了異心， 便與反叛分子勾結，里應外合企圖顛覆銀河帝國的統治。
這場戰火甚至燒到了第十一星區，不少第十一星區的星球執行官也蠢蠢欲動， 想要加入其中。
由於有星域外的反叛分子不斷運輸武器，進行武力支持， 又有瑞莫茨星執行官這個內應在， 這場戰役打得十分膠著。
可這時， 一支神秘的超空間戰艦隊降臨該星區，這支隊伍不僅武器裝備精良，甚至還擁有可怕的控制人心的力量。反叛軍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節節敗退，最後退出銀河帝國的星域。
這支神秘隊伍就是老皇帝的後手，由哨兵與向導組成的戰艦隊。
也正是這場戰爭讓大眾知道了哨兵和向導的存在，之後老皇帝建立了管理哨兵、向導的組織「塔」，以及專門的哨兵向導學院，又在全帝國範圍內尋找有同樣能力的哨兵與向導，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當年戰爭結束後，銀河帝國調查出內應居然是瑞莫茨星的執行官，甚至在戰爭期間，瑞莫茨星的執行官還以各種理由向塞斯星爭取物資，最後這些物資卻被用來攻打銀河帝國的軍隊。
老皇帝勃然大怒。
誰也不知道銀河帝國的最高統治者會如何處理瑞莫茨星。
審判不來，這里便每日人心惶惶。
有能力、有錢能離開的人都趁機離開了瑞莫茨星。
無法離開的人都覺得末日終究會來臨，失去希望的人會做出什麼，不言而喻。
瑞莫茨星陷入無盡的混亂與黑暗，這顆星球沒有了未來，就連第十二星區都成為了被拋棄的地方。
似乎根本不需要老皇帝下令，這里已經被審判。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第十二星區，尤其是瑞莫茨星成為燙手山芋，誰都不願意接管這里。
正因如此，謝延認為能在瑞莫茨星當執行官的人還是有點能力的，然而現在也正是這位有點能力的執行官向他求助。
這讓謝延有種預感，他大概不會那麼快離開第十二星區。
謝延的飛船平穩降落在太空港，他對宋亦舟道：「停下回塞斯星的籌備。」
「啊？」宋亦舟很疑惑，但遵從命令的本能讓他不假思索答道，「好的。」
不一會兒，瑞莫茨星的執行官來了。
他叫齊新，是一個瘦高個青年，穿在他身上的執行官行頭略顯寬大，很不合身，可以看出他是在崗位上累瘦的，而且還一直沒有去改衣服的大小。
齊新一見謝延，就笑逐顏開地客套道：「謝隊長，非常感謝你願意在回去之前抽出點時間見我，這是我的榮幸——」
謝延冷淡打斷道：「說。」
他這冷臉把齊新唬住了，不是誰都能像林江樾一樣，初見謝延卻絲毫不慌的。
齊新忐忑不安地看了宋亦舟一眼。
宋亦舟解釋道：「隊長讓你說正事。」
「哦哦，好的。謝隊長，是這樣的，最近瑞莫茨星有許多人失蹤，我實在是惶恐不安。可瑞莫茨星的情況你也了解，我們實在是警力不足，裝備也不行，對於人口失蹤事件真的是無能為力啊。」齊新說得情真意切，「其實這些平民失蹤事小，我只是擔心有神秘組織在招攬他們，重蹈……重蹈當年的覆轍。」
齊新盡量誇大這件事的危害，希望可以引起謝延的警覺，進而讓他幫助自己。
謝延冷冷掃了齊新一眼。
光是這刀子般的眼神就讓齊新如芒在背，他感覺自己似乎被謝延看穿了，雙手不安地搓了搓。
謝延淡漠道：「特別行動隊不懼任何危險，但我不會讓我的隊員去冒無意義的險，最後一次機會，說實話。」
齊新楞了楞。
謝延擡起手，六十秒倒計時出現在齊新面前。
逐漸流逝的時間仿佛敲打在齊新心臟上，在時間只剩最後一秒時，齊新咬牙道：「失蹤事件可能涉及一些權貴，他們有第七、第八星區的人，甚至……甚至有第一星區的人……」
齊新停了下來，瞅了眼謝延的表情，那張冷漠的臉上沒有任何神情變化，齊新一時間也無法確定自己的求助能否成功。
想來也是，連林江樾都看不穿謝延真實的心思，他更加看不出來了。
「他們位高權重，我……我無法對抗他們。」齊新握緊拳頭，懇求道，「我知道這樣的請求有點不自量力，可那些失蹤的人是無辜的……」
齊新越說越絕望，他覺得自己太天真了，都當了那麼久的執行官，為什麼還那麼天真。
謝延是從塞斯星來的，即使他解決了礦星的事，可那本來就是他接到的任務，他又沒有尋找和營救失蹤者的任務，現在知道了真相，又怎麼可能為了螻蟻一般的平民去對抗那些人？
齊新耷拉下肩膀，垂頭喪氣地說：「我知道他們的命在您這種大人物眼里不值一提，但——」
謝延道：「可以。」
齊新難以置信地睜大眼，沒想到謝延這麼輕易就答應了。
「真、真的？」齊新充滿驚喜的眼睛里亮起了希望的光芒。
謝延：「嗯。」
齊新沒有謝延的賬號，不能直接轉賬，他顫抖著手點開通訊手環，將信用點金額以全息投影的方式顯示出來。
「謝隊長，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不用。」謝延看了齊新一眼，然後看向宋亦舟，「你帶齊執行官下去，整理已有情報。」
宋亦舟：「是。」
齊新或許是太高興了，肩膀直到現在都還在顫抖。臨走前，他有些不放心地提醒謝延：「他們背後的力量真的很強大。」
謝延望著舷窗外忙碌的太空港，人的身影只有花生般大小。有的人在搬運比自己重兩倍的貨物，有人綁著簡單的安全繩吊在半空中檢修飛船，有女人牽著年幼的孩子為即將遠行的父親送行。
即使瑞莫茨星成了被拋棄的星球，但這里還有許多人在為生活努力。
謝延平靜地「嗯」了一聲。
另一邊，林江樾收到謝延的禮物後，迫不及待地進了訓練場，試用機械手套和爆能槍。
他戴上機械手套，伸展著十根手指，這手套要比他原來的機械手套靈活多了。
然後他爬到頭頂上方的移動石台上，機械手套的抓力也非常好。
林江樾爬上石台，接著又連續攀爬了幾個移動石台，一番試用下來，這副機械手套很對他胃口，讓他愛不釋手。
這時他的通訊手環亮了，是謝延。
林江樾敏捷地跳向一個距他有三米遠的石台，他在石台上小滾了一圈，然後氣喘籲籲地坐起來，拍拍臉上的灰，接通了通訊。
全息投影里，林江樾背後全是移動石台，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珠，眼睫毛上都掛著汗水，連帶著那雙藍眸都濕潤了許多，他雙頰潮紅，顯然是剛劇烈運動過。
「你在訓練？」謝延稀罕地問了一句正事之外的話。
「對啊，用你送的機械手套。」林江樾亮了亮自己的右手，建議道，「不過我覺得小拇指的機械軸可以再松一點。」
謝延道：「好。」
林江樾取下手套，掏出包里的工具開始現場改造：「你有什麼事？」
謝延道：「當面向你表達感謝。」
「哈。」林江樾輕笑一聲，「謝隊長，你的感謝就不能再情緒飽滿一點？我也不需要你笑容滿面，只要微笑著向我道謝就行，現在你的表情不像來感謝的，更像來參加我的葬禮的。」
面對調侃，謝延波瀾不驚地說：「還有一件事想委托你幫忙。」
他倆的對話方式便是如此，一個可以隨便調侃，壓根不在乎對方接不接話；一個接不接調侃看心情，自己要說的正事一定會說。然而即使如此，他倆也可以完美溝通下去。
林江樾擡起臉，興高采烈地說：「找我幫忙？沒問題啊，只要你說聲「林哥，我求你」，什麼都好說。」
與此同時，林江樾的通訊手環振了振，顯示十一萬信用點已經到賬。
林江樾：「……」
接著林江樾設定的提示音歡快響起：「感謝金主爸爸的愛，感謝金主爸爸的情。恭喜主人，您發財啦！」
謝延是一個付錢和殺怪一樣，人狠話不多的雇主。
按道理以前這種雇主是林江樾的最愛，畢竟接任務就是為了賺錢。可現在他是又愛又恨，當然這只針對謝延，其他人還是按合同付錢比較好。
然後，謝延看似驚訝，其實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地說：「你不要錢？」
第30章 謝延父母
林江樾聽了謝延的靈魂發問後啞口無言， 他其實是想要錢，也想聽謝延求著叫他一聲「林哥」。
不過林江樾知道做人不能太貪心，所以他一邊關閉了那該死的收錢提示音， 一邊笑瞇瞇地問：「當然要， 我最愛錢了。說吧，你要我幫什麼？」
謝延道：「找人。」
「只是找人？那你給得也太多了。」林江樾慢條斯理道，「恐怕不是那麼容易找的人？說說吧，什麼情況？」
謝延道：「最近在瑞莫茨星失蹤了很多人。」
「略有耳聞。」林江樾沒想到謝延要調查的事居然和他暗中調查的事不謀而合， 如果有謝延助力，這事查起來就方便多了， 他還順便撈了一筆。
「瑞莫茨星的執行官找到我， 希望我能幫他找到這些人並救出他們，這背後可能涉及第一星域的權貴。」
林江樾暗忖，難道那個名為「鳳凰」的組織就是在幫這些權貴做事？
「如果這件事真如執行官所說，」謝延目光沈沈地注視著他，「可能會帶給你麻煩。」
「所以這是麻煩的價格？那十一萬倒也不多了， 不過……」林江樾的手指輕輕撫過機械手套冰涼的金屬骨骼，「謝隊長，你有沒有想過， 惹上那些人， 可能你會比我遇到更多的麻煩？」
「我只是個邊陲星區的野生哨兵，沒什麼可失去的，也沒什麼可以留戀的， 如果惹上麻煩，我大不了就是跑路。你就不一樣了， 你揭開這事， 可能會失去擁有的一切， 甚至連皇帝陛下都保不了你，即使是這樣，你還要去做嗎？」林江樾的指尖停在金屬指尖上，他盯著那利刃一樣的機械手指，過了一會兒，才擡起眼簾望向謝延。
此時全息屏那頭，謝延正望著窗外，如山霧一般的黑眸藏著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好半晌，林江樾才聽到謝延淡淡「嗯」了一聲，語氣還是那般冷淡，但林江樾卻覺得謝延不再那麼冰冷了。
林江樾浮誇道：「天哪，銀河帝國擁有您這樣無私的隊長，簡直是榮幸，皇帝陛下應該以您為榮，塞斯星更加應該以您為榮。您這種大無畏的精神，簡直讓我佩服和感動。」
謝延收回視線，看向林江樾：「退錢？」
「那就不用了。」林江樾秒答道，「一碼歸一碼，你是無私的人，我可不是，我只是為了錢工作。社會需要你這樣的人，也需要我這樣的人，要不然錢幣怎麼流通，經濟怎麼搞活呢？」
林江樾的歪理總是能說得那麼理直氣壯，甚至還在情在理。
謝延勾唇一笑。
林江樾問道：「那謝隊長接下來有什麼計劃？」
謝延道：「我會讓隊員將飛船駛入航道，在附近待命，然後我會開一艘小飛船去找你。」
林江樾點點頭：「調查這種事的確不適合大張旗鼓，那我等你來了再一起籌劃。」
兩人結束通話，林江樾又在移動石台上仰躺了一會兒，他怎麼覺得他剛才答應得有點鬼使神差的？
跑路？說起來輕巧，實施起來很艱難啊。
林江樾戳了戳太陽穴，唉聲嘆氣地回了家。
林江樾一推開門就看到賈伊正哼著小曲為洛之嵐煮咖啡，滿屋子都是濃郁的咖啡香氣。
賈伊看到林江樾便暫時停下手中的活兒：「洛醫生來送賬單了。」
林江樾捂住眼睛，痛苦道：「那你還為他煮咖啡？請他喝白開水我都心痛。」
洛之嵐道：「謝謝，我對你難喝的咖啡也難以接受。」
「聽到沒？洛醫生不愛喝我的咖啡，就別強迫他了。賈伊給他倒白開水。」林江樾奪過賈伊手里的咖啡杯，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賈伊為洛之嵐倒了一杯水，低聲道：「其實我也覺得這水比他的咖啡好喝。」
洛之嵐舉起水杯和賈伊端著的水壺碰了碰，默契地對視一笑。
「呃……」林江樾覺得他最近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熱里，身邊全是這些埋汰他的人，包括AI機器人！
謝延的圓滾滾小機器人還沒離開，它掃描到林江樾面露苦澀，便主動過來詢問：「林先生，您是否需要加糖？」
林江樾想不到最後還是一個沒那麼智能的機器人關心自己，真是心酸不已，他放低咖啡杯，讓小機器人為自己加糖，然後拍拍它硬邦邦的圓腦袋：「謝謝。」
小機器人高興地轉了轉圓腦袋。
林江樾看到這機器人就想到了謝延，他沈默地用小勺子攪拌著咖啡，思量片刻後問洛之嵐：「你以前認識謝延的父母？」
洛之嵐喝了一口水：「你怎麼突然問起這事？」
林江樾笑了笑，解釋道：「也不是有意探聽你過去的事……」
在M19星，每個人都擁有不願意述說的過往，大家友好相處的其中一個原則就是除非對方自願說，要不然就別刨根問底。
「只是馬上要和謝延合作了，所以對他比以前多了一點好奇心。」林江樾抿了一口咖啡，果然甜了點。
洛之嵐疑惑地問：「你們要合作什麼？」
林江樾便將在訓練場與謝延對話的內容說給了洛之嵐和賈伊聽。
「你怎麼會答應這種事？」洛之嵐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然後意味深長地說，「如果真如他所說，這事背後可能牽扯到第一星域的人，照你的性格，不是應該能跑多遠跑多遠嗎？」
「唔……」林江樾一時語塞。
洛之嵐也沒有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反而是露出回憶的表情：「我和他的父母其實不認識，只是他們對我有大恩。」
洛之嵐緩緩道：「謝延的父親是謝熠將軍，母親白薇曾是最受科學研究院首席器重的學生。不過她後來為了謝將軍，沒有進入科學研究院，而是做了隨行軍醫。聽說當年科學研究院的首席為了這事差點氣死，所以每次見到謝將軍都沒有好臉色。」
在洛之嵐提到謝熠和白薇的名字時，賈伊忽然陷入沈默。
不過此時林江樾正忙著聽洛之嵐說故事，也就沒有注意到賈伊的異常。
洛之嵐道：「雖然這世上少了一位科學研究院的研究員，但多了一位好醫生。」
「當年我居住的星球發生，謝熠將軍奉命來平亂。結束後，謝熠將軍不能久留，必須回帝星覆命。要知道，當時剛結束，整個星球的環境還是有點動蕩。
但白薇醫生堅持留了下來，她不僅為我們這些平民療傷治病，還在我們星球建了一所醫學院和一所醫院。她在世時，一直為醫學院和醫院提供資助。」
「若不是她，我的手當年就要被截肢了，根本當不了醫生，也正是因為她，我在傷好後，才萌生做醫生的志願。我從白薇醫生資助的醫學院畢業後，就進了她資助的醫院工作。」
「白薇醫生去世後，醫學院和醫院的資金資助就斷了，不過因為有前期的積累，醫學院和醫院不依靠資助已經能正常運行。過了大約十二年，又有資金以白薇醫生的名義匯了過來。」
林江樾不假思索道：「是謝延匯的錢？」
「是的，不過……」洛之嵐面露嫌惡的表情，後面事情的發展惡心得他不願意再回想和述說。
林江樾見狀，揣測道：「如果我沒猜錯，你們醫院因為他父母發生的那件事，沒有敢再收以白薇醫生名義匯過來的錢？」
洛之嵐冷笑。
林江樾讀懂了洛之嵐冷笑的含義，瞬間他也露出厭惡的表情：「該不會是又嫌這錢，又舍不得退，最後中飽私囊吧？」
林江樾快速地將整件事串聯起來：「然後你揭發了這事，引來院方打壓，無處可去，就跑到了M19星？」
「差不多是這樣。」洛之嵐對當年受的屈辱已不願再多提，他喝了一大口水，冷靜後笑道，「不過我離開後倒是聽說了一件趣事。謝延知道真相，直接從塞斯星殺了過去，闖進院長家，把人教訓了一頓，還讓院長把錢吐了出來。」
林江樾開心地說：「幹得漂亮，想不到這家夥也有那麼沖動的時候，就是不知道現在怎麼變成個冰山臉了。」
林江樾說著說著又嘀咕起來。
「那時他年紀還小，年輕氣盛吧。」洛之嵐摩挲著水杯道，「其實這事如果是其他人找你幫忙，我肯定會罵你腦殼壞掉了，非要蹚這趟渾水。現在……我只能提醒你倆小心點。」
林江樾輕松一笑：「放心，我心里有數。再說，天塌了不是還有謝隊長頂著。」
兩人聊完才發現賈伊一動不動地站在墻角。
洛之嵐喚了賈伊幾聲都沒有回應，奇怪地問：「他怎麼了？」
林江樾見怪不怪地說：「AI嘛，總有卡的時候，等等就好了。」
這時賈伊忽然動了，他像沒事「人」一樣詢問道：「洛醫生，請問您是需要我的幫助嗎？」
「沒有。」洛之嵐站起身道，「就是想感謝你的白開水，很好喝。我也準備回去了。」
林江樾起身送客還聽到這一句嘲諷，無奈道：「你是有多不滿意我的咖啡？」
洛之嵐出門前，拍了拍林江樾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
是夜，賈伊面無表情地站在墻角，眼睛內不停跳動著綠色的字符。
「觸發關鍵詞：第一星域、謝熠、白薇……」
「第一任務：保護林江樾。」
「啟動數據分析……」
賈伊眼里的字符跳動得更快了。
「是否進入危急狀態？是否切換戰鬥形態？」
「否，否。」
作者有話說：
晚點應該還有一更，我先繼續碼去！大家晚上記得來看哦——
第31章 失蹤哨兵
第二天， 林江樾起了個早，站在窗前迎著太陽開始做運動。
賈伊遞上咖啡道：「您比平時起床的時間早了二十五分鐘零三十六秒，精神亢奮程度也比以前高， 是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嗎？」
「你能不能別沒事就研究我， 多關心一下這世間蒼生吧。」
賈伊詢問道：「您說的世間蒼生是指銀河帝國嗎？」
林江樾楞了楞，隨口答道：「是啊。」
一答完，他立感不妙，總覺得陷入了賈伊的「圈套」， 果不其然，他就聽到賈伊在那念叨：「銀河帝國總人口七千八百六十三億人……哦……糾正一下， 根據最新數據， 現在的總人口數據是七千八百六十三點三億人，一下冒出來三千萬，生育率挺不錯呢， 真是為人類感到開心。」
林江樾疑惑道：「你哪來的實時數據。」
「偷看塞斯星人口統計局昨天下午的工作報告， 不得不說， 人類工作報告的文字太繁瑣了，完全沒有機器的語言簡單。」
「呃……」林江樾憂傷地喝了一口咖啡，他的AI機器人為什麼會看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賈伊忽然望向天空， 道：「有飛船進入M19星。」
接著， 賈伊將看到的飛船影像投到了林江樾面前。
銀黑色的楔形飛船，它就是化成灰，林江樾都認識， 因為這就是謝延來抓他的時候開的那艘飛船。
當時林江樾看到這艘飛船，心情是又羨慕又嫉妒。
現在他的心情變了。
林江樾望著越來越近的飛船， 臉上露出輕快的微笑， 捧著咖啡杯的手指也高興地敲起了杯子， 他還未說話就聽賈伊道：「明白了，解除警報。」
「等等？」林江樾回過神，看向賈伊，「你明白什麼了？為什麼要擅作主張解除警報？」
「我最近在閱讀《心理學家的讀心術》、《人的情緒密碼：解讀微表情和微反應》，從您的表情和動作里，我讀出這艘飛船的到訪在您意料和掌控中，您也非常歡迎他的到來，所以我為您解除了警報。」賈伊發現林江樾露出了非常覆雜的表情，「難道我的解讀出現錯誤？您是否需要開啟防禦系統？」
「那是謝延的飛船。」林江樾擔心賈伊一言不合對謝延的飛船開火。
「哇哦——」賈伊放了一首輕松愉快的歌，是為他自己解讀正確高興，也為林江樾高興。
林江樾頭痛地說：「請你別放歌，我不想讓人質疑我的品味。」
賈伊馬上停下播放：「好的。」
——
林江樾再次見到謝延，對方已經換上便裝，但是因為謝延氣質獨特，這便裝穿在他身上，還是有種不可侵犯的高冷氣質。
林江樾暗想，就謝延這臉這身高這氣質，估計套個麻袋也是高山的雪，雲間的松。
林江樾將謝延帶回了小藍屋，這里有客廳和廚房，也分出了單獨的臥室，比建在飛船上的房間更具有家的感覺。
謝延掃視一圈，客廳的茶幾上擺著謝延送的書，已經看了五分之一，書旁邊還擺著模型，顯然林江樾很喜歡一邊看書一邊動手。
屋里不見賈伊的蹤影，謝延沒有多問。
林江樾懶懶道：「隨便坐，要喝咖啡嗎？」
謝延端正地坐進了柔軟的沙發中，微微頷首：「謝謝。」
林江樾倒了一杯咖啡給謝延：「我們聊聊這次的任務，互通有無。」
謝延喝了一口咖啡，強烈的苦澀味在口腔中蔓延開，他微微皺眉，卻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太落伍。」
林江樾：「？？」
謝延淡淡道：「你的訓練方法。」
林江樾：「……」
林江樾反應過來謝延應該是說他這種以苦澀的味道來鍛煉五感耐受力的訓練方法很落伍。
他好氣又好笑地說：「謝隊長，麻煩你說話別大喘氣，要不然你可能會成為那把爆能槍下的第一縷鬼魂。那你倒是說說，有什麼先進的訓練方法？」
謝延淡淡道：「哨兵指導老師。」
「沒有。」林江樾答得飛快。
「實景訓練場。」
由於哨兵和向導能力特殊，他們的訓練場都是特制的，與普通人的訓練場地大為不同，想當然，M19星不可能擁有這麼高級的訓練場。
貧窮的林江樾淒淒慘慘地回道：「沒有。」
「五感全息模擬訓練艙。」
林江樾失笑道：「這玩意可高級了，我們這鬼地方怎麼可能會有？別說我這里沒有，就是整個第十二星區也不一定找得出一台能進行五感全息模擬的訓練艙。」
謝延沈默幾秒，放棄地擡手揮了揮，一道全息投影出現在兩人面前。
「執行官給的資料。」
林江樾盯著謝延半晌，見他一本正經地看資料，便愉快地笑道：「謝隊長，你是不是也沒轍了？」
對林江樾來說，看謝延沒轍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
「向導也可以輔助哨兵進行模擬訓練。」謝延黑漆漆的眼睛注視著林江樾，「如果建立精神連接，向導的輔助作用可以發揮到極致。」
在現有的《哨兵向導保護條例》框架下，哨兵與向導建立精神連接，采取自由、自願、自主的原則。
因為雙方一旦建立精神連接，無論是雙方的能力提升、精神交融度還是作戰協同度都可以達到頂峰。
在塞斯星，每到畢業季，哨兵向導學院都會舉辦畢業聯誼會，為那些還沒有找到對象的哨兵和向導貢獻一份「愛」的力量。
為了更快速的匹配精神力契合的哨兵與向導，科學研究院也研制出了一種匹配機。
但其實大部分哨兵和向導並不需要使用機器，因為精神力的高契合度會使他們不自覺地吸引對方。
林江樾明明在謝延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起伏，可不知為何，他就是感覺謝延的視線是熱的……
「我們還是看看執行官給的資料。」林江樾一把按住自己蠢蠢欲動的精神體。
這回輪到林江樾轉移話題，他凝視著全息屏，努力當謝延不存在。
謝延看了委屈巴巴被按在沙發上的精神體一眼，那小東西可憐兮兮地朝他「嗚」了一聲。
謝延只能以眼神安慰。
很快林江樾的注意力就完全轉移到這份官方統計資料上了。
老實說，官方的調查能力真不是蓋的。
這一百二十一個失蹤者不僅有照片、年齡、性別，還有家庭背景和社會背景。
在資料的下方還附有簡單的數據統計。
一個月，一百二十一人。
二十歲以上的男人有五十八人，二十歲以上的女人有三十五人，剩下的二十八人均為二十歲以下。
「失蹤者里沒有老人也沒有幼童，這有點奇怪。不過這些失蹤者有一個共同點，他們大多沒有直系親屬，沒有固定的工作。」林江樾看向謝延，「你知道這意味什麼嗎？」
謝延平靜地看著林江樾。
「意味著他們失蹤了也沒有人會注意，幕後者已經很小心翼翼。」林江樾嘲諷地笑了笑，「可惜他們遇到了齊新這個還算認真工作的執行官，我想齊新早就注意到這些人的非法活動了，只是苦於沒有直接證據，又礙於這些人的幕後勢力，才隱忍不發？」
「直到你來了第十二星區……」林江樾冷笑一聲，「算他們倒黴。」
謝延靜默不語，安靜地聽著林江樾的分析。
林江樾忽然指著全息屏右上角的一個男人道：「還有哨兵？」
不待林江樾說，謝延已經將男人的資料放大，上面顯示這名男哨兵的精神力等級為E。
林江樾皺眉問：「哨兵人數占失蹤者人數的多少？」
謝延道：「9%，他們精神力等級都在D到E之間，失蹤者里沒有向導。」
林江樾一時捉摸不透，這些人抓普通人就算了，還抓那麼多哨兵做什麼？
作者有話說：
兒子不慌，你窮，但是你老公有錢，以後他的錢就是你的錢。
二更來了！別說我短了，哼哼唧唧
第32章 玩那麼大
林江樾看到失蹤者里有哨兵， 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就像鼓棒在心臟上重擊，讓他有點喘不過氣。
謝延見林江樾臉色不好， 便問道：「怎麼？」
沈穩冰冷的聲音將林江樾拉回現實， 他看向謝延，似乎從那冷淡的表情里讀出了「關心」的情緒。
林江樾搖搖頭，道：「光看這些資料我們也看不出什麼，要想知道這些人去哪了， 就要深入敵人內部。」
謝延微微頷首，表示同意林江樾的觀點。
「在第十二星區， 百分之九十九的非法交易會在布萊克黑市進行， 不過想去那，我們需要改變一下。」林江樾笑吟吟地打量著謝延。
謝延淡淡道：「你安排。」
這就是謝延尋找林江樾幫忙的重要原因，沒有人比林江樾更清楚這些門道。
「都聽我的？」林江樾實際上暗喜， 表面還要假裝客氣地詢問，「謝隊長， 你不會覺得委屈嗎？」
然而任由林江樾怎麼調侃，謝延都波瀾不興，最後林江樾只能唉聲嘆氣地帶著謝延去了基地。
之前林江樾身陷礦洞， 賈伊帶著六名戰鬥人員來幫忙。這六人都是一個團隊的星際賞金獵人， 團隊的基地位於居民區外側，靠近攔截沙地蟲的紅線區，那里是他們工作生活的地方。
林江樾邊走邊說：「想要混入黑市， 我們就必須從形象和行為上進行改造。」
「形象上還好說，換套衣服和容貌就行了， 行為就必須要自己注意了， 說話的語氣語速， 動作的幅度這些，都需要調整。我現在帶你去見幾個人，跟著他們的行為舉止學，準沒錯。」
謝延問道：「人設？」
林江樾看了謝延一眼：「挺上道嘛，一下子就問到關鍵點，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累。」
林江樾就是欣賞謝延這點，關鍵時刻從不廢話，當然平時也沒廢話，也不多問，跟得上他跳躍的思路，明白他想做什麼。這樣的默契居然來自於一個不是敵人也不是朋友的人，林江樾有點小小的感慨。
「暫定我們倆是從第十星區過來買人的二道販子，是沒有良心，壞到骨子里的惡人。」林江樾端詳著神色淡漠，自有一種獨特高冷氣質的謝延，「你要努努力，好好改變。」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基地，林江樾擡起下巴往那邊指了指，道：「他們幾個都是長年和黑市的人打交道的人，非常清楚那邊的習慣，你可以多觀察觀察。」
謝延順著林江樾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形似山洞的建築門口停著一艘黑色的飛船，飛船下方橫七豎八地擺放著三輛飛車。這些飛車全部都是改裝過的，配有炮台，還有專門砸別人飛車的橫錘，總之就是怎麼不講武德怎麼來。
一個戴著護目鏡的紅色卷發女人正翹著腳坐在飛車上，擦著自己的武器。
「她叫紅玫瑰，是隊里的炮手。」
飛車下方，一個小身影正拖著一車維修工具，明明這車子已經重得輪胎在地上壓出深深的痕跡，但他拖起來還是很輕松。
「他叫糖果，是個機械師，他和芒果一樣都是被我撿到的，是個怪力少年。我發現他很有維修機械的天賦，這些人正好缺個機械師，我就把他扔到這里來學習了。」
小車上裝的零件掉了下來，糖果像只小松鼠一樣左右看了看，然後慌忙撿了起來。
林江樾道：「他性格害羞，和黑市的人打交道不多，沒什麼好學的，看其他人吧。」
他們說話間，飛船上的艙門打開，艙門口站著一個灰白頭發的男人，他臉頰上有一道刀疤，眼神兇戾。男人低頭看了眼離艙門兩米多的地面，眼睛都不眨地跳了下來。
「他們的船長，其實也就四十多歲，但頭發白得早，所以叫刀爺。我還沒出生的時候，他就在黑市混了，你可以多看看他的行為舉止。」
謝延：「嗯。」
這兩人趴在山丘上觀察了那麼久，要是刀爺那邊的人還不能發現，就是廢物了。所以刀爺出了艙門落地後，就向林江樾和謝延看了過來。
同樣是長年遊走在灰色地帶，刀爺眼神里的殺氣要比林江樾的重得多。
林江樾從容地朝刀爺揮揮手，然後帶謝延走了下去。
紅玫瑰一瞅見他們來了，就跳下飛車，妖嬈道：「小林林，鬼鬼祟祟躲在上面做什麼呢？」
「我們要去布萊克黑市，所以來看看，順便借點東西。」
紅玫瑰和刀爺相視一眼，紅玫瑰疑惑道：「你去那鬼地方做什麼？」
糖果羞澀地看著林江樾，一副想說話但是又不敢說的樣子。
林江樾笑著朝糖果揚了揚眉，算是打了招呼，糖果也趕緊擡了擡手，然後害羞地笑了笑。
林江樾收回視線，看向刀爺，輕快道：「有任務唄。」
刀爺問：「你想借什麼？」
林江樾道：「就是可以進入黑市的破行頭。」
紅玫瑰擡手想敲林江樾的腦袋，但被林江樾笑著躲開了，紅玫瑰「哼」了一聲，拍拍手道：「什麼叫破行頭？借東西還那麼囂張。」
刀爺道：「行了，你自己去吧，反正你對我們儲藏室說不定比我們對它還清楚。」
林江樾笑而不語，然後對謝延擺擺手，一溜煙就熟絡地進了儲藏室。
謝延看出，這個六人團隊里，除了刀爺、紅玫瑰和糖果，還有一個抽煙的男人對林江樾點頭示意打了招呼外，另外兩人對林江樾的態度都不鹹不淡，不算敵視但也不那麼親昵。
謝延沒有多花心思關注他們的人際關系，而是依照林江樾所說，仔細觀察刀爺幾人的行為舉止。
儲藏室里林江樾正在翻找合適的衣服，他手腕上的通訊手環忽然振了振，謝延冷淡的聲音傳了出來。
「一個主駕駛員一個副駕駛員，一個遠程炮手，一個近戰槍手，一個機械師，一個治療師，這是標準的小型戰艦人員配置。」謝延平靜地分析道，「糖果做機械師應該沒幾年，他們之前的機械師呢？」
林江樾哭笑不得地說：「謝隊長，我是讓你學習他們的行為舉止，不是讓你把人家老底都挖出來。這話你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別在他們面前說。」
「小林林，你不覺得現在提醒太晚了？」通訊器那頭傳來紅玫瑰妖嬈的聲音。
「紅姐？」林江樾倒不擔心謝延的安危，他是擔心這些人對謝延不利，被謝延反殺。
「我找到衣服了，現在就出來。」
不料林江樾出去後看見謝延正在和紅玫瑰聊炮台如何改造可以使轉動速度更快等方面的話題。
紅玫瑰笑得花枝亂顫，很是開心，就連糖果都貼在謝延身邊，聽得津津有味。
林江樾露出不屑的表情，男人長得帥還真是好啊。
刀爺看著林江樾，挑了挑眉：「這麼快就出來了？」
「就是拿兩套衣服，不需要多少時間。」林江樾哪敢說自己是擔心他們的安危。
他說完將其中一套衣服扔給了謝延：「換上。」
謝延摸了摸手里的衣服，布料比較粗糙，衣服邊緣還能看到線頭。
林江樾以為他嫌棄，解釋道：「這是我之前穿的，洗過了。」
謝延沒說話，轉身去了儲藏室換衣服。
林江樾又對刀爺說：「刀爺，待會兒還要請你給這位謝隊長展示一下壞人的雄風。」
刀爺露出一臉看智障的表情：「我從良很久了。」
不一會兒，謝延換了衣服出來了，他身高腿長，導致褲子不太合身，露出一小截腳踝。
林江樾一看謝延的樣子就傻眼了。正如他之前所想，謝延的氣質太出眾，就算是套上麻袋也不像是壞人。
形象改造失敗的話，就算謝延怎麼努力演壞人都不行。
紅玫瑰搖頭道：「不像，太不像了。」
刀爺道：「他穿著這身衣服也是高不可攀的樣子，一進入黑市就會被人注意，加以警惕。」
抽煙的男人道：「你們這樣去黑市，甭管執行什麼任務釣什麼魚，都不會有人上鉤。」
有生以來，謝延還是第一次被否定，不是因為他的能力，而是因為他的氣質。
不過他心態還算平和，只是冷淡地看向林江樾，無聲地詢問該怎麼辦。
「那看來只能使用最後一招了。」林江樾露出看著無奈且為難，但其實興奮無比的表情。
這表情讓謝延直覺不對勁。
「賈伊，你還有多久？」林江樾對著通訊手環詢問道。
「來的路上了，你要的衣服碼數太大，可不好找。」
謝延聽了他倆的對話，才知道林江樾早有安排。
「對了，謝隊長，這次去黑市花費可能不菲，那個……」林江樾言笑晏晏地看著謝延。
謝延冷淡道：「我出。」
「你全包？」林江樾見謝延沒有否認，既然沒有否認就當他是默認了，所以他高興地拍了拍謝延的肩膀，「不愧是謝隊長，大方啊！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賈伊來了，他手里提著一個大箱子，一見到林江樾便把箱子遞了過去。
「謝謝。」林江樾把箱子轉交給謝延，笑瞇瞇地說，「你的衣服在這里面了。」
計劃有變，似乎還有詐，但謝延神色自如，他鎮定地打開箱子，發現里面裝著一件質感很好的黑色衣服。
謝延在林江樾燦爛的笑容中緩緩抖開了黑色衣服，輕軟的面料瞬間被揚開。
這是一條繡著金色花紋的黑色長裙，低V領、高開衩設計性感至極，再配一鬥篷顯得神秘又高貴。
謝延看著手里面料柔軟輕薄的黑色長裙：「……」
林江樾笑得合不攏嘴，眼里滿是狡黠：「謝隊長，你答應了都聽我安排。」
謝延淡淡看了林江樾一眼，平靜的黑眸仿佛能洞察一切：「你的目的一開始就是這個。」
林江樾早就猜到謝延不適合扮演壞人，卻還是要拉著他走過場，再順勢表明真實的目的，這都是林江樾的套路。
林江樾無辜道：「沒有，絕對沒有。我這不是兩手準備，確保萬無一失嘛。要怪就怪謝隊長您長得太優秀……」
「這是什麼？」謝延從箱子里拿出一條鎖鏈，這鎖鏈是金色的，一頭是用柔軟的黑皮革做的項圈。
謝延一拿出這道具，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紅玫瑰趕緊捂住了糖果的眼睛，不給他多看。
林江樾面不改色地接了過去：「這是我的。」
賞金獵人全員目瞪口呆，這任務到底多少賞金？你們要玩那麼大？
作者有話說：
謝延：你想玩這種是不是想很久了？
林江樾：這個真沒有。
幫下個文打個廣告-《我在星際撿廢品》，有興趣的小夥伴可以去專欄看看，先收一波哦
第33章 深入黑市
林江樾面對眾人的震驚， 極其從容自若地說：「我這都是為了任務，犧牲小我。」
賈伊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我做證。」
賞金獵人們壓根不信， 他們堅信這次任務， 林江樾肯定能拿到很多錢，要不然不至於這樣。
紅玫瑰拍拍賈伊道：「你這AI不懂，你家孩子要長大了。」
賈伊：「哦？我又要開始學習新知識了嗎？」
林江樾不理會眾人的調侃，他將項圈放回箱子內， 對著謝延笑道：「既然計劃有變，我們也不需要在這學習了， 謝隊長， 回去吧。」
紅玫瑰吹了一聲口哨，開玩笑道：「小林林，你該不會想趕回去用吧？」
就連糖果都好奇地伸長了脖子， 望著林江樾離開的方向。
林江樾厚著臉皮笑道：「是又怎麼樣？跟謝隊長玩又不虧。」
在場的人都是老司機了， 全都哈哈笑了起來。
林江樾表現得遊刃有余， 盡在上風，卻不知謝延一直在注視他。
他們離開賞金獵人的基地，林江樾特別嘚瑟地說：「謝隊長， 我很期待你穿長裙的樣子。」
林江樾身後的人不說話， 但他感覺到了那幽深的視線。他笑吟吟地回過頭，正好撞上謝延淩厲的黑眸，極具壓迫感的眼神幾乎把他周圍的空氣都剝奪殆盡， 讓他不由呼吸一促。
他腦海里閃過一幅畫面：幽暗的街角，謝延將他壓在墻壁上， 然後從黑色的裙擺下掏出一把槍， 危險而冰冷的槍口頂著他， 不輕不重沿著他的腰側向上滑，這種刺激而曖昧的感覺讓他心跳加速。昏暗的街巷迅速升溫，每一處被槍口擦過的皮膚都像被火燒一樣，最後這把槍頂在了他頸側……
林江樾的肩膀忽然被拍了拍，他回過神，看向已經走到身邊的謝延。
謝延平靜冷淡地看著他，那雙眼波瀾不驚，與幻想畫面里的謝延完全不一樣。
林江樾一時也不知道他剛才是在胡思亂想，還是謝延對他使用了頂級向導的精神力，讓他腦海里出現了那樣的畫面。
雖然刺激的畫面有點突然，但謝延還挺辣。
林江樾看著謝延，露出意義不明的笑。
謝延：「？」
林江樾笑而不語，拍了拍謝延手里的箱子：「我們要執行B計劃，這些東西是必備品。」
謝延淡淡道：「嗯。」
回去的路上，林江樾一直無言，反而是謝延先開口了。
「他們之前的機械師？」
「哦！那個呀……」林江樾收拾了一下心情解釋道，「之前他們團隊的機械師是個D級哨兵，比我大幾歲，剛到M19星的時候遇到了我，他覺得遇到了同類，便想和我比比，再指導我如何成為哨兵戰士。」
謝延：「……」
S級哨兵對D級哨兵是碾壓級別的，加上那時的林江樾還不太會控制自己的精神力，慘烈後果可想而知。
「他被我擊敗，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
謝延覺得這種情況算比較好的了，最危險的情況便是對方被林江樾攻擊到精神遊離，變成活死人。
「後來他人是好了，但是精神深受打擊，渾渾噩噩度過了一段日子然後離隊出去闖蕩了。刀爺、紅姐、煙鬼還好，糖果是我撿的，那時他還沒進隊，所以不清楚這事，而隊里其他兩人覺得這事都怪我，所以他們和我交集比較少。」
M19星的熱風從縫隙中漏了進來，吹拂過林江樾的發絲。
過了許久，謝延冷淡的聲音在風中響起：「不怪你。」
林江樾輕笑一聲：「謝隊長，你居然會安慰人了。」
陽光灑在駕駛艙內，宛如溫暖的金色河流在流淌。
——
布萊克黑市是一座由十幾艘飛船圍合而成的空中城市。雖然銀河帝國暫時沒有對第十二星區的亂象出手。
但布萊克黑市的人自知做的是非法生意，萬一哪天銀河帝國的皇帝突發奇想，搞個突然襲擊，那就損失慘重了。
所以布萊克黑市的出現點是隨機的，這個月可能出現在這顆小行星，下個月可能出現在另外一顆小行星。
如果沒人牽線，又不懂黑話，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這地方。
傳說在布萊克黑市，沒有法律約束，沒有道德界限，永遠都有新人來，也永遠都有人莫名其妙消失。
總之每個進入黑市的人，最需要明白的一句話就是「好自為之」。
布萊克黑市最豪華的飛船酒店迎來了他們今年出手最闊綽的一位女貴客。
這位女貴客最近風頭頗旺，據說她來自第一星域，先是在黑市附近的幾個行星玩樂。
她住的都是行星上最豪華的酒店，進的是最豪華的賭場，輸了滿不在乎，贏了也面不改色，好像那幾十萬信用點的賭資對她來說就是九牛一毛。
她觀看飛車賽，坐的也是VIP座，看上哪個飛車手，便隨手打賞，金額比獎金還多，以至於她來的那幾天，那些飛車手都不想著好好比賽了，只想著炫技出風頭，獲得這位女貴客的青睞。
據說她還成為那些星際走私犯的座上賓，雖不知達成了什麼交易，但那些星際走私犯都是眉開眼笑地送她出來的。
沒幾天女貴客就在其他行星玩膩了，於是來到了傳說中更好玩更刺激的布萊克黑市。
這位身材高挑的女貴客披著黑色鬥篷，一進入黑市的酒店就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她穿著一件點綴著簡潔刺繡的黑紗長裙，大大的紗帽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卻掩不住她曼妙的身姿。女客人有一雙讓人無法忘記的黑眸，眼波流轉間盡顯神秘高貴的氣質，冷艷優雅得不可方物。
女客人不是一個人來的，她手里拎著一條金色鎖鏈，鎖鏈另一頭是戴著項圈的小男奴。
這小男奴有一頭褐色的卷發和一雙黑色的眼睛，看上去聰明機靈。他模樣算不上絕色卻也俊秀，四肢修長，身材絕佳，不是現下流行的小可憐款，但也有其獨特味道，像一只機敏耐玩的小狼狗。
這種主奴組合出現在黑市一點都不奇怪，當然在這些主人離開的時候，那些男奴隸就不一定還活著了。
女貴客在付錢時直接用皮鞭的末端挑著錢袋，傲慢地扔給了自己的男奴，然後這男奴很知趣地將錢袋遞給了服務生。
服務生掂了掂錢袋的重量，立刻心滿意足，也不計較這女客人高高在上的模樣了。
男奴隸道：「我家主人需要一間幹凈又好玩，視野最好的房間。」
服務生掃了男奴隸一眼，想不到對方還有說話的權利，看來這貴婦人對男奴隸還是不錯的。
服務生的眼睛在男奴隸的手上掃了一圈，白皙的皮膚上印著許多細長的紅痕，自然明白這「好玩」是要玩什麼，他收了錢就會好好辦事：「客人您放心，我們一定讓您玩得盡興。」
女貴客自始至終不發一言，給人冷漠神秘的印象，她離開時搖曳的身姿更令人心生向往。
不過這些服務生也頂多就是想想，他們太清楚這些權貴會怎麼玩了，那是給再多的錢，他們也不願意的。
女貴客和男奴隸一進屋，她就松開了手中的金鏈，然後淡淡看了男奴隸一眼。
「男奴隸」輕快地笑了笑，從卑躬屈膝、刻意迎合的態度變成懶洋洋的悠閒模樣。
他拉了拉脖子上的項圈，抱怨道：「這東西勒得人可真難受，又癢又疼。」
這東西的內側襯了一圈羊毛，對於皮膚比較敏感的哨兵來說，折磨加倍，更何況是敏感度極高的頂級哨兵林江樾。他現在很後悔，他甚至情願挨打，都不想再體驗這種輕微疼痛加酥癢的感覺了。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自己選的鬼東西，含淚也要用著。
從第一星域來的神秘女客人和她的男奴隸，就是他為兩人設定的角色，他主要扮演讓主人盡興，滿足主人一切需求的奴隸。
「呼……」林江樾舒了一口氣，他瞥了謝延一眼，見穿著黑色長裙的謝延神色自若，全然沒有一絲別扭和不悅。
他怎麼覺得比起謝延，他更受折磨？
當林江樾拉開項圈時，他白皙的皮膚上出現了讓人浮想聯翩的紅色勒痕。
謝延黑色的眸子掃過林江樾白皙頸子上的痕跡，略微停留了一秒，他才轉開視線，然後他打開手環，仔細地對著屋內掃描，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林江樾看著謝延如此小心翼翼，不由笑道：「這間酒店是專門給權貴使用的，隱私和保密都做得比較好，屋內不會有監控。」
林江樾拿起桌子上精致又金貴的水果啃了一口，道：「當然，小心點也是好的。」
十幾秒後，謝延放下了手腕。
顯然這間屋子是安全的。
林江樾從桌面拿起兩枚紐扣大小的徽章遞到謝延面前，配合地說：「細心的主人，這個也掃掃？」
林江樾見謝延盯著他的手看，以為謝延是在看這兩枚紐扣章，殊不知謝延的視線其實停留在他手腕的鞭痕上。
他等了一會兒，謝延才將手環對準紐扣章，全息屏上顯示是綠色。
「這是酒店客人的標識，某種意義上是安全通行證。」林江樾擡起眼簾，笑吟吟地注視著謝延，然後慢悠悠道，「主人，讓我為您服務。」
雖然林江樾的瞳色改了，但眼神不會變，藏不住的狡黠又跳了出來。
謝延垂著眼睫，讓人更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在林江樾的調笑下，他面向林江樾，往前站了站，安然地接受著他的「男奴」的服務。
林江樾的手輕輕搭上謝延的胸口，原來的性感低V領已經被林江樾改成了高立領，這樣正好可以擋住謝延的喉結，明明包裹得更多，卻讓謝延更具有誘惑力。
林江樾的手指隔著柔軟的黑色紗裙，碰觸著謝延緊實的肌肉，強勁有力的心跳撞擊著他的指尖，謝延的心跳節奏似乎也影響了他的心跳頻率。
林江樾飛快將紐扣徽章別在謝延的衣服上，然後快速收回手。
「這東西也可以做通訊器，雖然沒有安裝監聽器，但不代表使用它通話時不會被竊聽，知道什麼時候使吧？」
謝延：「嗯。」
讓竊聽者聽到他們想讓竊聽者聽到的內容即可。
「這破玩意嘛，也很好破解。」林江樾用謝延衣服上金屬絲線繡成的花紋將紐扣徽章包住，「這樣就可以切斷信號了。」
林江樾一說完就松開了手，好像謝延身上有毒一樣。
謝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沒說什麼，隨後他的視線越過林江樾，落在房間內的一扇精致華麗的門上。
作者有話說：
你玩我，我玩你，我們玩得甜蜜蜜，嘿嘿；
明天要去醫院，早上估計來不及寫了，更新延遲到下午四點這樣哈——
第34章 天空之塔
林江樾順著謝延的視線看去， 也看見了那扇精致的門，他立刻露出神秘兮兮也壞兮兮的笑容。
「主人，要不要進去參觀一下？」
林江樾話音一落， 就看到謝延的目光轉向了他。深黑的眼眸很冰冷， 眼底沒有一絲波瀾，接著這雙眼的視線不動聲色地挪向窗外。
林江樾見調侃謝延再次失敗，失落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什麼事才能擊碎謝延的冰冷面具？
他注視著謝延的側臉， 雖然謝延大半張臉都被紗帽遮掩，可從他立體的眉骨和挺拔的鼻梁依然能窺出他是一個英俊的人。
這間酒店位於飛船頂層， 而這艘飛船又位於整個布萊克黑市的上方， 所以從這里望出去可以將黑市盡收眼底。
傳說布萊克黑市是一個沒有法律和道德，混亂無序的地方，可現在謝延看到的景象與傳說大為不同， 黑市運營得井然有序， 街頭巷尾行人如織， 很是繁華熱鬧。如果不細看這里交易的是什麼，可能還會以為這是哪個小行星上的普通市場。
「和傳說不同？」謝延疑惑的語氣也是那麼平淡。
林江樾笑了一聲：「即使這里是黑市，那也是做生意的地方， 沒點規矩， 生意就做不成了。當然要是你有本事有膽子，想黑吃黑也行。這里和外面相比，只是生意見不得光罷了。」
林江樾掃視一圈， 看到一群披著灰色長袍的人，他們身材瘦小纖細， 兩只手被鎖在腹前， 而那些鎖都被一條鎖鏈串聯在一起。領頭的是個臉上畫著鬼畫符的壯漢， 身高約有兩米，滿臉殺氣，一條胳膊能有兩個披灰色長袍的人手臂那麼粗。
在隊伍後方，四個臉上同樣畫著鬼畫符的男人拖著一個體積巨大的水箱，這水箱大約有三米長，兩米高，一點五米寬，整個水箱都被結實的布料罩得嚴嚴實實。
這支隊伍一出現在街巷里，許多人都投去了好奇的目光，有幾個手賤的人甚至想去掀開披灰色長袍的人的袍子一探究竟。
灰袍人宛如驚弓之鳥，搖搖晃晃地躲開路人的毛手毛腳，然後在眾人的爆笑聲中瑟瑟發抖地縮在一起。
「做什麼？找死是不是？！」領頭人呵斥道，那些路人才嘻嘻哈哈地走開。
林江樾道：「看到那幾個穿灰袍，走路搖搖晃晃的人了嗎？」
謝延收回視線，看向林江樾。
「他們是基因改編合成人。」
謝延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林江樾道：「我知道這種基因改編合成技術早就被銀河帝國政府明令禁止了，但在黑市，被用這種技術造出來的人……或者說是玩物，比比皆是。」
「那水缸里裝的多半是魚人，這幾個站都站不穩，走起路來還會晃的人，多半是長著鳥腳的鳥人。
因為纖細的鳥腳壓根支撐不了他們長時間站立和走路，所以他們總是顯得弱不禁風，買他們的人就是喜歡這種搖搖欲墜、可可憐憐的模樣。」林江樾看到謝延的眸子里升起一絲寒意。
林江樾明白也理解他的憤怒，但還是勸道：「別忘記我們此行的目的，人的能力是有限的……雖然這麼說很殘忍，但我們的確救不了那麼多人。」
謝延聞言，緩緩垂下眼簾，眼睫下藏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救不了所有人，所以只救能救的人……」
謝延的語氣很平靜，似乎和往常沒兩樣，可這話實在不像是謝延會說出口的。
林江樾忽然想起謝延的身世，心思活絡的他立刻意識到這事說不定觸到了謝延的傷心處，才讓謝延如此，他脫口而出：「謝——」
「你是不是忘了該稱呼我什麼？」
謝延打斷林江樾的話，緩緩側過身，帶著高傲冷淡的眼神向林江樾看來。
林江樾微微一楞，接著他就感覺到下巴被一根冰涼的東西碰觸到，接著那東西微微使力，將他的臉擡了起來，他往下瞄了瞄，是那個雕刻著覆雜花紋的木質鞭子手柄。
林江樾：「……」
草，謝延還挺入戲？虧他剛才還擔心謝延會難過，結果都是白擔心了。
當然就是需要謝延這麼入戲，他們的行動才能順利進行。
為了防止露餡，他們從一開始就約定好，全程都維持這種主奴的做戲狀態。
之所以主人這個角色落到謝延頭上，是因為他來自帝星塞斯，除了需要偽裝性別，其余的壓根不需要裝。
無論是口音還是氣質都天衣無縫，甚至連花出去的錢都是真金白銀。
至於林江樾，以他對黑市的了解和靈活機敏，扮演既可以陪玩的奴隸又可以暗中化解麻煩的角色最為合適。
冰涼的木柄在林江樾敏感的下頜輕輕滑過，曖昧的動作讓他的喉結不由自主地滾動了一下。
林江樾努力使用精神力控制著自己五感之一的觸覺，使他不要被謝延的越界行為撩撥起某種情緒。
好在謝延及時放下了鞭子，林江樾松了一口氣。
他心想雖然事先有約定，但現在在屋內，這種戲也不用做得那麼足。
林江樾微微低著頭，輕輕喚道：「主人。」
謝延似乎滿意了，緩緩將鞭子收於袖中，冷淡道：「出去看看。」
謝延將女貴客的派頭演得惟妙惟肖，相信就是以前認識的人都認不出現在的他來。
林江樾幾乎都要懷疑謝延很喜歡現在的角色扮演了。
他按下滿腹吐槽，繼續假裝男奴與謝延出了酒店。
林江樾的計劃很簡單，謝延只要裝作空虛寂寞無聊的女貴客，然後他再將「女貴客」的需求散播出去，自然會有魚上鉤。
林江樾注意到，自從他們進了黑市，就一直在被人暗中觀察。
看來演了那麼久的戲，魚終於要上鉤了。
布萊克黑市的熱鬧不輸於瑞莫茨星主城，它也有餐飲店，不過這些餐飲店賣的都是非法食物，有一家店甚至可以明目張膽地聚眾「品嘗」一種名為「幸福天堂」的藥物，這種藥物為粉紅色的粉末，只需一點點，便能讓人興奮上天。正是因為這種藥物太容易讓人興奮，以前曾有人興奮過度，開槍亂殺人。
所以現在想品嘗「幸福天堂」，就必須接受強制管理，被店家關在小屋里，即使如此，依然有人趨之若鶩。
街道上還有許多染著五顏六色頭發，裝扮怪異的人舉著牌子到處走來走去。
「你想改變命運嗎？你想獲得新生嗎？你無法選擇過去，但可以選擇未來，把握機會，加入我們！」
「招藥物試驗對象，一天兩百信用點，若試驗對象因試驗死亡，其家屬可獲一萬信用點補償。」
「收十歲以下男童女童。」
「哨兵向導不應該存在，他們的出現是不正常的突變而不是有益的進化！他們的存在會威脅這個世界！」
「反對哨兵向導享受特殊待遇！這個世界是屬於普通人的！」
他們有的像是宣傳，有的就是簡單粗暴地招募試驗對象，還有公然販賣人口和指責銀河帝國哨兵向導相關政策的。
各種各樣的牌子構成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那兩個舉著抵制牌的人見到了裝扮與其他人明顯不同，身份應該很顯赫的謝延，立刻走到謝延和林江樾面前。由於謝延和林江樾身上佩戴著Top-F（Top Floor）酒店的貴客徽章，這些人不敢來招惹他們，只能用力揮舞著牌子，向上層人宣揚他們的理念。
「抵制哨兵和向導！」
謝延和林江樾這個等級的向導與哨兵，已經可以完全隱匿自己的精神力。低級哨兵無法發現他們，普通人更發現不了他們的能力。
這種「抵制哨兵向導」的觀念倒不是黑市獨有，在銀河帝國許多星球都有這樣的觀念，甚至在塞斯星也有一小撮這樣的人，所以謝延只是平靜地看了那兩人一眼，然後準備離開。
忽然那兩個舉著抵制哨兵向導牌子的人發出驚恐的尖叫，他們周圍的人被嚇到，如潮水般散開，只留下謝延和林江樾離他倆最近。
其中一人重重摔倒在地，身體縮成一團，雙手緊緊抱著痛得快要裂開的腦袋，臉色煞白，嗓子里發出痛苦的哀嚎：「啊啊啊！」
這人的同伴被嚇傻了，癱坐在地：「你、你怎麼了？」
其他人看不見他是被精神體攻擊，都以為這人是突然發瘋。
但謝延和林江樾看得很清楚，倒在地上的人正被一條蛇形精神體攻擊，巨大的蟒蛇死死纏繞著他的腦袋。
謝延微微皺眉，《哨兵向導管理條例》里嚴格規定哨兵只有在特殊情況才能對普通人進行攻擊，而這些特殊情況都被詳細羅列出來，目前的情況絕不屬於特殊情況之一。
躲在暗處的蟒蛇的主人顯然違反了《哨兵向導管理條例》。
如果林江樾謝延不出手，這個普通人肯定會死，但如果他們出手，身份就有可能會暴露。
就在這進退兩難之際，林江樾忽然鉆進謝延懷里，驚慌失措地喊道：「主人，這些人好可怕啊，我害怕。」
謝延立刻意會，他安慰地輕輕拍著林江樾的手臂，然後極其不悅道：「你們嚇到我的寶貝了。」
謝延佩戴了高級變聲器，可以輕易改變聲線，冷艷的女人聲音不輕不重地響起。
這時維持黑市秩序的人出來了，領頭的是一個C級光頭哨兵，身後則跟著四個手持熱武器的普通人。
光頭哨兵瞪了地上的蟒蛇一眼，那蟒蛇吐著蛇芯子，緩緩松開了地上的人，然後蜿蜒著爬向角落，角落里蹲著一個戴著帽子的哨兵，他眼神陰狠毒辣，看普通人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廢物。蟒蛇緩緩纏繞上戴帽子哨兵的身體，然後一人一蛇消失在黑暗中。
光頭哨兵的人動作迅速地清理現場，將那兩個被嚇傻的普通人擡走了。
「你們這不僅無聊，你們的人也不怎麼懂禮節。」謝延流露出十分不滿，隨時準備離開黑市的情緒。
林江樾攥著謝延的衣服，繼續演戲道：「主人，我們還是去其他地方玩吧。」
光頭哨兵幹笑兩聲，眼前的女貴客是他們在觀察的「大魚」，又怎麼會輕易讓她離開？
他立刻賠笑道：「實在是對不起，讓您和您的奴隸受到驚嚇是我們失職，為了表達我們誠摯的歉意，我們代天空之塔向您發出邀請，不知夫人是否賞光？」
天空之塔是布萊克黑市最神秘的地方，那里門衛森嚴，只有被天空之塔邀請的人才能進入。
能在黑市建立天空之塔的人，自然是背景實力雄厚，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組織大規模的人口販賣。
現在林江樾和謝延離他們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林江樾好奇地問：「那是什麼地方？」
光頭哨兵見多了像林江樾這樣受寵的奴隸，一般在這些奴隸受寵的時候，他們的主人會很包容，就像現在這位奴隸可以隨意插話。
光頭哨兵故意賣關子道：「天空之塔是整個第十二星區最好玩的地方，普通人可沒上天空之塔的權利。總之那兒可以保證讓夫人您盡興。」
光頭哨兵知道對像女貴客這樣的權貴來說，玩得舒心、刺激和滿意只是其一，他們更喜歡享受至高無上的特殊感。
「是嗎？」謝延斜睨光頭哨兵一眼，高傲道，「那我就去看看，希望不要還是那麼無聊。」
「那就讓我為夫人帶路吧。」光頭哨兵笑著讓出一條路。
在去天空之塔的路上，他們路過一個賞金獵人任務點，每條人命都明碼標價地掛了出來。
瑞莫茨星的執行官齊新的名字居然也在列，而位居懸賞榜第一的竟然是林江樾。
林江樾看到有人懸賞自己的人頭，一點都不驚訝，反而暗想，哦謔？他的人頭還漲價了？
謝延的視線在林江樾和齊新的名字上掃過。
光頭哨兵狀似無意地問：「這上面有夫人認識的人？」
謝延冰冷如刀的目光射向光頭哨兵。
這人是在試探他。
林江樾佯裝天真道：「主人，您是不是想找賞金獵人除掉您討厭的人啊？價格也不貴，還不如您吃一頓飯的飯錢多。」
光頭哨兵立刻道：「當然，只要夫人願意花點小錢，就能讓你厭惡的人消失。」
謝延冷漠道：「我討厭的人？恐怕我出得起價錢，你們這的人也殺不起。你們以為第一星域是你們這些雜魚可以隨意進入又可以輕松逍遙法外的地方？」
光頭哨兵哪去過第一星域，即使他是哨兵，也夠不到中央塔招收的門檻，他訕笑道：「夫人說得是，是我不自量力了。」
天空之塔位於另一艘飛船上，這艘飛船和林江樾謝延他們住的Top-F酒店遙遙相望，飛船頂部有一棟十二層高的建築，這就是黑市人都只能仰望的天空之塔。
天空之塔每層都有守衛，在入口處也有六名守衛把守，並有巡邏小隊在附近巡邏。也就是說普通人別說進入，就是靠近都難。
有光頭哨兵帶路，林江樾和謝延自然暢通無阻，同時在進入天空之塔的剎那，他們胸前的Top-F徽章變成了深藍色。
林江樾和謝延看了一眼變色的徽章。
光頭哨兵自豪地介紹道：「夫人，這個顏色的徽章代表您不僅是酒店的客人，也是天空之塔的客人，是布萊克黑市最尊貴的人。」
謝延不屑地嗤笑一聲，冷冷淡淡道：「還行。」
謝延的演技精到讓林江樾都要在心里鼓掌。
謝延越是這種高高在上的態度，不明勢力反而越恭敬，越相信他們真的來自第一星域。
他們跟隨光頭哨兵來到了天空之塔的最頂層，這是一間豪華賭場。
不過外面的賭場都是大圓桌，四周坐著賭客，這里卻不一樣，這間賭場分隔出了若幹個小包廂，每個小包廂的私密性都非常好。雖然從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況，但大部分包廂都有人進出，這說明來玩的貴客還不少。
「賭場？這有什麼意思，」謝延嫌棄地說，「還不是和外面一樣。」
光頭哨兵解釋道：「夫人，您有所不知，其他賭場賭的是錢，我們這里賭的是命。」
「賭命？」謝延慢條斯理道，「你們這的賭局是有點意思，但你們也配？」
「夫人您誤會了，當然不是賭您這樣的貴客珍貴的生命，而是其他人的命。」光頭哨兵說這話時臉上掛著笑，可這笑怎麼看都透著森然殘忍的氣息。
第35章 生死遊戲
林江樾和謝延不是剛踏出象牙塔的人， 且不說林江樾本就是在第十二星區長大，見多了這些明里暗里發生的骯臟醜惡之事，謝延也是長年在外執行任務， 多多少少聽過一些醜惡傳聞， 所以他們在聽到光頭哨兵的話後，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黑色鬥篷下，謝延的指腹摩挲過鞭子，指節微微泛白， 可他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地問：「哦？聽上去倒是有點意思，說說看怎麼玩？」
「在我們這個賭場最受歡迎的便是「命運之輪」的遊戲。」光頭哨兵按下操控器， 一面全息投影介紹屏出現在林江樾和謝延面前。
一座雜草叢生的荒廢城市出現在林江樾和謝延面前。荒城面積很大， 但從天上俯視下去，整座城市其實被劃定出了一部分區域，全息投影里的人只能在這片區域里活動。
衣衫襤褸的女人在瘋狂奔跑， 她衣服背後寫著「65號」， 頭頂也懸浮著「65號」的光標， 她時不時回頭滿臉驚恐地看向後方。
一個男人手持斧頭，表情猙獰地追逐著女人，男人頭頂的光標顯示的是「70號」。
旁邊一棟廢棄的樓中， 手持槍械的3號男人突然開槍掃射。
女人慘叫一聲， 全身都被打出了窟窿，她的表情定格在驚恐和不甘上，隨後身體直直倒了下去， 鮮血從窟窿中流出。
65號死亡。
手持斧頭的70號男人見狀，趕緊往回跑， 但人哪跑得過子彈， 他也中槍倒在血泊中。
70號死亡。
林江樾眼睫微動， 他認出這逃跑的女人和手持斧頭的男人是資料里的失蹤者之二。
接著全息投影畫面一轉，一幕幕血腥殘忍的「遊戲」畫面出現在林江樾和謝延面前。
這里面有人追逐人的獵殺遊戲，也有猛獸追人的獵殺遊戲，還有走錯一步就死無葬身之地的逃生遊戲。
每個參與者都被無形的手操控著，命不由己。
光頭哨兵介紹道：「相信夫人您看了全息投影，就知道我們這賭局賭的是誰的命了。每局遊戲都有八十人參加，由於每次遊戲發生的情況不同，所以比賽時長也會不一樣，如果您累了，可以隨時去休息。」
林江樾看到那個3號男人的槍是被人空投下去的，他注意到了，謝延自然也注意到了。
謝延問道：「為什麼3號可以獲得武器？」
這些遊戲的輸贏顯然靠的不只是參與者本人。
光頭哨兵笑道：「這就是我們這個遊戲最有趣的地方了，您觀看遊戲的過程中，如果有喜歡和欣賞的選手，可以選擇幫他買武器、藥品和食物，之後如果您覺得無趣了，可以隨時收回這些獎勵，也可以給他制造麻煩和困難。有蠻多客人享受這種給予之後再奪走的快樂，當然也有客人享受自己賭的人獲得冠軍的快樂。每場遊戲里，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就是冠軍。」
「冠軍會怎麼樣？」
光頭哨兵模棱兩可道：「他可以獲得獎勵。」
林江樾和謝延注意到光頭哨兵說的是冠軍會獲得獎勵，但沒有說到冠軍會被送走。
也就是說這些獲得獎勵的「冠軍」能不能活著出去都是一個問題。
「只要您願意，您也可以出錢修改遊戲規則。之前有一位客人就在一開始將遊戲隊伍分成了一隊和二隊，先是讓這兩隊互相攻擊，決出勝利的一隊，然後再讓獲勝的一隊隊員互相殘殺，剛剛還是隊友的人轉瞬就成了敵人，那場遊戲過程非常精彩。」光頭哨兵眉飛色舞地說，「總之在這場賭局里，您就是掌握這些人命運的神，擁有生殺大權。」
謝延淡淡地陳述事實：「其他包廂里的那些人也有。」
將戰場當作遊戲，用人命做賭注，坐在包廂里下注的人可以予人生、予人死，不僅他們能享受到刺激與快樂，錢也會源源不斷往外送，流入天空之塔。
光頭哨兵沒有否認，而是客氣地轉移話題：「剛才因為我們工作不力，讓夫人您受驚了，為表達我們的歉意，特意向夫人您送上一瓶療傷藥劑，待會兒觀看遊戲時，您可以對您看中的選手施以恩賜，讓他逃過一劫。」
光頭哨兵繼續道：「待會兒遊戲開始後，在座位一側會出現「命運之輪」，療傷藥劑就在「命運之輪」的收藏包里，另外在「命運之輪」里還有豐富的物資，您都可以購買。」
謝延冷淡道：「知道了。」
「夫人，我們這里還提供「幸福天堂」，請問您和您的奴隸是否需要來一點助興？我們這的「幸福天堂」可比外面的純凈多了，保證能讓您享受到極致的快樂。」
「啪」，謝延的鞭子狠狠穿過全息投影，全息投影被外來的力量影響，畫面出現了水紋一樣的波動，畫面里那些人的面孔和身體頓時扭曲起來。
全息投影不是實物，鞭子在空中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響。謝延冷冷的目光掃向光頭哨兵，強悍的氣勢如同利鞭甩來，讓光頭哨兵的心神都不由一震。
「我享受的是掌控欲望而不是被欲望掌控。」謝延擡著下巴，傲然地看著光頭哨兵，「以後別拿這些臟東西來問我。」
「明白明白，是我冒昧了。」光頭哨兵忙不疊道歉。他的視線在謝延手上掃過，心里不由閃過一絲疑惑：這客人明明是女人。
但她的手未免太男性化了一點，手指上甚至還有細小的傷，這實在不像位高權重的夫人應該有的手。
光頭哨兵的視線停留時間很短，但還是被謝延注意到了，他不悅道：「你的狗眼在看什麼？」
光頭哨兵聽出女貴客似有生氣之意，立刻道歉：「我只是被夫人的氣魄鎮住了，眼睛才一時不知該往哪兒看，冒犯夫人了，是我的不對。」
謝延冷哼一聲，無形的威壓如同潮水一般幾乎將光頭哨兵淹沒。
光頭哨兵低著頭，大氣不敢喘，他能感覺到自己正被這位女貴客審視。
「聽說哨兵的五感很敏銳，你覺醒了哪幾種五感能力？觸覺？聽覺？」謝延慢條斯理不帶一絲感情地說，「如果是覺醒了觸覺能力的哨兵，是不是可以更好玩？」
始終低垂著眼簾秉持著做奴隸的本分且五感能力全部覺醒的林江樾：「……」
他是不是多心了？他怎麼覺得謝延意有所指，好像想借機報覆他？
光頭哨兵擦了擦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打從這女貴客帶著男奴隸出現在黑市，所有人都知道她有獨特的嗜好，不過他可沒興趣當女權貴的男奴隸。
正當光頭哨兵糾結該如何回答才能不得罪客人時，林江樾忽然說話了。
「主人，您不想要我了？」林江樾撲到謝延懷里難過地問，「是我沒有滿足您嗎？」
一個男人撒嬌的畫面很容易讓人生理不適，但林江樾撒嬌卻可以做到一點不違和。
「兩個一起玩，不好嗎？」謝延的皮鞭輕輕滑過林江樾的背脊。
雖然隔著衣服，但堅硬的木柄摩擦皮膚的感覺還是很強烈，林江樾露出順從的笑容：「好啊，當然好啊，主人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只要您高興就行。」
他說著便將謝延壓向寬大的沙發，謝延抱著他順勢坐進沙發里。
兩人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光頭哨兵想走又不敢走，生怕女貴客還有其他吩咐。
這時謝延擡起眼簾，冷冷掃了光頭哨兵一眼：「我對你沒興趣，滾。」
光頭哨兵如蒙大赦，連忙退出包廂。
林江樾趴坐在謝延懷里，腦袋枕在他肩頭，兩人姿勢親昵。
從外人的角度來看，這兩人似乎是在做一些事。
然而林江樾只是在謝延耳畔，用極輕的聲音道：「我看您挺適合，也挺享受的嘛。」
他語焉不詳，語氣曖昧，不過謝延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
「適合」是指適合女貴客這個角色，「享受」是指享受這種變態人設。
林江樾的調侃沒有挑起謝延的一絲怒火，對方反而非常平靜地問：「你呢？」
林江樾：「……」
他這不是挖坑給自己跳嗎？
謝延演技精湛，他的演技也不賴啊，要是說謝延很適合很享受現在的角色，那他豈不是也很享受奴隸這個角色？
林江樾被謝延反將一軍，有片刻楞怔，但他眨了眨眼，很快就恢覆從容的神色。他突然起身，將謝延抱起，換了一個方向坐在沙發里，然後讓謝延坐在他身上。
「我覺得這個姿勢更適合我們，反正我挺享受的，就是不知道主人對我的表現滿意嗎？」林江樾挑釁地看著謝延，不過他在那雙沈穩寧靜的黑眸里看不到任何情緒波動。
林江樾扶著謝延的腰時，手肘碰到了他腿上冷硬的金屬。
是槍。
林江樾挑了挑眉。
光頭哨兵退出包廂前看到的最後一幕便是這奴隸大膽地將主人抱了起來，心道這主仆兩人玩得還挺花。正是這兩人的姿勢，讓他打消了對女貴客性別的懷疑。
光頭哨兵不知道的是，他看到的全是林江樾和謝延的表演罷了。
在包廂門被關上後，林江樾還未來得及有所動作，就見謝延拔出了腿上的槍，然後將冰涼的槍口指向了他珍貴的腦袋。
涼薄的唇微動，無情的聲音響起。
「滿意。」
林江樾輕快笑道：「嘴上說著滿意，手上用槍指著我，您的滿意真別致。希望那家夥不會再懷疑你的性別了。」
「無礙。」謝延冷漠地站起身，似乎是不怕被對方看出破綻。
謝延緩緩收起槍，問道：「你從荒城看出什麼了？」
——
包廂外。
「喲，出來了？」嘲諷的聲音在角落處響起，一條蟒蛇緩緩遊了出來。
光頭哨兵見是蟒蛇哨兵，立刻釋放出了自己的精神體——一條眼鏡蛇，雖然眼鏡蛇的體形比蟒蛇的小，可毒性不低。
兩條蛇嘴里發出「噝噝」聲，對峙著。
光頭哨兵皺眉道：「你今天做的事有點過分了，死了那兩個普通人倒沒什麼，要是驚擾到貴客，X先生不會放過你。」
「嘁。」蟒蛇哨兵毫不在意地說，「那兩個貴客也就是兩個普通人，有什麼好怕的？」
「是有錢的普通人。」光頭哨兵糾正道，「僅這一點就足夠了。」
「你的奴性是不是刻在骨子里的？你忘了？你現在是哨兵，不是普通人，就里面那種普通人，就算再有錢，你想殺他們也是分分鐘的事。」
「我只執行X先生的命令，不像你那麼嗜殺。」光頭哨兵在離開前提醒道，「你老實點，你再瞧不起這些人，也別對這里的客人出手。」
蟒蛇哨兵攤攤手：「行、行。」
在光頭哨兵離開後，蟒蛇哨兵啐了一口唾沫，道：「裝模作樣，不就是運氣好，拿了一個冠軍然後被選中成為哨兵罷了，在老子頭上作威作福。」
作者有話說：
小林林和謝隊長蠻適合玩遊戲的，嘿嘿；
伏筆一點點鋪展出來啦——
第36章 強取豪奪
包廂內， 林江樾回憶著那座荒蕪城市的細節，在腦海里搜尋一番後，並沒有結果， 他遺憾道：「第十二星區有太多這樣的小行星， 我一時還真分辨不出那座廢城是哪個小行星上的，而且知道他們的遊戲地點也沒用，從其他遊戲畫面來看，遊戲地點應該是隨機的。」
謝延沈默半晌又問道：「布萊克黑市以前就有這樣的遊戲？」
林江樾搖頭道：「據我所知， 以前黑市比較流行的是角鬥，估計那些人看角鬥看膩了， 就開發出了這種新遊戲。」
角鬥就是兩人對決， 一開始並不需要拼命殺死對方，可慢慢的，角鬥也變成了鬥命， 至於現在， 這種鬥命遊戲明顯又升級了。
「反正目前還算是好的消息是我們可以確定要找的那批人都被綁到了這里， 壞消息就是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活著……」
林江樾和謝延都陷入沈默，最後還是林江樾先打破了這種沈默：「我出去看看，你留在這觀察？」
謝延微微頷首。
林江樾正要開門時， 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謝延依然很冷淡的聲音：「小心。」
林江樾沒有回頭， 只是擡手揮了揮，輕松道：「這種鬼地方，我可混得遊刃有余。」
這話說得輕巧， 背後的隱情卻沈甸甸的。
謝延的黑眸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波動。
林江樾一跨出那道門就完全變了個人，無論是形象氣質還是動作神態都與林江樾本人大相徑庭， 旁人哪還看得出他就是那個讓星際海盜聞風喪膽的哨兵。
他就像一只剛離開巢穴的小鳥， 好奇地四處打量， 走路時還故意一頓一頓的，看起來好像剛經歷過一場激情大戰，導致他現在身體略微不適。
林江樾一出包廂就遇到了那個蟒蛇哨兵，對方不懷好意地盯著他，一條蟒蛇慢慢爬到了林江樾腿邊，冰涼光滑的蛇皮貼著他的腿肚子滑動。
這要是平時，林江樾早就放精神體出去一爪拍昏這家夥的蟒蛇了。
不過他此時只是一個普通人，還是一個奴隸，所以他只能裝作看不到蟒蛇。
他動了動腳，然後怕冷地縮了縮肩膀，再擡頭看了看冷氣出風口。
蟒蛇哨兵看他這副傻樣，發出不屑的冷哼。
「先生。」光頭哨兵忽然出現。他剛才雖然已經離開，但一來他知道蟒蛇哨兵還在，二來他本來就負責巡邏，自然一直在這附近轉，當他看到蟒蛇正貼著渾然不知的林江樾遊走，便快速走了過來。
光頭哨兵一現身，那條蟒蛇就爬走了。
林江樾裝傻道：「咦，一看到你就沒那麼冷了。」
光頭哨兵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夫人是有什麼需求嗎？您不用出來，在里面也可以叫我們。」
因為林江樾是女貴客寵愛的奴隸，所以光頭哨兵也很客氣。
蟒蛇哨兵見不慣他這樣，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帶著自己的蛇離開。
「哦，不是。」林江樾小聲地說，「其實我是去幫主人物色新目標的。」
光頭哨兵嘴角抽了抽，顯然是想起了方才發生的不太好的事，但為了搭話，他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方才還要謝謝你幫忙。」
林江樾上下打量著光頭哨兵，哈哈笑道：「我家主人不喜歡光頭，剛才是逗你玩。」
光頭哨兵也不尷尬，而是笑笑道：「當然，我這樣的人怎麼能入夫人的眼。我也看得出夫人很喜歡您，怎麼還需要您出去物色目標呢？」
林江樾開啟酒店配置的徽章通訊器，故意拖長了音調苦惱道：「我家主人啊就是有時太猛了，你以為她只用鞭子嗎？」
光頭哨兵配合地笑了笑：「想來夫人會的很多。」
林江樾賤兮兮地說：「那是必然的，真的是又痛又爽，雖然我也能感到極致的愉悅，但我一個人吃不消。」
屋里正在研究「命運之輪」的謝延：「……」
「我就是想找點人來分擔我的快樂，不過我家主人玩的花樣你也懂……」林江樾故意沒有遮擋身上的紅痕，光是從他手臂和頸子上觸目驚心的紅痕就能知道這位夫人多會玩。
光頭哨兵了然，看來眼前這男奴隸不僅僅是深得寵愛的性寵，也算是個中間人。
「我家夫人要求很高，你們這有沒有那種地方？讓我去看看。」
「有，當然有。」光頭哨兵笑道，「而且我們這的人都是被調教好的，保證讓夫人舒心。」
「哦？在第幾層？只要能讓我家主人舒心，你懂的……」林江樾慢慢放出誘餌。
「第七層，不過先生要去那，還要先戴上面具。」光頭哨兵示意手下遞上一副貓面具。
貓這種生物，既可以軟綿綿也可以兇巴巴，還帶著一絲狡黠，的確很適合林江樾。
林江樾看到面具上的圖案，先是楞了楞，然後微笑著接過：「搞得這麼神秘啊。」
「這也是為了讓客人們盡情享受的同時，還能保證隱私。先生，我就不送您下去了，您放心，在這沒有人敢對您不利。」
「我明白，正好我也可以隨便看看，你們這還挺有意思的，我家主人還算滿意。」林江樾繼續拋誘餌。
「夫人滿意就好。」
天空之塔每一層都是權貴富人的遊樂場，這里的遊戲超乎人的想象。
林江樾下到第九層時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極像之前離開賞金獵人小隊的小六，也就是那個被林江樾擊潰自信心的哨兵。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
林江樾感到古怪，然後悄悄跟著那身影進入了第九層的遊樂場。這一層遊樂場的中間是巨大的圓形玻璃柱，上層被打造成樹林的模樣，下層則是水池。
林江樾不動聲色地跟著那身影，現場燈光突然一暗，他不能輕易使用哨兵的能力，只能靜待燈光再次亮起。
「歡迎各位來看今天最精彩的表演！」
廣播里的話音一落，燈光再次亮起，可是那個疑似小六的人已經消失在林江樾的視野里，他四處張望，未能找到熟悉的身影。
林江樾只能暫時放棄。
就在這時，玻璃圓柱里的樹上出現了長著翅膀的鳥人，他們擠成一排，站在樹上唱著歌。鳥人無論男女，聲線都十分尖細，歌聲算不上特別好聽，但和人的歌聲相差很大，所以很受歡迎。
樹下則是那些長著鳥腿的鳥人在跳舞，纖細的鳥腿無法支撐人身體的重量，他們只能強撐著站穩，可身體還是控制不住地搖晃，有一種搖搖欲墜感。
這種可憐兮兮的脆弱引來了現場客人的大笑，還有客人隨手指了一個鳥人，那個鳥人便被帶到這客人身邊，供這位客人滿足獵奇心地觀賞逗弄。
水池里則是一條人魚，他臉頰直至頸部都長著魚鰓，讓他足以在水里生活。他驚慌失措地遊動著，在周圍人赤裸裸的目光中，四處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可這圓形玻璃柱是三百六十度展示的，無論他怎麼躲，都無法躲開那些人獵奇的視線。
林江樾看著這些鳥人和人魚，眸子里湧動著晦暗的情緒。
人魚察覺到在場的人里有一個人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慢慢向林江樾遊了過來。
林江樾立刻意識到他這樣很容易露餡，於是裝作和其他人一樣，露出那種獵奇又殘忍的眼神，像看一件商品一樣地看著人魚。
人魚立刻後退，並朝林江樾齜牙。
林江樾看到人魚的牙齒已經不像人類的，而是完全地變成了魚類的，兩排尖銳的牙齒上有幾個缺口，顯然是掉了幾顆牙齒。
突然人群中傳來慘叫聲，林江樾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見到剛才那個鳥人纖細的腿骨被客人折斷，虛弱地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周圍人一點也不在意鳥人遭受的痛苦，反而蹲在地上好奇地看著與人腿不一樣的鳥腿。
林江樾的手指緊緊攥成一團，指關節泛起了白色。
那條人魚忽然朝玻璃墻狠狠撞去，「砰」的一聲巨響嚇到了在場的客人，但人魚仿佛不知疼痛，繼續瘋狂地撞擊著玻璃墻。
有的客人被嚇到，拔腿就想走，不過馬上就有一道機械的電子音安撫道：「請各位客人安心，這種特制玻璃扛得住十噸重壓。」
在場的人聞言，隨即松了一口氣，那人魚還在撞擊著玻璃墻，那位點了鳥人的客人戴著老虎的面具，他提著鳥人走到玻璃墻邊，那人魚撞得更瘋了。
他們明白過來，原來這人魚是想救鳥人，他們哈哈哈大笑起來，笑這人魚的瘋狂，也笑這人魚的不自量力。
林江樾靜默地站在人群中，看向那些戴著面具的人，覺得他們更像沒有人性的獸類，或者……連獸都不如。
人魚的血染紅了水池，鮮紅的血水中，那個人魚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樹上的鳥人見狀，紛紛跳了下來，圍在水邊嘰嘰喳喳地叫，他們已經說不了人話，但從叫聲和表情中可以感受出他們很擔心人魚。
雖然隔著厚厚的玻璃墻，可林江樾仿佛能嗅到水中的血腥味，這味道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的眼皮一直在跳動。
徽章通訊器里傳來冷艷高貴的女聲，平靜中透著沈穩。
「寶貝，嚇傻了？」
林江樾回過神，望向墻角的監視器，想來是這里的表演也被同步直播到了第十二層。
謝延冷聲道：「我交代你的事完成了嗎？」
林江樾收斂心神：「我怎麼會忘記？我這不是正在幫主人物色嘛。」
「我對這些不人不鬼的東西可沒興趣，你到底是出去玩的，還是幫我辦事的？或者說你想變成和他們一樣的生物？」謝延的語氣充滿了只是將林江樾當成玩物的不屑。
林江樾立刻認錯道：「主人您別生氣，我這就去。」
林江樾快步離開第九層遊樂場，他的步伐非常匆忙，沒有再回頭看一眼被血染紅的水池。
天空之塔第八層其實就是一個奴隸交易市場，只是比起外面的奴隸，這里的奴隸長相更為精致，打扮得更為漂亮。他們全是明碼標價的商品，安安靜靜地坐在玻璃展櫃里，眼神呆滯，神情瑟縮。
林江樾打量著這些奴隸，這些奴隸對上他的視線，有的惶恐地躲得更遠，有的則大膽賣力地扭動著身體，似乎希望早點被買走。
林江樾抿了抿嘴唇，他的秩序區里不僅居住著像賞金獵人小隊和洛之嵐這類找上門的人，還居住著很多他打敗星際海盜時，順手救來的人。那些人如果沒有被救，大多也會成為天空之塔里的商品。
可惜他再厲害，也救不了所有人。
「喲，這是哪個小奴隸跑出來了？」不三不四的調戲聲在林江樾耳邊響起。
林江樾看了過去，見到一個戴著犀牛面具的男人。這個男人有一雙黑色的眼睛，顯然來自於第一星域，甚至來自於帝星塞斯。
林江樾冷冷看了對方一眼，正好看到犀牛男身後跟著的工作人員模樣的人，這人應該是和光頭哨兵一樣的職位，可對方一直不出手制止，顯然是在試探他。
林江樾立刻收斂眼底的冰冷，轉而流露出不安的情緒。
犀牛男似乎很欣賞眼前這小奴隸的倔強：「挺不錯嘛，比起那些被鎖著的奴隸，你可帶感多了，你多少錢？」
犀牛男操控著通訊手環，已經準備買下林江樾。
林江樾低下頭，帶著一點害怕的意味道：「先生，很抱歉，我有主人。」
犀牛男似乎囂張跋扈、強取豪奪慣了，完全不在意地說：「有主人又怎麼樣？我看上的奴隸，你主人還敢不轉給我？」
林江樾瞥到犀牛男胸口別著一枚紅色的飛鳥徽章，很像傳說中的鳳凰。
難道這人是那個人口販賣組織「鳳凰」的客人，或者他本身就是「鳳凰」的人？
林江樾轉念一想，不對，擁有黑瞳的大多出身比較好，加入什麼組織不比加入邊陲星區的星際海盜組織強？而且從對方不差錢的態度來看，大概率是「鳳凰」的客人。
林江樾思索間，犀牛男已經獰笑著向他伸出了手。這手保養得極好，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人才能擁有的，但這樣一只沒有瑕疵的手卻令人作嘔。
林江樾聞到犀牛男手上有淡淡的人血味和火藥味。
林江樾強忍著把犀牛男打穿的沖動，往後退了一步，佯裝慌張地說：「先生，您這樣做不太好吧。」
他表面有多害怕，心里就罵得有多兇，那光頭哨兵說話真是放屁，還說他戴著徽章就不會有危險，結果呢？轉角就遇傻逼。
這里的人再不阻止，別說眼前這犀牛男，就是整個天空之塔他都給打爛！
作者有話說：
推劇情線好難，寫的磕磕巴巴，因為要把好多地方的伏筆歸攏在一起了QAQ，真的是修修改改又三年，我還調了個六點半的鬧鐘就起來碼字了！然後又去上班。
第37章 讓你亂玩
在林江樾快要被犀牛男碰觸到時， 他的通訊器里傳來女人冷傲略帶怒氣的聲音。
「這就是你們天空之塔的待客之道？一而再再而三的輕視我？」
林江樾的手指不輕不重地點著通訊器，剛才遇到犀牛男的時候，他就已經打開通訊器。這種時候他不方便發難， 但謝延可以。
位於犀牛男後方的工作人員立刻阻止道：「犀牛先生， 這位貓先生也是天空之塔的客人，您如果想要一個奴隸，大可以在第七層挑選，晚上我們會將這些奴隸送到您房間， 供您享用。」
他說罷又看向林江樾，語氣恭敬但是是對著林江樾的通訊器：「夫人， 我很抱歉， 讓您的人受到驚嚇是我的失誤。」
「失誤？你們工作可真多失誤。」謝延冷哼道，「回來！」
這一句「回來」自然是對林江樾說的，畢竟這里的人可沒有是非觀念， 萬一犀牛男強行對朝林江樾出手， 那就完了——犀牛男完了， 他們的計劃也完了。
犀牛男雖然未再有進一步的不軌之舉，可他油膩的眼神始終黏在林江樾身上，充滿了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的欲望。
林江樾對上犀牛男的眼神， 對方眼神渾濁骯臟， 令人反胃，明明都是黑眸，差距怎麼就那麼大？
他離開時聽到那工作人員還在向犀牛男賠禮道歉。
「沒勁， 你們這的奴隸都沒勁。」
「犀牛先生，您說的是， 我們馬上改進， 保證您下次來時會有一些不一樣的奴隸。這幾天您可以養精蓄銳， 過幾天就是您最喜歡的狩獵遊戲了，這次我們在原有的獵物中又增加了部分特殊獵物，祝您到時大發神威，狩獵成功。」
「能有多特殊？」犀牛男懷疑道，「別光說大話。」
「正好他們現在在第九層靜養，我可以帶您過去看看。」
提前欣賞獵物也是這些客人可以享受的特權之一。
林江樾聽到「狩獵遊戲」四個字，心里正升起一絲疑惑，又聽到他們提起「第九層」，這不禁讓他把「第九層」和剛才那個與小六極為相似的人聯系在一起。
如果那個人真是小六，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又和第九層有何關聯？
雖然當初小六和林江樾發生過一些事，兩人有隔閡，但林江樾不太相信在外遊歷的小六會加入布萊克黑市，成為施惡者之一，如若連小六都成為受害者，那他更要弄清楚……
林江樾心中有許多疑惑，不過他不能再磨蹭下去，否則會引起對方的懷疑，就在為犀牛男帶路的工作人員警惕地看向他的背影時，他加快離開的步伐。
直至林江樾消失在通道另一頭，工作人員這才放心地收回視線，然後帶著犀牛男往第九層去。
犀牛男還對林江樾戀戀不舍，不過這小奴隸的主人聽上去脾氣還挺大。
「那女的聲音聽著耳生，我之前沒見過？」
工作人員解釋道：「她與您一樣，都是從第一星域來的，是我們的新客人，最近剛到第十二星區來玩。」
「哦？那說不定我還認識她？」犀牛男為難地說，「哎呀，那可就不好辦了，我這人雖然愛搶人吧，可也不好搶認識的人的。」
工作人員笑道：「都是緣分，說不定過幾天她會跟您一起狩獵呢。」
犀牛男不放心地說：「那你們可要查仔細這人的身份了，別讓混進來，我可不想惹上什麼麻煩。」
「您放心，不確定之前，我們肯定不會帶這位客人去狩獵遊戲的。」
——
林江樾離開第七層時，特意從另一側的通道離開，然後裝作不認識路的在第七層晃蕩了一圈，實際上他是觀察這一層的布局。
由於天空之塔是一座圓柱形的建築，上下差異就不會很大，而且逃生通道的位置肯定是固定的。
所以只要他摸透了這一層，就可以推測出其他樓層的大致情況，方便接下來的行動。
就這樣，他花費了一些時間才回到第十二層，在第十二層入口他遇到了光頭哨兵。
光頭哨兵主動上來打招呼：「貓先生，您回來了？沒有買到合適的人嗎？」
林江樾覺得光頭哨兵應該是知道剛才第七層發生的事的，不過對方故意不提，免得再觸他的怒火。
林江樾陪著裝傻，他嘆氣道：「那些人好是好，可惜我家夫人不太喜歡那樣的。」
這里的奴隸都是按照流行標準打造的，全都是長相可愛，偏軟綿綿、嬌滴滴款。
「那些人都太呆滯了，我家夫人喜歡幹凈的、烈的，這樣她才能享受掌控的快感。」
這點倒符合女貴客一直以來的做派。
光頭哨兵揣測道：「夫人是想要剛送來的新人？不過那樣的人沒有好，恐怕……」
林江樾哂笑一聲。
光頭哨兵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對夫人來說，這些都是小意思，那不知夫人想要買幾個人呢？」
林江樾笑著拍了拍光頭哨兵的肩，得意道：「看到我們開來的那艘飛船了嗎？你們有多少人，我們的飛船都裝得下。」
饒是見多識廣的光頭哨兵也露出震驚的表情，你們這是要玩什麼啊？
包廂內的謝延手指輕輕拂過胸前的徽章，外面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林江樾仗著做任務在外面玩的飛起，各種編派他。
「畢竟回程的路漫漫，多點樂子也好，等回到第一星域，還不知道能留下多少人呢，再說我家主人還要帶點禮物回去給朋友啊。」林江樾已經不是在暗示而是在明示了，他們要買很多人，是大單，就看對方上不上鉤了。
光頭哨兵恍然大悟，並自我腦補道：「是不止夫人一人有這需求？」
第一星域是銀河帝國的權力中心，在那想要綁一個人可不容易，更別說綁一群人了。
否則這些權貴也不會大老遠的跑來第九星域的第十二星區玩，就是因為這里算半個法外之地。
林江樾露出神秘的笑容：「我可什麼都沒說。」
林江樾越是這個態度，光頭哨兵越是覺得自己猜對了。
這麼看來這位女貴客是一筆長期的大生意。
「在外面閒聊什麼？」謝延出來的時機恰到好處，讓林江樾下的魚餌吊在一半，他冷冷掃了林江樾一眼，「我發現你最近是越來越不聽話了。」
林江樾忙低眉順眼道：「主人，您別生氣，我這不是再和光頭哨兵商量怎麼滿足您的需求嘛。」
謝延冰刀子一樣的眼神掃向光頭哨兵：「他有什麼用？剛才如果我不阻止，我的奴隸是不是還要拱手讓人，雖然我不在意這麼個東西，可除非我不要了，要不然誰也別想帶走。」
光頭哨兵立刻道歉道：「夫人，我保證不會再讓那樣的事發生。」
「你的保證連屁都不如。」謝延自己的奴隸被人覬覦的不悅表演到極致，佯裝憤怒地拂袖而去。
林江樾看了一眼決絕離開的謝延，又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的光頭哨兵，心想這事應該差不多成了。
雖然執政官齊新拜托他們調查的是那一百多個失蹤者的去向，可在天空之塔也有很多苦難之人，以他和謝延的能力，他們當然可以馬上救下眼前這些人。
可是救人容易，怎麼帶出去卻是個問題，只有鏟除幕後黑手，才能真正救這些人。
自從潛入天空之塔，整件事就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
林江樾忽然明白，或許齊新真正的目的也在於此，他不僅想救那一百多個人，還想救更多的人。
可是一個不受重視的邊陲星球的執政官，無憑無據怎麼能撼動第一星域的權貴，甚至齊新想鏟除布萊克黑市都做不到。
謝延看穿齊新的目的了嗎？
林江樾不由看向謝延，黑紗掩藏了謝延的面容，卻無法掩藏他黑眸中磐石一般的堅定以及寶石一般明亮的光。
他們出了天空之塔，到了布萊克黑市的集市上，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意味著他們很難被監聽，所以林江樾終於可以放松點了。
正是這時，他看到身邊的人忽然停下腳步，那雙黑色的眼睛望了過來。
「以前做任務時我也迷茫過……」
林江樾微微一楞，又聽謝延繼續道：「可後來我明白，只要朝著一個目標，就不會迷茫。」
林江樾聽出了謝延的言外之意，從謝延答應接下這件事開始，他就已經不在意幕後黑手的能量有多大，這里面會有多危險，齊新的目的又到底是什麼。
他只有一個目標：救人。
林江樾莞爾一笑，謝隊長還挺傲啊，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慌。他也希望謝隊長這把帝國利刃可以割破濃重的黑暗。
林江樾忽然又道：「你是不是使用能力偷看我在想什麼？」
「沒有。」謝延其實只是看出了林江樾冒出了很多想法。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謝延沒有解釋，而是道：「沒有你的配合，我無法偷窺你的精神世界。」
「你這是在誇我厲害？」林江樾輕快地說，「哈，誇人就直接點，別拐彎抹角。」
「別多想。」
「你有沒有覺得你現在的話比以前多了？是不是扮演遊戲引出你真實的一面了？悶騷哦？」
謝延冷淡地看了林江樾一眼，林江樾卻笑得更開心，還美滋滋地「偎依」進了謝延懷里，謝延：「……」
「主人，您不生氣了吧？要是您還生氣的話，回去後就盡情懲罰我吧。」林江樾倒不是扮奴隸扮上癮，而是用這身份調戲謝延分外好玩。
謝延微微垂下鴉羽似的眼睫，視線落在林江樾特意做出來的毛茸茸的卷毛腦袋上，冰冷的眸光中似乎又多了一絲其他的意味。
林江樾和謝延回到酒店。
林江樾看到謝延依然很謹慎，再次將房間內掃描了一遍，確定安全後，他才聽謝延問道：「你確定他們會上鉤？」
「如果他們不想失去你這條大魚，肯定會上鉤，不出意外，明天他們就會來聯系你，帶你去見他們的老大。」林江樾語氣輕快，像沒有骨頭一樣躺在了沙發上。
「嗯。」謝延掀下鬥篷，露出利落的黑色短發。
男人穿裙子本來應該很不協調很奇怪，可謝延長期鍛煉，身上沒有一絲贅肉，身材精壯卻不壯碩，加上脖頸修長，肩背筆挺，所以穿上黑裙不僅不怪異，甚至還有種神秘高貴的味道。
林江樾本來躺在沙發上吃水果，見謝延脫了鬥篷，目光不由自主被謝延吸引，他戲謔道：「主人，您還是這樣好看點，用個什麼詞來說去了……嗯，就是有種欲語還休的美，還讓人欲罷不能……」
「是嗎？」謝延轉過頭看向林江樾，冷淡的目光透著一絲危險的氣息。
林江樾覺得這次謝延的反應好像有點不對勁。
謝延慢條斯理地詢問：「玩得很花？」
謝延慢慢靠近林江樾，指腹摩挲著鞭子上的花紋：「很猛？」
「你吃不消？」
林江樾的笑迅速凝固在臉上，他看著步步逼近的謝延，暗道一聲「不好」，立刻轉身翻過沙發，肩膀卻被謝延一把按住，然後用力拽了回來。
林江樾被狠狠拉回了柔軟的沙發上，面向謝延，仰視著對方。
謝延壓向林江樾，並撐開兩只手將他困在沙發上，黑色眼眸深深地凝視著林江樾，溫熱的呼吸拍打在他臉上。
「但你很爽很快樂？」
謝延的聲音還是那麼冷，可林江樾卻覺得他的聲音仿佛在耳畔邊炸開，讓人的心弦都在發顫。
林江樾：「……」
作者有話說：
嘿嘿，讓你亂撩
第38章 主人謝延
林江樾的背幾乎是貼在沙發上， 他已經無處可退，只能仰著頭看著謝延。在那雙黑眸里，他還是看不到任何多余的情緒， 不是玩笑， 也不是質問，好像只是簡單地覆述他說過的話。
謝延的眼神冷冷淡淡，猶如冷冰冰的冰刀，輕輕劃過他的皮膚， 被劃過之處感到一絲絲涼意，可過了片刻， 寒冷之處慢慢升起一絲灼熱。
謝延的視線每落到一處， 林江樾就感覺那里變得奇怪起來。
從林江樾的視角，他可以看到謝延性感的下頜線，完美得無可挑剔， 他順著謝延的臉部輪廓往下看， 只見謝延修長的手指正把玩著黑色的鞭子。
林江樾：「……」
壓在林江樾上方的身體緩緩靠近， 極具壓迫感，他周邊的氣息仿佛都被謝延掌控著。
他們距離非常近，林江樾終於可以看清謝延眼里有什麼了。
是他自己， 一個略微有些緊張的自己。他的喉結不由自主地滾動了一下。
他的小動作沒有逃過謝延的眼睛， 然後他看到謝延挑了挑眉，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讓林江樾心臟漏跳一拍。
「你緊張？」
低沈的聲音飄過耳畔時，像是柳葉條兒撓過耳廓， 讓人心癢癢的，接著林江樾感覺到冰涼的東西貼上了臉頰。
林江樾余光一掃， 是謝延的鞭子正貼著他的臉。
這種鞭子是特制的， 鞭身是柔軟的皮革， 打在人身上只會留下淡淡的紅痕，鞭子末端是柔軟細長的絨毛，當鞭子落下後，這絨毛便會在不經意間擦過傷痕。
林江樾買這種東西給謝延用，本來是為了捉弄一本正經的謝延，沒想到現在反而害了自己。
鞭子順著林江樾的臉頰緩緩滑至頸側，危險十足地貼著他的動脈，鞭子末端的絨毛若有似無地掃過林江樾的鎖骨。鞭身摩擦皮膚造成的疼痛和絨毛帶來的酥癢對哨兵來說，簡直是頂級的雙重折磨。
林江樾呼吸一促，心跳如雷鳴。
溫度似乎升高了，林江樾熱得不行。
忽然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從林江樾屁股後面掉了出來。
那是林江樾的精神體。
林江樾看到謝延的眼簾垂了下去，視線落在他身後的尾巴上。
草！林江樾罵道，他居然被一個向導搞得精神體都控制不住了？他有那麼弱嗎？！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體很不安分，正蠢蠢欲動地往外鉆。
林江樾趁著小東西完全跑出來前，趕緊把它塞回去，當他把小尾巴塞得連一根毛都不見時，他才松了一口氣，就在這時他突然反應過來，瞪向謝延：「你是不是……」
趁我不注意，利用精神力調高了我的身體敏感度！
林江樾還沒把話說完，但當他露出如夢初醒的神情後，謝延就松開了他，他立即明白自己猜對了，謝延果然對他使用了向導的能力。
林江樾以前總是提防著向導這類人，由於他的嚴防死守加上其他向導精神力不強，林江樾的精神圖景穩如銅墻鐵壁，根本不會出現精神體隨隨便便跑出來，五感被向導掌控這種事。
他覺得現在出現這種失誤，就是因為他和謝延來往密切，這讓他對謝延卸了心防，所以他一時不慎，著了謝延的道。
林江樾想通一切後，看向謝延的表情里又多了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這個陰險狡詐，看著正兒八經其實滿肚子壞水的向導！
在林江樾反應過來後，謝延也不跟他玩了，不慌不忙地退開身，並將鞭子扔給了林江樾。
雖然面前的人撤了，林江樾身上的熱度也逐漸退了下去，可他心里似乎還是有一團Y火在燒。
林江樾握著鞭子，看見退開身的謝延鎮定自若地站在那，就好像剛才像個變態的人不是他。
林江樾吃了虧，哪會這麼容易放過謝延？
他忽然用鞭子纏繞住了謝延的手腕，將人拉了回來。他看到謝延眼底閃過一絲訝異，頓時心滿意足，於是越發大膽起來，報覆地說：「主人怎麼剛做到一半就走了呢？」
謝延看了看林江樾，又看了看拉著自己的手，林江樾的手很白，手指似乎還是燙的。
就在這時，林江樾突然側過頭看向大門的方向，他仔細聽了聽，然後立刻朝著謝延輕哼道：「主人，輕點，我受不了了。」
林江樾說這話時滿臉笑容，一點羞恥心都沒有。
謝延：「……」
臉皮這種虛無縹緲，一點不值錢的東西，眼前這人是不要的。
雖然林江樾也算是為了任務，但他更多還是為了打擊報覆謝延，想看謝延失態出糗。
此時門外響起光頭哨兵不合時宜的聲音：「夫人，我為您帶來了好消息。」
「主人……」林江樾這一聲情緒飽滿，帶著喘氣聲求饒道，「主人，嗚……我錯了，您饒了我吧。」
光頭哨兵：「……」他怎麼覺得自己出現得不是時候？
林江樾喊完，望著謝延笑而不語，眼里閃耀著狡黠的光芒。
謝延使用變聲器，配合著不耐煩地罵道：「滾。」
「非常抱歉。」光頭哨兵知道自己打擾了女貴客的好事，馬上慌張道，「那我明天再來求見您。」
林江樾和謝延一唱一和，再次蒙混過關，相信有了剛才的表演，他們這主奴身份是坐實了。
外面的人離開後，林江樾慢慢地松開鞭子，並故意用鞭子末端的絨毛撓過謝延的手腕，然後笑吟吟地看著謝延。
謝延不發一言看著他，還是那般冷淡的模樣，不過這次他收回了鞭子。
林江樾手里的鞭子被搶，也只是輕笑一聲，然後他利落站起身，褪去一身散漫，精悍爽利的氣質盡顯，他語速飛快且認真地說：「我需要出去查點事。」
他不是謝延這種沈默寡言的性格，也不是什麼都不說清楚再惹出麻煩還要隊友來擦屁股的累贅，更不是什麼孤膽英雄，所以不需要謝延多問，他就坦坦蕩蕩將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
林江樾一邊在行李箱中挑選合適的裝備一邊道：「還記得我跟你說的賞金獵人小隊原來的機械師嗎？我今天好像在第九層看到他了，之前我還聽到這里的客人，也就是那個犀牛男說過幾天有個狩獵遊戲，他們會去第九層看獵物。這狩獵遊戲……肯定也不是什麼好玩意。」
林江樾將一把鋒利的小刀藏入褲腿中：「我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小六，如果是他，也不清楚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和狩獵遊戲又有沒有關聯，狩獵遊戲又到底是什麼……所以我要去探探第九層。」
謝延淡淡道：「我也去。」
「不行。」林江樾見謝延被拒後居然微微皺起眉，像是在表達不滿，他忍住笑道，「你還有其他任務。」
他話音一落，就聽謝延應了一聲「好」，然後老老實實地近了近身並附耳過來，靜待林江樾的安排。
林江樾微微一楞，謝延這麼配合這麼好說話？
不過他轉念一想，其實這一路，謝延除了剛才爆發的那一下，其他時候都很配合，讓穿女裝就女裝，讓裝傲慢貴婦就裝得像模像樣。
謝延這人也蠻有意思的。
林江樾微微一笑，他又想起之前礦洞里發生的事，謝延會下命令保護那些礦工，甚至會保護他。
總之謝延這家夥真的超出他的認知範圍，不像他以前接觸和認識到的任何一個人。
謝延冷淡卻不冷血，執著卻不偏執，同樣是高高在上的塞斯星人，卻願意為了他們這鳥不拉屎星區的人去得罪同樣階層的人。這在事後可能會惹出一大堆麻煩，對謝延不僅沒好處，還壞處多多。
林江樾其實有點不理解謝延這種付出，對他林江樾來說，沒有點好處，是使喚不動他的。
當然他雖然不理解謝延，但是也不討厭……
林江樾的視線掃過謝延的頸側和耳廓，謝延的頸部線條修長而漂亮，耳廓挺立，耳垂偏薄，跟他這人一樣略帶點冷清感。
許是因為許久沒聽到林江樾說話，眼前的人動了動，林江樾這才回過神，隨後他在謝延耳邊輕道這次的計劃。
林江樾說完後，看到謝延眉頭皺得更深了，似乎是在說：「就這？」
謝延看了林江樾一眼，林江樾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別這樣啊，你這可是非常關鍵的一環，成敗在此一舉了。」
謝延不理會他的胡說八道，而是披上鬥篷然後向陽台走去，他們的房間在頂層，不僅可以俯瞰整個黑市，甚至可以看到其他房間的陽台。
謝延的目光在同樣在別間陽台上的幾個客人身上轉了一圈，淡淡道：「選。」
那幾個人即使回了房，臉上依然戴著面具，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的身份。
林江樾「嘖」了一聲，道：「這些人是不是虧心事做多了，在哪兒都不敢露臉？」
他吐槽一番後，目光落在離他們陽台大概有五間房那麼遠，位於他們房間下方兩層的陽台上。
「那個戴獅子面具的，他身形和我差不多，就他吧。」
謝延黑色的眼睛盯住了那人，就像蟄伏的猛獸盯住獵物。
向導既然能安撫哨兵，自然也能安撫普通人，只要向導的安撫掌控能力強，他便能使這個普通人迅速感到困倦。
至於林江樾，他當然也可以對普通人出手，只是他是哨兵，不會安撫只會攻擊。
一旦他使用精神力，那人估計會被嚇暈，而不是老老實實去睡覺。
林江樾就在謝延身邊，當謝延使用精神力時，他也能感受到溫柔如水的力量，朦朦朧朧間，他似乎聽到了海水的浪濤聲，看到了皎潔的月光灑在海面。
不一會兒，那個戴著獅子面具的男人開始打哈欠，眼皮也漸感沈重，他在連續打了幾個哈欠後便轉身回房了。
林江樾正準備等另外幾個人回房，就見那幾個人也開始打哈欠，同樣回去睡覺了。
林江樾：「？」
剛秀了一手頂級精神操控的謝延平靜道：「不用等。」
林江樾撲哧一笑：「挺跩啊。」
他說完跳向陽台的護欄，穩穩蹲在狹窄的護欄上，觀察著下方的情況，粗略估算一番後利落地跳下陽台。
夜色中靈活的身影在陽台之間跳躍，敏捷而利索。
謝延望著林江樾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他在林江樾的精神圖景里看到的小動物。
不過想著想著，腦海里閃過的最後畫面卻是坐在沙發里的林江樾身後掉出尾巴的樣子……
林江樾還不知道「他的尾巴」已經深入人心，他跳進獅子男的陽台，觀察了一下屋里的動靜後才輕手輕腳地潛進房間里。
獅子男果然在熟睡。
獅子面具安安靜靜地擺在桌上，他不知道謝延的精神安撫能讓這人睡多久，以防萬一，他又讓這家夥聞了聞助眠藥，保證他可以多睡一會兒。
林江樾又去衣櫃里找了件新的衣服換上，然後用通訊手環掃描了一下獅子男手腕上的手環。
林江樾問道：「賈伊，收到信息了嗎？」
賈伊開心地說：「我終於聽到您的聲音了，我等得快要睡著了。」
「你不需要睡覺，謝謝。」
「那就是等得快要生銹了。」
「那就用你還沒生銹的腦子趕緊破譯吧，需要多長時間？」
「哈哈。」賈伊笑了兩聲，他其實是想像人類一樣發出嘲笑聲，不過作為機器人，他的嘲笑很不標準，有點幹巴巴的，「不需要多長時間。」
賈伊很快就將這人的姓名、年齡之類的信息發給了林江樾。
「哇哦——」賈伊忽然驚嘆了一聲。
林江樾以為他有重大發現，便問：「怎麼了？」
「他的錢也要發給您嗎？」
林江樾道：「不用！」
林江樾戴上獅子男的面具和酒店徽章後，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酒店。
現在雖然已是深夜，可黑市依然人聲鼎沸，白天有白天的生意，晚上就有晚上的生意，這里的生意可不會停下來，真金白銀在這里無休無止地流轉著。
林江樾已經換了一套衣服和發型，輕松地混在黑市的客人中，加上他有獅子男的身份，非常輕松地混進了天空之塔。
天空之塔第九層中間區域是客人觀賞表演的地方，也就是林江樾白天來過的地方，此時鳥人和人魚的表演已經落幕，現在換成了一群兔子人在跳舞，客人們的手肆無忌憚地摸著他們的尾巴和耳朵，兔子人一害怕，眼睛就會發紅，這模樣反而引來客人的大笑，讓客人更興奮。
林江樾深吸一口氣，在這些垃圾中穿梭，走到了那個疑似小六的人消失的通道口，然後觀察了一下四周，確定沒人注意他後便往通道深處走去。
此時，天空之塔第九層的逃生通道外正停著一艘飛船。
光頭哨兵恭恭敬敬地站在飛船艙門前，等待著飛船主人的來臨。
蟒蛇哨兵看他這樣，不由道：「你對X先生的恭敬和忠誠超過了對鳳凰的吧？」
光頭哨兵道：「雖然我原來是鳳凰的人，但X先生給了我新生，讓我變得不一樣。」
蟒蛇哨兵道：「謔。」
這時飛船艙門打開，一只黑腳信天翁飛了出來，銳利的眼神掃過這兩個哨兵，這兩個哨兵馬上低下頭，就連他們的精神體眼鏡蛇和蟒蛇都安安靜靜地低了低蛇頭。
黑腳信天翁巡視一圈後，飛了回去落在主人伸出的手臂上，然後用腦袋蹭了蹭主人，接著這只黑腳信天翁精神體就消失了。
來人戴著面具，面具下是一雙灰黑色的眼睛，犀利的眼神掃過下方的兩個哨兵時，壓迫感十分強。
作者有話說：
你們可以搜一下信天翁，哈哈雖然是大型海鳥，但是好多圖片都傻楞楞的，然後我選了一個不那麼傻的品種。
第39章 被發現了
這個所謂的X先生， 其實就是歇頓·愛德華，他下了飛船，掃了眼旁邊被綁住的低等級哨兵， 然後微微皺起眉。
「怎麼只有十個？不是有十一個嗎？」歇頓戴著變聲器， 聲音比平時多了幾分沙啞和低沈。
光頭哨兵和蟒蛇哨兵相視一眼，蟒蛇哨兵心安理德地低下頭，顯然是把這個可能會觸怒X先生的問題扔給了光頭哨兵來回答。
光頭哨兵硬著頭皮說：「伯得帶走了兩人個。」
歇頓的眼睛微微瞇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揉撚著食指上的戒指， 這戒指的戒面是金紅色的「X」花紋，字母經過獨特設計， 有點像鳳凰展開的翅膀， 在熊熊烈火中燃燒。
光頭哨兵見X先生不滿，趕忙一五一十地匯報道：「這次我們一共找到十一個低等級哨兵，不過今天有個C級哨兵潛入天空之塔企圖救人， 但被我們抓住， 所以一共是十二個哨兵， 伯得帶走了兩個人，現在就是十個哨兵了。」
歇頓掃了那十人一眼，道：「那個C級哨兵被伯得帶走了？」
「是的。伯得準備把那個想救人的C級哨兵送去參加狩獵遊戲， 他說要讓那個不自量力的C級哨兵吃不了兜著走。」
狩獵遊戲其實就是命運之輪的升級版， 有些權貴已經不滿足於只是坐在包廂里欣賞獵物們互相廝殺，他們興致勃，勃地想參與其中， 於是開發了這種以人為獵物，他們自己是獵人的狩獵遊戲。
最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是這些家夥最近越來越囂張， 居然在獵物里加入了哨兵。
歇頓冷哼一聲， 灰黑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嘲笑的意味。
光頭哨兵悄悄看了X先生一眼， 小心翼翼地詢問：「是不是讓他們把這個C級哨兵送回來？」
「不用了。」歇頓覺得伯得才是不自量力的那個人，居然讓哨兵去參加狩獵遊戲，真是不知死活。
歇頓不在意伯得的死活，更不在意那些廢物權貴的死活。
鳳凰是他一手扶持起來的星際海盜組織，伯得其實算是他的代理人。
這些年鳳凰的非法生意做得越來越大，這代理人伯得一被被利益蒙了眼，二是坐久了鳳凰的老大，有點飄飄然了，開始不聽話了，不僅將遊戲越玩越大，還擅作主張從他手里扣人？
如果伯得依然那麼肆無忌憚，指不定會引來賽斯星的注意，那他的計劃就會受阻，他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歇頓已經得出結論，是時候換個代理人了，所以他也沒必要去跟一個即將要死的人計較。
歇頓冷漠道：「把他們送上飛船。」
光頭哨兵點頭道：「是。」
「你做的很好。」歇頓露出讚賞的表情，他很滿意光頭哨兵事事匯報的態度。
「是您給了我新生！」光頭哨兵高興道，「我非常榮幸能為您做事。」
歇頓點點頭，看著光頭哨兵恭敬的模樣，他已經有了新代理人備選。
——
另一邊，林江樾在進入天空之塔第九層表演區旁的通道後遇上一點小麻煩。
一個戴大象面具的男人似乎認識獅子男，所以他一見獅子男，就搖搖晃晃地走了上來，攬住林江樾的肩。
「你不是回去休息了嗎？」
大象男一開口，滿嘴的酒臭味，熏得林江樾差點昏過去。
「咳。」林江樾伸手在鼻子前嫌棄地扇了扇，然後假裝色瞇瞇地說，「這不是放不下這里的小兔子們嘛。」
「哈哈哈！我就說嘛！這些小兔子們可愛極啦，揪住他們的尾巴，就叫得特別慘，哈哈哈！」大象男笑到一半，忽然道，「不對啊，我怎麼覺得你的聲音有點不對？」
林江樾胡謅道：「我有點小感冒。」
「不是，不對不對……」大象男搖頭思索道，「是口音也不對。」
林江樾沒想到這大象男喝醉了還挺警覺，他微微一笑，眼里卻沒有任何笑意：「確實不對，因為他還在睡覺呢。」
「你……」大象男驚恐地看向身邊人。
林江樾一個手刀，幹脆利落地打在大象男的後頸。
大象男瞪大了眼睛，身體僵了一僵後驟然倒了下去。
林江樾趕緊扶住大象男，免得他倒地造成太大的動靜。
這大象男人如其面具，長得肥頭大耳，份量還挺沈。
林江樾抓著大象男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做出大象男醉的不省人事，他扶著走的模樣。
這段走廊每隔十分鐘就會遇到兩個巡邏人，當巡邏人看到林江樾和大象男時，還恭敬地點了點頭。
林江樾成功騙過了巡邏人，來到衛生間，就在他擡腳準備踹開衛生間的門時，從旁邊走來一個機器人：「客人，請問您需要幫助嗎？」
林江樾和機器人大眼瞪小眼，難道他要多廢一個機器人？
機器人感受不到林江樾的殺意，憨憨看著他，繼續問：「客人，請問您需要幫助嗎？」
「不用。」林江樾看著機器人傻里傻氣的模樣，不由想到了家里那個謝延的機器人，他調侃道，「給你一個好評。」
憨憨機器人胸前的屏幕上閃爍起粉色小花：「感謝客人的認可，祝您生活愉快。」
林江樾目送機器人高興離開，不禁地覺得比起這些殘酷狠毒的客人，機器人都要可愛得多。
林江樾想到這就來氣，他沒好氣地將大象男塞進衛生間的隔間，在要離開時，他忽然回過頭看了大象男一眼，最後他不假思索地將大象男的臉埋進了馬桶里。
這才是這些垃圾應該待的地方。
林江樾拍拍手，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衛生間。
他剛出衛生間的門，就瞥見走廊拐角有個陌生的背影一晃而過，快速進去了岔道。
林江樾的記憶力非常好，雖然只見過這人一面，但也從對方的背影認出這人就是跟著犀牛男的工作人員。
林江樾立刻悄悄跟了上去。
這名工作人員只是普通人，壓根沒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他進入一間沒有門牌的房間，約莫過了十分鐘才推著小車出來，關上門後他警惕地向左右看了看這才離開。
然而此時林江樾正利用狹長的走廊優勢，張開四肢，借用手腳的長度和肢體的核心力量卡在走廊上方。
由於他位於房間正上方，看不到房間里的情況，可他看到了小推車上裝了空碗和一些吃剩的食物。
林江樾推測這應該就是關押人的地方了，待那人離開後，林江樾估算了一下時間，巡邏人應該要到了。
果不其然，過了十幾秒，他聽到巡邏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直至一隊巡邏人走過，他這才從墻壁上跳下來，他落地的聲音極輕，像是貓踩在地板上。
他只有十分鐘的時間來開這門鎖，好在這種電子鎖雖然覆雜，但林江樾有賈伊這個「外掛」。
林江樾掃描了門鎖將數據發了過去，然後切換通訊模式問道：「這鎖能開嗎？」
「開什麼鎖？」通訊手環那頭響起的不是賈伊的聲音，而是謝延的聲音。
「咦？怎麼是你？」反正打錯都打錯了，林江樾怎麼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他從容不迫地說，「開你的心鎖。」
謝延：「……」
林江樾真好奇現在謝延是啥表情，雖然大概率是沒有表情，不過他發現用幾千年的土味地球情話來調戲謝延還挺有意思。
林江樾輕快笑了笑，承讓道：「我只是躥頻了。」
「哦。」
林江樾順嘴問道：「一般你遇到不會開的鎖，會怎麼辦？」
謝延冷淡道：「用槍。」
「呃……」林江樾哭笑不得地說，「真是一個迅速的好辦法啊，先不了聊了，我聯系賈伊去了。」
謝延疑惑地問：「他來了？」
「沒有，他在外面幫我呢，就這樣哈，先不了聊了。」林江樾不是一個輕易說「掛了」的人。
結束通話後，謝延望著窗外的夜色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知道賈伊是一個AI機器人，可一個AI能在遠離目標物的地方進行操控，那說明這個AI非常強大，而這AI又是林江樾的父母留給他的……
謝延的眉頭微微皺起，窗外的夜色似乎更濃郁了，幾乎將人完全籠罩。
另一邊林江樾聯系上賈伊，成功開了鎖，在第二隊巡邏人到達的前一秒，他溜進了房間。
他剛一關上房門，就聽到外面響起略有點亂的步伐聲。
是那些菜雞巡邏人沒錯了。
林江樾轉頭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這間房大約有三十多平米，墻壁是特殊材料做的，具有吸光吸音的功能，地上大面積鋪設了地毯，也具有降低行走噪音的作用，墻壁沒有窗，是全密閉空間。
林江樾走到墻角，蹲下身摸了摸地毯，還有余溫，這里的人應該剛被送走。
他仔細地掃視著房內的每個角落，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看看還能找尋到什麼線索。
林江樾逡巡的視線一頓，落在角落一個閃閃發光的金屬上，他拾起金屬看了一眼，隨後攥緊了手。
這金屬是賞金獵人的徽章殘片，在這殘片和附近的地毯上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
每一隊賞金獵人都擁有自己的獨特標識徽章，人走，徽章留。
當年小六離開隊伍後，或許是因為不舍，或許是因為覺得自己還會回來，所以將賞金獵人徽章一起帶走了。
林江樾從殘片上的花紋可以判斷出，這個就是小六那支隊伍的徽章。
現在身為C級哨兵的小六和失蹤者一起消失，這讓林江樾心里產生一絲不安。
這些人抓那麼多哨兵，究竟是為了什麼？
林江樾沒有時間細想，既然這里的地毯還有余溫，說明他追上失蹤者的可能性很大。
他釋放出精神體，小東西落在地上，高興地貼著他的腳蹭了蹭，然後四處張望了一下，似乎是在尋找謝延。
這才見了幾次就惦記上了？
林江樾無力吐槽自己的精神體，捶捶它的腦袋道：「聞聞這里殘留的精神力，幫我追人。」
小東西「嗷嗚」一聲，開心地伸了伸腰，然後開始認真工作了。
很快它就捕捉到了殘留的精神力氣息，然後自豪地朝林江樾叫了一聲，再晃晃腦袋，抖抖蓬松的毛，讓林江樾跟著自己走。
有小東西帶路，林江樾很快就跟到了位於逃生口的飛船登陸通道。
這里有兩條登陸通道，通道另一頭都停著飛船。
小東西向左邊「哼」了一聲，又朝右邊「嗷」了一聲，意思是那批被運來的人分成兩路被送走了。
林江樾揉了揉它的腦袋，示意它做的好。
小東西驕傲地用毛茸茸的小臉蹭了蹭林江樾的手指。
這時林江樾忽然感到身後走來一隊人，他立刻躲進旁邊的箱子後。
不一會兒，從他來的方向走來一隊人，走在頭和走在尾的人都是工作人員，中間八人都是被鎖鏈拴著的普通人，負責看押這些普通人的小頭頭和左邊通道的工作人員對接上，兩邊的人開始核對人數。
林江樾透過通道玻璃窗看到停在外面的兩艘飛船，左邊的飛船明顯是大型貨運飛船，右邊的飛船是戰鬥型飛船。
想來左邊的大型貨物飛船是要把人運去參加狩獵遊戲了，而這八個人也是獵物之一。
接著他看到光頭哨兵和蟒蛇哨兵帶著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從右邊通道走了出來，這面具男全身包的嚴嚴實實，比謝延還神秘。
那人剛與光頭哨兵說幾句話，銳利的眼神忽然看向林江樾的方向。
「X先生，怎麼了？」
「有只老鼠。」
當那雙眼看過來時，林江樾莫名有點熟悉，然而現在壓根沒有他細想的工夫……
面具男話音一落，兩條蛇就快速遊走了過來。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0章 古怪哨兵
那兩條蛇挺著腦袋， 朝著林江樾吐蛇芯子，口里發出「噝噝」的威脅聲，然後猛地撲向林江樾。
林江樾的精神體立刻跳出來， 迅速撲向那兩條蛇， 照著蟒蛇七寸的位置狠狠拍了一爪，然後囂張地踩住蟒蛇的腦袋，強大的精神力幾乎將蟒蛇碾碎，接著小東西又咬住眼鏡蛇直接往外甩， 眼鏡蛇摔在通道窗上成了窗花。
小東西動作速度之快，對面的人連它的模樣都看不清。
光頭哨兵和蟒蛇哨兵按著胸口， 臉色煞白， 口腔里彌漫著鐵銹味，一絲血滲出嘴角。
他們的精神體——蛇——不受他們控制地直接消失了。
這是毫無懸念的碾壓式戰鬥。
林江樾也不戀戰，立刻轉身溜走。
其他守衛反應也很快， 已經開槍朝林江樾射擊， 但這潛入者好像背後長了眼睛， 身手十分敏捷，輕松將他們的射擊全部避開了。
光頭哨兵見狀，強壓著恐懼提上槍還想追。
「不用追了， 你們打不過這人。」歇頓眉頭微皺， 在這邊陲星區還有這麼強的哨兵？他驚訝之余沈聲道，「封鎖這里，一定要把這人抓住。」
歇頓話音一落， 五個穿著金紅色盔甲的人緩緩走下了飛船。
光頭哨兵和蟒蛇哨兵見到這五個盔甲人，心中一驚， 他們曾經見識過這些神秘盔甲人的力量， 並非強大到讓人恐懼， 而是他們似乎沒有畏懼這種情緒，這是最令人心驚的。
X先生那句「一定要把這人抓住」顯然是對這五個盔甲人說的。
歇頓對光頭哨兵和蟒蛇哨兵道：「你倆帶路。」
——
林江樾一邊跑一邊給謝延發消息：「我被發現了，你準備準備。」
林江樾見對面沒回覆，以為是信號不好，又喚了一聲：「謝延？」
「好。」冷淡的聲音在嘈雜的追捕聲和槍聲中響起，溫潤著林江樾的耳膜。
林江樾反應過來：「你慢一拍該不會是因為擔心我又不好意思問吧？」
謝延：「……」
林江樾笑道：「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收到了-感人至深——」
這種時候了，林江樾還有心情開玩笑。
不過他也沒高興多久，就在他說話時，一道激光射向他的後腦勺，他迅速撇頭，躲過了激光的攻擊，激光落在他前方的墻壁上，打出一個黑色的窟窿。
這一道激光射擊的聲音通過通訊器也落在了謝延耳中，平靜的黑眸微微波動了一下。
林江樾看到對面跑來一隊持槍巡邏的人，收斂心神：「不跟你聊了。」
林江樾的通訊一斷，謝延的周遭又迅速恢覆沈寂，可他耳邊槍聲仿佛還沒有消失，他不假思索地給自己小隊發布命令：換戰鬥飛船進入M109808小行星，在大氣層待命。
另一邊，林江樾見到對面的追兵，立刻扔出一枚煙霧彈，然後蹲下身，拔出小腿一側的刀，快速沖入人群中。
林江樾的動作太快，即使這些守衛開啟了作戰視鏡的全身熱成像掃描模式，能從煙霧中捕捉到林江樾的身影，可射擊速度無法跟上林江樾的速度，也是徒勞。
轉眼，林江樾已經到了他們面前。
「啊！」前排守衛發出慘叫聲，吃痛地倒在地上，腿上汩汩流出鮮血。
由於林江樾已經近身，守衛無法開搶掃射，前排守衛剛要拔刀就被林江樾收割了。
讓後排守衛驚恐的是，無形中似乎還有個物體在他們身上踩踏，然而當他們揮刀攻過去時，卻什麼都砍不到。於是一群人變成了混戰。
林江樾輕松過了第一隊追兵，此時他通訊器里響起了賈伊的聲音。
「天空之塔的逃生通道都被關閉了。」
「能奪到控制權嗎？」
「需要四十五分鐘，不過逃生通道除了電子門，還有——」
「還有機械門吧？」林江樾經過方才的作戰，說話時帶著喘氣聲，「我剛才觀察到了。沒關系，你先搶奪通道門的控制權，最好能再幫我制造點麻煩，這里面可都是金貴的客人，他們都得保護著。」
林江樾剛說完，上層忽然傳來爆炸聲，爆炸產生強烈的震動，整個廊道都響起了尖銳的警報聲。
林江樾被警報聲震得雙眼花了花，他剛捂住一邊耳朵，就見到通訊手環上顯示出「謝延請求通話」的字樣，只一秒，謝延就斷掉了通訊，與其說他是要和林江樾通話，不如說他只是發訊號。
林江樾心領神會，立刻明白上層的爆炸是誰造成的了，估計是謝延在白天留了一手。
賈伊道：「第十二層的逃生通道已經被打開，剛才的爆炸是怎麼回事？需要我去救您嗎？」
「不用，這是謝延做的，他幫我爭取了時間和機會。」林江樾揉了揉耳朵，莞爾一笑，「我現在去第十二層，試試能不能混在人群里出去。」
「哇哦——」賈伊高興道，「謝先生是一位不錯的賢內助呢。」
林江樾語塞了一下。賢內助謝延？好像有點刺激？
突然，林江樾感到一股寒冷的精神力在他背後彌漫，寒冷的氣息化為一頭猛獁象向他撲了過來，林江樾的精神體立刻擋下這一擊。
雙方的精神體碰撞，產生一股強大的力量。
對方非常吃力地扛住了林江樾的第一波反擊，臉上的面罩也被林江樾強悍的精神力震碎，露出半張臉。
由於林江樾的精神力太強，對方扛下後，立刻大汗淋漓，像是從水里走出來的一樣。
林江樾轉過身，看到這人雙腿微顫，臉上卻是漠然的神色，仿佛感覺不到害怕。
林江樾蹙起眉頭。這人不太對勁，像是一個提線木偶，感覺不到疼痛，可哨兵對疼痛是很敏感的……
這時，又有一個身穿金紅色盔甲的哨兵出現，沈重的腳步聲在林江樾的背後響起。
林江樾側過身，向後方看了一眼，是一個帶著劍齒象的哨兵。
林江樾臨危不亂，輕松地將手里的小刀轉了個花，然後收入武器袋中。
接著，強大精神力帶起的氣流盤旋在他身邊，他的精神體體形猛長數倍，過大的威壓竟直接讓猛獁象和劍齒象產生猶豫，止步不前。
林江樾的精神體嘶吼一聲，高精神力等級的碾壓使猛獁象和劍齒象兩頭巨獸直接低下了頭。
這兩個哨兵瞪大了眼睛，似乎在和恐懼的本能抗爭，但他們卻又被什麼控制著，無法逃離。
林江樾的精神力化成無數冰淩，襲向這兩個哨兵的精神圖景。
周圍的世界突然一黑，林江樾只能感受到無盡的黑暗。遠方是一團灰色迷霧，迷霧中隱有人影在扭動。
林江樾看著這仿佛深淵一樣的精神圖景，微微一楞。
不僅一個哨兵是這樣，另外一個哨兵的精神圖景也是如此。
這是巧合還是其他原因？
林江樾的精神攻擊太強，直接廢了這兩個穿著金紅色盔甲的哨兵，他們就像一攤軟泥，無力地倒了下去，呆坐在地上，眼中無光，精神圖景變得支離破碎。
當這兩個穿金紅色盔甲的哨兵倒下後，另一邊歇頓手中的小屏幕上也消失了兩個光點，他抿了抿唇，眉頭皺得更深了。
看來想要抓住這個哨兵，需要使用點特殊的武器了。
林江樾擊潰這兩個奇怪的哨兵後，沒有遲疑繼續向前，他現在需要快速上第十二層，才能及時混進人群里。
然而他還沒走幾步，又聽到了那熟悉的盔甲聲。對方有三人，一前兩後地包圍過來，並且對方身後跟了很多帶著武器的守衛。
林江樾的左邊有一條岔道，右邊則是兩扇門，他也不知道門和岔道會通去哪，擡起槍朝兩扇門的門鎖快速射了兩下，門鎖炸開，門自動打開了。
不得不說，謝延的方法暴力卻管用。
林江樾隨便選了一扇門，進去後，發現這里面建有一大片樹林，樹下蹲著一群睡覺的鳥人，樹下還有水池，在聽到有人進來後，水池里響起嘩啦啦的水聲，一條魚尾浮出水面，蕩起層層漣漪。
鳥人們聽到動靜，迷茫地睜開眼，見到林江樾後，嚇得嘰嘰喳喳叫了幾聲，然後瑟縮地圍在一起。
原來這里是關押基因改造人的地方。
林江樾向上看了看，茂密的樹葉很適合遮擋身形，他順著樹幹快速往上爬，躲在了樹葉中。
追兵們很快趕到，他們兵分三路，一隊人去岔道，兩隊人分別檢查這兩間房。
進入關押基因改造人房間的領頭人是蟒蛇哨兵，他一進來就讓手下搜尋房間，然後快步走到鳥人身邊，惡狠狠地問道：「有人跑進來過嗎？！」
那幾個鳥人害怕得擠成一團。
「說！」
蹲在樹上的林江樾握著槍，隨時準備進攻，結果他看到那幾個鳥人一起搖了搖頭。
蟒蛇哨兵威脅道：「敢騙我，就把你們腿打斷！」
鳥人們哆哆嗦嗦，依然搖了搖頭。
林江樾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他沒想到這些鳥人會幫他。
那個蟒蛇哨兵或許是跋扈慣了，不覺得這些玩物一樣的鳥人有膽子騙他，所以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後便真的收隊離開。
林江樾蹲在樹上，確定外面的人離開後，他才跳下樹。
他神情覆雜地看了那幾個鳥人一眼，道：「謝謝。」
那些鳥人嘰嘰喳喳叫了幾聲，可惜林江樾聽不懂他們說的話。
不過他大概能猜出這些鳥人幫他的原因，可能對於這些鳥人來說，無論他是誰，只要是被天空之塔追捕的人，那他們就要幫。
有個鳥人大膽地靠近林江樾，拉了拉林江樾的袖子，然後指了指屋頂，屋頂上方被做成鳥籠的樣子，破壞鳥籠就可以鉆出去，到達第十層。
這是離開這一層最快捷的方法，不過林江樾搖搖頭：「不行，他們到時檢查起來發現那里有洞，就能確定你們騙了他們，你們會有危險。」
鳥人們頭腦簡單，聽不懂這里面的迂回，他們不理解為什麼林江樾破壞鳥籠，自己會有危險，只以為林江樾不懂他們的意思，便焦急地一起往上指。
林江樾嘆了口氣，只能簡單道：「我不能往那走，我爬不上去。」
這幾個鳥人這才聽懂了，只能作罷。
林江樾看著這些鳥人，有點於心不忍，甚至產生了帶他們一起走的念頭。不過他現在自身難保，也不好隨意給出承諾，給了人希望，再將之毀滅才是最殘忍的。但他下定決心，出去後一定想辦法救他們。
林江樾又道了一聲「謝謝」，正準備離開，腳腕忽然被一只冰冷又濕漉漉的手抓住。
林江樾低頭看去，對上一雙幽冷的眼。
水池里的人魚朝他張開嘴，露出森然白牙。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1章 逃出生天
林江樾看著那人魚， 難得有耐心地勸道：「松手，我不想傷害你。」
人魚聞言楞了楞，依然沒有松開手， 而是很真誠地看了林江樾一眼。
正是這一眼打消了林江樾那個如果人魚要動嘴， 他就動手的念頭，他感覺人魚似乎不是想咬他，然後他看到人魚從嘴里吐出一顆光澤溫潤的珍珠。
人魚將珍珠放在水里晃了晃，沖洗幹凈才小心翼翼放在林江樾腳邊， 然後松開抓著林江樾的手，兩只手搭在水池邊緣， 眼巴巴望著林江樾。
這副老實乖巧的模樣與他之前齜牙嚇唬林江樾的樣子完全不同。
「這個圓圓的小石頭， 你們喜歡……」人魚的智商比鳥人高，但因為身體被改造過以及長期無人溝通交流，他說話很磕巴， 不過好歹能表達出明確的意思， 他將珍珠往林江樾的腳邊撥了撥，「給你。」
林江樾驚訝地撿起珍珠，這東西很受貴婦人的喜愛，一顆上等的珍珠能值幾千信用點。
「他們不懂， 你不想連累他們， 我懂……」人魚努力表達著自己的意思，期盼地望著林江樾，「你好人， 求……求你救救我們……我可以幫你找這種圓圓的小石頭，好多好多。」
人魚生怕林江樾不願意， 揮舞著雙手畫了好幾個圈， 表示他能找好幾筐。
林江樾握緊了珍珠， 他的體溫讓那顆冰涼光滑的珍珠慢慢熱了起來。
這是他收到的最不起眼的任務報酬，卻是他最無法拒絕的任務。
「之前兇你，不對……」人魚見林江樾不說話，誤以為他記仇，焦急地解釋道，「不對是我，我不是有意要嚇你。」
人魚急切地說：「鳥他們無辜的……」
「這單任務我接了。」其實剛才在鳥人幫助林江樾時，林江樾就已經拿定主意，所以就算人魚不給他珍珠，他也會救人。
人魚滿臉茫然，他不懂接單是什麼意思，魚尾急躁地拍打著水面。
林江樾見人魚露出困惑的表情，便又用人魚能理解的話道：「我收下你的漂亮小石頭，出去後我一定想辦法救你們。」
人魚眼睛一亮，他先是朝林江樾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對那群鳥人高興道：「出去，我們出去，可以自由了！」
那群鳥人跟著笑了起來，也不知道他們是聽懂了人魚的意思，還是純粹因為看到人魚那麼高興才跟著笑。
林江樾不能再待下去，待的時間越久，暴露的風險就越大，真暴露了他自己倒是不怕，只是怕會連累人魚和鳥人，所以他收好珍珠，決絕地轉身離開。
他離開時，聽到身後的人魚還在雀躍地跟鳥人們解釋。
「傻笑傻笑……是不是傻你們……」人魚被傻乎乎的鳥人們弄得有點氣急敗壞了，「自由……是自由……我們可以出去了，自由，懂了嗎？」
「嘰嘰！！」
「嘰嘰嘰！」
越來越多的鳥人懂了「自由」一詞，他們都高興地嘰嘰喳喳了起來。
人魚趕忙提醒：「小聲點，別被發現……」
那些鳥人的叫聲果然輕多了，但依然透著歡快。
忽然，林江樾背後的聲音同時消失，他疑惑地回過頭，見到人魚和鳥人都安安靜靜望著自己，眼底滿是希冀的光。
那一刻，自認為除了錢六親不認的林江樾仿佛被什麼東西擊中。
那似乎是比金錢更能讓人產生動力的東西。
他按了按口袋里的珍珠，在人魚和鳥人的注視中離開了房間。
林江樾出去後仔細聽了聽，確定附近沒有人，便繼續往前走。
天空之塔被外人闖入的消息驚動了鳳凰的伯得，他立刻開始指揮手下們實施抓捕行動。
「客人呢？客人們都安全嗎？」伯得先是確定客人是否得到妥善安排，畢竟這些金貴的客人才是他們金錢的源泉。
守衛匯報道：「客人已經被護送去第十二層了，他們都從那里乘坐飛船離開。」
伯得松了一口氣：「保證客人們的安全是第一要務，不能有任何閃失。」
「是！」
伯得思索了一番，由於慣性思維，他覺得這個闖入者現在肯定急著出去。
伯得厲聲道：「馬上！你們馬上盯緊第九層每個通向外界的出口！不僅是逃生通道，還有擁有連接外界的窗戶的房間，全部都給我盯緊了！」
伯得調集大部分守衛力量守住出口，但他不知道，林江樾的目標其實是第十二層。
不一會兒，通訊頻道里響起守衛們的匯報。
「報告，第二逃生通道沒人，門也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報告，9010號房的窗戶完好無損。」
一個又一個的報告聲在通訊頻道里響起，伯得還沒有意識到他追蹤闖入者的大方向出現錯誤，而是很滿意地說：「很好！這些出入口都給我守好了！這家夥現在插翅也難飛！」
「如果人跑了，」伯得冷森森地威脅道，「你們知道是什麼後果，我會把你們全部扔去狩獵遊戲！」
在第一逃生通道等待的歇頓聽著通訊頻道里此起彼伏的聲音，眉頭微微一皺。
他手指輕輕敲擊著屏幕，仔細思索幾分鐘後恍然大悟，他冷聲吩咐那三個金紅盔甲的哨兵：「你們馬上去通往第十層的通道口。」
——
林江樾在走廊上遇到了落單的戴著面具的客人，這可真是送裝備上門。
他直接將人打暈，然後取下對方的老虎面具，再將獅子面具蓋在那人臉上。
剛換下面具的林江樾聽到前方響起淩亂的腳步聲，是那群雜魚守衛來了。
林江樾扶了扶臉上的老虎面具，在那些守衛出現並用槍指著他的瞬間，他發揮影帝般的演技，略帶驚惶和憤怒地罵道：「你們想做什麼？！好大的膽子啊！居然敢用槍指著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這些守衛收到的消息是尋找一個戴著獅子面具的男人，所以在發現林江樾戴著老虎面具後便放下了槍。
領頭的守衛道：「客人，非常抱歉驚擾到您。」
林江樾重重「哼」了一聲，不滿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這里鬧哄哄的！我從衛生間一出來，人全沒了！」
領頭的守衛解釋道：「客人，這是一次安全演習，目前第九層要被封鎖了，請您盡快前往第十二層乘坐飛船離開。」
「你們這地方可真是莫名其妙！我還沒玩夠呢，就要趕我走。」林江樾不耐煩地抱怨，然後明知故問道，「往哪兒走？！」
領頭的守衛不敢吱聲，恭恭敬敬地給林江樾指了一個方向。
由於第二次偽裝，林江樾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上第十層的通道口。
通道口空蕩蕩的，只有三個盔甲哨兵等在那，他們一見到林江樾，三雙眼睛齊刷刷向他看來。
林江樾的小伎倆可以騙過普通人，但無法騙過哨兵，他就算換了面具，這三個哨兵也能認出他。
林江樾輕松地微笑道：「不錯啊，看來你們鳳凰還是有有腦子的人。」
這三個穿著盔甲的哨兵對林江樾的調侃無動於衷，像群木頭人；
「你們三個一起上吧，別浪費時間。」林江樾收斂笑意。
其實他不再偽裝，直接挑釁這三個哨兵，還有一個目的，他想再探探這三個哨兵的精神圖景，之前那兩個盔甲哨兵的精神圖景太奇怪了。
林江樾話音一落，強大的精神力化作無數冰淩，向那三個哨兵飛去，與此同時，他的精神體也撲向了其中一名哨兵的精神體。
這三名哨兵自知無法與林江樾進行精神力對抗，所以他們強忍著被林江樾精神力碾壓的痛苦，艱難地舉起槍，顫抖著向林江樾射擊。
林江樾偏頭一閃，躲過了對方的子彈，紅色的子彈在他身後炸開，彈殼中冒出塵埃般細小的粉末。
「砰」「砰」「砰」，接二連三的槍聲響起，林江樾身手敏捷地躲避子彈，同時向那三個哨兵靠近。
林江樾一近其中一名哨兵的身，就直接扣住對方的手，強行奪下了槍，然後再用槍柄重重擊在對方的面罩上，面罩碎裂，從裂縫中他看到一雙沒有感情的眼睛。
這眼神與之前那兩個盔甲哨兵的如出一轍。
緊接著林江樾看到這哨兵的眼球開始充血，額角血管也鼓了起來，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神情變得扭曲。
這哨兵松開了林江樾，捂著腦袋猛地後退幾步，開始痛苦地嚎叫。
林江樾：「？」
他沒有把對方的手扭斷吧？
不對，林江樾很快意識到，這哨兵發狂不是因為他。
林江樾太熟悉這癥狀了，之前在礦洞里，那些哨兵發狂時也是如此。
就在他納悶時，他看到周身彌漫的細小紅色顆粒，如同血霧一般籠罩著他。
林江樾下意識屏住呼吸，並低下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彈殼全是空的，彈殼周圍紅霧濃度最高，他很快反應過來這就是紅霧的來源。
另外兩個面罩完好無損的盔甲哨兵並沒有管他們發狂的同伴，而是繼續朝林江樾射擊。他們根本不用在意子彈能否打中林江樾，他們只需要讓子彈打中堅硬的物體然後炸開，釋放出紅霧就行。
剎那間，整個通道都彌漫著紅色的霧。
即使林江樾屏住呼吸，也只能起到暫緩的作用，因為這些紅霧仍會侵蝕他的皮膚、眼睛、嘴唇……
林江樾肺部的空氣越來越少，視野被染成了紅色，體內的血液猶如萬千鋼針遊走在血管中，幾乎要刺破皮膚噴湧而出。
林江樾吃痛地呻吟了一聲，他無法再屏住呼吸，吸入大量紅霧。
剎那間，他的五感變得超乎尋常地敏銳。
各種各樣的氣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隨著空氣灌入林江樾的肺部，這些味道就像玫瑰花的枝莖，鞭笞著他的氣管，每一次呼吸都痛得像受刑，撕裂的疼痛感從胸腔炸開，蔓延至全身。
林江樾握緊雙拳，指甲幾乎掐進掌心，他能聽到整座天空之塔里的人說話的聲音，走路的聲音，甚至是呼吸的聲音。
他對周圍的感知範圍逐漸擴大，甚至覆蓋了整座布萊克黑市，越來越多的聲音湧入他的耳內。
「你們這些垃圾，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真是掃興！」
「哇，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飛船從天空之塔飛出。」
「天空之塔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亂糟糟的。」
「反正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是咱們能管的。」
「求求你，再寬限我一點時間……這樣……我把小孩押給你……」
「嗚哇——爸爸——嗚嗚嗚——」
「你想獲得新生嗎？加入我們！」
林江樾甚至不僅能聽到聲音，他還看到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在眼前閃過，這些人有哭的有怒的有瘋的。
煩冗的信息碾壓過林江樾的神經，使他無法再冷靜思考，他現在只想……只想瘋狂地釋放……
林江樾睜開雙眼，眼底一片猩紅，強大的精神力源源不斷往外湧，他的精神體也暴長數倍，暴躁地發出怒吼聲。
兩個正常的盔甲哨兵和那個已經發狂的哨兵都被他的精神力鎮壓住，居然一步都動彈不得，他們的精神體瞬間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
隨後林江樾的精神力卷起紅霧向另外兩個哨兵襲去，這兩個哨兵的面罩碎裂開，同時吸入了紅霧。
可他們連發狂的機會都沒有，就崩潰地跪在了地上，原本無神的眼睛似乎出現了一絲清明，因本能產生的恐懼清晰地映在眼底，他們的身體就像觸電一般猛地顫了顫，然後僵硬地倒了下去。
此時林江樾已經失去了理智，他的精神力如同無形的沖擊波，震蕩著整個第九層，還滯留在第九層的守衛忽然覺得腦袋劇痛無比，紛紛倒地發出痛苦的哀嚎。
林江樾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渾然不覺。
此時他的精神圖景里一片黑暗，他看不到熟悉的屋頂，看不到月光，看不到星星。
天上地下都只有一種顏色，那就是濃墨一般化不開的黑色。
他還能看到許多模糊的、痛苦的黑色幽靈。
無論他走了多遠，周圍依然是無邊的黑暗。
突然，林江樾看到一個閃著白色光芒的幽靈。這幽靈長得很高，與其他猙獰扭曲的黑色幽靈不同，這個白色幽靈輕盈而透明。
林江樾注視著那白色幽靈，莫名的熟悉感湧入心頭。
林江樾張了張嘴，一個名字情不自禁地從嘴里吐了出來。
「謝……謝延？」
林江樾很快又陷入失神狀態，他歪著頭，疑惑地想：這是誰的名字？我認識他嗎？
——
謝延忽然擡起眼簾，望向不遠處的天空之塔。
「隊長。」
「隊長？」
謝延的通訊器里響起宋亦舟連續兩聲輕喚。
謝延回過神，一邊向天空之塔的方向走一邊道：「六人潛入制造騷亂，我救人。」
進入和潛入的區別就是前者可以大張旗鼓，後者需要隱瞞身份。
宋亦舟：「明白。」
另一邊，作為A級向導的歇頓能感受到浩瀚如海般的精神力能量波動，他微微瞇起眼，是他大意了，他沒想到這哨兵的精神力等級這麼高，即使是他也無法制住這失控的哨兵。
出現一個失控的頂級哨兵，後果不堪設想，此地不宜久留。
歇頓毫不猶豫登上自己的飛船，離開了天空之塔。
他站在舷窗邊，冷漠地望著越來越遠的登船口，他知道，如果這失控的哨兵不停下來，這里恐怕會變成一個活死人墓。
所有人的身體還能保全，但精神卻被徹底摧毀，全都成為行屍走肉。
不過歇頓也不在意這些人的死活，只是可惜了他一手扶持起來的鳳凰，如若鳳凰在這全軍覆沒，他需要花點時間和精力再建一個。
他有點可惜失去了捕獲這哨兵的機會，如果他能再多點時間籌劃，說不定可以將人生擒。
不過人生總歸要有點遺憾。
歇頓的手指輕輕一點，開啟了那五名已經被廢的盔甲哨兵的自毀程序。
天空之塔里，林江樾已經失去理智，他不記得自己要做什麼，只憑本能向第十二層走去，他的精神力為他形成了堅實的壁壘，加上精神體的守護，周圍的人根本無法接近他。
林江樾手腕上的通訊手環振動了起來，原本只是輕微的振動感，現在對林江樾而言卻像錘子在猛地擊打手腕骨。
林江樾疼得受不了，狠狠拽下通訊手環。
「林江樾。」
冰冷的聲音從通訊手環里傳來——在賈伊的遠程幫助下，林江樾的通訊被強行接通。
林江樾微微皺眉，臉上露出一絲疑惑，這聲音有點熟悉，他最近好像經常聽到，總是那麼冷淡，那麼平靜，就像夜空中的月光。
「你在哪？」
身處黑暗的林江樾好像看到有一縷月光穿過雲層，靜靜地灑了下來。
林江樾怔怔地望著天地間唯一的一抹光，寧靜的光籠罩在他身上，形成淡淡的光暈。
「我看到你了。」身為向導的謝延自然能捕捉到哨兵的精神力，何況林江樾失控的精神力宛如一頭兇獸，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謝延深知哨兵失控的危害，這種危害不僅僅是對其他人，對哨兵本人也會造成久久難愈的傷害。
謝延凝望著天空之塔，沒有感情地說：「林江樾，給你三秒鐘，收起你毫無節制的精神力，否則我上去。」
冷冰冰的聲音如同一盆冷水，不，應該說是仿佛將整個海洋的冷水都潑向了林江樾。
林江樾驟然清醒：「謝延？」
謝延怎麼會在？他不是應該在酒店嗎？
就像謝延能感受到他，他也能感受到謝延就在天空之塔的外面。
「草？還真是你？你剛才那麼兇做什麼？不知道對一個暴走的哨兵溫柔點嗎？你那麼兇，以後哪個哨兵敢要你？」林江樾覺得他真是活見鬼了，為什麼剛才在精神遊離時聽到謝延的聲音會想起月光這種溫和的景物？謝延他配？
「噝——」林江樾倒抽一口冷氣，「痛死老子了。」
林江樾一邊說著一邊往窗邊走去，往下看了看，高挑的身影冷冷淡淡地立在那，站姿很標準，不當雕像可惜了。
林江樾一恢覆神志，有了一點力氣後，就開始調戲謝延：「我不是讓你在酒店等我嗎？你跑出來算不算違背命令啊？噝——」
林江樾痛得輕輕倒吸了一口冷氣，咬牙堅持把話說完：「你不聽話啊。」
謝延冷淡道：「不算。」
林江樾「嘁」了一聲，然後他看到謝延舉著一把槍，槍口無情地對準了自己，不過謝延說話的聲音更無情。
「跳。」
「你這是要我死？你確定不會摔死我？」雖然林江樾嘴上嘀嘀咕咕，卻還是毫不遲疑地跳了下去，呼嘯而過的風像刀割著他的皮膚，一刀一刀……
「好痛啊……」林江樾呢喃道。
風很大，把他的呢喃吹散了，但這聲輕語還是落入了謝延的耳朵。
謝延眸光微動，但他手上的動作沒有受到影響，手指輕輕一按，扣動扳機，一股氣流從槍口噴出，包裹住林江樾。
林江樾安全落在地上，撞擊感明明已經降低很多，但依然讓他痛得跟骨頭斷了似的。
經歷過幾番鏖戰又發過狂的林江樾有點狼狽，偷來的衣服掉了幾顆扣子，領口微敞，原本平整的精致面料皺巴巴掛在身上，他臉上沾了一點血，頭發淩亂，眼底還有沒有完全散去的猩紅色，可這樣的他卻透著幾分別樣的美。
林江樾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正準備起身時，視野里出現了兩條筆直修長的腿，他的視線順著這兩條腿緩緩往上移，最後定格在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
逃出生天的林江樾眨眨眼，輕佻地笑了笑，眼底的紅色變成了一抹宛如桃花的艷色。
「謝隊長，你快把我搞散架了。」
作者有話說：
林江樾：只要我還有口氣，我就要調戲謝延。
好多人都猜人魚是不是要咬人，其實人家只是想送珍珠啦。
第42章 自損八百
林江樾語調懶洋洋的， 仿佛只是去度了個假。
布萊克黑市這次駐紮的星球上，月亮特別大，月光也特別皎潔， 跟林江樾夢里的一樣。他看見月光灑在謝延身上， 將謝延的皮膚照成冷白色，無形中為這名殺伐果斷的隊長增添了幾分清冷。
林江樾望著謝延，出神看了幾秒，然後他伸出手：「拉我一把。」
他看到謝延的視線落在他手上， 明明是那麼冷淡的目光，卻讓他皮膚跟被燙著似的。
緊接著一個冷硬的東西落在他手里， 是林江樾最喜歡的槍， 不是謝延的手。
林江樾：「……」
謝延目光平靜，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別撒嬌，起來。」
鬥大的問號和嘆號出現在林江樾頭頂， 他什麼時候撒嬌了？！
林江樾握著槍， 然後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謝延的衣擺。在他抓住謝延時， 謝延沒有避開，但也沒有幫他，只是一動不動地站著， 跟個木樁似的。
林江樾這個幼稚鬼不服氣地想， 你不拉我，我就拉你。
那麼好的木樁，林江樾才不會放過， 於是他將謝延的衣擺作為著力點，從地上站了起來。
「賈伊， 林江樾安全， 幫我們找一條回去的路。」
「謝先生， 非常感謝您的無私相助，現在為您安排路線。」
林江樾聞言楞了楞，幾步跟上謝延：「你們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謝延道：「你暴走的時候，我聯系了賈伊。」
賈伊啰唆道：「我覺得「勾搭」這個詞使用的語境不對——」
林江樾打斷道：「你好好找路。」
「好的。」賈伊開始勤奮工作，並順便吐槽，「您對我的態度比對謝先生的糟糕多了呢。」
林江樾：「……」
賈伊不給林江樾反駁的機會：「我已經將一條最近的路發送到你們的通訊器中。」
林江樾看著被拽斷的通訊手環，倒是還能用，只是不好用，他看不清圖，通話聲音也斷斷續續的，他露出尷尬而無奈的表情，然後向旁邊瞥了一眼。
謝延的裝備就要高級得多。通訊手環直接和作戰視鏡相連，所有信息都可以顯示在視鏡中，同時還能將信息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呈現在前方。
這種技術倒不尖端，林江樾自己也研制出過一套作戰視鏡，不過謝延的裝備優勢在於同步速度很快，幾乎沒有延遲。
謝延收到賈伊的信息後，同步傳輸給了潛入布萊克黑市制造混亂，協助他回酒店的隊員，默契使他無須多吩咐，那些隊員就知道該怎麼做。
林江樾盯著謝延的裝備，忽然湊了上去。
由於靠得太近，謝延本能地身體一頓，余光掃了眼林江樾，他並沒有退開。
林江樾肆無忌憚地朝謝延笑了笑，然後厚臉皮地使用著謝延的通訊器：「賈伊，試著幫我查查天空之塔第九層里被囚禁的人魚和鳥人的情況。」
他有點擔心他的精神力暴走對這些基因合成人造成了傷害。
賈伊道：「現在幫您搜尋。」
只要是電子類的東西，賈伊就有他自己的辦法。
林江樾說完正事，又看了謝延一眼，嘿嘿笑道：「謝隊長，你挺好聞的。」
林江樾說的是實話，之前在天空之塔，他被那些混雜的味道嗆得肺都要炸了，現在聞到謝延的味道，他覺得無比舒暢。
科米爾的聲音突然從通訊器里冒出來：「林江樾，我們隊長什麼味道？」
「誒？」林江樾摸了摸鼻子，「怎麼有人啊？」
「不止我一個人，我們全小隊都在，大家都聽到你調戲我們隊長了。」
「噗——」不知道是誰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們就這麼喜歡聽墻腳？」
科米爾鼓勵道：「你可以當我們不存在，快點告訴我們嘛。」
「哦……」林江樾輕哼道，「你們隊長是什麼味道，我幹嗎要告訴你們？有本事你們自己來試試。」
通訊頻道里又多了幾聲悶笑。
謝延冷淡道：「事情結束後，全部去清洗飛船。」
這下所有人都笑不出來了，全都在哀嚎。
「不是吧？隊長要這麼狠嗎？」
「隊長，我可什麼都沒說，也沒笑啊，我可以舉報，剛才是格里和格恩笑了。」
「你這家夥要點臉！你沒笑出聲，但你臉上明明掛了笑意！」
「飛船那麼大誒，要洗到什麼時候啊……」
「隊長，可不可以打個商量，只洗駕駛艙？」
「整艘飛船，回塞斯星前，足夠了。」謝延無情地澆滅了隊員們的希望，並暫時關閉了八卦的通訊頻道。
林江樾原本笑吟吟地聽著他們鬥嘴，突然聽到那句「回塞斯星前」後，他微微一怔，腳步不由自主慢了下來。
謝延察覺到林江樾的停頓，詢問道：「痛？」
林江樾才剛結束暴走狀態，精神力其實還是有點不穩定，加上他們現在要趕著回酒店，他更無暇去調整自己的五感，五感超載對他身體造成的疼痛必然比以前更強。
只是林江樾不想拖後腿，一直在強忍。
「開玩笑，」林江樾收斂心神，嘴硬道，「再痛我也忍得住。」
林江樾見謝延側過頭，黑眸淡淡看了他一眼，他想從那雙黑眸里看出點其他的情緒，可顯然謝延沒給他機會，很快又向前看去。
如若是他那些小弟，必然會啰啰唆唆要他先休息休息，他再浪費口舌安慰一番，雙方拉扯就要浪費掉不少時間，可林江樾能從謝延這感受到一種不需要多言的默契。
在隊員和賈伊的幫助下，林江樾和謝延又快又安全地回到了酒店附近。
不過現在怎麼進去是個問題，他們肯定不能從大門走，倒是可以從陽台爬回去，雖然對現在的林江樾來說有點困難，但他還可以撐一撐。
林江樾望著最高處的陽台，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氣，讓空氣緩緩灌入疼痛的肺部，然後堅定道：「走吧。」
謝延看向另一個方向，道：「酒店由飛船改成，所以有檢修道。我已經讓人引開酒店守衛的注意力。」
林江樾跟著謝延到了檢修道的出入口，這里很狹窄，只能容一人通過。
謝延站在入口，沈默地看著林江樾。
林江樾無奈地說：「你就不能不擺造型，說一句「你先」？」
謝延的「造型」紋絲不動。
林江樾嘀嘀咕咕地爬上檢修道的梯子，然後他聽到謝延跟進來的聲音。
他進檢修道後沒多久就收到賈伊發來的好消息：「人魚和鳥人沒有受到太大影響，狀態還不錯。」林江樾旋即放下心。
林江樾望著檢修道頂部，只有一片被出口框住的星空。
如果是謝延在上方，他看到的風景肯定比星空還美。
林江樾嘆氣道：「可惜了，應該讓你先走的，這樣就可以看到一些平時看不到的風景了。」
「哦。」
謝延的聲音很冷漠，這讓林江樾懷疑他沒聽懂自己的調侃。
「我的風景好看嗎？」林江樾為了調侃謝延，已經開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了，突然林江樾感覺小腿被堅硬冰冷的東西頂住。
謝延會做越矩的事？
自然不會。
那只是槍罷了。
「你也就會拿槍頂著我，有什麼用？你又不會真開槍……」林江樾說話時，其實全身痛得牙齒都在發顫，但他還是逞強說完了，「下次換個東西威脅我吧，可能還有用點。」
林江樾的衣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松開了，空蕩蕩地飄在空中，從下方剛好可以看到他精瘦的腰身，還有光滑漂亮的後背。
謝延收回了槍，也收回了視線。
林江樾握著金屬架的手很痛，筷子般粗細的鋼筋又冷又硬，仿佛在割他的手。
不過他強忍著疼痛，快步向上爬。
當他們回到房間，關上門的那刻，林江樾終於不需要再強撐，他雙膝一軟，像一攤泥倒在地毯上，縮在地毯上艱難地喘著氣。
林江樾已經克制太久，一旦放松下來，被他強忍著的疼痛全都鉆了出來。他身上很快就大汗淋漓，濕漉漉的頭發都軟軟地貼在臉頰上，濕潤的衣衫也貼著身體，勾勒出流暢的腰部線條。
地毯柔軟的絨毛摩擦著林江樾的臉，帶來又麻又癢的感覺。
林江樾聽到腳步聲靠近，然後看到一雙被皮靴包裹的小腿，結實修長，有種男人的性感。
林江樾虛弱地擡起眼睫，看了謝延一眼，然後慢慢垂下眼簾。
林江樾的精神體跳了出來，擔憂地繞著他轉，轉了幾圈後，他的精神體又焦急地用腦袋拱了拱謝延，兩只爪子扒拉著謝延的褲子，用那藍汪汪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謝延。
小東西「嗷嗚嗷嗚」地向謝延求助，急促的嗚咽叫聲中偶然蹦出幾聲「喵」。
「你的精神體比你坦誠。」
林江樾昏昏沈沈的，隱約聽到有一道低沈的聲音這麼說，然後他被人扶了起來。
這人環抱著他，體溫隔著衣衫源源不斷傳來。
他的身體對任何碰觸都很敏感，但神奇的是這人抱著他時，兩人身體發生摩擦。
他沒有覺得疼痛，反而感覺很舒服，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溫和的水流包裹著，流水撫過他每一根疼痛難忍的神經，使他劇烈跳動的心臟緩緩平靜下來，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靜下來。
他就像一艘小船，漂蕩在茫茫無際的大海上。
一聲清脆的「哢嗒」聲突然將林江樾從夢境的海里拉出，他艱難地掀開眼睫，看見謝延面無表情地站在他面前，而他被由皮革和軟毛制成的特殊腕鎖鎖住了手腕和腳腕，整個人被吊在架子上。
林江樾稍微恢覆了一點意識，有氣無力地說：「我們回來了？開始下一步計劃了？」
謝延道：「嗯。」
「唔……」林江樾弱弱地應了一聲，然後他聽到衣服摩擦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是謝延在脫作戰服。
「我們計劃里沒有「當著我的面換衣服」這一環吧？」林江樾嘴上這麼說，視線倒是一點沒有挪開。
謝延身高腿長，身材是完美的倒三角形，肌肉緊實卻不壯碩，當他換上女貴客的鬥篷與長裙，便又是那位神秘高貴的女客人了。
林江樾想吹一聲口哨，卻發現自己沒力氣吹出聲，只能放棄吹口哨，只用語言戲謔道：「身材不錯嘛。」
謝延把黏著自己的小東西擺到了林江樾的腦袋頂，今天大殺特殺過的小東西傻乎乎地歪著腦袋，眼巴巴望著謝延。
「待在這。」
「嗷——」
林江樾：「喂……」
小東西安安心心地窩在主人頭頂，毛茸茸的四肢垂下來，兩只前爪剛好垂在林江樾臉頰邊，尾巴則高高翹起來，像是給林江樾戴了一頂毛茸茸的帽子。
林江樾擡了擡眼睫，努力收回自己的精神體，壓在他腦袋頂的重量消失了。
這時小房間外響起了敲門聲，是天空之塔的人來搜尋闖入者了。
這在林江樾和謝延的意料內，也在他們的計劃內。
謝延不動聲色地走出小房間，隔著大門冷漠而不悅地問：「什麼事？」
「客人，剛才天空之塔發生了一些事——」門外傳來一名陌生守衛的聲音。
方才在林江樾精神力暴走時，光頭哨兵和蟒蛇哨兵受到重創，目前兩個人都在養傷，搜尋的事便交由其他人負責。
「我知道。」謝延佯裝惱火地打斷陌生守衛的話，他傲慢道，「我又沒死，我聽得見，這和你過來打斷我的好事有什麼關系？」
陌生守衛解釋道：「客人，是這樣的，剛才天空之塔出現了一名闖入者，我們追捕過程中，看到他往酒店的方向跑了，我們也是擔心他偷偷藏在酒店里，所以為了您的安全著想，希望您可以開門讓我們幫忙檢查一下。」
天空之塔出現闖入者，伯得第一個懷疑的對象就是這位神秘的女貴客。
畢竟她剛到就出現這樣的事，可他又不能做得太明顯，畢竟經過之前多番試探，女貴客已經有了怒意。
萬一在這事上他冤枉了這位女貴客，恐怕要損失一大筆生意，所以伯得讓一名守衛帶隊，以安全檢查為名來搜尋。
如果對方拖延著不開門，那這女客人的嫌疑就很大了。
謝延故作驚慌道：「你們是說闖入者跑了？！」
「是。」
謝延打開門，既不安又嫌棄地說：「你們可真是廢物，居然還讓人跑了！進來給我仔仔細細檢查一遍！我可不想半夜被人抹脖子。」
謝延將一個怕死的權貴表演得淋漓盡致。
陌生守衛原來還擔心這位女貴客不開門，沒想到對方卻主動開了門，還讓他仔細檢查。
那看來闖入者的事或許和對方無關？
「是的，夫人。」陌生守衛按下心中的猜測，然後安排手下們搜尋陽台和臥室。
陌生守衛掃視了一圈，突然他的視線定在旁邊微敞著門的小房間上。
「夫人，那是……」
「我玩的地方，怎麼了？」謝延挑高了眉毛，「我和我的小東西一直在里面，不會有其他人。檢查你該檢查的，不該你管的地方就別操心了。」
「是的，夫人。」陌生守衛表面應承下來，但他暗暗安排自己的精神體前去查看。
這名陌生守衛也是個哨兵，不過等級非常低，他是伯得違抗歇頓的命令，從抓來的哨兵里選了一個偷偷留下的。
謝延假裝沒有看到陌生守衛的竹青蛇，而是在呵斥其他人：「你們查歸查，可別弄臟我的東西，我這里的東西，你們就是工作到死都賠不起。」
陌生守衛的竹青蛇通過門縫看到屋里有一個滿身是傷的男人，正奄奄一息地被吊在架子上，旁邊全是各種玩樂的道具，畫面Y靡至極。
「好了嗎？」謝延冷聲問道。
陌生守衛心中驀地一慌，他側過頭，正對上女貴客那雙冷冰冰的黑眸，他下意識以為女貴客是不滿他偷看屋里的人。但很快他又反應過來，這女貴客是普通人，又看不到他的精神體，所以女貴客應該只是單純地詢問他檢查完房間了沒。
「好了好了，屋里是安全的，我們離開後，夫人您一定要關好門窗。」陌生守衛敷衍地說，本來他的目的也只是找個借口進來罷了。
「你們這些廢物還是早點把人抓到再說吧。」謝延罵道，「滾。」
陌生守衛連忙帶著人退了出去，但就在退出去時，他正好瞥見女貴客戴的變聲器。這變聲器謝延平時藏得很好，只是今天因為換裝時很匆忙，所以不小心露了出來。
陌生守衛滿腹疑惑，他一出去便向伯得匯報。
「怎麼樣？」
「一切正常，不過……」陌生守衛欲言又止地說，「剛才離開時，我好像看到那位客人戴了變聲器。」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3章 登上賊船
伯得詢問道：「那變聲器長什麼樣？你仔細描述描述。」
守衛回憶道：「是戴在脖子上的黑色帶子， 那帶子好像是用很柔軟的面料做成的，中間是圓形的金屬環，微微發著白光， 金屬環的中間還鑲嵌著一顆綠寶石……」
伯得聞言， 眉頭逐漸舒展開，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守衛頓了頓，突然道：「我想起來了！她脖子中間微微鼓起，該不會是個男人吧？老大！我是不是該回去抓人？」
「蠢貨！別攪了我的大生意！」伯得憤怒地罵道， 他罵著罵著又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現在可以放心了。」
守衛不解道：「難道對方的身份不是更可疑了嗎？」
伯得自信滿滿地分析給自己愚蠢的屬下聽。
「你不懂， 我和這些權貴打過太多交道了， 他們都很害怕被人發現真實身份，所以總喜歡做各種偽裝，我也就是觀察到這點， 才為天空之塔的客人準備了面具。」
「根據你的描述， 我見過很多第一星域的客人都戴過和這位客人戴著的類似的變聲器， 這可是第一星域魔音公司的高端產品，光是那顆寶石都價值連城，不是普通人能買得起的， 所以我可以確定他真的來自第一星域， 還是一位很舍得花錢的主。至於他是男是女，我並不在意。」
守衛猶豫了一下，擔心地問：「萬一對方是偽裝了身份， 從第一星域來調查我們的呢？」
伯得大笑道：「哈哈哈！你也太天真了！第一星域？來調查我們？別說我們一個小小的黑市，就是整個第十二星區都不夠他們塞牙縫的， 大人物們都忙得很， 大老遠的來管我們做什麼？主持正義嗎？哈哈哈！」
守衛恍然大悟， 急忙拍馬屁道：「老大說得對，老大英明神武。」
伯得揮揮手，咬牙切齒道：「行了，別拍馬屁了。這個客人我一定要拿下，明天你就恭恭敬敬請他上我的飛船，記住，不要揭穿他男扮女裝的事，或許那就是他的個人愛好，所以不要再激怒他了，我現在非常需要這筆生意。」
這次闖入者的事給天空之塔造成不小的損失，有些客人甚至不打算再來了，所以伯得必須開辟新的渠道。
「只要你做得好，之前光頭的位置就由你頂上吧。」伯得畫了個餅。
「老大，你放心！」守衛拍拍胸脯保證道，「我一定妥善地將貴客請到！」
——
伯得自以為聰明，卻沒想到他的想法早就在林江樾的掌握中。
林江樾見謝延回來，他忍不住跟謝延吐槽道：「你看到那家夥的精神體了嗎？又是蛇，這鳳凰的頭頭是蛇類愛好者嗎？那他的組織就不應該叫鳳凰，應該叫爬行動物聯盟嘛。」
謝延覺得林江樾精神似乎恢覆了很多，不過他沒接話。
林江樾又問道：「你成功讓守衛看到變聲器了嗎？」
「嗯。」謝延一打開鎖扣，林江樾就軟軟地跌了下來，撲到了謝延懷里。
林江樾一點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勁，反而幹脆地掛在謝延身上，跟沒有骨頭似的：「你不問我為什麼要讓他看到嗎？」
「等你說。」謝延扶著他往臥室走。
這意思是他不需要問，反正林江樾會說。
林江樾哭笑不得，他這是想拿捏自己嗎？覺得自己一定會說？
他決定這次反其道而行之，偏不讓謝延如願。
「如果我不說呢？」
謝延扶著林江樾走到床邊，淡然道：「那就休息。」
林江樾：「……」
他感覺自己強健的心臟差點停跳了，他真的被謝延拿捏得死死的。
林江樾不甘心地說：「我真是被你氣死了！嗷——」
最後那一聲當然不是林江樾賣萌，而是他倒在床上時發出的慘叫。他現在還沒完全恢覆，全身都痛得很，只是痛麻木了，一時忘記了，等他躺下身時，痛感突然從背後炸開，讓他發出慘叫。
林江樾痛得眉頭都糾在了一起，謝延卻勾了勾唇角，似乎是在笑。
這時林江樾的精神體悄悄跑了出來，用毛茸茸的尾巴親昵地勾住謝延的手腕，然後兩只小爪子抱住了謝延的手指。
謝延垂下眼簾，目光落在黑乎乎的小東西身上。
他發現林江樾剛恢覆一點精神就又開始偽裝精神體了，明明是雪白的獅子貓卻被偽裝成了黑不溜秋的煤炭，也不知是辛苦了林江樾還是辛苦了這小東西。
謝延伸手揉了揉依然被偽裝著的小貓，小貓回應地用腦袋頂了頂他。
林江樾不知道剛才他虛弱的時候，已經不小心暴露了精神體的真實模樣，他還在認認真真、倔強、兢兢業業地偽裝。在他的精神體被揉的時候，他忽然感覺有點不自在。
他默默抓回自己精神體的尾巴和爪子。
謝延也收回手，詢問道：「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接下來就是等待。該做的我們都做了，現在就好好休息，養養神，等著明天見他們那破老大。」林江樾說完把精神體收了起來。
謝延看著小東西藍汪汪的眼里流露出委屈和不舍，然後身體逐漸透明直至消失。
林江樾假裝不知道自己的精神體在和謝延你儂我儂，繼續說著正事。
「我猜這次執行官要找的失蹤者應該都被送去參加狩獵遊戲了，等你見到他們老大，找個合適的時間提出想參加狩獵遊戲，我想他不會拒絕你，到時我們再找機會救人。」
「好。」謝延問道，「你這次去還有沒有其他發現？」
林江樾道：「那可多了，我跟到登船點時，看到兩艘飛船，其中一艘是戰鬥飛船，它應該屬於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光頭和蟒蛇哨兵對他都很恭敬，還叫他「X先生」。這「X先生」是誰，在鳳凰里起到什麼作用，我暫時還猜不透。」
「另外我還遇到五個穿金紅色盔甲的哨兵，我在攻擊他們時還意外發現其中兩名哨兵的精神圖景都是黑漆漆一片，原本我還想試試另外三個哨兵。
但那時我暴走了，無法控制自己，便沒有查探成功。你以前遇到過這種精神圖景黑漆漆一片的哨兵嗎？」
謝延微微皺眉：「通常精神受到污染的哨兵就會如此，可這樣的哨兵不是處於精神癲狂狀態就是精神遊離狀態，他們無法作戰。」
林江樾追問：「沒有第三種情況？」
「你屬於第三種。」
「我？」
「你一直沒有向導疏導，所以精神圖景也很晦暗，但你撐了下來。」
林江樾「哈」了一聲，得意揚揚地笑了笑，然後提出疑惑：「可那兩個哨兵並不強，我覺得他們做不到我這樣。」
「的確。」謝延平靜道，「不過宇宙那麼大，出現第四種我們還不了解的情況也不奇怪。你為什麼會失控？」
林江樾揉了揉太陽穴道：「那幾個哨兵使用的槍里裝載了某種物質，是它讓我失控，我懷疑這物質和礦洞里的礦石有關……」
這事仿佛陷入惡性循環，調查得越多，牽連越多，問題也越多。
林江樾嘆了一口氣，抱著腦袋道：「怎麼那麼覆雜？我只是收了你的錢幫你救人而已，我頭好痛。」
他這頭痛一半是因為這事覆雜，一半是因為他還沒完全恢覆。
林江樾抱怨時還偷偷瞅了謝延一眼，見謝延神色淡淡的，好像什麼事都不會給他造成苦惱。
忽然，他看到謝延伸了手過來，手指修長很是好看。
「做什麼？」林江樾警惕地看著他，這家夥該不會想把他當精神體一樣擼吧？
「幫你做精神安撫。你可以繼續靠硬扛撐過去，但對你無益，憋久了早晚會爆發，到那時你的爆發不是向導能安撫的。」
林江樾定定望著謝延，在他答應前，謝延的手停下了，他又悄悄看了這只手一眼，謝延的指腹和他的一樣，都是練槍練出來的薄繭。
「嗯……」林江樾露出思考的表情，「聽上去你也是為了我好，我好像沒有拒絕的理由。」
林江樾老老實實躺好，閉上眼配合道：「那你來吧。」
有些事一旦有了第一次，就必然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就比如現在的林江樾，他以前有多抵觸向導，現在就有多坦然，反正他已經半放棄地接受了謝延的第二次精神安撫。
林江樾感覺到自己的手被輕輕握住，謝延指腹的薄繭擦過他的皮膚，帶來輕微的酥麻感。
他忽然睜開眼問：「你以前也幫其他哨兵做安撫嗎？」
謝延淡淡道：「精神安撫是向導的必修課。」
林江樾心想，那就是經常幫其他哨兵做安撫了？
「不過我極少幫哨兵做安撫。」
「為什麼？是你讀書的時候偷懶嗎？」林江樾心情忽然有點好，「按道理不是應該有大把哨兵排隊求你嗎？」
「我的向導能力比較特殊，在初期不適合幫哨兵做安撫。」謝延是攻擊型向導，在他完全掌控自己的向導能力前，為其他哨兵做精神安撫，很容易適得其反。
「哦——」林江樾眉開眼笑，也沒過度追問謝延的隱私，而是岔開話題問，「我能看看你的精神體嗎？」
林江樾提完要求後，看到謝延黑沈沈的眸子掃了自己的一眼，他又有點心虛了。
「不想給就不給。」
結果他話音剛落，就看到一條黑色的小龍飛了出來，林江樾臉上的不滿馬上變成了驚喜，他伸手戳了戳小黑龍的腦袋，龍的皮膚很涼，腦袋還硬邦邦的。他又用手指搓了搓小黑龍的下巴，小黑龍眨了眨眼。
他看著小黑龍的眼，看著看著忽然有了困意，他的眼皮越來越重，最後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
模模糊糊間，他好像聽到一聲冷冷淡淡的低語。
「小朋友看病的時候都喜歡要玩具。」
這一夜，林江樾睡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好覺，他睡得又香又滿足。
第二天早晨，林江樾醒來時覺得精神振奮，連空氣都是香的。他美美伸了個懶腰，瞥見身邊的被子整整齊齊地疊著，他伸手探進被子里，還是溫的。
林江樾心里猛地一驚，難道昨晚謝延睡在他旁邊？可他睡得太死，竟然都沒有發現。
林江樾輕手輕腳下了床，看到謝延正坐在客廳里認真仔細地擦拭著金屬槍管。
陽光穿過玻璃灑在謝延身上，金色的光線在他的眼睫上躍動，謝延穿著精致的貴婦長裙，手上卻拿著致命的武器，高貴神秘中又透著一絲危險的氣息。
林江樾的出現讓謝延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然後他擡起眼簾向林江樾的方向看了過去，光將他漆黑的眸子照得很剔透。
「鳳凰的人來了。」謝延收好槍。
林江樾疑惑地問：「那你怎麼不叫醒我？」
「我讓他們等著。」
林江樾怔了怔，隨即笑道：「可以可以，謝隊長你很貴婦啊。」
謝延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調侃，淡然道：「收拾，出發。」
——
布萊克黑市只是鳳凰的一個據點，他們真正的老巢在另外一艘飛船上。
林江樾見到鳳凰的飛船時十分驚訝，這艘飛船配備了電磁炮、離子炮等重型武器，可比其他星際海盜組織闊氣多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在第十二星區居然默默發展出了一個實力如此雄厚的組織。
他按捺下心里的訝異，跟著謝延上了飛船。
在作為鳳凰老巢的飛船上，放下戒心的伯得恭迎著林江樾和謝延的到來，並為貴客準備了精致豐盛的午餐。
吃飯時，林江樾一直暗中觀察這個伯得，確定了他與那天自己見到的「X先生」不是同一人，所以那「X先生」難道是另外一位大客戶？至於這伯得，言談舉止更像一個黑心腸的精明商人，而不像在刀口舔血、窮兇極惡的星際海盜。
伯得禮貌地詢問道：「夫人，您覺得今天的菜肴怎麼樣？」
謝延用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還行，也就圖個新鮮，比起我家鄉的菜，那就差遠了。」
「這里當然無法和第一星域相提並論，不過我這里有更多能讓您滿意的東西。」
「是嗎？」謝延高傲地說，「可那天命運之輪的遊戲我還沒玩盡興，之後就出了那麼多事，我對你的「滿意」有所懷疑。」
伯得忙道：「其實最近我們又開發出了更有意思的狩獵遊戲，可以讓您親自參與其中，可比命運之輪刺激多了，而且這次狩獵遊戲還有兩個特殊的獵物。」
謝延不屑道：「能有多特殊？」
伯得還想賣關子，並不直接說明：「我們的狩獵遊戲快要開始了，要不然您跟我去看看？」
他此舉正合林江樾和謝延的意。
「行吧。」謝延放下餐巾，裝作勉強地說，「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再不合我意，我就另尋去處了。」
「感謝夫人的理解與大度。」伯得下令讓飛船全速前往狩獵遊戲的現場。
作者有話說：
嘿嘿的確被發現偽裝了，不過這一波林江樾在大氣層——
我感覺好像這個文名，點進來的新讀者有點少，然後在第一章看到一個讀者的留言，說以為這個文是向導視角的主攻文。
沒想到是哨兵視角的，這忽然點醒了我，所以昨晚和基友商量是不是改個文名，然後想到了三個《我的精神體總想貼貼》《野生哨兵不太乖》，還有一個沒啥變化的《哨兵和向導的失控關系》，擦淚，大家覺得哪個好點？還是現在的好話，我就不改了。
因為我是作者親媽眼，我覺得兩個崽都好棒棒啊！但文冷得讓我有點茫然。
第44章 哨兵暴走
狩獵遊戲的場地位於一顆偏僻的小行星上， 當飛船進入這顆小行星後，映入林江樾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林海，林海三面環山， 連綿的高山形成天然屏障， 讓這里易進難出。
「這就是我精心挑選的遊戲場了。」伯得伸開手，得意地介紹道，「山內的場地都屬於遊戲範圍，山腳還有人把守， 無論獵物怎麼跑都無法逃脫。」
伯得既苦惱又興奮地說：「最近狩獵遊戲非常受歡迎，獵物消耗得有點快啊。」
林江樾冷冰冰地看著伯得， 對方臉上露出的得意與亢奮， 只讓他反胃。
無論是人魚鳥人，還是失蹤者，在他眼里都只是賺錢的工具， 是不值一提的消耗品。
忽然， 林江樾眼前出現一塊全息投影， 他看到伯得興致勃勃地向謝延介紹狩獵遊戲的玩法。
「夫人，這是我們上次的狩獵遊戲回放。您可以看到，這次的遊戲場地比上次的更大， 獵物也比上次的更多， 我還根據客人的要求，特意增加了兩個哨兵獵物。如果夫人有什麼特殊要求也可以跟我提，我會盡全力滿足您。」
林江樾和謝延聽到「哨兵」兩字， 皆是一怔，兩人相視一眼， 心里浮起不妙的預感。
全息投影里的畫面不停在跳動， 光影錯亂間危機四伏。
戴著面具的客人穿著防禦服， 手持武器，坐著豪華的飛車穿梭在遊戲場上空。
他們將人當成獵物，肆無忌憚地圍追堵截。他們樂於看到那些人驚恐地尖叫，四處躲藏逃竄；樂於看到那些普通人為了爭奪食物、簡易武器而相互殘殺。
一邊有精良的裝備，一邊連防身武器都需要搶……
「這就是你們的狩獵遊戲？」林江樾強忍怒氣問道，「毫無公平可言？」
如若不是眼前這小奴隸正受寵，伯得才不屑回答他的問題。伯得嘲笑道：「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弱肉強食才是生存法則，這些獵物有什麼資格擁有拒絕和選擇的權利？」
林江樾冷冷看著伯得，這讓伯得有些不爽，他想敲打敲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奴隸，讓他清楚身為奴隸的本分。
「對像夫人這樣的貴客來說，這些人如同螻蟻一般渺小，碾死他們只不過是擡擡手指的事。不過我也看得出夫人和其他客人不一樣，夫人不僅高貴美麗，還是一個善良且有包容心的人，所以才會有一個這麼天真的奴隸。」伯得這話其實是在暗示林江樾僭越了。
謝延淡淡道：「怎麼，你想管我的人？」
伯得驀地一慌，看來他打錯了算盤，這客人異常疼惜自己的奴隸。
「這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啊。」伯得賠笑著岔開這個話題，「夫人，遊戲馬上要開始了，我現在送您去遊戲場試玩一局？」
林江樾等不及謝延回答，已經率先翻臉。他身形如電，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伯得的後衣領，像提著小雞一樣擒住了他。
他速度之快讓伯得臉色大變，周圍的守衛更是猝不及防。
林江樾陰沈沈道：「弱肉強食？沒有選擇的權利？那我現在就送你下去！你一樣沒有拒絕的權利！」
伯得的守衛反應過來後，紛紛拔出槍，對準了林江樾和謝延。
謝延冷冷掃了那些人一眼，他們立刻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不受控制了，他們的胳膊無比沈重，無法舉起手里的槍。
在場的大多是普通人，但那個接林江樾和謝延來的人是哨兵，他能感受到兩股強大的精神力量交會在飛船內，這力量威壓之強，讓他直接跪在了地上，他甚至召喚不出自己的精神體。
然後他看到一只通體漆黑的精神體立在那「奴隸」身後，藍色的眼睛冰冷而憤懣地掃視著眾人。接著一條黑色的龍從「女貴客」背後飛出，那雙黑色的眼睛里無情無物，仿佛神在俯視人間，使人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伯得本來還想責罵自己帶來的哨兵怎麼還不動手，任由這兩人撒野，卻見他的哨兵守衛臉色慘白地跪在地上，他臉色霎時變白：「你……你們是什麼人？」
謝延道：「停止遊戲。」
伯得垂死掙紮：「停止遊戲？你……你在開什麼玩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你……你們知不知道——」
猖狂的伯得還想再威脅幾句，遠處突然傳來震天的轟鳴聲，那是遊戲開始的信號。
「馬上下令停止這場遊戲，然後把抓來的人全部送回來，他們傷一個人，我就斷你一根手指，他們死一個人，我就讓你生不如死。」林江樾狠狠將伯得的腦袋往後扯。
骨頭摩擦發出的聲響嚇得伯得臉都綠了：「可、可是遊戲已經開始了，我、我無法阻止……那些客人根本不會聽我的啊！」
謝延問道：「參加遊戲的人數？」
伯得抿了抿慘白的嘴唇，似乎有點猶豫，就在這時他的衣領被松開，然而他還來不及高興耳邊就響起冰冷的威脅聲。
「你聽不懂人話？」
危險的氣息如同無形的枷鎖勒在伯得喉嚨上，比剛才更加恐怖駭人。
在林江樾的死亡威脅下，伯得只能據實相告：「聽得懂聽得懂！獵人十三人，有十二輛飛車，獵物一百零二人。」
謝延道：「帶我們下去。」
既然那些客人不會聽，那他們只能用物理方法制止了。
謝延對林江樾道：「你六輛，我六輛。」
林江樾心領神會：「行，把那些傻逼打下來。」
——
小六沒有正兒八經的大名，在第十二星區，大多數人都是如此，生沒有大名，死沒有歸處。
當年閃耀賞金獵人隊的隊長撿到他的時候，他只是一個兩三歲的小孩，被隊長收養的他天天跟在隊員們屁股後面跑，算是隊員們看著長大的，是團隊里當之無愧的團寵。十歲時他覺醒成為哨兵，加上他在機械維修上的天賦，讓他養成了略帶驕橫的性格。
可在M19星上小六遇到一個姓林的小鬼，無論是讓他自豪的機械維修手藝，還是讓他驕傲的哨兵能力，都輸給了這小鬼，這成了他的夢魘，也成了他無法跨越的障礙。
最終他決定離開M19星，離開閃耀賞金獵人隊，獨自去外面闖蕩。他想磨礪和鍛煉自己，成為一個更優秀的人時再回歸隊伍。
小六離開隊伍的那幾年，他什麼活兒都接，受過不少挫折也吃過不少苦，可脫離隊伍的他成長迅速，很快就可以獨當一面。
在這段時間他也結識了不少哨兵和向導，認識的同類越多，他就越清楚他和那姓林的小鬼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永遠無法跨越，所以他遲遲下不了決心歸隊。
前段時間，他有一個哨兵好友失蹤，他順藤摸瓜查到好友被綁到布萊克黑市。
他想方設法潛入天空之塔，後來他被一個蟒蛇哨兵以及一群守衛襲擊，由於他勢單力薄，不敵對方，敗下陣來，隨後他被蟒蛇哨兵關了起來。
接著他與另外一個不認識的哨兵還有近百個普通人一起被送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小六環顧四周，從天上星辰分布的位置來看，他們肯定離開了布萊克黑市所在的那顆小行星。
他們現在所在的這顆行星氣候濕潤，雖然沒有下雨，但他們腳上的鞋子已經快濕透。而現在是白天，太陽還高高掛著，叢林里的氣溫卻很低，估計只有十幾度，小六推測到了晚上，氣溫恐怕會降到零度。
小六觀察一圈下來，心里已經有了初步盤算，當務之急，是尋找一些可以保命的食物和保暖的東西。
其他人顯然沒有小六這麼冷靜。
「這是哪里？」
「這是什麼地方啊？我好害怕，嗚嗚！我想回家。」
人群里幾個膽小的女生已經瑟瑟發抖地抱在一起。
別說她們，就是另外幾個體格強壯的大漢望著這陰森森的叢林，心里都有點發怵，他們各自為營，警惕地盯著周圍的人。
「歡迎大家來到狩獵遊戲！」
一道電子女聲在眾人頭頂響起，所有人向天上看去，目光都落在一架小型無人機上。
「狩獵？什麼狩獵？」
「這機器人的意思是說這是遊戲嗎？」
「是生存挑戰嗎？」
「我不想參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把我們抓到這？」
「你們就沒人出來解釋一下？？」
「遊戲開始倒計時10、9……」無人機沒有回答他們，而是自動開啟了遊戲開始倒計時。
叢林里的人都不知道危險將至，不是滿臉茫然就是憤怒地咒罵著。
「什麼遊戲？！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8、7……」
人都是從眾的，這些人下意識圍在了一起，似乎覺得這樣更安全。
小六的心臟卻突然開始激烈跳動，他有種直覺，這很不對勁。
他往後退了退，直至樹邊。
天空中傳來飛車能源機的轟鳴聲，緊接著一群戴著面具的人出現在他們頭頂，那些人居高臨下地望著小六他們，興奮地大喊：「快來！我發現了好多小羊羔！」
「哈哈哈，看看這些小羊羔，還一臉懵懂呢，我們是不是應該讓他們明白，他們是什麼？」面具人說完就朝人群開了一槍。
這些失蹤者立即明白過來，他們就是獵物！
剛剛還聚在一起的人驚惶地四散奔逃，有的人跑得快，已經躲進了叢林深處，有人則摔在了地上，後面的人不管不顧地踩了上去。摔倒的人蜷縮成一團，大喊著救命，可沒人聽得到他的吶喊。
面具人們高興喊道：「快跑，你們快跑，跑遠點才更好玩，跑得快的還有獎勵！」
在這種混亂情況下，跟著人流跑是不明智的舉動。
小六選擇躲在一棵樹上，靜待下面的人都散去後才跳了下來。
這時摔倒的那人還吃痛地縮著，見到樹上下來的小六，他痛苦地發出求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雖然現在是特殊時刻，但小六不是見死不救之人，他扶起那人：「你還能走嗎？」
「能……能走……」
此時天上傳來槍聲，無數子彈落在小六他們周圍，小六本想帶那人躲避，不料那人卻拽住毫無防備的小六擋在自己身前。
小六措手不及，躲閃不及時導致大腿中槍，劇烈的疼痛感瞬間傳遍全身，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那人。
萬萬沒想到對方會恩將仇報，如果不是被這人拉著，他肯定不會輕易中槍。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那人哆嗦著一邊後退一邊解釋。
狩獵的飛車越來越近，那人在求生的本能以及害怕小六報覆的念頭的驅動下，最後丟下小六獨自逃命去了。
小六忍著劇痛，一步一步退到石頭邊，以頭頂的樹葉作為掩護，躲避面具人的搜尋。
不遠處，丟下小六的那人跑得再快也跑不過飛車，他被子彈擊中，最後軟軟地倒了下去。
叢林里響起越來越多的慘叫，刺痛著小六的耳膜，小六忽然明白，這根本不是什麼遊戲，這只是單方面的屠殺娛樂，以滿足那些面具人的私欲。
他一開始對這顆星球環境的分析全是徒勞。
雙方力量懸殊，他們壓根沒有活下去的機會，這是一場沒有希望的遊戲。
小六攥緊了拳頭，一股憤怒和絕望從心底湧出，他深吸一口氣，一瘸一拐地往另外一個方向跑。
腿上的疼痛感太強烈了，沒有向導的他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灼燒感。
小六逃跑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最後在面具人的圍追堵截下，他摔倒在泥濘地里，腐爛的動物屍骨和腐葉的味道充斥鼻腔。
不一會兒，他背後傳來面具人們驚喜的聲音。
「你們快來看！這人背後有紅色的標記，是不是說明他是個哨兵！」
「讓我看看。」另一個聲音道，「嘿，還真是，你小子運氣不錯，居然讓你抓到了最稀有的獵物。」
犀牛面具男哈哈大笑：「你們都不準跟我搶！這個獵物是我的！」
雖然小六離那些人有一定距離，可他覺醒的能力就是聽力，所以他能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小六死死握緊了拳頭，手指深深陷入地里，指甲縫里都滲出了血。
這些人……這些人居然把哨兵當成最稀有的獵物……
——
謝延和林江樾「借」了兩輛飛車下了飛船。
伯得被綁在林江樾的飛車上。
忽然遠方傳來淒厲的慘叫，還有飛車相撞的碎裂聲。
伯得驚恐地伸長著脖子問：「發、發生什麼事了？」
林江樾和謝延都感受到了遠處淩亂的精神力波動，他們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你幹的好事！」林江樾一腳踩在伯得的後背上，「哨兵暴走，所有人都有危險！」
伯得的臉貼著金屬皮，哆哆嗦嗦地問：「那……那我的客人……」
「客人？」林江樾冷笑道，「他們恐怕是最先死的！」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了，因為現在晚上要趕著去醫院看我爸，所以碼字時間不太充裕，最近中午更新時間總是遲一點。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5章 制止暴走
暴走的小六像發狂的野獸， 在叢林里橫沖直撞，見到人就抓過來狠狠扭斷對方的骨頭，身體內潛藏的暴戾有了宣泄口， 骨頭斷裂的聲音和那些人發出的慘叫聲讓他感到輕松。
幾乎是同時， 另外一個哨兵也暴走了。當哨兵處於暴走狀態時，他們壓根分不清敵人和自己人，不僅是面具人，就連被抓來的普通人也成了他們眼中的獵物。
形勢一下反轉過來， 獵人們成了獵物，獵物反倒成了獵人。
剛剛還得意揚揚的面具人們見情勢不對， 連忙開著飛車逃跑， 沒想到小六竟然直接跳上其中一個面具人的飛車，將他拽到了地上。失去控制的飛車撞向離得最近的一輛飛車，兩車相撞後又波及了其他飛車， 一時間， 飛車相撞產生連鎖效應， 大半飛車都從空中墜落。
面具人們如同斷翼飛鳥般一個接一個地掉下來，他們灰頭土臉，顧不上身體的疼痛， 驚慌失措地爬起來向另一個方向跑。
「救命！救命！！啊啊啊！！」
「伯得？！哨兵發瘋了， 趕緊派人來接我們！」有人抱著通訊器大喊，「伯得？？你人呢？！」
他們哪里知道現在伯得都自身難保，而且由於墜落事故， 他們的通訊器大多已經失靈。
一旦失去高高在上的安全位置，這些人就像個廢物， 甚至連槍都拿不穩。有些人在逃跑的時候還嫌武器重， 甚至扔掉了武器。
犀牛男還算比較冷靜的， 他抱著槍，毫無章法地朝著小六掃射。
突然，他的手好像被猛獸咬到，刺骨的痛意透過防禦服，刺激著他的神經，明明胳膊上沒有傷口，他卻覺得那里皮開肉綻，血流如注。
「什麼東西……什麼東西！！」犀牛男用力甩手，「放開我，放開我！」
在他的拼命甩動下，趴在他胳膊上的東西好像飛了出去，可那鬼東西似乎撕掉了他的肉，他的胳膊更痛了。
此時他已經顧不上疼痛，捂著胳膊奮力逃，還沒跑兩步，他就又被看不到的東西撲倒，摔了個狗吃屎。
那東西沈甸甸地壓著他的後背，死死將他的腦袋踩在地上。
雖然他看不見壓在身上的東西是什麼，可他隱約能聽到野獸的低吼，甚至能感受到這只野獸噴在他臉頰邊的腥臭氣息。
他知道這應該就是傳說中哨兵的精神體。
犀牛男恐慌地悶哼著道：「救命！別殺我！」
「別殺我……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犀牛男試圖用利益誘惑對方，他剛說完，腦袋就又往泥地里深陷一點，泥土灌進了他的口腔和鼻子，耳邊是他同伴們的慘叫。
犀牛男忽然有點後悔，為什麼不好好待在第一星域，要跑到這種地方玩。
他感覺到身後無形的猛獸張開了嘴，喉嚨里正發出「嗬嗬」聲……
當猛獸的尖牙碰觸到他的後腦勺時，他的恐懼達到了頂峰，身體不停顫抖，眼淚鼻涕橫流。
就在這時，叢林深處響起龍吟聲，這道龍吟異常響亮，震得小六和他的精神體皆是一頓，小六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同時他壓在犀牛男身上的精神體也不自覺地松了爪，他們同時擡頭望向叢林深處。
浩瀚的精神力如同海浪一般席卷小六，小六的精神體平毛尋回犬看到海浪中有一條龍在遊動。
那條龍通體漆黑，鱗片流光溢彩、熠熠生輝，華美至極。黑龍有著黑色的瞳仁，瞳仁周圍是琥珀色的虹膜，盯著人時冷冰冰的，不帶絲毫感情。
平毛尋回犬卻不害怕，還朝著黑龍發出委屈的嗚咽聲，像是在控訴也像是在尋求安慰。
海浪輕柔地拍打著小六，小六的精神體緩緩低下了頭，縮在地上。
小六停止了攻擊，暴躁的情緒漸漸散去，眼底慢慢恢覆清明，片刻後，他終於恢覆理智，茫然地看著四周。
周圍一片狼藉，飛車掉落時產生的爆炸點燃了叢林，四處濃煙滾滾，火已經燒到一人那麼高，空氣中彌漫著焚燒的臭味。地上全是傷勢慘重狼狽不堪的人在呻吟，既有普通人，也有那些不可一世的面具人。
發生什麼了？這是他造成的？
他傷害了那麼多無辜的人？
一心只想救人的小六有點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犀牛男見眼前的哨兵突然停了下來，覺得機會來了，他撿起旁邊的槍對準了對方，發泄似的罵道：「我草你——」
可另一把槍更快地頂在了他的腦袋上，身後之人冷冷道：「放下。」
犀牛男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但一時想不起是誰。
不過小命在別人手上，他罵罵咧咧放下了槍。
小六回過神，望著犀牛男身後的人，來人穿著鬥篷，他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只能啞著嗓子問：「你……你是誰？你……你是向導？可你好像和其他向導不一樣。」
就在這時，叢林深處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這家夥暴走了也不經打啊，你這邊怎麼樣了？要幫忙嗎？」
林江樾手里拖著一個昏迷的哨兵，緩緩走了出來。
方才他和謝延兵分兩路，一人解決一個暴走的哨兵。
他趕到另一邊時，那暴走的哨兵正在徒手劈樹，以劇烈的疼痛去抑制更大的精神痛苦……
他要是利用精神力強行鎮壓，很輕松就可以搞定這個暴走的哨兵，但也會把對方搞得精神崩潰。雖然對方暴走了，但畢竟是無辜的，所以他幹脆直接把人打暈了，然後拖著人往謝延這邊趕。
「咦？」林江樾一趕到就察覺出這里的情況和自己那兒不一樣，暴走的哨兵好像被謝延安撫下來了，「你也搞定了？」
林江樾走到謝延身邊，當他看清第二個暴走的哨兵的臉時立刻楞住了，然後他有點欣喜地喚道：「小六？」
這麼多年過去，林江樾早就從當年的小鬼長成風流蘊藉的青年，何況他還做了外貌偽裝。
無論是發色還是眼睛的顏色都完全不一樣，可小六憑著這一聲呼喚和跟在這頂級哨兵身邊的黑不溜秋的精神體，還是認出了眼前這頂級哨兵就是林江樾。
小六臉上閃過驚訝和羞愧，他沒有和林江樾敘舊，而是忍著滿身的疼痛，扭頭就跑。
「你跑什麼？！」林江樾的精神體動作迅速地擋在小六面前，然後歪著頭疑惑地看著小六。
林江樾問：「不會過了那麼久，你還在生氣吧？」
「我沒有！我早就不生氣了。」
「那你——」
小六打斷林江樾：「別問了，我並不想在這個時候遇到你……」
林江樾聞言，臉上的欣喜淡了許多。
「這次謝謝你和你的向導朋友，但你別跟過來，也千萬別找我！更不要告訴他們，你遇到我的事！」
林江樾頓時明白過來，救人反被困，還暴走傷人並被自己看到這件事對於心高氣傲的小六來說是個嚴重的打擊。
林江樾放棄再勸小六，平靜地陳述事實：「你現在需要治療。」
小六搖搖頭，懇求道：「給我留點尊嚴……求你了……我沒事的……」
就在這時林江樾的手被謝延碰了碰，然後手心里傳來冰涼的觸感，是玻璃制品，他側頭看了謝延一眼。
謝延淡淡道：「藥。」
林江樾握緊藥瓶，心情覆雜地說了一聲「謝謝」，隨後他看向小六，道：「我不跟著你，但這藥你留下。」
林江樾說著往前走了幾步，將藥放在地上，然後退回到謝延身邊：「等你治好傷，想回來的時候再回來。」
小六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撿起了藥，輕聲道：「多謝。」
他轉過身，踉蹌的身影消失在叢林中。
不一會兒，謝延的隊員們都趕到了，他們看著滿地狼藉，絲毫不意外，但凡是兩個等級再高點的哨兵，估計就是橫屍遍野的慘況了。
他們其中一部分人先去滅火，剩下一部分等著謝延安排。
「隊長。」宋亦舟喚了一聲，然後掃視了一圈，無聲地詢問該怎麼處理這些面具人。
謝延正要開口，卻突然被犀牛男氣急敗壞地打斷：「謝延？你是不是謝延？！」
剛才犀牛男越看越覺得眼前的人是自己認識的，直到哨兵特別行動小隊的人出現以及那聲「隊長」，讓他確定了眼前人的身份。
謝延掀落鬥篷的兜帽，神情淡漠地看著犀牛男。
「真的是你？！」犀牛男憤怒地摘下面具，「你居然敢用槍指著我？你看清楚了！看清楚我是誰！」
林江樾上下打量著這犀牛男，同樣是黑發黑眼，這人卻長得賊眉鼠眼，一副鄙陋之相，連謝延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他不認識這犀牛男，不過看科米爾和宋亦舟他們都露出驚訝的表情，想必這犀牛男來頭不小。
林江樾有點好奇謝延會怎麼處理這些人。
謝延看到犀牛男的臉，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冷漠道：「宋亦舟，通知執行官齊新過來接失蹤者，如果他需要我們幫忙治療傷者，盡力協助，剩下的人全部帶走。」
所謂「剩下的人」自然就是指這些權貴。
「是。」宋亦舟神清氣爽地走上來，直接銬住了犀牛男。
接著，犀牛男那些同夥，無論受傷的還是沒受傷的，全部被隊員們銬了起來。
犀牛男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跳腳質問道：「謝延？你瘋了？你敢銬我？！你不是來救我的嗎？」
林江樾挑了挑眉，心里直呼真爽！
爽得他眉開眼笑，精神體的尾巴都多甩了幾圈。
其他被銬住的人原本是一臉懵逼，接著他們都慢慢醒過神來，在發現自己被當成了犯人後，全都滿臉震驚。
他們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先是被一個哨兵追殺，等等到了救兵，又被他們以為的救兵銬住，最重要的是……這人居然是謝延……
在這些人核桃仁般大小的腦子里，他們認為既然謝延也是第一星域的人，那應該就是和他們站在同一邊的。他們根本不明白謝延為什麼會銬他們，難道不是應該救了他們之後再將他們請上飛船，好生照顧著嗎？
「謝延，你該不會是糊塗了吧？你抓的那個人是張將軍的外孫啊。」
姓張？還是個將軍？林江樾思緒飛轉，如果他沒記錯，銀河帝國軍部有一個姓張的老元帥。
如果只是外公是將軍，大概還不敢那麼囂張，大概就是因為家里還有個老元帥坐鎮，才敢如此狂妄。
林江樾冷笑，真是一丘之貉。
「還有我，還有我，你不認識我了嗎？」又一個人摘下了面具。
「我們都是第一星域的人，和你是一起的啊。」這個說話的人顯然家世身份沒那麼顯赫，對謝延說話的語氣還算客氣。
這些人每摘下一張面具，露出一張臉，犀牛男就越得意，仿佛勝券在握，認定謝延不敢將他們怎麼樣。
林江樾冷冷盯著這人，手里的小刀轉個不停，閃出陣陣寒芒。
謝延不為所動，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挺拔的身形立得穩穩的，猶如風雪中屹立的寒松。
「帶回去移交司法部門。」謝延依然是波瀾不驚的語氣。
眾人沒想到表露身份居然沒用！
犀牛男先是楞了楞，瞪大的眼睛里滿是不可思議。
「你還想抓我們？你想做什麼？裝正義使者嗎？真是好笑！！」犀牛男嘲諷地大笑，然後破口大罵，「謝延！你裝什麼！我們這里誰不知道你才是罪孽深重的那個人！」
「我們不過是抓著幾個人玩玩！你父母呢！是滅了整個星球的戰爭犯！多少人死在他們手上！他們自知沒有臉活在這世界上，都畏罪自殺了，他們的兒子居然還有臉在這光明正大地主持正義？！」
犀牛男的叫罵聲一落，叢林里瞬間安靜下來，四周鴉雀無聲，只有火苗燃燒樹木發出的「哢嚓」聲。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6章 謝延過去
犀牛男的話讓四周的氣氛充滿焦灼和不安， 犀牛男的同夥們面面相覷，坐立難安。
他們都知道犀牛男所言不假，但已經很久沒人敢當著謝延的面這麼說了。這些不太了解謝延秉性的人不由擔心， 要是謝延存心報覆， 發瘋把他們都殺了，然後說是發狂的哨兵殺的，他們可就真的是被殃及的池魚了，死得冤枉也死得窩囊。
他們一個兩個都低下頭， 不敢去看謝延。
哨兵特別行動小隊的隊員們額角青筋綻出，他們都默默攥緊了拳頭， 極力忍耐心中的怒火，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恐怕犀牛男已經千瘡百孔，死了千百回。
謝延還是一貫的冷漠， 神情冷淡地看著犀牛男， 似乎沒有因為他的話產生任何變化。
謝延越是如此平靜， 犀牛男越是無能狂怒，他想刺痛謝延，想看到謝延暴怒， 而不是這般高高在上的樣子， 這樣顯得他像一個跳梁小醜，而且只有謝延對他動手，他才能抓到謝延的把柄。
「謝延， 我知道你不敢拿我——啊！」犀牛男話還沒說完，人就飛了出去。他摔得頭暈眼花， 四肢發麻， 還沒回過神來， 衣領就被人一把揪住，對方力道大到讓他上半身幾乎是以別扭的姿勢吊著，他不得不曲起一條腿跪在地上才能穩住身體。
出現在犀牛男眼前的是一張陌生的臉，褐色的卷發，發尾有點泛白，藍色的眼睛微微彎起，似乎是在笑，但笑意未達眼底，而是透著森冷寒意。
「他是不會拿你怎麼樣，」林江樾用冰冷的刀刃抵著犀牛男的唇角，冷冷道，「因為他是隊長，要以身作則，秉公執法。」
林江樾說這話時，站在他身後的謝延的視線落在了他身上，垂下的眼簾微微動了動，眼睫落在臉上的陰影仿佛輕輕扇動的羽翼。
「你這廢物不就是仗著這一點，才敢那麼囂張？」林江樾粲然一笑，笑容卻冷到骨子里，「我就不一樣了，我可沒被那些規矩束縛，做事不會畏手畏腳。如果你不會說話，我看你舌頭就幹脆別要了吧。」
「你自己張開嘴！」林江樾的刀尖在犀牛男的嘴邊晃來晃去，「別逼我撬開你的嘴，那時我會把你的牙齒一顆一顆拔下來，再割了你的舌頭。」
犀牛本無法掙脫林江樾的掌控，只能望向身邊哨兵特別行動小隊的隊員求助：「你們就看著他殺我嗎？！」
剛好站在犀牛男旁邊的就是宋亦舟，可宋亦舟恍若未聞，目視前方，看都不看犀牛男一眼。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宋亦舟都不幫忙，科米爾那些人更加不會幫了，如若不是為了謝延著想，他們早就動手了。
「嘖，我真沒見過像你這樣厚顏無恥的人。想不到你不僅不會說話，還不會看人臉色。你剛才那麼罵他們隊長，還想讓他們護著你？你幹脆連眼睛也別要了，哦對了，還有腦子……不對，你可能沒腦子……」林江樾念叨著將刀尖往上挪了挪，抵在離犀牛男眼球一厘米的位置。
這下犀牛男動都不敢動了，認慫道：「我……我錯了！」
林江樾挑了挑眉，用刀拍打犀牛男的臉，不滿地催促道：「說大聲點。」
「我、我錯了，謝延，我不——」犀牛男話到一半，忽然回過神來，他怒火中燒道，「謝延！！你就這麼看著這個人對我用私刑，威脅我嗎？！謝——」
林江樾不等他叫出第三聲，直接將刀尖朝下，狠狠往犀牛男的大腿上紮去。
「啊！！」犀牛男發出比剛才響十倍的慘叫。
林江樾擡起手，準備紮第二刀……
那犀牛男哆嗦著驚恐道：「我錯了！謝延，我錯了！我不應該那麼說你！你父母是——」
他本來還想再說幾句「你父母是英雄」之類的話，卻被謝延冷淡打斷：「帶走。」
「我需要醫生，我……我要醫生……」犀牛男痛苦地趴在地上呻吟。
犀牛男已經被嚇傻，他都沒發現林江樾手里的刀根本沒有血，他腿上也壓根沒有傷，剛才林江樾只是將刀紮進了地里，然後利用精神體攻擊犀牛男，讓犀牛男以為自己被刀紮了。小東西攻擊犀牛男時可沒留情，那一爪比純粹的刀傷疼多了。現在犀牛男精神深受影響，覺得自己的腿受了重傷。
隊員們懶得理會犀牛男的哀嚎，押著他和他的同夥們往飛船的方向走去。
林江樾冷笑著收起刀，再多看這犀牛男一眼他都覺得臟眼睛。
他剛收起刀，就聽到身邊傳來謝延冷淡平靜的聲音：「謝謝。」
林江樾看向謝延，被他那面無表情的樣子氣個半死。
「你能不能有點脾氣？被這種垃圾欺負到頭上？你想整這家夥又不留痕跡，不是分分鐘的事？」林江樾恨鐵不成鋼地說，「還是你不懂？不懂我教你！」
別看林江樾一副兇巴巴很是嫌棄謝延的模樣，其實他的精神體已經又趁著出來放風的空當，繞著謝延親密貼貼。
謝延低頭看了眼小東西，小東西伸著爪子，藍汪汪的眼睛渴望地望著他，而小東西的主人正像槍似的在發射子彈。
一個兇一個軟，反差極大。
謝延將小東西抱了起來，它高興地依偎在謝延懷里，毛茸茸的尾巴垂在臂彎外，像吊鐘鐘擺一樣擺來擺去。
謝延再擡眼，看到林江樾氣呼呼的，也不知是在生他的氣，還是生小東西的氣，他唇角微微勾了勾。
林江樾難以置信地說：「你還笑？這個時候你還笑得出來？謝隊長，你很不對勁啊。」
謝延的笑意很快就收了起來：「以前我也會生氣。」
「哦？」林江樾挑眉，「那後來呢？」
怎麼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謝延淡淡道：「聽多了就不氣了。」
林江樾微微一怔，他注視著謝延的雙眸，企圖從那里面找出一丁點哀傷的情緒，可漆黑的眼里什麼都沒有。
風起，遠處飛來的火星子飄飄灑灑，散落在兩人身邊。
有那麼一瞬，林江樾感覺星星點點的火光好像點亮了謝延的黑眸，可他再細看時，那點光又歸於黑暗。
他看到謝延往前走去，忽然對方轉過臉來，陽光下謝延的側臉莊嚴若神。
「走吧。」
謝延的聲音很輕，輕到很輕易地就被風吹散了，待落到林江樾耳畔時，那聲音已經又輕了許多。
林江樾望著謝延的背影，那句「聽多了就不氣了」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他不清楚曾經經歷過什麼，才會讓謝延說出這樣的話。
第十二星區離銀河帝國的中心塞斯星太遠了，連科學技術傳過來都能差近百年。
何況一個將軍的死訊，加上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所以關於謝延父母的事，林江樾也只聽說過一星半點，並且他聽到時也沒有往深處去想。
現在，林江樾忽然生起了再多了解了解當年事件相關細節的心思。
這麼想著，進入飛船休息室的林江樾開始利用通訊手環搜索舊聞。
當年銀河帝國第八星域下屬星區被域外勢力入侵，這個星區是一個和林江樾所處星區一樣偏僻的地方，在地理位置上，兩個星區隔著塞斯星遙遙相望，如若以塞斯星上的方位來定義，就是一北一南。
謝延的父親謝熠將軍奉命前去平亂，在追擊殘余入侵勢力的過程中，謝熠不計後果炸毀兩個星球。
雖然消滅了殘余入侵勢力，但也導致無數平民喪生。在往後的二十年里，這兩顆星球的生態始終沒有恢覆，成了名副其實的荒蕪之星，這場戰役史稱「滅星之戰」。
謝熠炸毀星球的駭人消息傳回塞斯星後，舉國嘩然，所有人都想不到向來以仁愛著稱的謝熠居然會做出這種事。
這場抗擊域外勢力的戰爭雖然獲得勝利，但謝熠炸毀星球的行為飽受爭議。軍部里有人指責他在戰爭中迷失本性，變成了嗜殺的劊子手；有人讚同謝熠的行為，認為戰爭本來就有犧牲，這是無法避免的；還有人指責他只是為了立軍功，樹威信，野心昭然若揭。
塞斯星的民眾也分成兩派，一派天天呼籲嚴懲謝熠這個窮兇極惡的戰爭犯，一派認為謝熠保家衛國有功，不應受苛責。雙方誰也不服誰，在星網上撕得天昏地暗。
同時，謝熠的所作所為如同病毒一樣迅速在銀河帝國擴散開，九大星域的星網上人人都在討論這件事，沒有硝煙的戰火在星網上彌漫開。
在這場覆蓋整個帝國的塵囂中，謝熠和他的妻子，隨行軍醫白薇，在自己的飛船上自殺了，他們的私人飛船平安號也發生爆炸，連人帶飛船都成了宇宙中的塵埃。
謝熠白薇夫妻的死亡並沒有為這件事畫上句號，他們的幼子謝延成了孤兒，同時也成了新風暴中心。
皇帝陸決果斷下令，禁止所有人再大肆議論此事，並收謝延為養子，算是暫時保護住了謝延，沒有讓他成為輿論的靶子。
謝熠夫妻自殺時，謝延只有三歲多，其實不太理解「死亡」的概念，他只知道他很久很久沒有看到自己的父母，感覺到周圍許多人待他都冷漠了很多。他很茫然也很無措，等他能理解「死亡」的含義後，自然也懂了圍繞在他身邊的爭議和他人的冷眼。
皇帝陸決能幫謝延擋下明槍，但擋不住暗箭。謝延在年少時經歷過不少像犀牛男這樣的人對他的人身攻擊，曾經他還會狠狠地反擊回去，可次數多了，時間久了，謝延漸漸沈默了。
雖然皇帝下令不讓再討論這些事，可他並沒有要抹殺謝熠的存在，所以當年星網上的新聞和討論保留至今。
林江樾的手指飛快在全息投影上滑動，關於當年的新聞和討論看得越多，他的心情就越沈重。
林江樾無意間翻到一篇《銀河帝國晚報》發布的評論文章。在這篇文章里，某遺傳基因研究學者言之鑿鑿地分析謝延會成長為和他父母一樣的人。根據他的分析，謝熠將軍的暴戾基因很可能遺傳給謝延。
如若謝延長大成人後進入軍部，得到謝熠軍中之好友和舊部們的保駕護航，一路高升坐上高位，掌握軍隊大權，很可能會再發生「滅星之戰」這樣的慘案。
簡直是胡說八道！
林江樾氣得胸膛猛烈起伏，雖然這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新聞，可林江樾還是想沖過去把寫評論的人揍一頓。
那個時候的謝延才三歲多！欺負一個無法反駁你的小孩子，太不要臉了吧？！
林江樾差點把新的通訊手環捏碎，他的精神體也氣得嗷嗷叫，直往全息投影上撲，恨不得把寫文章的人撕個稀巴爛。
就在林江樾跟舊新聞較勁時，一個圓滾滾的機器人進了林江樾的房間。
「林先生，」圓滾滾的機器人滑到林江樾腳邊，禮貌詢問道，「您能不能跟我走一趟？」
林江樾心念一動：「是謝延找我？」
圓滾滾的機器人胸口開花道：「是的。林先生真聰明。」
「好的。」林江樾深吸一口氣，他覺得自己不能再搜舊新聞看了，畢竟他承受不起再壞一個通訊手環的損失。
林江樾關掉全息投影前，他忍不住又掃了一眼那篇評論文章，默默把評論員的名字記了下來，要是以後讓他遇到這評論員，他一定要對方嘗嘗什麼是「暴戾」。
在這篇評論文章的右下方，是當時的一條緊急快訊：「昨日，一艘民用飛船在第二星域附近發生爆炸，目前搜救工作正在緊張進行中。據悉，銀河帝國AI領域頂尖專家林恒博士與科學研究院基因生物方面的專家蘇清悅博士都在這艘飛船上……」
作者有話說：
現在的自1為是的林江樾：幫未來老婆出氣，喀嚓喀嚓撕碎了渣渣。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7章 特殊安慰
林江樾跟著機器人繞來繞去， 居然到了星際飛船最核心的地方，這里位於駕駛艙正下方，是搭載三級超空間引擎2300的地方。
林江樾一看到最新型的超空間引擎， 眼睛都亮了。
由於核心組件多， 超空間引擎的線路覆雜難辨，但這台超空間引擎的線路經過了最佳優化，既簡潔又美觀，簡直是精美絕倫的藝術品！
這時謝延從超空間引擎後走了出來， 機器散發出的冷調藍光照在他身上，又為他增添了幾分冷寂。
林江樾的目光落在謝延身上， 此時謝延已經換上了軍服， 銀色的紐扣規規矩矩地扣到最上面的一顆，正好露出性感的喉結，貼身的軍裝勾勒出精瘦的腰部， 窄小的褲腿紮進靴子里， 顯得雙腿修長筆直。
林江樾欣賞了好一會兒， 滿意道：「謝隊長，感覺還是這身適合你啊。」
謝延不為所動道：「超空間引擎2300的研制長達十五年，性能提升了7%。」
「這麼厲害？」林江樾果然被謝延勾起了興趣， 顧不上再調侃他，「我能不能走近點看看？」
謝延微微頷首。
林江樾興高采烈地走近了些，仔細觀察了2300的構造後，他惋惜道：「這里面的技術是第十二星區仿也仿不來的， 不僅缺技術，還缺材料。」
「不過雖然無法擁有這樣的技術， 但能看看也很幸福了。」林江樾朝謝延拋了一個愉快的飛眼，「謝了。」
經過這次合作， 謝延已經看出些許端倪，林江樾身邊有個科學技術先進程度遠超過第十二星區現有水平的AI機器人賈伊。
同時他也看出，林江樾對自己父母知之甚少，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賈伊遵循了林江樾父母的指令，並沒有透露身世的訊息給林江樾。
如果這是林江樾的父母誓死都要守護的秘密，那麼去打開這個神秘匣子的人最好是林江樾本人，而不是其他人。
謝延思索片刻，最終還是沒有說破。
林江樾圍著超空間引擎轉了一圈，上上下下看了個夠，看完之後他主動詢問道：「接下來我們去哪參觀？」
林江樾已經明白謝延叫他來的目的，謝隊長就是心血來潮，願意帶他參觀飛船。
謝延道：「腹艙。」
林江樾跟著謝延往腹艙的方向走：「是什麼促使你改變了主意，願意帶我參觀飛船了？是我的英俊帥氣打動了你？還是我執行任務時表現出的英勇無私感動了你？或者是我超強的哨兵能力吸引了你？」
「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你是向導嘛，被我這麼厲害的哨兵吸引是很正常的。」
林江樾發現不對勁：「咦？這不是去腹艙的路啊。」
謝延的語氣比剛才冷淡了幾分：「對。」
林江樾急忙改口道：「是您英俊帥氣高貴神秘！是您英勇無私團結友善！是您向導能力超強，深深吸引了我！」
他話音一落，就看到小黑龍飛了出來，正盯著他看。
林江樾笑著朝小黑龍打了聲招呼，然後他看到小黑龍忽然朝他飛了過來，用光滑的龍角蹭了蹭他的額頭。
冰涼舒適的感覺在林江樾額頭慢慢擴散開，他剛想得意地炫耀一句「你的精神體也來貼我了」，卻發現他們行進方向已經改了回來，繼續往腹艙的方向去。
林江樾不敢多說了，生怕「臉皮薄」的謝延又惱羞成怒，不帶他去參觀腹艙了。
林江樾背著謝延悄悄摸了摸小黑龍的腦袋。其實對精神體和其主人來說，哪有什麼背著不背著，只要精神體的主人還有意識，就能和精神體共享五感。
他大膽地摸到小黑龍嘴邊的時候，小黑龍消失了。
林江樾心里有點空落落的，但還是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他把手揣回兜里，難得安靜乖巧地跟著謝延。剛到腹艙，他看到幾個哨兵正在打掃衛生，驚訝地問：「他們真的要打掃飛船？」
謝延嚴肅道：「言必信，行必果。」
林江樾心虛地輕咳一聲，他當時也是參與調侃謝延的一員，不過他不是隊里的人，所以謝延也罰不到他，想到這的他輕輕松了一口氣。
林江樾在隊員們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優哉遊哉地參觀著腹艙。
謝延飛船的腹艙內整齊地停放著四艘飛船。
「兩艘戰鬥飛船、一艘巡航飛船和一艘太陽風飛船？」林江樾興奮地拍了拍謝延的肩膀，「嘿！你的安排和我的想法一致，我覺得這是最完善的配置了！」
謝延淡淡掃了林江樾一眼，那張眉開眼笑的臉仿佛點亮了他沈寂的黑眸，使之有了明艷的光彩。
兩人行至太陽風飛船旁，林江樾期待地問：「我能上太陽風飛船看看嗎？」
「嗯。」
太陽風飛船是一種操作很覆雜的飛船，它不是同等級飛船里飛行速度最快的，但是是受能源限制最小的，在特殊時候，這種飛船能救命。
林江樾輕快地爬進太陽風飛船的駕駛艙，他仔仔細細研究了一番，很快就琢磨出了這飛船大致的操縱方法。
由於飛船沒有啟動，他只能在飛船面板上虛虛地操作，他將椅背調低了些，這樣在飛船上升時，能輕松將操作桿拉到最後。
林江樾又接連做了幾個比較少有的操縱動作。這都是他在賈伊儲存的《太陽風飛船航行日志》里學到的，他也不知道那是誰的航行日志，反正賈伊的信息庫里總存著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林江樾就像一個發現新玩具的小朋友，對太陽風飛船愛不釋手，操作了一會兒後他發現謝延一直盯著自己看：「怎麼了？」
謝延過於專注的神情讓林江樾心臟漏跳一拍，不由咽了咽口水。
「我想到了我父親。」謝延平靜道，「我還記得他開著太陽風飛船帶我去旅行時的感覺。」
「雲層觸手可及，天是蔚藍色的，陽光無比耀眼……」
時隔多年，父母的容貌在謝延的記憶里已經模糊，謝延只記得陽光照在身上的溫暖，還有耳畔響起的向來冷靜自持的母親慌亂的聲音，以及威嚴的父親發出幼稚鬼一樣開心的笑聲。
「謝熠，你開太陽風飛船的技術實在是令人發指！」
「你怎麼不和……學學！他開飛船的技術可比你好多了！」謝延說著說著，聲音忽然低了下去，一切都那麼熟悉，好像就發生在昨天。
「那時我只有三歲，關於他和母親的記憶不多，這是少有的我印象深刻的事。」
林江樾哪能想到他無意間勾起了謝延的回憶。
他抿了抿唇，眉頭糾在了一起。別看他平時嘴花花，什麼都能侃，可他最不懂的就是安慰人。他揉揉腦袋，糾結著該如何安慰謝延，忽然一道陰影覆在他上方，他擡頭看去，見謝延爬進太陽風飛船，然後坐在了副駕駛位上。
林江樾覺得比起用蒼白無力的語言安慰，或許開著太陽風飛船帶著謝延出去轉一圈更適合一點，不過……
林江樾提醒道：「謝隊長，太陽風飛船無法在這樣的航行速度下出艙。」
「我知道。」謝延只是安靜地坐在飛船上，望著前方的腹艙舷窗，舷窗外是無邊無際的寂靜宇宙。
林江樾看了謝延一會兒，然後嘆氣道：「其實也不是不能開，就是費點勁。」
「請系好安全帶。」林江樾如同一個盡職盡責的船長，認真道，「坐好我們就出發了。」
然後他在謝延疑惑的目光中，假裝啟動太陽風飛船。
「現在我們正在穩步升空，失重感可能有點強。」林江樾貼心地說，「如果你感覺不舒服，就閉上眼，感受一下通過空氣循環系統進來的新鮮空氣，目前的高度是一千米，這里的空氣應該比地面的清新多了。」
林江樾剛說完，謝延果真感受到了一陣涼風。
不過不是他們飛船通過「空氣循環系統」進來的風，而是林江樾的精神體坐在他面前，使勁吹風，由於小東西很努力，所以吹的時候尾巴都翹了起來，兩只耳朵也立得直直的。
謝延盯著小東西看了幾秒，忍不住莞爾一笑。
林江樾：「……」
林江樾指了指自己的精神體：「喂，你……不用多此一舉，哪涼快待哪去。」
小東西停了下來，藍汪汪的眼睛看看林江樾，然後又看看謝延，最後它十分聽林江樾的話，跳進謝延懷里，滿足地趴好。
謝延修長的手指揉了揉它的腦袋，柔軟的長毛被梳理得整整齊齊，它舒服地輕輕叫了一聲，又軟又可愛。
林江樾背脊一僵，他有些無奈地瞪了自己精神體一眼，那里涼快嗎？明明熱死了！
林江樾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覆心情，然後收回視線，繼續假裝開太陽風飛船。
「現在高度是一千五百米。」
「快看！前方是什麼？」林江樾語氣誇張地描述道，「好大的鳥啊，我們超過它！」
林江樾做出推動操縱桿的動作，還配著「嗞嗞」的加速音：「我們正在急速超越。」
林江樾忽然來了個急轉彎，為了表現慣性作用，他的身體倒向謝延。
不過謝延沒有動，他深深看了謝延一眼，用眼神示意某人配合一點。
空氣安靜了半秒，謝延跟著往右邊歪了歪身。
林江樾這才滿意地繼續表演：「天哪，這鳥居然襲擊我們！還好我是最棒的飛船船長，閃得夠快！」
他們又「飛」了一會兒，林江樾像模像樣地說：「現在陽光正好，風速也合適，我開啟自動駕駛模式了，就好好享受天空中的美景吧。」
林江樾打開了飛船的景觀板，這塊景觀板位於飛船下方，飛船上的人可以通過這里看到飛船下方的風景，當然他們現在只能看到腹艙的地面。
林江樾躺了下去，開始直男式發言：「我也不懂怎麼安慰你，能做的就這些了。」
好在謝延的發言也很直男：「謝謝。」
「也不用謝，就當是你送了我新的通訊手環的回禮吧。」林江樾望著舷窗外的宇宙，「說真的，我還挺羨慕你，至少你對父母還有記憶，他們還帶你旅行過，我是沒啥記憶了，甚至不知道我父母叫什麼。」
謝延眼簾微垂，似在思考什麼。
林江樾是個樂觀的人：「算了，不聊這些了。」
他無意在這件事上糾結太多，便換了個話題問道：「那幾個面具人來頭都很大嗎？」
謝延冷淡地說：「都一樣。」
林江樾不明所以：「啊？」
謝延解釋道：「無論他們是誰，在我眼里都一樣，我帶他們回去，讓他們接受法律的裁決。」
林江樾笑了笑：「我就喜歡你這不開竅的樣子！要是那個犀牛男還敢玩花樣，你就叫我，我幫你再嚇嚇他，讓他老實點。」
林江樾的笑容似乎讓腹艙昏暗的空間明亮了許多。
謝延看著林江樾，忽然問道：「你要去瑞莫茨星還是回M19星？」
這一問，突然讓林江樾意識到他們分別在即，他哪還有機會幫謝延嚇唬犀牛男，謝延該回塞斯星了……
林江樾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心情莫名低落起來，過了幾秒，他才悶悶道：「麻煩你送我去布萊克黑市，我還有事沒有做完。」
林江樾摸出口袋里的珍珠，輕輕摩挲著道：「我收了人魚的傭金，答應救他們出去。」
謝延看了看那顆珍珠，區區幾千信用點可請不動林江樾，可林江樾還是答應了。
「你可以使用我的戰鬥飛船。」
林江樾震驚道：「謝隊長，你今天這麼大方？！」
「人魚和鳥人也是銀河帝國的子民。」謝延平靜道，「我有義務保護他們。」
林江樾聞言一楞，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覺得謝延是一個信念感很強的人，同時他內心有著極強的正義感，這樣的謝延，真的會有一個隨意轟炸星球的父親嗎？
不知為何，他有種直覺，星網上那些新聞不可盡信，或許其中有不為人知的隱情。
就在這時，謝延的通訊手環響了。謝延接通後，那邊傳來瑞莫茨星執行官齊新焦急的聲音。
「謝隊長，不、不好了，伯得跑了！」
之前林江樾和謝延要去抓暴走的哨兵，不方便帶著伯得，就將他綁在了叢林里，然後通知齊新去抓人，不想這給了伯得逃走的機會。
本來伯得逃跑也不是什麼大事，經過這次的事，鳳凰在短時間內很難恢覆元氣再作惡。
不過林江樾卻突然有了不妙的預感，他臉色大變，催促道：「快點去黑市！」
作者有話說：
你們猜謝延父母那個開太陽風飛船很厲害的朋友，是誰——
第48章 喪心病狂
在林江樾和謝延全速趕往布萊克黑市時， 跑走沒多久的小六因為傷勢過重，再次摔倒在地。過度的疼痛使他連藥瓶都拿不穩，瓶子滑落在地， 骨碌骨碌滾了好遠， 瓶身與地面的摩擦聲刺激著小六的耳膜，似乎是在提醒他，他有多無能。
小六趴在地上，失血過多的他全身無力， 連擡頭都已經很艱難。
昏昏沈沈間，他的內心只有無盡的沮喪和失落， 他覺得自己廢物極了， 為什麼這幾年的遊歷會讓他產生他成長了，他變強了的錯覺？
這次遇到林江樾和那個黑眼睛的向導，他深刻認識到差距就是差距， 他不僅能被少年時期的林江樾碾壓， 還會被一個向導制服， 而且那個向導的精神體居然是龍……
他……真是一個廢物！
小六的手指深深嵌入泥土中，粗糙的沙粒死死卡在他的指甲縫里。
不知趴了多久，恍惚間他聽到了搜救者的聲音， 可他已經喪失了活下去的欲望。
這時， 一只腳跨過掉在地上的藥瓶，優雅而緩慢地走到如死人一般的小六面前。
來人有一雙灰黑色的眼睛，他下巴都沒有低一下， 只是微微垂著眼簾，高傲冷漠地盯著地上的小六。
「一個C級哨兵， 搞得這麼慘？」
小六已經沒有力氣說話， 他無法問出一句「你是誰」， 只能無奈地撇了撇嘴，是啊，他就是那麼……
「還是太弱了。」
小六呼吸一滯，緊握著泥土的手慢慢松開，對方沒有說錯，他是真的太弱了，弱到今天可能要死在這鬼地方，就這樣了結了似乎也不錯。
「我只問你一句，你想變強嗎？」
來人正是歇頓，他那充滿誘惑的語氣與搞邪教傳銷的如出一轍。
他沒有精心編織誘人的話語，只問了人內心深處最渴望擁有的東西。
小六的肩膀微微一僵。
歇頓伸出手，手指隔著手套輕輕碰觸著小六的腦袋，使用自己的精神力安撫著小六。
小六漸漸感覺身體的疼痛緩和了許多，他努力地擡著腦袋，想看清來人，然而對方戴著面具，只露出一雙灰黑色的眼睛。
歇頓語氣輕柔地說：「雖然你現在和頂級哨兵相去甚遠，但我可以給你變強的機會。」
之前伯得為歇頓尋找的哨兵等級都太低了，那些人大多是E級哨兵，就連D級的都難有。
這也不奇怪，畢竟到了D等級的哨兵大部分會選擇去九大星域分塔，尋找學習和晉升的機會。
而且就算是E級哨兵，在一些管理嚴格的星區也全都登記在冊，只有第十二星區這種破地方才會因為歷史問題出現諸多漏洞，讓歇頓有可乘之機。
不過歇頓在搜羅這些哨兵時依然需要小心翼翼，不能操之過急，也不能動靜過大，謹防暴露的風險。
現在這麼好一個C級哨兵就在眼前，歇頓豈會錯過？
「變、變強？」小六眼里先是露出迷茫，過了片刻，他眼底慢慢燃燒起希望的火焰，他呢喃道，「變強，我……我要變強。」
歇頓露出滿意的微笑，他這次來其實是要趁機除掉伯得，不料那家夥居然先跑了，好在他也不算一無所獲。
——
「媽的！」伯得逃回自己的飛船，狠狠地咒罵道，「垃圾！廢物！這兩個雜碎！」
他的手下們全都縮著腦袋，不敢搭茬。
這艘飛船並不是先前他去接林江樾和謝延的那艘飛船，因為那艘飛船已經被謝延他們控制住了，這是伯得準備的另一艘飛船，像他這種星際海盜，只要有點經濟實力的就都會狡兔三窟。
伯得受了如此重創，已經氣瘋了，可他現在只敢踢椅子來撒氣，畢竟這是他最後一艘飛船了……
待伯得的心情稍微平覆點了，他的手下才敢開口問：「老大，黑市那邊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他媽快跑！不跑等著人來抓嗎？！」伯得抓起椅子上掉下來的零件狠狠朝手下砸了過去，「這還要我說？！趕緊下令，讓他們撤退！」
伯得現在已經回過味來，他剛才在逃跑的時候看到了瑞莫茨星的飛船，在第十二星區能和官方合作，還這麼了解黑市並且搞出這麼多事的，只有一個人！
林江樾！你這官方養的狗雜種！
伯得恨不得現在就開去M19星，把林江樾的老窩炸了，但他清楚以他現在這艘飛船的實力，去了M19星，可能被炸的就是他了！
手下心驚膽戰地問：「那天空之塔……怎麼辦？」
天空之塔是特殊區域，伯得在設計的時候就提前想過，萬一哪天那兒的事曝光了，必須將天空之塔完全毀掉。只有保全了那些權貴的秘密，伯得才能東山再起，也才能繼續活下去。
否則別說他被官方追捕，就是那些在天空之塔享受過的權貴都饒不了他。
「炸了！」伯得咬牙切齒，怒目里恨不得蹦出火星子。林江樾！我以後一定要你十倍償還！
另一邊，謝延的星際飛船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布萊克黑市所處的小行星。
此時，布萊克黑市的飛船正在解開彼此之間的連接，準備啟航跑路。
賈伊也開著飛船到了謝延的星際飛船附近，並發出請求登船的訊號。
林江樾道：「謝隊長，麻煩你讓我的飛船進來。」
謝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林江樾笑道：「雖然我很眼饞你的戰鬥飛船，不過我不能使用你的飛船。」
林江樾深知自己這一去，不知道會幹出點什麼事，大概率會違法，如果用謝延的飛船，有可能會牽連他。
謝延淡淡道：「好。」
不一會兒，謝延星際飛船的腹艙緩緩打開，賈伊駕駛的飛船得以進入。林江樾爭分奪秒地進入自己的飛船，在進入艙門前，他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謝延一眼。
謝延靜靜站在那，與任何時候都一樣。
由於時間緊迫，他這次都沒法和謝延好好道別。
算了，大男人不需要那麼膩歪。
林江樾轉身進了駕駛艙。
賈伊熱情道：「歡迎您回來。」
林江樾坐在硬邦邦的駕駛位上，不自在地「唔」了一聲。
賈伊擔憂地詢問道：「怎麼了？」
「感覺我的駕駛室好像沒那麼敞亮，椅子也沒那麼舒服。」
「這絕對是您的錯覺。我可以保證，這三年里，我們飛船內部的裝飾設施沒有任何變化，它和以前是一樣的。」賈伊紮心地補刀，「我們沒錢升級改造。」
林江樾惱羞成怒道：「閉嘴！」
林江樾開著飛船緩緩靠近搭載天空之塔的那艘飛船，一接近目標，他就察覺到不對勁。
「他們在分離天空之塔？」林江樾立刻道，「賈伊，掃描。」
賈伊的系統連接著飛船，相當於他就是飛船的大腦，所以他立刻啟動掃描系統。
不一會兒，他就得到掃描結果：「他們的確在分離天空之塔，同時我還掃描到天空之塔上有多個高熱能點。」
賈伊將天空之塔高熱能點的分布顯示在了全息投影上。
林江樾眉頭一皺，他稍一琢磨就猜到了伯得的目的，不由罵道：「這喪心病狂的渾球，他想要炸掉整個天空之塔！」
剛才林江樾知道伯得逃跑，還以為對方會將天空之塔里的人魚、鳥人以及其他奴隸轉移，沒想到伯得已經瘋了，他幹脆所有的東西都不要了。
林江樾道：「賈伊，你幫我駕駛飛船，我現在下去。」
林江樾必須奪取搭載天空之塔的飛船的控制權，因為即使天空之塔不爆炸，也會在脫離飛船後墜毀，所以他只有將飛船安全停靠，才有機會救人。
賈伊提醒道：「你現在下去會有危險。」
林江樾輕快地笑了笑：「我哪次沒危險？幫我找一下進去飛船最合適的路。」
賈伊道：「對方有所提防，已經將所有通道都封閉。」
林江樾想了想，道：「或許我們可以在飛船上打出一個洞？賈伊，看看他們的腹艙，我可不想不小心打中他們的彈藥庫。」
賈伊道：「腹艙第三段熱能最低，最安全。」
林江樾小心翼翼地調整著激光炮的能量值，隨後將激光炮對準了飛船的腹艙第三段，一炮轟了下去。
這一炮雖然精準，但只打出一個焦黑的痕跡。
「能量還是低了點。」林江樾一邊估算一邊調整激光炮的激光能量。
與此同時，敵人的炮口也對準了林江樾。
林江樾立刻操縱飛船，靈敏地躲避敵人的炮火。
林江樾的飛船在空中上下移動旋轉，飛行軌跡令人眼花繚亂。
賈伊抓緊了安全帶，直勾勾地望著前方：「我快把肚子里的零件吐出來了。」
敵人的同夥也發現了林江樾，他們在撤退的過程中一起向林江樾發起攻擊，一顆導彈襲向林江樾飛船的後方。
林江樾發現時已經晚了，就在這關鍵時刻，天空中出現了一艘黑色星際飛船，它發出一枚幹擾彈擊中了導彈，導彈偏離原飛行軌道，在林江樾飛船的左側爆炸，爆炸產生的沖擊氣流使林江樾的飛船晃了晃。
林江樾往天上看了看，一艘巨大的星際飛船如同蔽日的烏雲，籠罩在黑市飛船的上方。
謝延的星際飛船是銀河帝國最先進的飛船之一，別說其搭載的武器，就單單是龐大且豪華的外形都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這艘象征著帝國的星際飛船一出現，那些黑市飛船無心戀戰，全都開始急速撤離。
林江樾看著作鳥獸散的黑市飛船，不禁感慨道：「還是有錢好啊。」
他話音一落，又操控著激光炮向目標打去，這一次，他成功在敵人的飛船上打出一個洞。
林江樾開著飛船靠近目標：「賈伊，駕駛權交給你，待會兒來接我。」
「好的。」賈伊忽然又提醒道，「注意安全。」
林江樾離開前聽到這一句，不由笑道：「你這句話忽然讓我感覺你真的像個父親。」
賈伊眼里的電子光閃了閃：「我很榮幸。」
林江樾利用敵人船身上的洞，成功登上飛船。
果不其然，他一進腹艙就看到一堆手持武器的守衛在那嚴陣以待。
林江樾冷聲道：「走開，我不想浪費時間。」
這些守衛面面相覷，由於腹艙里灰塵太大，他們看不清來人的面容，只覺得這人口氣太狂了。
他們扣動扳機，準備朝著模糊的人影開槍，然而他們忽然發現自己的手指居然不能動。
他們似乎被什麼東西控制住了意識。
這個認知讓他們驚恐萬分。
這時，灰塵里的人影逐漸變得清晰。
守衛們瞪大了眼睛。
白發藍眼，飛船駕駛技術高超，還能只身潛入星際海盜飛船的人，除了林江樾還能有誰？！
這些被林江樾的精神力控制的守衛此時已經反應過來。
是林江樾來了！
那個星際海盜的噩夢！
「喂？你們在幹嗎？怎麼還不開槍？」飛船駕駛艙的指揮者不清楚腹艙的情況，他通過監控，看到自己的人跟呆頭鵝一樣站著不動了。
再然後讓他更覺得奇怪的事發生了，他的人居然都扔下了手里的槍！這些家夥是精神錯亂了嗎？！
緊接著一道人影在監控屏幕里迅速閃過，對方速度快得他都無法看清。
指揮者驀地一驚，就看到監控畫面黑掉了。
林江樾炸了監控器後離開腹艙，這些星際海盜的精神控制也被解除，可極度的恐懼讓他們全部都癱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飛船內部通訊器里響起驚惶的哭號。
「是林江樾！」
「是那個魔鬼，是他來了！」
林江樾的名字讓飛船內部的人全都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驚慌失措起來。
進入敵人飛船內部的林江樾，如入無人之境一樣，輕松而快速地行走在飛船中。
第二撥、第三撥帶著武器來阻攔他的守衛在見到他後，都小心謹慎地停下了步伐。
即使他不使用精神力壓制，這些人也不敢輕易上前，只能持著武器不斷後退。
「你們上啊！」駕駛艙里的指揮者罵罵咧咧。
可那些人都是聽過林江樾威名的，他們哪敢上啊。
「你們這麼多人！怕什麼？！」雖然這麼說，但指揮者自己也慌了。
林江樾徑自走向一個星際海盜，直接搶走了對方的通訊器，然後對里面的人道：「你很吵。」
指揮者仿佛吃了十個幹饅頭，狠狠噎住了。
林江樾冷冷道：「停止天空之塔的分離。」
指揮者下意識道：「分離程序啟動了就無法停止。」
「什麼垃圾程序。還有多久完全分離？」
指揮者回答道：「十、十五分鐘。」
林江樾命令道：「將飛船停靠在地面。」
指揮者：「……」
林江樾慢悠悠道：「不停，我就殺了你。」
「我、我知道了。」指揮者戰戰兢兢地回答。
林江樾收起通訊器以便隨時聯系飛船指揮。
另一頭的指揮者似乎才回過神來，只是幾句對話已經嚇得他大汗淋漓，衣服都濕透了，他身邊的手下們也都震驚地看著他。他很心虛，因為剛才他還破口大罵手下們無用，不敢阻攔林江樾，可現在他都沒有直面林江樾，就已經被……被對方控制。
指揮者抹了抹額頭的冷汗，他知道林江樾說到做到，只得下令讓飛船停靠在陸地上。
林江樾往天空之塔的連接處走去，此時天空之塔和飛船的連接處發出巨大的轟鳴聲，金屬哢嗞哢嗞作響，仿佛隨時會斷開。
林江樾望著天空之塔，聽到了從上面傳來的無數細碎嗚咽聲。
無論是鳥人、人魚這些基因合成人，還是那些被馴化的奴隸，他們無法選擇自己的人生，也無法決定自己的生死，在他們被放棄時，只能無助地等待。
林江樾深吸一口氣，幸好還來得及。
同時，飛船上的消息也傳到了伯得那，他得知林江樾也在那艘飛船上，便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他什麼都顧不上了，激動地下令道：「炸死林江樾！給我炸死他！」
手下猶豫道：「老大，天空之塔還沒有完全分離，現在啟動炸彈，可能連我們的飛船都……」
伯得喪心病狂地捶打桌面，叫喊道：「我不在乎！！我只要林江樾死！」
這時，林江樾手里的通訊器傳來電流的嗞嗞聲。
他舉起通訊器，里面傳來伯得失心瘋一樣的笑聲。
「林江樾，你是不是想救人？」
林江樾聞言，心臟猛地一縮。
伯得瘋狂得眼睛都紅了：「去死吧！！你和那些廢人都去死吧！！」
巨大的爆炸聲在上方響起，掀起的熱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整艘飛船。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9章 只有報仇
飛船隨著爆炸劇烈晃動起來， 數根連接船身與天空之塔的金屬變形甚至是斷裂，歪斜的天空之塔帶著船身向斜了三十度，尖銳的警報聲不絕於耳。
飛船船身忽然又開始向斜， 無論是天空之塔還是飛船都搖搖欲墜， 在天空中玩起了大擺錘，飛船內的守衛們暈得站都站不穩，有的人已經開始劇烈嘔吐。
林江樾緊緊抓住廊橋上的欄桿，才沒有被甩下十幾米高的廊橋。過了半分鐘， 他從爆炸的余波中緩過神，此時他半弓著腰， 降低身體重心， 隨後他擡頭看向上方。
巨大的火舌從天空之塔里躥出，宛如張牙舞爪的猛獸，吞噬著一切， 無數鋼筋、碎石如同猛獸牙縫里掉落的食物殘渣， 狠狠砸向飛船內部。
天空之塔里絕望的哭喊比熱浪更讓人感到焦灼更猛烈， 齊齊湧向林江樾，他被震得心神一蕩。
林江樾下意識想往上沖，突然， 一根直徑十厘米的鋼筋夾雜著碎石墜落下來， 所有擋在它們前面的物體都被撞飛了。
林江樾迅速向後一退，重達幾噸的鋼筋直接將他剛才站的廊橋砸斷，金屬相互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四濺的火星飄落至地面，一條新的火舌躥了出來， 迅速點燃了內艙。
禍不單行， 天空之塔再次發生爆炸， 強勁的氣流直接將林江樾掀飛出十幾米，他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重重摔在欄桿上，斷裂的金屬棱角割破了他的後背和胳膊。
不僅周圍的金屬是滾燙的，就連空氣都是滾燙的，高溫隔著衣服灼燒著林江樾的皮膚，火辣辣的痛感由神經末梢直躥大腦。
林江樾強忍著疼痛，一瘸一拐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看到飛船與天空之塔的連接點徹底斷裂，一絲絕望在他眼底劃過。
林江樾抓住鋼筋，灼熱的金屬幾乎要燙穿他的掌心，可他仍然堅持爬到了飛船船頂。
他看到天空之塔像失去翅膀的鳥兒，直直墜了下去。
林江樾紅透了的掌心無力地垂了下去，此時，他覺得自己是如此無能為力。
他救不了任何人……
天空之塔在半空中斷裂成兩截並被火海吞沒，塔內的哭喊聲戛然而止。
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燃燒中的天空之塔仿佛燒紅的烙鐵，深深在林江樾的眼睛里烙下了疤痕，林江樾閉上了眼。
鳥人和人魚的身影在林江樾的腦海里揮之不去，他無法忘記他們目送他離開時期待的眼神，那是世間最明亮的希冀之光。
他們那麼渴望自由，期盼新的生活。
可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林江樾手中的通訊器傳出「嗞啦嗞啦」的響聲。
「死……死了嗎？都……死……哈哈……」伯得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林江樾用力一捏，通訊器的零件如同散架的骨頭一般七零八落。
林江樾回到自己的飛船上，整個人陰郁得可怕。
賈伊欲言又止地看著他，最後向來話癆的賈伊還是選擇了不出聲。
林江樾木然地坐到駕駛位上，過了片刻，他才聽到賈伊詢問：「我掃描到您身上有燒傷、擦傷和銳器傷，請問您是否需要治療？」
這一聲詢問仿佛喚醒了林江樾的痛覺神經，刺痛感和灼燒感自四肢百骸升起，可林江樾依然面容冷峻，連睫毛都沒有動：「幫我拿醫療包過來。」
賈伊很快就將醫療包拿了過來，里面的一些器械都是改造過的，很適合傷者自己操作。
林江樾接過醫療包，熟練而快速地為自己消毒止痛，同時他命令道：「賈伊，打開全域頻道。」
全域頻道是指星際公共頻道，所有在這個區域內飛行的飛船都能接到信號。這種功能類似於星際大喇叭，不過發一次大喇叭，不僅能源消耗大，還會暴露自己的位置，所以大家極少使用大喇叭喊話。
「二十萬信用點，我要伯得的位置。」林江樾冰冷的聲音在全域頻道里響起。
某個路過的星際走私犯忍不住回應道：「嘿，林江樾？你個窮鬼發瘋了？二十萬信用點？你居然只要位置？這都能買個人頭啦。」
林江樾冷冷道：「我要親自處理他。」
星際走私犯挑了挑眉，哦謔？那這豈不是只賺不賠的買賣？
收到消息的星際海盜、星際走私犯和賞金獵人們蠢蠢欲動起來。
同樣收到這條訊息的還有謝延的飛船。
這可是堂而皇之的出錢買人頭，不過科米爾、格恩這些人沒有那麼強的道德感。
如果他們不是在謝延手下，那幾個權貴子弟早就被他們揍了，所以他們樂得看到這星際海盜被林江樾追殺。
隊里唯一和謝延性格比較像的就是宋亦舟，宋亦舟看了謝延一眼，猶豫片刻之後，問道：「隊長——」
謝延擡起手，阻止了宋亦舟的後續話語。
——
比起外人，其實跟著伯得的人最清楚他所在的位置，林江樾的懸賞通告就是發給那些人聽的。
當林江樾的懸賞通告一出來，伯得直接被他的騷操作整蒙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林江樾會出這麼一招。
伯得開始坐立難安，他擔心被自己人出賣，所以他立刻趕走了飛船上的人，只留下一個飛船駕駛員和一個副駕。
偌大的飛船頓時冷冷清清，冷色調的光映在伯得灰白的臉上，襯得他如同僵屍。
伯得惶恐不安，一直在四處打量，即使只留下兩個人，他依然疑神疑鬼，始終用槍指著駕駛員和副駕的腦袋。
「老、老大……Z289星到了，我們現在降落嗎？」飛船駕駛員現在壓力很大，他害怕自己老大一個擦槍走火，他小命就沒了。
「降落……降落……」伯得失魂落魄地琢磨著，「不不，不行……我們不能降落。」
按照原來的計劃，伯得會回到位於Z289星上的老窩，等待東山再起的機會，可現在他不敢了。
他太清楚那二十萬賞金的誘惑，跟著他的全是些認錢不認人的亡命之徒，出賣他老窩所在地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準降落！！」伯得突然暴喝，用槍敲了敲駕駛員的後腦勺。
駕駛員嚇了一大跳：「好的好的，我們不降落。」
駕駛員開著飛船在Z289星上空盤旋，他哆嗦著提醒道：「老大，飛船能源只有25%了，我們這樣飛不了多久，需要找地方補充能源。」
「讓我再想想。」現在的伯得就是驚弓之鳥，誰也信不過，哪兒也不敢去。
這種陷入絕境的絕望比死亡還折磨人。
伯得癲狂而暴躁，猶如困獸一般在飛船里亂轉，他抓著頭發，念叨著：「或許我應該求助X先生？他一定有辦法幫我逃離林江樾的追殺……」
「不，不行。」伯得很快又否認了自己的想法，「X先生現在可能非常生氣，他不一定會幫我。」
飛船駕駛員和副駕相視一眼，他們現在最怕瘋子伯得拖他們一起去死，同時他們也清楚，現在伯得已經失勢了，他們完全沒有繼續跟著他的必要。
駕駛員趁著伯得不注意，悄悄向林江樾發去了飛船的位置信息。
「博尓星！對，我們去博尓星！」伯得眼睛一亮，那是隸屬於第十二星區的另外一個星球，相比起瑞莫茨星，這顆星球要富裕些。
伯得與這顆星球上的好幾個地頭蛇有過生意往來，他只能試試去尋找那些人，利用他手里的客戶資源交換到一個安全住所。
「好……」駕駛員敷衍地答應著，其實他始終沒有飛離Z289星，而是在默默拖延時間。
雖然現在伯得嚇破了膽，但他也不是沒有腦子，他很快就發現了飛船航行路線不對勁，似乎是在繞著星球轉，始終沒有出大氣層。
伯得意識到不對，大聲質問駕駛員：「你在做什麼！！」
駕駛員心虛道：「老大，現在飛船的能源根本不夠我們去博尓星啊！我只能……只能……」
駕駛員編不下去了，能源不夠是事實，但他拖延時間也是事實。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通知了林江樾？」伯得陰惻惻地問，「你想要那二十萬賞金？」
駕駛員驚慌失措地高舉雙手：「沒有，沒有！老大，我絕對沒有！飛船真的去不了博尓星！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我怕……我怕……」
伯得咬牙道：「你真當我傻？你就是想要賞金！那就看你拿不拿得到！！」
伯得扣動扳機的同時飛船的船身震了震，以至於他槍口偏移，激光束落在飛船角落，打出了一個焦黑的洞。
伯得惶恐地擡起頭：「是、是什麼東西？我們撞上了什麼東西？」
幾千米的高空，他們能撞到什麼東西？駕駛員知道是林江樾的飛船來了，他趁伯得慌神之際，迅速躲避到駕駛台後，然後開啟了飛船對接模式。
毫無音調起伏的電子音冷漠地播報著：「飛船正在對接中。」
「我殺了你們！」伯得目眥欲裂，企圖掃射兩個駕駛員，可當他舉起槍時，一股寒氣出現在了他背後，他的手指、他的腳都無法動彈。
「殺了誰？」林江樾冷冰冰的聲音在伯得背後響起，他掃了眼那兩個駕駛員，「開啟自動飛行模式，滾。」
飛船駕駛員和副駕如蒙大赦，調整飛行模式後，飛快逃向逃生艙的方向。
林江樾走到伯得面前，毫無感情的藍眸盯著伯得。
伯得只能僵硬地轉動脖子和眼珠，眼里滿是恐懼，就連呼吸似乎都染上了恐懼而在顫抖。
忽然，伯得的身體被解除了控制，他如同爛泥一樣癱在地上，全身大汗淋漓。
「你在下令炸毀天空之塔時，有沒有想過這一刻？」林江樾藍色的眼眸里仿佛凝結著冰霜。
伯得嘴里發出沙啞的「呵呵」聲，垂死掙紮的他暴起，舉起激光槍試圖發起最後一擊。
林江樾只是擡了擡眉毛，一頭伯得看不見的猛獸一口咬住了他拿槍的手。
伯得慘叫出聲，槍掉在了地上，他捂著手腕，那里其實沒有傷口，但他卻覺得自己被咬得深可見骨，傷口處血流如注。
伯得驚惶道：「你不能殺我，林江樾，你不能殺我！」
林江樾冷笑著撿起槍，看似隨意地撥動了一下槍柄，然後漫不經心地將槍口對準了伯得的腦門：「為什麼不能？弱肉強食，這是你說的，你在我眼里就是那塊腐爛腥臭的弱肉。」
「我、我和老獨眼是朋友。」伯得的眼珠一直在打轉，「對對，我們是朋友，我聽說你和老獨眼交情還不錯？」
林江樾的槍依然指著伯得，槍口沒有挪動半分。
「我還有很多存款，我都可以給你，你不是只要錢嗎？我都給你，都給你。」
林江樾紋絲不動。
伯得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他發狠道：「林江樾！我在飛船上裝了炸彈，你要是開槍，飛船就跟著一起爆炸，你跟我一起死！你跑不了！來啊！開槍啊你！不怕死你就——」
「爆炸」兩個字徹底激怒了林江樾。
「砰」。
一道激光幹脆利落地貫穿了伯得的腦袋，將他死亡前最後那一刻的猙獰表情定格在了臉上，他的眼中是狂妄和囂張，似乎認定了林江樾不敢開槍。
隨著伯得的死亡，飛船內響起爆炸聲。
這是一天內林江樾第二次經歷爆炸了，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完全是置若罔聞。
林江樾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用腳尖踢了踢伯得的屍體，事情似乎都結束了……
可林江樾內心感受不到任何報仇的快感，他在晃動的飛船里冷靜地收起槍，淡定地往逃生艙的方向走，結果看到搭載逃生艙的腹艙里空蕩蕩的，他微微一楞，當機立斷回到駕駛艙。
此時駕駛艙里的控制面板全部跳紅，能源箱燒毀、線路故障、後艙損毀的提示不斷跳出來。
林江樾嘗試將飛船安全著陸，可飛船現在的狀態無法支撐他這樣的操作。
隨即林江樾放棄這一方法，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屍體，迅速將伯得的防護服扒下給自己換上，然後忍耐著高溫快速爬出了飛船。
火已經燒到飛船外部，頂部的火勢最為猛烈，濃煙滾滾中滿是嗆鼻的氣味，四周可見度極低。
林江樾被煙嗆了幾口，猛地咳嗽：「賈伊，到飛船頂部來找我。」
他話音剛落，忽然看到一個高挑的身影從熊熊火光和濃煙中緩緩走出，來人一臉冷靜和淡然。
謝延？
林江樾眨眨眼，他沒有產生幻覺吧？
直到謝延走到林江樾面前，清冷的氣息在這渾濁的空氣中劈出一片狹小的天地，如同水流包裹著林江樾。
林江樾這才確定他沒有出現幻覺，眼前的人確實是謝延。
林江樾挑了挑眉，有氣無力地說：「謝隊長，你是來抓我這個殺人兇手的嗎？」
他唇角微揚，挑釁地向謝延伸出了手。
林江樾好像看到謝延微微皺了皺眉，此時他的體力已經徹底支持不住，他徑自倒向了眼前的人。
謝延的懷抱是硬的，一點也不舒服。
唯一好點的大概就是謝延的味道很好聞。
完全失去意識前，林江樾還小小地評價了一番。
謝延輕輕抱住林江樾，眼簾微垂，視線落在已經被燒壞的防護服上，焦黑的衣料粘連在皮膚表面，已是血肉模糊，紅色的灼燒痕跡更是觸目驚心。
其實在天空之塔的那艘飛船上，林江樾就已經受了重傷，他潦潦草草地治療了一下就往伯得這里趕。
自始至終，林江樾都是在硬撐。
作者有話說：
雖然謝延是個正直的人，可他接受林江樾的灰色，也不幹涉林江樾越界的行為，因為他知道那是林江樾生存環境造就的。
林江樾也欣賞他不揉雜色的白，他倆就很契合，嘿嘿
第50章 又受傷啦
林江樾睜開眼， 看到白色的天花板和治療艙外面站著的醫生夏天，耳邊是儀器發出的「嘟嘟」聲。
林江樾眨眨眼，有氣無力地打趣道：「我是不是重生了？這情景好眼熟。」
夏天正在觀察剛醒來的林江樾的狀態， 聽到他這麼問， 不由覺得好笑，道：「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呢，你知不知道你這次傷得很重？隊長帶你回來的時候，我都被你嚇到了。」
林江樾沒有回話而是很敷衍地笑了笑， 不過他在聽到「隊長」兩個字時，眼中的微光閃了閃。
「你背上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 如果不是我們的治療艙功能先進， 你恐怕要痛好幾個月，還會留下恐怖的疤痕。」
林江樾似乎不在意自己的傷勢，呆呆望著天花板。
夏天嘆了口氣， 用醫生教育病人的口吻道：「再拼也不至於連命都不要。」
「我還活著呢。」林江樾呢喃道，「還活著……」
夏天停下記錄的動作， 看了林江樾一眼，他總覺得這次林江樾醒來後變得很不一樣。
雖然一開口還是沒個正經， 可本質上， 林江樾似乎又有點變了。
雖然夏天沒有親歷這件事，但他了解大致的情況，加上向導本來就都心思比較敏感和細膩， 所以他察覺比起身上的傷，可能林江樾心里的陰影更嚴重， 於是他試探性地問：「要不要幫你找個心理輔導師？」
林江樾微微挪了挪視線， 望向夏天， 對方的臉上滿是真誠和關心。
夏天安慰道：「你不用多想，其實就是找個人聊聊。」
林江樾從小身邊就只有賈伊，不管賈伊是一個多聰明的AI，畢竟不是人，無法理解死亡這件事，終究無法和人產生共鳴。後來他又認識了洛之嵐，這雖然是個大活人，可惜洛之嵐對死人的興趣比對活人的興趣大得多，非常不愛和人聊天。
至於那支賞金獵人小隊，自打出了小六的事後，林江樾和他們之間便有了點隔閡，能合作能信任卻不太可能交心。他撿到的芒果雖然「孝順」，一心想為他分憂解難，但芒果頭腦簡單，也不是一個合適的聊天對象。
算來算去，林江樾身邊就沒個可以放心聊天的對象。
林江樾的內心是孤獨的。
這次發生那麼多事，現在他聽到夏天的建議，覺得似乎也不錯，他的確應該找個人好好聊聊。
當他心里有了這個念頭時，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人的身影，不過當這個身影出現時，他覺得自己腦殼壞掉了。那家夥話那麼少，哪適合聊天啊。
林江樾驅趕掉腦海里的身影，啞聲道：「好啊。」
過了一會兒，謝延進來了，跟著進來的還有賈伊。
林江樾和謝延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好一會兒。
林江樾不甘心地問：「我的心理輔導師呢？」
謝延往前走了走，確保躺在治療艙里的林江樾能看到自己。
至於旁邊的賈伊，還很配合地往後邊站了站，然後滿臉慈祥地看著林江樾和謝延。
林江樾：「……」
林江樾倔強地再次詢問：「我的——」
夏天真誠無比地說：「就是我們隊長啊。」
「蛤？？」林江樾難以置信地看著謝延，他有點接受不了這個離譜的設定。
謝延的表情坦坦蕩蕩，仿佛他真的能勝任這個職位。
林江樾徹底無語了，虧他還覺得夏天這個濃眉大眼的向導是個真誠的好人。
林江樾躺在治療艙里不能動，只能上下打量著謝延，懷疑道：「你做心理疏導？開玩笑吧，你話那麼少，你確定不會把我氣死？」
夏天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和小姜沒法幫你做精神安撫，隊長已經幫你做過兩次精神安撫，所以最合適。」
「等等，」林江樾深深感覺到了星球文化差異的問題，「在你們塞斯星，心理疏導和精神安撫是一回事？」
夏天道：「也不是那麼回事，不過你精神狀態好了，對修覆心理狀態當然有益啊。」
最重要的是，經歷過特定向導精神安撫的哨兵，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會對這個向導產生依賴。
所以縱觀全隊上下，無論是做精神安撫還是心理疏導，都沒人比謝延更合適了。
林江樾仔細想了想，這麼說好像也沒有問題。
夏天勸慰道：「你別看我們隊長話少，但他真的是很合適的傾訴對象，無論你跟他說過什麼，保證永遠都只有天知地知，你知他知。」
林江樾覺得這個哨兵特別行動小隊真是全員隊長吹。
夏天還想繼續勸說卻突然被謝延打斷：「夏天，好了。」
謝延又看向林江樾：「你需要休息。」
謝延一貫冷淡的聲音讓林江樾楞了楞。
夏天覺得他需要和人好好聊聊，就連他自己也覺得他需要和人好好聊聊。
但其實現在的他真正需要的是休息。
林江樾抿了抿幹燥的嘴唇，他的確很累，累到每一個細胞都想罷工。
林江樾疲倦地垂下眼睫，目光不知落在何處。
賈伊欣喜道：「我掃描到您的心率趨於正常，對情緒可以產生影響的多巴胺分泌量有所提升，以及您的下丘腦——」
林江樾趕緊制止：「停下停下，不需要你的補充說明。」
「哦，好的。」賈伊飛快總結，「一切數據表明您的心情有變好。」
「你現在有沒有掃描到我想殺機器人？」林江樾氣得要從治療艙里跳出來。
別看林江樾氣呼呼的，但因為「謝延做心理疏導」和「賈伊拆台」這兩件事弄得他哭笑不得，他的心情似乎真的好了些。
「賈伊，」謝延淡淡道，「能不能麻煩你和夏天先出去？」
「好的，謝先生。」賈伊擁有自主學習和思考的功能，並不完全需要林江樾下命令才行動。
在賈伊和夏天離開後，謝延在治療艙旁坐了下來，他很安靜，但存在感卻很強。
自打他進來，林江樾就不再看著天花板發呆，而是看著他了。
林江樾有點別扭地問：「你留在這做什麼？」
謝延道：「陪你。」
林江樾嘴硬道：「我不需要人陪。」
「需要。」謝延語氣冷淡，態度強硬。
林江樾能怎麼辦？總不能掀開治療艙把謝延趕出去，他只能找借口故意刁難謝延：「我睡不著。」
我趕不了你，我還治不了你嗎？
謝延道：「我可以唱搖籃曲。」
「呃……」林江樾看謝延打開曲庫，隨即瞪大了眼睛，「你來真的？等等，等等，我休息了，你別吵我。」
林江樾連忙閉上眼睛，耳畔是謝延平靜舒緩的呼吸聲，他心情忽然沒那麼煩躁了。
「你想聽歌的時候就說。」
林江樾沒想到謝延對唱搖籃曲還挺執著。過了片刻，他又聽到謝延用低沈的嗓音緩緩道：「想說話時，我也隨時都在。」
林江樾微微一楞，或許謝延不是一個很好的聊天對象，但謝延的確是了解他的人。
林江樾撇撇嘴，又輕輕地說了一句：「謝啦。」
他這一聲很輕，似乎是想讓謝延聽見又生怕謝延會聽見。
謝延雖然不是哨兵，但聽力也很敏銳，他勾了勾唇角。
連續的作戰讓林江樾很疲憊，在謝延的陪伴下，他漸漸有了困意，不一會兒就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
起初，林江樾的夢境很黑很黑，周圍靜得可怕。忽然，黑暗中燃起沖天大火，無數人影在火焰中痛苦地扭動，他們嘴里發出淒慘的悲鳴，拼命向林江樾伸出手。
可無論林江樾怎麼跑，他離火中的人永遠都是一步之遙。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人被燒成焦炭，一具具扭曲的屍體和那些渴望而期待的眼神交織……
林江樾驟然驚醒，現實世界的光明閃得他眼睛疼，他難受地瞇起眼，由於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著，不過幾秒，全身就冒出層層冷汗。
林江樾焦躁不安地擡起手，掙紮著想從里面打開治療艙。
就在這時，治療艙上方籠下一道黑影，他對上了一雙寧靜的黑眸，那雙眼像深秋沈靜的湖泊，就連對方的神情也是淡淡的，但卻給他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這種無聲的安慰讓林江樾逐漸平靜下來。
林江樾看到治療艙的艙門逐漸升高，然後謝延的手緩緩伸了進來。
謝延的手指修長而幹凈，讓人看了很舒心，接著溫暖的掌心輕輕貼住了他的額頭。
浩瀚的精神力源源不斷湧入林江樾的身體，他緊繃的神經得到放松和舒緩，他眼皮越來越沈，困意再次來襲，這次他睡過去前，隱約聽到一個低沈的聲音說：「不是你的錯。」
睡夢中的林江樾睫毛輕輕顫了顫。
這次他的夢里沒了那些混亂的影子，只剩安寧。
謝延喚了一聲飛船的AI智能助手，讓AI調暗了治療室的燈光。
屋內霎時暗了下來，只留下幾盞燈光微弱的夜燈。
這時夏天回來了，他好奇地在門口探頭探腦，直到謝延看了他一眼，他才訕笑著走了進來，然後看了一眼治療艙的數據，高興地小聲說：「不愧是隊長，果然讓他精神穩定許多了。」
「什麼事？」謝延覺得夏天去而覆返不僅僅是為了誇他。
夏天猶豫地問：「隊長，這次的治療報告……」
林江樾享受的治療艙和治療液都是公家的，每一件物品的消耗都需要登記。
很多隊伍在特殊情況下會有規則之外的消耗，他們為了避免麻煩會虛報，上面的管理部門也不是那麼不通情理，非要和一線作戰隊員計較那幾瓶藥，所以往往對這種虛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謝延以前的報告從不弄虛作假，但這次幫林江樾治療，是在違規邊緣試探，鬧不好要被罰。
不過好好編編理由也能混過去，所以夏天拿捏不準，特意來問問。
謝延道：「實話實說。」
夏天露出痛苦面具臉，果然還是如此，他唉聲嘆氣地走了出去，離開的他看不到身後的的謝延其實也微微糾了一下眉毛。
醫療物資消耗的報告是夏天寫，可行動的總報告是謝延寫，所以誰更痛苦一點，可想而知。
別看平時謝延冷靜淡然，就是受傷的時候也可以眉毛都不動一下，可寫報告卻是實實在在的痛苦。
光是他下令發射幹擾彈幫助林江樾脫險和開戰鬥飛船去接林江樾並幫他療傷這幾件事就夠謝延寫的。
不過不只寫報告的謝延，遠在塞斯星，有個收到謝延之前提交的報告的人也在犯愁。
皇帝陛下陸決愁到連夜撥打了謝延的通訊。
待通訊接通後，陸決發現謝延周圍的環境似乎是治療室。
陸決關心道：「你受傷了？」
「不是我。」謝延看陸決挺愁的樣子，便沒有說他的治療艙里躺著個比星際海盜還狠的違法分子，算是替養父分憂消愁。
陸決松了一口氣，但他這口氣還沒完全緩下去便突然又想起更讓他糟心的事，他揉了揉眉心問：「你名單上的那十三個人是怎麼回事？」
謝延面無表情地說：「我在報告里都寫了。」
陸決：「……」
謝延還真印證了林江樾那句話，能把人氣死。
「報告一共十五頁。」謝延認認真真地提醒道，「整件事情的經過從第三頁開始。」
「你這小子，別給我裝傻！我問的是這事嗎？」陸決拔高了音調，道，「我問的是你就這樣把這十三個人抓了，你考慮過後果嗎？張將軍已經來找過我了，我想要不了多久，張老元帥也會來找我。」
謝延面不改色，平靜無波地回答：「我問心無愧。」
陸決看了謝延許久，最後突然笑出了聲。
他似乎並沒有為謝延的態度感到生氣，而是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玩笑道：「他們都說你是我的利刃，可現在看來你這把刀不僅捅別人還捅我，你和你父親真像。」
謝延素來冷淡的表情出現了些許變化。
雖然陸決注視著謝延，但他的眼神似乎沒有焦點，仿佛正透過謝延在看很久很久以前的人。
過了幾秒，陸決才沈聲道：「行吧，這件事我先幫你鎮著，一切等你回來後再說，到時張家的面子該給還是得給，別那麼倔強。路上注意安全。」
謝延道：「謝陛下關心。不過我有個疑惑，這件事是誰走漏了消息？」
陸決聞言，一下就明白了其中關鍵，他表情凝重起來。
「我的報告昨天才送達，您今日才查閱，並且還未對外公開，張將軍的兒子一直被關著，暫時還未能與外界聯系，那是誰通知張將軍的？」
作者有話說：
謝延：我有特殊的安慰技巧
第51章 見家長了
陸決聽完謝延的分析， 凝重的表情逐漸緩和下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釋然，然後他還滿意地點點頭。
謝延見狀， 立刻明白過來：「您並不覺得意外？」
「張文淳來的時候， 並沒有說他兒子被你抓了，他就是像一個普通的父親來找我閒聊的。」
「他說他兒子去了第九星域的十二星區旅遊，之前父子倆一直天天聯系，可這兩天， 他兒子沒有給他發消息，他非常擔心。他還特意問了你的近況。」陸決微微一笑， 可笑意未達眼底，「都是老狐貍。」
陸決的評價看似隨意，卻也精準。
「他很清楚他兒子在你手里，可他只要不直接問， 就落不了探聽消息的把柄。」
「張文淳還是心急了。不過也不奇怪， 他一直堅決反對你進入軍部， 如今他唯一的兒子落到你手里，他自然擔心你會懷恨在心，趁機報覆他兒子。」
謝延冷漠地說：「沒必要， 不需要。」
陸決莞爾一笑：「的確， 是他多心了，假公濟私這種事，你做不出來。」
「呃……」謝延看了旁邊的治療艙一眼。
陸決察覺到他的小動作：「怎麼了？」
謝延收回視線， 轉移話題道：「這次救人的過程中，我還查到一些事， 不過由於沒有確鑿的證據， 所以沒有寫進工作報告。」
「哦？」陸決身體向前傾了傾， 露出感興趣的表情，「是什麼？」
謝延沈思半晌，緩緩道：「我在第十二星區發現有大量低等級的哨兵失蹤，他們有一部分被送去參加狩獵遊戲，可其他的哨兵依然下落不明，我覺得這背後必有隱情。」
陸決聞言，神色又嚴肅起來。
「雖然我對哨兵失蹤的事有一些個人的猜測，但因為證據不足，所以需要點時間去查查，如果能搜羅到更多證據，我回去後再當面向您匯報。」
謝延有種直覺，這件事不簡單，甚至牽連甚廣，因此在有足夠的證據前，他不能妄加揣測，下定論。
這不僅僅因為他是隊長，更因為他是跟在陸決身邊，深得陸決信任的人，所以他更需要謹言慎行。
陸決：「……」
好家夥，你這是在釣魚，不，是釣你老爹。
不過陸決也明白，謝延是個不妄言，不妄斷的人。沒有足夠的把握，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會說。畢竟謝延因為他父親的事，其實深受流言蜚語的傷害，這就養成了他如今要強，認真到執拗的性格。
陸決身在塞斯星，但對第一星域外發生的事也不是全然無知，銀河帝國的皇帝從來不是那麼好當的。
陸決慢條斯理地說：「其實哨兵失蹤的事已經不是第十二星區的個案。」
謝延警覺地豎起了耳朵，靜待下文。
誰知陸決卻不疾不徐道：「等你回來，我再詳細跟你說。」
謝延：「……」
謝延和陸決互相瞪眼，忽然一道輕軟迷糊的聲音插了進來。
林江樾咕噥道：「你們說話好累啊，不能有啥說啥，然後共同探討，共同解決嗎？」
如果不是林江樾打斷他們的話，恐怕這父子倆可以瞪到天荒地老。
謝延以為林江樾醒了，結果看過去時，發現他閉著眼睛，似乎並沒有醒。
林江樾不是在裝睡也沒有在偷聽，他只是迷迷糊糊聽到謝延在聊天，然後下意識地嘀咕了一句，接著繼續睡了。
過於困倦的他還把精神體召喚出來，用它毛茸茸的爪子捂住了兩邊耳朵，又嘀嘀咕咕了一句：「小聲點。」
這模樣像極了賴床的人掀起被子蒙著臉。
睡夢中的林江樾操作還挺多，謝延輕輕笑了一聲。
陸決很少見到謝延笑，出於一位父親對兒子的八卦心，他忍不住問道：「你那邊是誰？」
謝延向治療室外走去，他並未隱瞞而是如實稟報道：「是林江樾。」
陸決挑了挑眉：「那個哨兵？」
陸決驚訝極了，我叫你去調查的哨兵，現在正躺在你的治療艙里，你們不僅孤哨寡導地待在一起，還大大方方讓他聽我們私聊？
陸陛下的心里已經在排一場大戲了。
陸決眼底劃過一絲興味：「你們關系很好？」
謝延似乎聽出陸決語氣里的調侃，正正經經道：「這次解決布萊克黑市全靠他。」
陸決自從知道林江樾不是黑暗哨兵，就對對方放下了大半戒心，現如今又見謝延與對方走得很近，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哨兵和向導就像恒星和衛星，一旦遇到對方，就會在引力的作用下，互相吸引。
「看來你已經認定他是安全的了？」
「雖然他有很多缺點，但他是一個有同情心的人，至於他為什麼會隱瞞自己的精神體……」謝延沈默了一下，道，「可能是因為個人癖好。」
有同情心的人，大概率不會成為安全隱患。
陸決點點頭：「那就解除對他的觀察。查完你想查的事，早點回來。」
謝延：「是。」
結束通話後，陸決臉上淺淡的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眼簾微微垂著，深邃的黑眸蘊藏著銳利。
片刻後陸決站起身走到窗邊，窗外的人工大氣層是標準的墨藍色，氣溫、風速、濕度都被控制在讓人感到愜意的數值，巨大的巡航護衛飛船靜靜在天空中飛過，腳下的城市陷入沈睡，安靜無比。塞斯星的一切都那麼井然有序，仿佛盡在他的掌握中。
一朵新開的花從窗外伸了進來，橫在陸決眼前。
他的視線落在這旁出的紅色花朵上，他先是注視欣賞了一番，然後摘下花朵並用手指隨意地捏碎了花冠，紅色的花汁染了滿手。
陸決冷眸微沈，唇邊是漫不經心的冷漠笑意：「有人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陸決大半張臉都沈在濃濃的夜色中，透著陰沈與晦暗。他的通訊手環忽然振了振，拉回了陸決的思緒，他低頭看去，是謝延發來的信息。
謝延：之前的匯報是下屬對皇帝的匯報，方才的猜測都是兒子對父親的提醒。
陸決失笑，臉色不再那麼陰沈。他心里生出了些許安慰，但安慰過後更多還是失落。
小時候的謝延可是有什麼說什麼，還會哭著來跟他告狀，說自己被欺負了。
後來謝延長大了，懂事點了，就沒有再哭過，也不會來告狀，現在就變成了這種悶悶的性格。
即使他能說出「是兒子對父親的提醒」這種話，可行事還是十分謹慎。
陸決嘆氣，也不知道他把謝熠的兒子養成這樣，謝熠和兇巴巴的白醫生滿意嗎？
或許是夜太深了，陸決居然多愁善感地懷念起老友來。
謝延像他父親，卻又不像他父親，畢竟謝熠可沒這麼一板一眼。如若謝延不是身處這樣的成長環境，可能會更像他的父親。
陸決想起好友在去世前，曾發過一條信息給他，可由於飛船爆炸，信息在傳輸的過程中出現錯誤，他收到的只有一堆亂碼，即使陸決找專家破譯，也只得出「哨……發……病毒……」這樣的只言片語。
陸決揉了揉眉心，他現在心跳得有點厲害，隱約有某種不妙的預感。
——
林江樾睡醒睜開眼，不見謝延在身邊。
謔，還說陪他？
結果他一睡醒，人就不見了。
林江樾「嘖」了一聲，他隱約記得謝延好像是跟人在聊天，當時他覺得吵，還很氣憤地嘀咕了一句就又睡著了。謝延是和誰聊天去了？好像是皇帝？他當時又嘀咕了啥？
林江樾都不太記得清了，他應該沒有在睡夢中說實話，罵皇帝吧？
林江樾努力回憶卻還是想不起來。
算了，他飛快達成自我和解，不再去想這些，而是從內打開了治療艙，拔下營養管，躡手躡腳地爬了出去。
或許是出於之前的經驗，這次治療艙外掛著的不是謝延的衣服，而是他自己的衣服。
林江樾拿起衣服抖了抖，旋即披上，這時門打開了，聽到屋里動靜的賈伊走了進來。
林江樾好奇地問：「謝延呢？」
賈伊道：「去審問犯人了。」
「就是那張……張什麼……的那一撥人？」林江樾對不在意的人連稱呼都是如此不走心，他興奮道，「走，我們去瞧瞧，看看這冷面隊長怎麼審犯人。」
賈伊道：「您對謝隊長的興趣格外大。他可以讓您心跳平靜下來，也可以讓您心跳加速，這是一個奇妙的現象，以前從未發生過。」
林江樾跨出門的腳步頓了頓：「你個AI就別每天神神道道的了。」
賈伊認真道：「這是科學，相信科學。」
林江樾不理他，一步也不停地往外走。
賈伊走在後面望著他，宛如一個送嫁的老父親。
飛船上有一間羈押室，窗戶小，床板硬，環境幹凈卻沒有任何娛樂設施，可想而知被關進來的那些權貴子弟有多憤怒了。
之前他們被關在這里，除了有機器人給他們送飯外，見不著一個活人，想投訴都無門。
如今突然見到謝延，可不就爆發了。
林江樾在老遠就聽到那姓張的垃圾囂張跋扈的叫嚷聲。
「謝延！你關我的時候沒想到還有求我的一天吧？想從我這里得消息？做夢！」
「你不是很牛逼很跩嗎？有本事你自己去查，來問我做什麼？」
「想知道鳳凰的事？我告訴你，你就是現在給我換好的房間，我也不告訴你，除非你求我！」
林江樾挑了挑眉，這垃圾皮癢了？睡飽了的他精神十足，踹門而入：「求誰？」
謝延飛船上的門還挺結實，林江樾這一腳下去，門是踹開了，不過腳有點疼。
林江樾假裝鎮定，威風凜凜地降臨，準備解救「沒用」的謝延，結果他很快就被屋里的場景驚得瞪大了眼睛。
因為林江樾看到謝延居然用槍指著那垃圾，那垃圾被嚇得腿都在發抖，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其他人也都驚訝地看著謝延，似乎是不敢相信謝延會這麼做。
尤其是謝延的下屬們，又驚訝又暗爽。
謝延冷冷看著姓張的。
有些方法雖然出格，但是有用。
作者有話說：
老婆的方法雖然不合法，但是有用啊！跟著老婆學壞壞！
昨天那章我下午修了一下，最新版的是有調侃謝延唱搖籃曲這個段子的，如果沒有看到最新版的，想回顧的可以看看哈——
第52章 這要加錢
犀牛男張宇暄被謝延的槍指著， 雖然他嚇得直哆嗦，可眼珠直轉，嘴硬道：「我……我猜你……你不敢開槍。」
「有什麼不敢的？」林江樾笑著搭上謝延的肩膀， 懶洋洋地倚在他身上，「天高皇帝遠，在我們這鬼地方，他就是把你殺了，又有誰能知道？你幾千光年外的親爹能馬上出現救你嗎？」
張宇暄臉色一僵。
林江樾臉上的笑容逐漸冷下來， 其實比起伯得，張宇暄這些人更該死， 可林江樾現在不能要他的命。
林江樾用手比了個槍的姿勢， 朝張宇暄的腦袋「砰」地開了一「槍」。
張宇暄宛如驚弓之鳥地瑟縮了一下，核桃仁般大小的腦子終於運作起來了，他臉色慘白道：「我說！我說！」
林江樾拍拍謝延的手， 輕快道：「我們友好點， 來來， 收起槍收起槍。」
他話音剛落就見謝延淡淡掃了他一眼，神情無比冷漠。然而謝延的冷漠並不會影響林江樾的熱情，他大大方方朝謝延粲然一笑， 自認為這笑容比太陽還耀眼， 牙齒比雪還白，心意比金子還真。
謝延收回了視線，也收回了槍。
林江樾覺得謝延一定是被自己的笑容閃到了。
張宇暄見林江樾和謝延舉止親昵， 目瞪口呆地說：「你們……你們……」
張宇暄經常去布萊克黑市，見過懸賞榜上的林江樾， 當時他是覺得林江樾漂亮， 所以多看了幾眼。後來他聽伯得說， 這名白發藍眼的青年是個比星際海盜還狠的人物，他還不太信，直到後來被林江樾打，他才知道邊陲星區的流民真的是桀驁不馴，無法無天！
「我們怎麼了？」林江樾「核善」地詢問張宇暄，同時他搭在謝延肩膀上的手依然沒有收回。
張宇暄咬咬牙，他知道如果現在戳破謝延和這流民勾結的事實，他肯定吃不了好果子，他必須要忍！
飛揚跋扈的張宇暄發現自己居然學會了忍耐，實在是忍辱負重，他恨恨地別過頭，滿是不甘。
林江樾嗤笑著看著他。
「你對伯得了解多少？」謝延適時開口詢問，算是阻止林江樾胡鬧。
林江樾還算給謝延面子，沒有再繼續逗弄張宇暄。
張宇暄心不甘情不願地沖道：「不就是鳳凰的老大嗎？一個小馬仔罷了，我了解的不多，你去餐廳吃飯，還在意廚子是誰嗎？」
「你知道他綁來的人還有一部分去了哪嗎？」
「聽他提過。」張宇暄回憶了幾秒，「送給一個叫什麼先生的人吧？不記得了。」
林江樾插嘴問道：「是X先生？」
張宇暄這個核桃腦有點不耐煩地說：「是吧？我管他是「埃克斯」還是「達不溜」，反正每次伯得提起他，都是小心翼翼，又敬又怕，真是慫。」
謝延又問：「你見過X先生嗎？」
「我見他幹嗎？」張宇暄警惕地說，「我只是來旅遊散心的，你可別想陷害我，我不像你，會和這些犯罪分子勾結。」
張宇暄一不小心說出了心里話，說完他就蚌埠住了。
張宇暄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直到現在，他都毫無愧疚心，他不覺得玩個狩獵遊戲就是違法，相反，他還覺得謝延和林江樾的關系不清不楚才是真的在犯罪。
「你的邏輯真有意思。」林江樾實在忍不住了，他嘲諷道，「你當然不是和犯罪分子勾結，因為你就是犯罪的那個。」
張宇暄還想狡辯，卻突然對上林江樾那雙冷厲的眼，藍色的眸底仿佛有火焰在燃燒。
那是真的會殺人的眼神，他就跟吞了十幾根釘子一樣，感覺喉嚨被卡住了。
「在離開第十二星區前，你……」林江樾冷冷掃視著另外的十二個人，「還有你們，最好抱緊謝隊長的大腿，要不然我可不保證你們可以活著回去。」
張宇暄老老實實坐了回去。
謝延也聽到了林江樾的威脅，可並未說什麼。
張宇暄和其他人被林江樾這麼一嚇，都老實了許多，不再嚷嚷著飯菜難吃，屋子難住了。
此時此刻，哨兵特別行動小隊的隊員們都認為林江樾威逼恐嚇的方法很管用了。
許是林江樾的話提醒了謝延，出了羈押室後，謝延對宋亦舟道：「安排人手守著他們。」
「喂，」林江樾不滿地說，「我雖然真的很想殺他，但他在你手上，我就不會動手。再說了，你不是說會把他們送回去法辦嗎？我信你，賣你這個面子，現在你卻要防著我？我是那麼不知輕重的人嗎？」
謝延淡淡解釋道：「我不是防你。」
林江樾反應過來，張宇暄算半個知情人，如果背後真有大陰謀，想除掉他的可不只自己。
林江樾明白這點後，立刻大聲喊道：「哦！你是怕他們被滅口？」
他的音量很大，足以讓羈押室里那群酒囊飯袋聽清楚。
謝延豈會不知道林江樾的小算盤，雖然他神情還是一貫的冷淡，但卻很配合地回答：「是。」
其他隊員看他倆一唱一和，都忍不住捂嘴笑，不過在被他們隊長冷冷掃了一眼後，就立刻全部跑了。
林江樾不在意被大家笑話，依然從容不迫：「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謝延道：「繼續調查。」
「那你暫時不回去了？」林江樾眼睛一亮，忍不住唇角微揚。
「嗯。」謝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林江樾馬上收起自己的欣喜之色，裝得挺正兒八經地問：「查那個X先生？」
林江樾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還特意加快了步伐，走在謝延前面，用後腦勺對著謝延。
謝延微微頷首：「張宇暄知道的不多，或許在伯得的老巢能查到X先生的信息。」
「謔？你要知道伯得的老巢在哪啊？」林江樾眼睛更亮了，他豎起一根手指比了比，十分高興地說，「老規矩啊，一手交錢一手給信息，一萬信用點。」
謝延淡淡道：「我以為你很高興我可以留下來。」
走在前面的林江樾一個踉蹌，差點絆倒，他輕咳一聲回過頭。
「謝隊長，一碼歸一碼啊。」林江樾欲蓋彌彰地解釋道，「我是高興你能留下來，可我不是因為舍不得你，而是因為你想在這個星區混就要靠我，你一需要依靠我，一想要依靠我就要花錢，你花錢了，我才有收入啊。」
「我現在可是財政赤字。」林江樾伸出手，把自己的存款余額展示給謝延看。
懸賞伯得位置的那二十萬賞金快把林江樾的存款掏空了。
謝延垂下眼簾，視線落在那可憐巴巴的數字上。
「我現在知道你那麼強，為什麼還那麼窮了。」謝延這一刀紮得又狠又準。
林江樾：「……」
謝延轉了一萬信用點給林江樾：「帶路。」
林江樾咬牙切齒地望著謝延的背影：「我帶路，要加錢！」
不差錢的謝延道：「好。」
謝延和林江樾一前一後走在飛船的廊道上。
走在前面那人冷漠如霜，一副很欠打的模樣，追在後面那人陽光朝氣，一副「我揍死你」的模樣。
小黑龍盤旋在謝延頭頂，好奇地望著後面的人，舷窗外是沈寂浩渺的宇宙。
至今還被林江樾所謂隱藏著真身但其實早已暴露的小白貓則趴在林江樾的頭頂，眼巴巴望著小黑龍。
飛船緩緩進入M19星所在的星系，恒星的光芒漸漸出現，透過舷窗照在廊道上，灑下一片金光。
——
謝延再怎麼事業狂，也不至於現在就帶著林江樾出發，他們決定在M19星休息幾天，等林江樾身體恢覆得差不多了再走。
在休養恢覆的這段時間里，哨兵特別行動小隊的隊員們都下了飛船，進入城區活動。
這個由林江樾打造的秩序區，仿佛是第十二星區的世外桃源，讓隊員們大開眼界，也讓他們對林江樾刮目相看。
原本因為礦洞的事故，謝延的隊員們和林江樾的手下們產生過沖突，但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們也消除芥蒂，建立起了友誼。
芒果和小姜都是被撿來的，身世差不多，很自然地就玩到了一起。
洛之嵐雖然醫術高超，但他畢竟離開主流星球太久，而醫學又是一門日新月異，需要長久學習的學科，所以他恨不得抓著夏天泡在治療室里，天天討教醫學。
至於林江樾的其他手下，也都多多少少有一技之長，修飛船的，做武器的，玩器械的，練點功夫會打架的，各種各樣的人都有，他們都能在謝延的隊伍里找著有同樣愛好的人。
林江樾這邊的人野門路多，謝延隊里的人都是科班出身，正好互補。
兩邊相處和諧，互惠互利，開啟了互相學習之旅。
每天林江樾的門前都熱鬧非凡。
賈伊端著咖啡，欣賞著這其樂融融的畫面，優雅道：「落日的余輝是那麼溫柔，他們的笑臉是那麼美麗，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林江樾吐槽道：「感慨完了就把咖啡給我。」
賈伊恭敬地遞上咖啡：「您的咖啡。」
林江樾端著咖啡卻沒有喝，他的心思其實不在咖啡上，而是在不遠處的謝延身上。
他那群不自量力的手下前赴後繼地找死，想要和謝延比畫比畫。
這個比畫結果可想而知，他那群手下慘敗。
當謝延又將他一個手下掀翻時，林江樾情不自禁笑了笑。
賈伊道：「我覺得這幾天您非常快樂。」
林江樾馬上不笑了，而是輕輕哼了一聲。
賈伊道：「憋笑可不是好習慣。」
林江樾不置可否，他放下咖啡杯，眉頭微蹙：「明天我就要去伯得的老巢了，家里這邊你盯著點。」
「您似乎很憂慮？」
「有種直覺，越查下去越麻煩。」林江樾身為頂級哨兵，直覺總是很準。
「可您還是執意要查？」
林江樾注視著謝延，太陽快落山了，淺金色的光灑在謝延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漂亮的光。
林江樾輕飄飄道：「不怕麻煩，追求真相是人類的優良品質。」
賈伊道：「曾經也有一個人這麼說過。」
林江樾好奇地問：「誰？」
「您的父親。」
林江樾頓了頓，試探性地問道：「我的父親是誰？」
賈伊陷入沈默。
林江樾失望地說：「還是不能說嗎？」
「我很抱歉。」賈伊微微低下頭，「先生只說，萬事皆有因果，等您該知道時，自然會知道。那時說明您已經有能力保護自己，他和夫人也可以放心了，如若到不了那刻，那說明您還不應該知道。他和夫人只希望您平安順遂。」
林江樾疲倦地捂住眼睛：「行了，你這些話我從小聽到大，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老頭子是什麼人生哲理大師嗎？就不能直接點告訴我？」林江樾呢喃道，「煩死了。」
「煩什麼？」
一道冷淡低沈的聲音在林江樾上方輕輕響起。
林江樾拿開手，映入眼簾的是謝延那張冷峻的臉。雖然謝延剛和那些人比畫過，可他身上居然可以不沾半點灰塵，由此可見什麼叫碾壓級的實力了。
「說我爸神神道道。」林江樾坐起身，他後來有稍微回憶起謝延和皇帝陛下陸決的交談內容，「是不是當父母的，說話都喜歡兜圈子？」
謝延罕見地猶豫了：「也不一定吧？」
林江樾：「哦？」
這是謝延第一次有提起家里事的意思，林江樾有幾分感興趣。
「陛下說我父母都是直脾氣，我媽尤其如此，塞斯星的人都叫她火暴薔薇。」
林江樾上下打量著謝延：「看不出來啊。我感覺我也不像我父母，就我這麼爽朗直接的性格，才不會拐彎抹角呢。」
謝延淺淺地笑了笑。
林江樾沒好氣地說：「你笑什麼？」
謝延又變回了冷臉：「想笑。」
這兩個沒爹沒媽只有養父的孩子就在這麼一個晴朗的午後，輕松地聊起了自己去世的父母，沒有悲傷，只有輕松的調侃。
賈伊默默注視著他們，就像一個永遠安靜的守護者。
作者有話說：
昨天有讀者問小林的獅子貓到底是啥樣的貓，我找了一下圖片，發WB了哈，ID小漫努力日更中，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
開始下一個副本了-本來想一口氣寫到去探索老巢的，但是寫到兩點實在寫不動了，睡覺了！
話說居然都沒有人懷疑皇帝是壞蛋，收養謝延別有目的誒（PS他是一個好養父）
第53章 神秘偷襲
林江樾結束休整後， 便帶著謝延去了伯得的老巢所在的星球。這顆編號為Z289的小行星與M19星一樣，也是屬於千千萬萬顆行星里很不起眼的那種，所以連個正式的名字都沒有。
大約經過半天時間的航行， 他們到了這顆小行星。
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 Z289星上的霧氣都非常大，很適合藏匿。
謝延將星際飛船停在大氣層外，讓宋亦舟他們原地留守，自己帶著林江樾和科米爾、格恩換乘戰鬥飛船進入Z289星。
不一會兒， 他們就看到一座屹立在黑夜中的高山，高山仿佛一個隱藏在迷霧中的巨人， 陰沈沈窺視著遠方。
林江樾對了對地標， 道：「就是這了。」
飛船穿過迷霧，慢慢靠近高山，高山上的建築也逐漸清晰起來。
伯得的老巢依山而建， 整座建築被一道高高的防禦墻環繞， 建築的窗戶狹小， 門洞數量也很少，這使得建築壁壘森嚴，宛如一座秘密城堡， 難進難出。建築門口有一條沒有任何道旁樹的大路， 直通大門。
這座山的山腳、山腰和山頂都布置了大型炮台，守衛著伯得的老巢。
林江樾道：「想不到這家夥的老巢蠻酷的嘛，我還以為會是那種華而不實的風格， 沒想到搞得這麼嚴肅。」
謝延微微皺眉，納悶地想， 這是典型的軍事防禦建築設計， 伯得怎麼會設計出這樣的建築？
謝延道：「減慢飛行速度， 環繞建築物飛行。」
飛船的AI系統回道：「是。」
現在是晚上，但建築里卻沒有一點光，這不是里面有詐就是里面已經沒人了。
謝延道：「開啟二級防禦罩。」
這已經足以抵擋山體炮台的攻擊。
飛船的AI系統回道：「是。」
二級防禦罩降下後，飛船表面迅速形成一道淺藍色的光膜，不過在之後的十幾秒，光膜的顏色越來越淡，直至透明，最後飛船的狀態看上去與之前別無二致。
他們的飛船接近山體建築後，山體炮台依然沒有動靜，炮口甚至轉都沒有轉。
山上雖黑，但林江樾利用哨兵的能力，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道：「看樣子伯得死了之後，這里的人都跑了。」
謝延很相信身為頂級哨兵的林江樾的判斷，直接將飛船的防禦改成了最低等級。
林江樾滿臉憂愁地嘀咕：「也不知道屋里還剩東西沒。」
「那些星際海盜會那麼好心？」科米爾揶揄道，「恐怕這里被洗劫得毛都不剩一根，你想撈點錢的幻想是要破滅了。」
林江樾「嘁」了一聲：「什麼撈錢？我是那種人嗎？我是為你們隊長著想啊，怕他想要找的資料啊證據啊都沒了。」
謝延淡淡看了他一眼，明明這一眼很淡然，但林江樾就是從這一眼里看出了懷疑！
林江樾輕咳一聲，道：「真的，我是擔心你白跑一趟。我頂多要那幾個炮台，也算沒空手而歸，勤儉節約是傳統美德。」
林江樾一直有撿星際廢品的習慣，以前經常是星際海盜在前面互毆，他就開著飛船在後面撿漏。林江樾覺得自己不偷不搶，沒毛病。
鳳凰里剩下的那些小嘍啰即使跑路也只會帶著錢跑，不會帶著炮台跑，但那東西對林江樾來說才是真的好東西。
科米爾哈哈哈笑道：「你看你看，你的真實想法還是暴露了。」
「幾個炮台而已，你們隊長不會那麼小氣。再說了，這東西你們也帶不回去。」林江樾用胳膊肘碰了碰謝延，「是吧？」
謝延站得筆直，被林江樾碰到時也紋絲不動，好似一塊冷硬的冰，這搞得林江樾訕訕的。
當謝延對上林江樾那雙藍色的眼睛，看他眼珠子在轉時，不知為何想起了可憐巴巴的小東西，當然林江樾是不會做出和小東西一樣委屈的表情的。
謝延平靜地收回了視線，對AI系統道：「降落。」
林江樾早就習慣了他這樣，也不生氣，依然還是挨著謝延站。
科米爾眨眨眼，故意問道：「你想拿就拿，為什麼還要問我們隊長？」
林江樾楞了楞，他瞥見謝延也在用余光瞅自己，那高冷的神情讓他瞬間清醒，於是他小聲罵了句「靠」。
可不是？他想拿就拿！問謝延做什麼？
難道他跟謝延混多了，腦殼壞了，也開始講究遵紀守法那套了？
林江樾一邊罵自己一邊離謝延遠了些，準備醒醒腦。
飛船緩緩降落在防禦墻外，謝延安排道：「我和林江樾搜四層以上，你倆搜四層以下，注意安全。」
科米爾和格恩齊聲道：「是。」
四人順著筆直的道路進入防禦墻內的區域，雖然墻內沒有高大的樹木，但也栽種了一些剛好到膝蓋高度的植物，使得園子里的景色不那麼寡淡。
經過這些植物時，謝延垂下眼簾，盯著那些植物露出沈思的表情。
「荊棘類的植物……」林江樾看謝延表情凝重，好奇地問，「怎麼了？這些植物有什麼特別的嗎？」
這種植物株型矮，整株都是刺，就連葉子的邊緣都是鋸齒形的，簡直是植物界的殺手。
謝延淡淡道：「軍事風格。」
林江樾挑了挑眉：「哦？」這里的建築風格的確和他見過的很多星際海盜的老巢不一樣，簡單、枯燥、無聊，實在不符合星際海盜的作風。
謝延解釋道：「道旁無樹，便於屋內的人觀察外面的情況，植物低矮帶刺，降低外人趁夜色潛伏進屋的可能性。」
林江樾豁然開朗地說：「難道這伯得很不一般？可我看他那慫樣也不像有來頭的啊。」
林江樾頓了頓，若有所思地說：「不過細想起來也的確很怪，你說他一個邊陲星區的小海盜頭子怎麼搭上張家的人？如果他和張家還有更深的交易，那就……」
那就另當別論了。
林江樾看著謝延，沒有再說下去。
一個第一星域位高權重的將軍和海盜頭子有勾連，其用心昭然若揭。
謝延凝視著寂靜得可怕的山體建築，眸色深沈：「搜了便知。」
整棟建築越往上，窗口越小，采光也就越差，林江樾和謝延進入到建築第四層時，這里的自然光比下三層少了一半，四周靜悄悄的，漆黑一片。
這種情況當然難不倒林江樾，他身為哨兵，五感皆強，所以只是簡單地調動精神力，就足以讓他看清屋內的情況。
林江樾調侃謝延道：「這里黑漆漆的，你要是怕，就跟緊我。」
身後沒有謝延的回應，林江樾便回頭去瞧，只見黑暗中的謝延眉目沈靜，作戰服將他身形修長，肌肉緊實的優點全都展露出來，透著別具一格的冷淡與禁欲。
林江樾下意識滾動了一下喉結，黑暗中他注視著謝延的眼睛明亮了幾分，精神體的尾巴不由自主地翹了翹。
當謝延向他看來時，眼中的冰冷一如既往，作戰視鏡泛著冷光，映在謝延的臉上，像是覆上了一層冰。
即使如此，在林江樾眼里，謝延已經不像剛認識那般冷，而是帶著溫度的冷，這明明是相互矛盾的詞，但用在謝延身上卻不矛盾。
謝延開啟視鏡後，淡淡道：「走。」
林江樾遺憾地想，雖然謝延不是哨兵，沒有超強的五感，可人家是精英隊伍的隊長啊，有超強的裝備，根本不需要他。
建築里很安靜，林江樾卻很熱鬧。
「謝隊長，這里這麼多房間，我們連個問話的人都沒有，應該怎麼搜？」其實林江樾不傻，他當然知道怎麼搜，他就是想吵吵謝延。
「找工作的房間。」
林江樾又問道：「這些房間都上鎖的誒……」
謝延一槍崩開了門鎖：「老問題，小問題。」
這的確是個老問題，因為以前林江樾問過。不過現在他是第一次看謝延崩鎖，老實說動作幹凈利落，還挺帥。
他們開的第一間房是起居室，屋里堆積著一些沒有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好臭的味道。」林江樾揉了揉鼻子，嫌棄道，「還是謝隊長香謔。」
謝延關上房門，打斷了啰唆的林江樾：「分開搜。」
林江樾：「啊……」
分開就不能調侃謝延了，多寂寞。
謝延見林江樾猶豫，就把原話還給了他：「你怕黑？」
林江樾噎住，嘀咕道：「分開就分開，你搜這，我去搜後面。」
不一會兒，廊道盡頭傳來槍聲，很快林江樾興奮的聲音在通訊器里響起。
「謝隊長，我開盲盒的運氣比你好哦，開的第一個房間就是工作區。」林江樾像個處處都要攀比的小朋友。
謝延淡淡地「嗯」了一聲，繼續開下一個房間。
「咦……」林江樾疑惑道，「你要不要來看看，好像有人搶先一步搜過這了，但他們好像沒有搜完，落了很多文件在這，也不知道是因為這些文件對他們沒用，還是來不及帶走……」
就在他們四人進入建築內部後，後山一艘飛船緩緩升空，趁著夜色和大霧，離開了伯得的老巢。
林江樾說話間，門外響起輕盈沈穩的腳步聲，這腳步聲他極其熟悉，是謝延來了。
謝延走進屋，掃了一眼被林江樾翻動過的桌子。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文件就散了滿滿一桌子，桌面亂糟糟的，他再看了一眼旁邊的文件架，雖然已經被搜過，可依然整整齊齊。
兩邊形成鮮明對比。
「我看了這些文件，沒啥有用的東西。這間房也沒有值錢的物品，真有星際海盜光顧也不會來搜這。至於伯得手下那些跑路的小嘍啰，在跑路時還要兢兢業業地帶上文件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林江樾琢磨著，回憶起在布萊克黑市見過的那個神秘人，「你說會不會是那個X先生派人來了，想銷毀他和伯得交易的證據？」
謝延微微頷首，算是認可林江樾的猜測。
「如果是這樣的話，希望他還沒有搜走關鍵的東西，要不然一無所獲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謝延道：「不是一無所獲。」
林江樾放下手里的文件，看向謝延：「能有什麼收獲？」
謝延道：「來搜尋的人訓練有素，不是雜兵。」
「你怎麼看得出他們訓練有素？」林江樾剛問完就看到謝延的視線在他翻動過的桌面和文件架之間來回挪了一下。
林江樾：「……」
答案顯而易見。
「好了，行了，我懂。」林江樾擡起手，表示自己不需要解釋了。
不管搶先一步的人是不是X先生派來的，他們翻找過的房間里文件依然很整齊，這種做派的確不像毫無秩序的星際海盜。
就在這時，通訊器里傳來科米爾急促的聲音。
「隊長，這里的人不是跑了，而是被殺了！」科米爾快速稟報道，「我在花園里發現五具屍體，這五人都是被人一刀割喉致命，傷口整齊利落，他們身上沒有搏鬥的痕跡，可見行兇之人動作麻利，我估計這五人死前連掙紮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就在這時，屋外響起輕微的動靜，雖然對方小心翼翼，刻意放輕了腳步聲，可哪逃得過林江樾靈敏的耳朵。
林江樾和謝延相視一眼，林江樾比了個「我出去」的手勢，謝延微微頷首，並暫時關掉了通訊器的通話。
林江樾輕手輕腳地向外走，謝延則站在他的側後方，手里握著槍，銳利的目光緊盯大門，為林江樾做掩護。
門口突然閃過一道黑影，緊接著一個圓形的物體砸了進來。
林江樾立刻向右一閃，同時謝延開了槍。
不料那人速度極快，加上謝延想要留活口，本來就無意打中對方要害，所以激光只是擦過對方的手臂。
那人痛呼一聲，消失在門外。
林江樾連忙追了上去。
謝延對通訊器那頭的科米爾和格恩道：「有人，警戒。」
「是！」
謝延跟出去前，低頭看了一眼，剛才砸進來的東西居然是一塊拳頭般大小的石頭。
這談不上是武器的東西讓謝延微微皺了皺眉。
第54章 接近真相
林江樾追出房門， 只見一道人影在墻壁上飛速移動，明顯不是正常人類的行動速度。
林江樾不由一楞，對著通訊器道：「這家夥有點不好辦。」
謝延以為林江樾遇到難題， 不再停留， 也快步跟了出去。
不料他才剛跨出門就又聽到通訊器里傳來林江樾優哉遊哉的聲音：「你是要全須全尾的人呢，還是缺胳膊少腿的人也成？」
謝延：「……」
看樣子林江樾並沒有遇到麻煩，還信心滿滿。
林江樾是個很記仇的人，他顛著手里的探照燈：「這家夥剛才拿東西砸我那一下， 我還惱火著呢。」
謝延道：「留口氣。」
緊接著，謝延就聽到通訊器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和哀叫聲。
方才林江樾將探照燈砸向那人影的前方， 強光閃照讓那人爬行的動作出現凝滯， 林江樾趁著這一空當，擡腿借墻輕盈而上，一把將那人拽了下來。
那人驚恐地用爪子死死抓住墻壁， 可他再怎麼死撐也支撐不了身上還掛著一個成年人， 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最後重重摔在地上，墻壁上都是他的爪子劃出的爪痕。
「嗚！」那人哀鳴了一聲。
林江樾反扣住那人的左手將人按在地上，雖然周圍漆黑一片， 可他隱約能看清地上之人的輪廓， 似乎不像個普通人類。
那人趴在地上瘋狂掙紮，尖銳的手指甲在地板上抓出「哢嚓哢嚓」的聲音。
這摩擦聲刺耳得讓林江樾倒抽一口冷氣，他沒好氣道：「別亂動！謝延， 快來幫我照照這家夥。」
隨後趕到的謝延將探照燈的光打在了那人身上，將對方的異常模樣照得一清二楚。
被林江樾壓在身下的人有著尖利的爪子， 正是這樣的爪子讓他可以攀住墻壁， 實現在墻壁和橫梁上的移動和跳躍， 他的後頸和臉頰上有三分之二覆蓋了魚鱗，頸側還有魚鰓在扇動。
這人似乎融合了很多動物的特征……
林江樾滿臉訝異，就連素來冷靜的謝延眼底也劃過一絲驚訝。
「你是什麼……」
「東西」二字在林江樾喉間打了一個轉兒，然後被他生生咽了回去，改口道：「你是什麼人？」
「嗚嗚嗚，我打死你們，打死你們！打死你們這些壞人！」怪人說話的語氣明顯很幼稚，雖然他的體形已經接近成年人，但年齡和心智似乎都還是個少年人。
林江樾將人翻了過來，當光照在那人的臉上時，他和謝延皆是一楞，尤其是林江樾，他直接呆在了當場。
這人居然和人魚長得一模一樣。
地上那人見林江樾楞神，反抗精神十足的他想要從口袋里掏出石頭，再砸林江樾。然而他手才剛伸進褲子口袋里，袖子就被另一個黑眼睛的男人踩住了，他用力拽了拽袖子，但沒拽動。
他只能兇狠地齜著牙，滿臉憤恨地朝林江樾和謝延吼叫。
「林江樾。」謝延喚了聲。
林江樾回過神，他看著眼前這基因合成人，發現這家夥兇狠的性格和愛齜牙的習慣和人魚還真是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這基因合成人有腿，可以在陸地上行走自如，甚至可以說是健步如飛。
林江樾道：「你兇什麼兇。」
基因合成人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先是瞪了林江樾一眼，又瞪了謝延一眼。
他聽他的朋友說過，黑眼睛黑頭發的都不是好人！所以他在林江樾和謝延之間選擇了謝延，狠狠地朝謝延吐了一口口水。
林江樾眼疾手快將謝延推開，結果就是他中招了，而且讓人沒想到的是，這基因合成人的口水居然還有毒，落在林江樾的作戰服上將其燙出了不一樣顏色的痕跡，好在他的作戰服質量很好，不至於被燒出洞來。
林江樾反手將口水擦在那人的衣服身上，那人驚訝於林江樾的行為，扭動得更厲害了。
林江樾氣呼呼地罵道：「你這家夥亂吐口水，真沒道德！別亂動，讓我擦幹凈！」
基因合成人見林江樾兇，便比他更兇，齜牙齜得牙床都露出來了，頸側的魚鰓也扇動得更厲害。
別看林江樾口氣兇，但謝延知道林江樾罵得越兇，其實火氣就越小，相反他如果笑了，問題可能就大了。
謝延在林江樾和基因合成人糾纏的時候，順便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動靜，確定這人沒有同夥在附近，這才垂著眼簾，安靜地倚在一邊的墻壁上，等著林江樾的詢問結果。
有些事，林江樾比他擅長。
果然林江樾看在基因合成人和人魚長得一樣的分上，也沒有下狠手，只是將他又翻過身去，然後把他的臉按在地上，避免他再用口水襲擊人，並好聲好氣地講道理。
「我們沒惡意，我也不想傷害你，只要你不再偷襲，我就放你走，懂？」林江樾說這話時，地上的人還在瘋狂掙紮，但是說完之後對方突然就不動了。
林江樾楞住，他想起這些基因合成人都是很脆弱的，他該不會力氣太大，不小心把人按死了吧？
林江樾慌張地仔細看了一眼，確定對方的魚鰓還在動，這才松了一口氣。
謝延察覺出這基因合成人的戾氣淡了許多，於是他輕輕按住林江樾的肩膀，平靜道：「放開吧。」
林江樾眼簾微垂，眼神覆雜地看著這基因合成人，他緩了片刻，松開了手。
基因合成人狼狽地翻過身，他滿臉瘀青地坐在地上，一雙眼睛巴巴望著林江樾的手腕：「你和魚魚是什麼關系？你為什麼會有他的珠珠？」
林江樾的視線跟隨對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之前人魚給他的珍珠，他用鏈子簡單地串了串然後戴在了手上，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戴著這東西……
只是想戴著便戴著了，為此他還被手下那些老家夥嘲笑，說他怎麼戴上首飾了，可他依然沒有摘下來。
林江樾的手指輕輕摩挲過光滑的珍珠。
基因合成人繼續追問道：「你們認識魚魚？他好久沒回來了，他現在還好嗎？」
現在林江樾和謝延知道為什麼伯得會留著這基因合成人了。
雖然他是合成失敗的產物，但他的智商似乎是最高的，他不僅融合了多種動物的特點和優勢，還能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當然，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對他們來說，或許活得越明白越痛苦。
林江樾被基因合成人那雙單純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莫名被勾起了心里的陰影。
他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求助地看了謝延一眼。
謝延寬慰道：「說實話。」
林江樾深吸一口氣，整了整情緒啞聲道：「他死了，這珍珠是他生前送我的。」
「哦……這樣啊……」基因合成人聽聞好友的死訊，居然沒有很難過，只是苦惱地撓撓臉，「那他回不來了啊，以後沒人和我玩了。」
林江樾有點奇怪地問：「你不難過嗎？」
基因合成人眨眨眼，天真道：「魚魚說過，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就是自由了，他會比現在快樂。」
林江樾心里跟被塞了棉花一樣，堵得難受。
他見基因合成人一直在看他的手，於是他摘下手鏈，遞到對方面前：「送你。」
基因合成人滿臉欣喜，想接又不敢接：「可以嗎？真的可以嗎？我記得魚魚跟我說過，你們這些兩腿人說珠珠很值錢，就都很喜歡珠珠，你真的願意送給我？」
林江樾蹲下身，把手鏈放在基因合成人手里：「嗯，送你。」
基因合成人滿心歡喜地收下了手鏈：「謝謝！你是好人！」
林江樾莞爾一笑：「你叫什麼名字？」
「兩腿人都叫我醜八怪，魚魚叫我醜醜，鳥鳥們都叫我啾嘰嘰。」
鳥人這麼叫他，自然是因為他們只會這麼叫。
醜醜高興地將鏈子在手腕上比了比，然後又擦了擦珍珠，再把口袋里的石頭都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把珍珠鏈子裝好。
醜醜擡頭望向林江樾，小小聲地問：「你叫什麼？」
謝延靜靜注視著和醜醜交流的林江樾，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林江樾如此安靜溫和的樣子。
同時他也沒忘記打開通訊器向隊員報平安。
謝延淡淡道：「安全。」
科米爾焦急地問：「隊長，剛才你們那邊發生什麼事了？」
「遇到基因合成人，無礙，你們繼續。」
「好。」
謝延關掉了通訊，正好聽見林江樾在做自我介紹。
「我叫林江樾，他叫謝延。」林江樾難得柔聲細語，「你在這兒待了多久了？」
醜醜回道：「我從有記憶開始就在這了。」
林江樾又問道：「你和人……魚魚是什麼關系？」
已經將林江樾和謝延列入友好關系名單的醜醜有問必答，他自豪地說：「我們是好朋友。」
林江樾和謝延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倆都有些疑惑，醜醜和人魚長得一模一樣，可即使是親父子或孿生兄弟，在樣貌上也會有些許差異。
謝延低聲在林江樾耳邊道：「或許是克隆人。」
林江樾聞言倒不驚訝，他只覺得頭疼。
克隆技術早就被銀河帝國禁止。
現在又是失蹤的哨兵，又是克隆人，還有基因合成人。
看來這鳳凰背後之人謀劃大得很。
林江樾一想到這，頭更痛了，感覺麻煩不是越滾越大的雪球了，而是雪崩。雖然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有準備和煩惱並不沖突。
謝延想起那間被翻動過的屋子便問道：「在我們來之前，是不是還有人來過？」
「有啊，剛走。」醜醜豎起手指指了指天，「他們發現你們來了之後就走了。」
謝延立刻呼叫宋亦舟：「注意，有一艘不明飛船離開Z289星，對方很可能是鳳凰的幕後人，飛船型號不明，火力等級不明，謹慎。」
宋亦舟簡潔回答道：「明白。」
謝延又問道：「伯得的房間？」
醜醜不明所以：「啊？」
林江樾吐槽道：「謝隊長，和他說話不能太簡潔。」
於是他又和善地問：「這位不會說話的哥哥問你知不知道伯得的房間在哪。」
醜醜友好地回答：「我知道在哪，我帶你們去吧。」
伯得的房間既不在最頂層，也不在最底層，而是在中間層，可見這家夥還是有點心眼的。
許是因為伯得對醜醜沒有任何防備，所以他居然對伯得存放普通文件和秘密文件的地方了如指掌。
當然，醜醜並不懂什麼叫普通文件，什麼叫秘密文件，他只是在林江樾和謝延翻找伯得的房間時用一種神秘的語氣分享道：「這里還有一個小房間，每次伯得都是悄悄進去！」
然後醜醜按下了開關，高興地向新朋友們展示著伯得的秘密。
在外面翻找了許久的兩人：「……」
這要是其他人，林江樾早就罵「你怎麼不早說了」，可對著醜醜那眼巴巴的樣子，他實在罵不出口，只能輕咳著誇讚道：「不錯不錯。」
醜醜的眼睛明亮了一分，兩只爪子高興地搓了搓。
林江樾分工道：「你里面，我外面？」
「好。」謝延往密室走去，在路過醜醜身邊時，他說了聲「謝謝」。
醜醜的表情更高興了。
伯得桌上的文件，林江樾都大致翻過了，基本就是布萊克黑市的賬單以及分類收集的許多權貴的喜好，對於調查X先生無意義。
林江樾懶洋洋地放下文件，目光在房間里轉了一圈，隨後落在置物架上。
這置物架高約兩米五，全是伯得從各個星系搜羅來的展品，有槍械、石雕、根雕這些常見的物品，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玩意，甚至還有人的頭骨。
林江樾的視線被一台發信機吸引，這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款式了，看這台機子的構造，在以前應該也是頂尖款。
「廢品收集達人」林江樾按捺不住好奇，拿下機子細細打量，他發現在機子的機身上刻著一個薔薇花纏繞太陽的標識。
就在這時謝延面色凝重地從密室里走出來，道：「我搜到一些文件，證明鳳凰這個組織是從北部的第八星域遷——」
謝延話未說完，黑沈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林江樾手中的機器，那熟悉的薔薇花纏繞太陽的標識讓他心底產生了圈圈漣漪。
「怎麼了？」林江樾從未見過謝延露出如此表情。
謝延沈聲道：「這是我父親和母親的徽記。」
謝熠，光彩明亮的太陽；白薇，火暴帶刺的薔薇。
太陽與薔薇組成的圖案就是這對夫妻的特殊標記。
當年謝熠和白薇就是在第八星域出事的，現在屬於他們的東西卻出現在了與之遙遙相望的第九星域……
從謝延進入第十二星區開始，冥冥之中遇到的這一件一件事，一個一個點，編織出了一個巨大且沈重的籠網，籠罩著他和林江樾。
第55章 迷霧重重
林江樾聞言， 微微一楞：「你父母？」
他忽然覺得手上這東西沈了起來：「那這東西出現在這會是巧合，還是伯得特意留下來的？」
謝延道：「讓我看看。」
既然這是謝延父母的遺物，那林江樾即使再喜歡， 也是要還給謝延的， 所以在謝延剛說這話的時候，他就已經將東西遞了出去。他能明顯感覺到謝延在接過發信機時，手微微停頓了一下。
林江樾悄悄觀察謝延的表情，卻見他臉上的神情還是淡淡的。
謝延捧著發信機， 認真的表情里沒有任何異樣。
他在觀察發信機，林江樾就在觀察他。
林江樾越看越覺得， 這謝延也太能忍了。
謝延研究著已經模糊的生產標識， 道：「門德薩公司的產品，這種發信機的信號走的軍用加密網絡。」
林江樾想了想，猜測道：「如果它這麼特別， 會不會是里面記錄了讓鳳凰感到害怕的東西， 所以伯得把這東西拿走了？」
謝延掃了眼展示架， 沈思半晌後輕輕搖搖頭：「不會。如果真是這樣，那伯得不會堂而皇之地擺出來，他既然正大光明將這東西擺出來， 就真的只是當作藏品。」
林江樾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伯得收藏這東西做什麼， 他看上去也不是一個喜歡研究機械的土匪。
謝延眼簾微垂，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緒：「我父母去世後，很多他們曾經使用過的……甚至只是與他們有關的東西， 都會被當成藏品高價販賣。」
「呃……」林江樾覺得真是格外諷刺，人死了， 他的東西反而值錢了。
謝延無意在這件事上多說， 他又將話題帶了回來：「既然伯得能得到發信機， 說明他和第八星域聯系密切，我懷疑鳳凰也來自第八星域。」
「你是不是在密室里搜到什麼東西了？」林江樾知道謝延不會無端做這樣的推論。
「這二十二年里，他們在第十二星區的活動記錄，以及他們有提到從第八星域遷移的事。」謝延將收集到的文件共享給了林江樾，不料卻顯示信息發送失敗。
謝延疑惑地擡了擡手腕，通訊器上顯示信號優良。
林江樾看著他找信號的模樣，一時沒忍住，撲哧笑出聲。
黑色的眼睛看了過來，林江樾在他的注視中，慢慢收斂了笑意。
「我仔細想了想。」林江樾懶洋洋的模樣里透著幾分認真，「這件事牽扯太多、太大也太廣，我只是個收錢帶路的，還想好好活著。」
不知是不是林江樾的錯覺，他感覺照在謝延臉上的光暗淡了許多，這讓本來就不明亮的房間一下沈郁起來。
林江樾說話的聲音不由自主地跟著輕了輕：「雖然……雖然我也有好奇心，不過有句話說得好，好奇心害死貓，所以我不想看你的資料，謝隊長，你能理解吧？」
林江樾說完自己都有點心虛，他緊張地瞥了謝延一眼。
自始至終，他們都不是隊友，也不是搭檔，甚至連朋友的關系都不是，他們只是臨時雇傭的關系罷了。
過了很久，昏暗的室內響起謝延一聲淡淡的「嗯」。
這一聲又輕又淡，仿佛轉瞬即逝的風，抓都抓不住。
林江樾的心臟莫名有點發緊，他覺得自己奇怪得很。
他別過視線，正好對上好奇地看著他倆的醜醜。醜醜清澈的眼睛里映著他的臉，他雖然在笑，可笑得很勉強。
林江樾的余光瞥到謝延正低著視線在看發信機。
林江樾舔了舔嘴唇，主動道：「這發信機已經壞了，回去後，我幫你修一修。」
「能修好？」
「試試唄。」
謝延道：「也好，我想再聽聽……他的聲音。」
向來冷硬的謝延居然說出這麼柔軟的話。
林江樾感覺心臟被狠狠擊中了，一直在猛烈收縮。
謝延察覺到林江樾的異樣：「你心跳得很快，不舒服？」
林江樾腹議，你一個向導這麼敏銳做什麼！
好在這時宋亦舟的聲音及時出現，拯救了林江樾。
「隊長！我發現一艘可疑飛船！」
「跟上，對方的作戰素質可能不亞於軍人。」謝延與隊員們說話依然是簡潔風格。
「是。」
「科米爾，格恩，你們那還沒有其他發現？」
科米爾道：「除了那幾具屍體，暫時沒有其他發現。」
謝延道：「來第五層，這里有文件需要轉移。」
「好的，我們這就來。」
待科米爾和格恩上來後，謝延便看向林江樾：「你回飛船。」
科米爾和格恩訝異的目光在這兩人之間轉，剛才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隊長居然趕林江樾走？
林江樾訕訕笑道：「行吧，那你們忙。」
林江樾出了房間，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他一邊離開一邊回頭看著那間亮著燈的房間，然後重重嘆了口氣。
「醜醜，你說明明說不想知道的人是我，但現在真被排除在外，我心里反而不好受，這麼矛盾，我是不是有病啊？」
醜醜歪著頭，不解地看著林江樾，然後傻兮兮地問：「你生病了嗎？」
林江樾噎住：「唉，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你哪能懂。」
醜醜摸摸臉，傻傻地笑了笑。
「對了，」林江樾隨口問道，「之前那些人在這搜了多久？他們人多嗎？」
醜醜道：「好多好多人，所以我不敢打他們。」
「呃……」林江樾有點哭笑不得，你這家夥還欺軟怕硬啊，「後來呢？」
「後來他們就不找了，反而往屋里搬東西。」醜醜好奇地問，「他們是想在這里住下來嗎？」
林江樾笑容一凝：「搬東西？」
「唔！都搬到地下室去了，好臭哦。」
林江樾想到伯得瘋狂炸飛船的做派，他暗道一聲：「不好！」
「謝延！」林江樾話還未說完，腳底下就傳來轟隆隆的爆炸聲，整棟山體建築都在猛烈晃動。
醜醜沒遇到過這樣的事，他滿臉驚恐：「怎、怎麼了？是房子發怒了嗎？」
這時，在醜醜頭頂，一根粗壯的石梁砸了下來。
林江樾抱住醜醜向旁一滾，躲開了這致命的石梁，接著越來越多的碎石砸了下來，建築也在爆炸中向下塌。
紛紛揚揚的塵土嚴重阻礙了林江樾的視線和呼吸。
林江樾睜著眼，終於找到一處還算安全的地方，然後將醜醜塞了進去：「抱頭，蹲下。」
醜醜聽話地縮成一團，由於石板形成了穩定的三角地帶，醜醜躲在里面能躲避碎石，存活的概率也更大。
過了大約一分鐘，爆炸聲終於停止。
這座堅固的山體建築也在爆炸中變成了殘垣斷壁，漫天的星光和明亮的月光透過石頭的縫隙照了進來。
林江樾猜安放炸藥的人只是想銷毀證據，所以安放的炸藥量只要夠炸毀建築，損壞證據就行。
否則如果是像伯得那瘋子之前那樣做，他們不會這麼輕易躲過一劫。
林江樾和醜醜都活了下來，尤其是醜醜，他躲在石板縫里，只受了一點擦傷。
林江樾就比較麻煩了，不過安全後，他第一件事不是確定自己的傷勢，而是拍了拍通訊器上的灰，緊張地喊道：「謝延？」
「謝延？」林江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通訊那頭傳來謝延冷靜的聲音：「我沒事。」
林江樾這才放心下來，然後他看到灰頭土臉的醜醜鉆了出來，焦急又可憐地望著他……被石頭壓著的腿。
醜醜二話不說，立刻幫他擡壓在腿上的石頭，可惜醜醜力氣太小，壓根擡不動那麼重的石頭，醜醜急得要哭了。
林江樾對著通訊器悲傷地說：「你沒事，我有事！你快過來！」
為什麼受傷的總是他！
——
林江樾瘸著腿，被科米爾和格恩擡著回到M19星。
洛之嵐被人從睡夢中叫醒，匆忙趕到林江樾家。當他看到躺在擔架上的林江樾時，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你怎麼又受傷了？」
林江樾欲哭無淚，他也想知道，明明他是最強哨兵！
賈伊掃描道：「是腿骨骨折，放進治療艙吧。」
接著，賈伊疑惑地問：「謝先生，為什麼您沒有使用您飛船上的治療艙？」
謝延解釋道：「治療艙在星際飛船上，但飛船追蹤敵人去了，所以我只能把他帶回來。」
賈伊像人一樣嘆了一口氣。
謝延也知道，洛之嵐說的一點沒錯，每次林江樾跟著他出去都會受傷。
雖然眼前的賈伊是AI機器人，不是真的人類，可是謝延並未只將他當成服務型的機器人，而是將他當成林江樾的養父來看待，於是謝延十分誠懇地說：「我很抱歉。」
「抱歉啥啊你，又不是你炸的房子。」正被擡向治療室的林江樾插嘴道，因為他扭身說話，扯到傷處，痛得他五官都扭在一起。
洛之嵐罵道：「你個殘廢，給我好好躺著！別亂動！」
「謝延！這次算工傷吧？治療費你報銷啊！」
林江樾在進治療室前掙紮著喊出最最最重要的一句話。
賈伊微笑道：「我想他並不怪您。」
「嗯。」謝延望著林江樾那精神的身影，唇角微微勾了勾。
治療艙只能縮短斷骨愈合的時間，但並不能使林江樾的斷骨馬上好，林江樾很快就出來了，出來時他腿上綁著厚厚的板子，行動不便的他只能靠機械拐棍支撐著身體行走。
林江樾一瘸一拐地出了治療室後，邊走還邊抱怨：「我還以為你的治療艙已經升級了，能讓我馬上健步如飛呢，結果我還不是要拄著拐杖。」
「想屁，我們這破地方有那麼高級的東西嗎？而且就算是謝延飛船上的治療艙也不可能讓你馬上健步如飛！這段時間你給我老實點，好好養傷。」洛之嵐念叨道，「有你這麼糟踐身體的嗎？」
林江樾一聽洛之嵐開始念他，馬上東張西望轉移話題，他問賈伊：「謝延人呢？」
賈伊道：「謝先生那邊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所以先離開了。」
「哦……」
洛之嵐道：「你這麼落寞的表情，我還是第一次見。」
「哪跟哪啊。」林江樾打死不承認。
賈伊道：「謝先生說，他不僅會負責您這次的治療費，還會負責您養傷期間的一切費用。」
「哦謔？！」林江樾眼睛一亮，美滋滋地說，「洛之嵐，以後少給我用治療艙，那玩意有輻射，還是讓我慢慢養骨頭吧。」
洛之嵐好笑道：「你還真不要臉。」
剛剛還嫌治療艙治療慢，現在反而想要更慢了。
林江樾嘚瑟地說：「臉有什麼好要的，當然是花謝隊長的錢更快樂啊。」
林江樾的目光忽然落在旁邊拘謹坐著的醜醜身上。
醜醜很緊張，屁股只敢虛虛地坐在沙發上。
賈伊和洛之嵐也跟著看向了醜醜。
醜醜發現這兩人看自己的眼神很正常，並沒有因為他怪異的長相有所不同，他稍微安心了點。
賈伊詢問道：「這位先生怎麼安排？」
「醜醜，你自己有沒有啥打算？」林江樾將醜醜當成獨立的個體，自然會尊重他的意見。
醜醜滿臉糾結，他的腦袋還思考不了「打算」這麼深遠的東西。
「如果你無處可去，可以留下來。」
「可、可以嗎？」
「當然，反正我這破地方就是收留無處可去的人的。」林江樾大方道，「等你以後有了人生目標，隨時可以離開。」
「好！那我留下！」醜醜又重覆了一遍，「我留下！」
林江樾道：「那你今天先住我這吧，明天我再給你安排新的住處。賈伊，你給他找個房間。」
賈伊帶醜醜離開後，洛之嵐這才把擔憂說了出來：「你帶回來的這人……唉。」
洛之嵐也能猜出醜醜之前遭受過非人的對待，這也說明這事不簡單。
「你跟著謝延，遇到的麻煩挺大吧？」
「是挺麻煩，鳳凰的確不是普通的星際海盜組織，冥冥之中，我好像已經被卷進去了。」
「那你有什麼計劃？」
「既來之則安之吧，先讓大家做好隨時撤離的準備。」
洛之嵐驚訝道：「有那麼嚴重？」
林江樾苦笑道：「這事可能還牽扯到謝延的父母。」
如果牽扯到謝延的父母，那必然牽扯到第一星域。
洛之嵐道：「我明白了，你自己也小心點，別仗著身體好就亂來。」
洛之嵐離開後，林江樾垂下眼簾，看著謝延留在桌子上的發信機，發信機的表面是特制金屬，這種金屬耐高溫耐極寒耐腐蝕，是非常好的保護材料。
這東西就像是藏著秘密的潘多拉魔盒。
林江樾也不知道修覆後會聽到什麼。
不過既然他答應了謝延，自然會盡力做到。
林江樾抱著發信機，去了他那間位於大飛船頂部像工作室一樣的屋子，在那里有他所有的維修工具。
窗外是璀璨的星光，窗內是正在認真修覆發信機的林江樾。
林江樾這一修便是一整夜，直到天空泛起了魚肚白，他的修覆之路才到一半。
林江樾長長嘆了一口氣，伸著懶腰靠在椅背上，進行一個晚上的精密修理，他的體力和腦力都有點透支，現在他頭暈眼花，脖酸腰疼。
工作室的機器人道：「主人，您有訪客。」
「誰？」
「是上次那個體重身材都達到您標準的男人。」
「呃……」林江樾無情道，「下次我給你換個芯片。」
「嚶嚶。」
林江樾讓機器人開了門，謝延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
林江樾看他眼下有一層淡淡的青黑，像是也熬了一個晚上，可即使如此，也動搖不了謝延身上那嚴謹認真的氣質。他的衣服依然幹凈整潔得沒有一絲多余的褶皺，他的扣子依然扣到最上面一顆，他的神情依然沈靜冷峻。
相比起來，穿著睡衣，頭發淩亂，哈欠連天還眼冒淚花的林江樾就要自由奔放多了。
「唔。」林江樾看著謝延這模樣，自己就忍不住坐正了些。
他還沒開口，倒是謝延先說話了：「你忙了一個晚上？」
「是啊，這發信機居然還有加密程序保護，如果貿然破解，一旦出錯就會自毀，所以我——」
謝延打斷道：「休息。」
「啊？」
「你還有傷，必須多休息。」
「哦，這個啊。」林江樾摸摸鼻子，無所謂道，「沒事，我身體好得很，撐得住。」
這話倒是沒錯，哨兵的身體素質要比普通人的好得多。
謝延忽然走到林江樾面前，一米八八的身影立在他面前，還是很有壓迫感的，然後他看到謝延傾身，壓了下來。
林江樾驚得連人帶椅地往後挪了挪：「你要做什麼？！」
謝延挑了挑眉，往前挪了一步。
林江樾看謝延這個打開手的姿勢，靈光一閃，驚悚道：「你該不會要抱我吧？！」
謝延十分平靜：「嗯。」
「行行，我休息，我自己去！」林江樾萬萬沒想到謝延居然會來這招。
林江樾一瘸一拐地走到床邊，老老實實地躺了下去：「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抓到人了嗎？我看你也像一個晚上沒睡，該不會是在審問吧？」
謝延淡淡地看著他，像是在問「你一個要休息的人怎麼還那麼多問題」。
林江樾道：「你不說我可睡不著。」
「沒追上。」
「啊？」林江樾十分訝異，「你的人居然沒追上？」
「敵人十分熟悉這里的航道，利用信息差甩掉了宋亦舟他們。」
「哦……」林江樾點點頭，這倒也說得過去。
「我昨晚都在看他們對戰的錄像，所以來得晚了點。」
這話聽著像是在解釋什麼。
林江樾的心跳得有點快，他轉過身，故意打出很響的呼聲，裝作沒聽到後面這句話。
雖然他裝睡的技巧十分差，但管用就行。
果然，謝延沒有再說話。
接著林江樾聽到身後響起衣料摩擦的聲音，不一會兒就安靜了下去，屋內靜悄悄的，最響的恐怕是他自己的呼吸聲了。
林江樾好奇地轉過身，偷偷睜開一只眼睛看了過去。
只見謝延坐在窗台邊，輕輕合著眼。
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籠上一層淡淡的光，陽光照在他的眼睫上，拓下一層陰影，讓他眼周的憔悴又深了幾分。
謝延居然入睡得比他還快。
估計是累壞了。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6章 修覆機器
睡夢中的謝延忽然歪了歪腦袋。
林江樾趕緊閉上眼睛， 待那邊沒有聲音了，他才又悄悄睜開眼，發現謝延不是醒了， 只是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家里明明多了一個人， 卻變得更加溫暖靜謐，這讓一夜未睡的林江樾感到困倦，他也漸漸進入夢鄉。
他睡過去前，迷迷糊糊地想， 謝延非要裝酷睡在窗台，不冷嗎？
謝延醒過來時， 感覺懷里壓著東西， 沈甸甸的，也暖乎乎的。他睜開眼，視野里出現了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和兩只色的耳朵。
雪白的大獅子貓像毯子一樣趴在他懷里， 小腦袋搭在他交疊的手上， 粉色的鼻頭濕漉漉的， 碰到他的手時，有著涼涼的觸感。
窗外的陽光正盛，照在大貓貓身上， 根根分明的白色長毛仿佛在透光， 柔和的光線映在謝延的眸子里，似乎讓那雙深沈的黑眸都柔和了幾分。
謝延聽到床那邊有動靜，緩緩合上眼簾， 繼續裝睡。
林江樾醒來剛打了個哈欠，就看到自己精神體真實的模樣完全暴露在謝延面前， 他當場呆住， 隨即嚇得一激靈， 才接好的骨頭差點又斷了。
他慌忙拿過放在墻邊的機械拐杖，一瘸一拐走到窗台邊，先是瞪了自己的精神體一眼，然後在心里罵道：這麼沒出息，去給別人當毯子。
其實精神體的行為都是主人情緒的真實體現，貓貓只是背鍋貓罷了。
獅子貓在林江樾醒來時也醒了過來，結果它剛睜開眼就被自己主人瞪，於是委屈巴巴地「喵」了一聲。
林江樾嚇得趕緊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他把獅子貓抓回懷里抱著，另一只手伸到謝延眼前晃了晃：「謝延？」
以謝延的警覺性，此時他再不醒就很可疑了，所以謝延動了動眼睫，然後慢慢睜開眼，給了林江樾足夠的藏貓時間。果然當他看向林江樾時，貓貓已經不見蹤影。
林江樾裝模作樣地說：「謝隊長，你睡得還挺沈。」
謝延淡淡回應道：「嗯。」
林江樾看謝延這樣子剛才應該是真的睡死了，估計沒發現他的小秘密，那他就放心了。
林江樾松了一口氣，然後他喚了一聲AI：「給我們送兩份早餐來。」
「現在已經過了早餐時間。」
「那就送兩份午餐來。」
「現在還沒到午餐時間。」AI嚴格執行自己的程序，糾正林江樾的說法，但這種糾正極像擡杠。
林江樾「噝」了一聲，回頭正要罵廢話多的AI，就聽AI馬上道：「現在為您準備加餐。」
「去！少廢話！」林江樾無奈地說，「明明是我寫的程序，怎麼像個智障，老愛和我作對。」
謝延挑了挑眉：「你寫的程序很聰明。」
他發現林江樾在AI和機械方面的天賦非常高。
「得了——」
正在做飯的「嚶嚶」AI一手舉著鍋，一手舉著鏟子，高興道：「感謝您的誇獎。」
林江樾如鯁在喉，但他還是堅強地把話說完。
「得了吧，就這傻樣，我恨不得甩賣出去」。
林江樾披上外套便又坐在工作台前，繼續研究發信機。
「昨天你隊員具體是什麼情況啊？你怎麼會看一晚上錄像？」林江樾等了好久也不見謝延回答，心想該不會是又睡著了吧？
他奇怪地擡頭看去，只見謝延立在墻邊，站得筆直，跟個門神一樣，他不滿地嘀咕：「問你怎麼不說話？」
謝延淡然地說：「好奇心害死貓。」
「呃……」林江樾被堵得啞口無言，話是他說出去的沒錯，可他現在就是想知道，很想知道。
林江樾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理由來反駁，最後只能按了按電筆，筆尖發出銀色的火花：「我想聽，你就說。」
貓貓不需要講道理。
謝延平靜的眼神落在林江樾身上，此時林江樾氣得臉有點紅，他整張臉浸在金色的光里，無論是藍色的眼睛還是皮膚都格外透亮。
謝延緩緩點開通訊手環，將昨晚的錄像以全息投影的方式播放了出來。
從謝延飛船的角度看去，駕駛艙舷窗外有兩艘敵人的飛船，一艘主飛船，一艘護衛飛船。
三艘飛船在太空中發生激烈交火，在裝備上，謝延的飛船占優勢。
但敵人的兩艘飛船配合十分默契，加上熟悉航道，最後居然從謝延飛船的猛烈攻擊里成功逃脫。
林江樾也是飛船駕駛的高手，他很快就看出端倪：「敵人的駕駛技術非常成熟。」
「是。」謝延關掉了全息投影。
「在第十二星區居然隱藏著一股飛船駕駛技術如此厲害的力量。」林江樾揉了揉太陽穴，感覺事態越來越嚴重。
要知道他們第十二星區曾經就是因為不服銀河帝國統治，出現過反抗帝國的力量，最後因為反抗失敗，他們第十二星區才成為地帶邊緣，地位也邊緣的星區。
現在出現這樣的武裝力量，不得不讓人深思和警惕。
「出現這麼一股力量，駐守第十二星區的軍事長官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是真的不知情，還是故意裝不知呢？」
每一個星域和星區都有帝國駐軍，駐軍和執行官隸屬兩個相互獨立的系統，互不幹涉。
「瑞莫茨星的執行官齊新還知道找你求助呢，這軍事長官卻連人影都沒有出現過一次，跟不存在一樣，似乎更可疑了，怪不得你會睡不著。」林江樾頭也跟著痛了起來，他望著謝延，謝延卻望著窗外。
窗外的陽光很燦爛，但照不進謝延幽深的眼睛里。
林江樾安慰道：「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現在察覺也為時不晚，再說以銀河帝國的實力，解決這件事，應該不難。」
謝延淡淡道：「安寧會被打破。」
林江樾：「嗯？」
謝延道：「我父親曾經說過，戰爭從來沒有真正的勝利，無論輸贏，戰火毀掉的只有萬千生命。」
林江樾聞言怔了怔，這個道理，身處邊陲星區的林江樾更能體會。
他唇邊泛起一絲無奈苦澀的笑：「是啊。」
當人生陷入一個困境，似乎馬上又會出現新的希望。
「咦？」林江樾動了動電筆，驚喜道，「我好像打開發信機了。」
謝延收回遠眺的目光，視線落在興高采烈的林江樾身上，他漆黑的眼里有了一絲明亮的微光。
林江樾愉快地打開發信機保護層，露出里面的通訊記錄器，他研究了一會兒，道：「這發信機受損過，修覆里面的內容還需要一點時間。」
「好。」謝延不疾不徐地坐在林江樾身邊。
「你別坐在我旁邊看我工作，自己玩自己的去。」林江樾指揮道，「我這工作室啥都有，你愛看啥看啥，別看我就成。」
「好。」謝延依言起身，開始認真地四處轉。
林江樾看著屋里走動的身影，心想，這也太好說話了吧？
別看林江樾這間房間不大，居然還有哨兵模擬訓練艙，謝延好奇地探身進模擬艙看了看。
「那玩意不好使，我買的淘汰產品，很多地方都老化了，我又用其他牌子的零件補進去，結果全息場景模擬經常出現卡頓和貼圖錯誤。」林江樾說著說著，語速就慢了下來，他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在謝延窄瘦的腰身和緊實的臀上，軍裝繃得很緊……
唔……
林江樾想挪開自己的目光，但好像他就是控制不住。
喵。
他的精神體又鉆了出來，真情實感地叫了一聲。
謝延忽然回過頭，林江樾手忙腳亂地把精神體藏了起來，然後若無其事地去看謝延，結果不看還好，一看他就傻眼了。
「你拆我的機器做什麼！」
準確來說，謝延也沒有拆林江樾的機器，他只是將暴露在外面的中央處理器拿了下來。
中央處理器暴露在外，就像人的心臟懸掛在體外。
倒不是林江樾偷懶，而是他一直想處理模擬訓練艙卡頓的問題，所以準備把中央處理器拆了看看，結果才進行到一半，就被聘去做領航者了，之後他就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便一直沒時間處理這台模擬訓練艙。
謝延神色凝重道：「這東西哪來的？」
「撿來的啊，怎麼了？撿廢品，不犯法吧？」林江樾看著謝延捏著中央處理器，就跟自己的心臟被捏住一樣，緊張又心疼地說，「你輕點，別拽。你給我放回去，我好不容易撿到一個模擬艙處理器，這東西在黑市都很難淘到。」
「這東西不應該出現在第十二星區。」
「啊？」林江樾解釋道，「我查過，星網上沒有這款產品的介紹，它不就是個三無產品嗎？」
「這是軍方還在試驗階段的產品，所以你查不到。」
林江樾：「……」
怪不得他配的元件都沒法帶動這個處理器，原來是因為這玩意太高級了。
林江樾看到謝延素來沈靜的臉龐閃過一絲落寞，似乎是受了打擊，他的肩膀緩緩塌了下去，最後他安靜地坐在模擬訓練艙的台階上。
「你怎麼了？」林江樾心想雖然發現軍方的試驗品是有點意外，但經過前面那麼多事，謝延應該早有心理準備，不至於如此。
「研制這款產品的工廠是邁倫·愛德華元帥的產業。」
「愛德華……」林江樾覺得這姓氏有點耳熟，他忽然想到，「這不就是在礦洞里死掉的那個馬庫的家族嗎？」
「嗯。」謝延松開了緊握的手，淡淡道，「邁倫元帥是銀河帝國年紀最長的元帥，也是我父親和皇帝陛下的老師。」
如果是他，的確有能量操控這麼多事，可如果真的是他……
那該多麼讓人失望。
作者有話說：
開盤下注啦-你們覺得老元帥是幕後主使嗎-不過現在的信息其實還不明朗，等以後去了塞斯星可能會多點信息了——
咳，這兩天都在我想睡懶覺，不，不行，我要起來碼字之間徘徊，最後還是睡了懶覺，所以這兩天的更新都延遲了點
第57章 到此為止
無論是看輩分還是看情分， 邁倫·愛德華對謝延來說都很特殊。
謝延還記得，在他很小的時候，邁倫·愛德華來謝家玩， 曾樂呵呵地抱過他。
那個滿臉慈祥的老爺爺笑著跟他說：「你父親像你這麼大的時候， 可是撒潑耍賴要我舉高高，還要騎在我脖子上玩。不過現在我老啰，舉不動你了，只能抱抱你了， 不嫌棄吧？」
謝延父母去世後，邁倫·愛德華對他也有諸多照顧。
回憶翻湧而來， 邁倫和藹的笑容和親切的話語在謝延腦海中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屋內忽然安靜下來， 只有林江樾操控端腦讀取發信機信息的聲音。
林江樾看似在看端腦，其實一直用余光觀察謝延，關注他的狀態。
如果一個為銀河帝國貢獻一生的老元帥是幕後元兇， 對謝延來說想必難以接受。
林江樾停下讀取信息的動作， 慢悠悠道：「人都是會變的。」
謝延握著中央處理器的手頓了頓， 眼睫也輕微地顫了顫。
林江樾安慰道：「再說這件事還不一定和邁倫有關系，說不定是個誤會，或是另有隱情， 你暫時不用那麼難過。」
嚶嚶機器人送來熱氣騰騰的早餐， 林江樾接過早餐，並將其中一份遞到謝延面前：「反正不管真相如何，世界會變成什麼樣， 先吃了眼前的早餐再說。」
食物的香味撲鼻而來。
「你說得對。」謝延伸出手，映入他眼簾的是煎成花瓣形狀的雞蛋， 他眼底劃過一絲楞怔。
如此富有少女心的雞蛋……
林江樾輕咳一聲， 解釋道：「我只是想試驗機器人做曲線形狀的食物的能力， 將就吃吧。」
林江樾作為程序編寫者，找借口，打補丁也是他的一大能力。
謝延接過花瓣雞蛋，視線再次落在旁邊的中央處理器上：「你在哪撿到的？」
林江樾笑道：「嘿嘿，只要你給錢，我就帶你去。」
謝延掀起眼簾：「中央處理器——」
謝延話未說完就被猜出他意思的林江樾打斷。
「不行！沒的商量！我不能把它給你，」林江樾耍賴耍得非常自然，可以說是毫無心理障礙，「你這是要我的命！這可是我費盡心思撈回來的，我撿個廢品容易嗎？」
好在林江樾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他補了一個條件：「除非你拿其他東西來換。」
「一言為定。」
林江樾愉快地挑了挑眉，已經在盤算怎麼宰……怎麼合理交換了。
謝延輕輕咬了一口冒著熱氣的花瓣蛋，蛋白很嫩，蛋黃還是流心的。加的鹽有點多了，不過他還是將這份早餐吃完了。
——
浩瀚的宇宙中，總有許多無人居住又不起眼的小行星，如若這些小行星上沒有可利用的資源，那它們更加不會被人關注到。
第十一星區與第十二星區交界處，兩艘飛船悄悄降落在一顆不知名的小行星上。
這兩艘飛船受損嚴重，降落時都頗費了一番工夫。
待飛船平穩降落，艙門緩緩升起，從飛船里走出一位身形板正的男子，他郁悶地摘下頭盔扔給機器人，然後吩咐下屬：「檢查飛船受損情況。」
「是！」
這時，男人手上的通訊手環響了。
他煩躁地接通後，那邊出現了歇頓的聲音。
安全起見，他們通話向來不使用全息投影。
歇頓問道：「炸毀伯得的老巢了？」
「炸了。他存的資料應該都毀了，但是……」男人氣憤道，「你可沒說會遇上謝延！如果不是我熟悉航道，我和飛船都要沒了！」
「你們和謝延相遇了？」歇頓面露訝異。
「是的。我按照你的計劃，偽裝成星際海盜去搜伯得的老巢。實在搜不到你要的東西，幹脆用你第二套方案，一炸了之。我剛布置好就發現謝延的飛船了，只能撤退。」
男人知道謝延是向導，身邊帶的都是哨兵，所以他撤得小心翼翼。
「這小子還挺陰的，他和他的人兵分兩路，一撥進了伯得的老巢，一撥守在Z289星的大氣層外。我一飛出去就遇到他的人，好在我飛船駕駛技術高超又熟悉航道，才能順利逃脫。」
歇頓皺眉問：「你們交手了嗎？」
「廢話！當然交手了，我的飛船還受損不小！」
歇頓沈思半晌後，道：「那他應該發現了。」
男人說話中氣十足，嗓門也很響亮：「我沒和他的人正面遇上，他們能發現什麼？」
「不需要正面遇上，他看了你的操作就能猜到你受過嚴格訓練，不會是星際海盜之流。」
男人有點語塞：「這……」
裝星際海盜，他還真不是專業的。
「那要怎麼辦？如果他發現異常，肯定會向皇帝匯報。你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
「還沒好。」
「那我們的計劃可就全被打亂了。」男人的眼里閃過一絲狠戾，「需要斬草除根嗎？」
歇頓沈默許久。
「怎麼？舍不得了？顧念師生情誼了？」男人嘲諷道，「歇頓大人，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啊，你以前——」
歇頓冷冷打斷道：「找機會殺了他，不能讓他回塞斯星。」
「行，有你這話就行了。我保證他飛不出第十二星區。」
歇頓捏了捏眉心：「如果你殺不了他，我還要想其他辦法阻止他回塞斯星。」
「喂！！你什麼意思？」男人不滿道，「當著我的面說我完成不了任務？」
歇頓冷著臉道：「我只是就事論事。」
男人還欲爭論，從他身後傳來一道低沈的聲音。
「未雨綢繆是歇頓的優點，他不是針對你。」
剛剛還咋咋呼呼的男人聽到來者的聲音，瞬間安靜下來，他退到一邊，畢恭畢敬地低下頭。
來者穿著華服，可這一身華服也僅僅只是他高貴氣質的陪襯，從他修長細膩的手指可以看出他出身極好，是養尊處優的人。
來者輕輕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寬慰道：「你也不要太責怪他。」
男人道：「是。」
這時，語音通訊變成全息投影通訊。
來者的臉出現在全息投影中，他與陸決有三四分相似，但比陸決多了幾分滄桑。
方才歇頓光是聽到來者的聲音，就忍不住心頭發顫，如今看到來者的臉，他的喉頭滾動了一下。
雖然來者半張臉沈在陰影中，但他像最熾烈的陽光照亮了歇頓的面容，讓歇頓那張高傲冷漠的臉上出現了真正的敬意。
來者淡淡道：「可太直接也是你的缺點。」
歇頓沒有反駁，乖順道：「以後我改改。」
來者讓男人先退下，待人走遠後，他才繼續道：「你也不用改，我挺喜歡你這樣，但是旁人可受不了，到底都是自己人，你說話時注意點就行。」
歇頓唇邊漾開一絲淺淡的笑意：「好的。」
「你這次回去要小心些，陸決不是省油的燈。」來者慢條斯理地說，「我不希望我的向導出事。」
「我的向導」四個字讓歇頓心臟猛地一縮，仿佛這世界上沒有任何比這好的稱呼了，他唇邊的笑意更深了，灰黑色的眸子似乎都在發光。
「實驗進行得如何？」
「我剛尋覓到新的C級實驗體，相信我們的實驗會有突破。」
來者滿意地點點頭。
「您的身體最近怎麼樣？有沒有感到不適？」
「能怎麼樣？當然是非常好。歇頓，這都多少年了，你還擔心排斥的問題嗎？」
「呃……」歇頓抿了抿唇，道，「只要是關於您的事情，我都擔心。」
這話倒也沒錯，對方也不好責怪歇頓。
於是來者索性換了話題：「你們剛才說的謝延，這名字有點耳熟，他和謝熠有什麼關系？」
「他是謝熠的兒子。」
「這樣啊……」來者露出一絲無奈，「居然又是謝家的人。」
——
過了兩天，林江樾終於修覆發信機的內容，他立刻通知謝延。
雖然現在是深夜，可謝延收到消息後就馬不停蹄趕了過來，他一進屋便定定地站在原地，漆黑的雙眸緊緊盯著桌子上的端腦。
今晚的謝延很不一樣，呼吸比平時急促了些，頭發也有點亂，這讓他多了幾分真實感。
「我開始了哦。」林江樾的手指放在播放鍵上。
謝延的呼吸緩和下來，恢覆了慣來的冷淡：「嗯。」
雖然林江樾從謝延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可他聽出謝延的心跳比平時的更快了些，這還是他第一次觀察到謝延有這麼激烈的情緒波動。
當林江樾按下播放鍵，端腦里首先出現的是一段空白的電流雜音。
接著一道冷沈帶著磁性的男聲緩緩響起，這段信息帶著點雜音，但男人的聲音還算清晰。
「近日軍中哨兵接連出現原因不明的狂躁癥狀，我和白……懷疑在第……星域出現了只能感染哨兵的病毒，白薇少將已采集發狂哨兵的血液，將樣本交予……希望她……屆時，再將研究結果……」
由於發信機嚴重受損，林江樾只能修覆部分信息。
「好了，公事匯報完畢。」發信機里的男人換了個輕松的語氣，「陸……我兒子最近怎麼樣？有沒有哭著喊想爸爸媽媽？他是喊我多……點呢……喊他媽媽多……呢？」
林江樾聞言，有點擔心地看了謝延一眼，見他垂著眼簾，鴉羽似的睫毛下，情緒藏得更深了。
「謝熠，你幼不幼稚？」旁邊突然出現一道清冷的女聲，「不要公器私用。」
謝熠爽朗的笑聲穿過二十多年的時光，落在謝延和林江樾的耳中。
雖然這道笑聲已經有點模糊，可依然能聽出這是一個很豪爽的男人。
「告訴那臭小子，等我回去了，再陪他玩舉高高，騎馬馬……嗞嗞……」
謝熠的聲音消失了。
發信機的信號圖變成齒形線，只剩下嗞嗞雜音。
謝延盯著端腦，久久沒有動。
林江樾有點擔心地摸了摸鼻子，喚道：「謝延？」
就連林江樾的精神體都鉆了個腦袋出來，趴在他的肩膀上，擔憂地望著謝延。
小東西沒有林江樾矜持，它跳下林江樾的肩膀，貼到謝延腿邊，伸出爪子輕輕拍了拍謝延。
謝延低著頭看著它，小東西歪著腦袋，眼巴巴望著他，藍汪汪的眼睛清瑩剔透，像是世界上最好的安慰劑。
謝延伸手戳了戳小東西的耳朵。
林江樾感覺耳朵燙了起來，連帶著他臉頰也有點熱。
然後他看到謝延把他的精神體抱了起來，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把精神體收走。
看在謝延那麼難過的分上，他就大發慈悲，當作做善事，用毛茸茸哄哄這悶騷吧。
謝延揉了揉小東西的腦袋。
林江樾的呼吸停了停，抱就抱了，別老亂摸啊。
接著他聽到謝延沒有一絲多余情緒的聲音響起。
「你覺得我父親說的病毒，會不會就是之前造成你發狂的東西？」
林江樾微微一怔，他沒想到謝延居然這麼快就穩定了情緒，不過他也很快就被謝延的節奏帶著走了。
「你是說那種紅色粉末？」之前林江樾在天空之塔與穿金紅色盔甲的哨兵對戰時，對方向他射擊的子彈里就含有大量的紅色粉末，林江樾接觸它後，才變得狂躁進而暴走。
「嗯。」
林江樾琢磨道：「很有這種可能。」
按照謝熠的匯報，當時軍中大量哨兵出現同樣的癥狀，他們誤以為是出現了某種不知名病毒，這倒合情合理。
只是根據現在的新線索來看，或許那些哨兵不是被病毒感染，而是和林江樾一樣，吸入或是接觸了紅色粉末。
林江樾忽然靈光一閃，將所有事情串聯起來。
「現在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一件事，當初我帶馬庫·愛德華找尋礦山時，他有點奇怪。」
「他尋找礦山的標準與《礦山手冊》記載的略有不同，我當時也沒在意，只以為他是水平不行。」
「後來他找到那座礦洞時，非常非常興奮，就好像他馬上可以飛黃騰達一樣。而且他非常有幹勁，堅持要往深處探，確定礦洞第三層的情況，這可不符合他那貪生怕死、好吃懶做的性格。」
「會不會從一開始，他就不是在尋找帝國要尋找的普通安神石礦，而是在尋找這種能讓哨兵出現異常的紅色礦石？」林江樾越分析越覺得這愛德華家族的嫌疑越來越大了。
林江樾如同骨頭散架一般懶懶靠在椅子上，剛習慣性地想擡起腳搭在桌子上，卻發現他的腳還打著石膏。他無奈地把腳放了下去，唉聲嘆氣道：「你說一個人已經擁有那麼多了，為什麼還不滿足？」
邁倫·愛德華的聲勢和地位是連皇帝陛下都要禮讓三分的。
謝延沒有回答，他用手指輕輕摩挲著發信機上太陽與薔薇組成的花紋，過了片刻，他輕聲道：「謝謝。」
林江樾感到困惑，不明白謝延為什麼突然說「謝謝」。
謝延繼續冷淡道：「這件事到此為止。」
「啊？」林江樾驚訝道，「你不想查了？」
可當他問出口時，卻發現謝延目光堅定，哪有半分要放棄的意思。
謝延詢問道：「撿到中央處理器的位置坐標？」
林江樾立即明白過來，謝延說的「謝謝」和「到此為止」是要和他劃清界限，而不是謝延不準備再查。
雖然理智和哨兵的預感在瘋狂警示林江樾，趁早劃清界限是對的，可林江樾猛烈跳動的心臟告訴他，他不想，他不願意。
林江樾的腦子嗡嗡亂響，他聽到謝延冷漠的聲音還在那無情嗶嗶。
謝延道：「三萬信用點，坐標。」
這是一個遠超正常價碼的數字。
明明是那麼誘人的金額，卻無法讓林江樾像以前那樣高興。
他可以忍受冷冰冰的謝延，可他不想看到謝延冷冰冰的屍體。
快快樂樂收錢，明明白白辦事的宗旨被林江樾拋於腦後。
林江樾猛地站起來：「我跟你一起去！」
林江樾像一團火，火苗噌一下躥得老高，差點燒著謝延。
可謝延還是那般不動聲色，神情淡然，連袖子都沒動一下。
「謝隊長，」林江樾已經想好了，「你不讓我去，我也能跟著去，還能有人比我更熟悉這？不如就讓我蹭蹭你的寶貝好飛船，跟你一起去。」
「好。」謝延微不可聞地嘆了嘆氣。
交易達成的林江樾心滿意足了，他回過神後，忽然倒抽一口冷氣，腿有點發顫。
「謝延。」
「蛤？」
「我站得過猛，腿好像又斷了……」林江樾疼得想掉眼淚。
不只是腿疼，錢包也疼。
作者有話說：
林江樾到底是舍不得謝隊長的——
第58章 遭遇伏擊
半夜， 林江樾在謝延的攙扶下，敲開了洛之嵐家的門。
睡眼惺忪的洛之嵐看到家門前這兩人，先是蒙了一會兒， 隨後才清醒過來， 接著他的眉頭越皺越深，仿佛是在蓄力，等眉頭皺得跟山峰褶痕一樣後，他才暴怒道：「你倆搞啥！大半夜的還把腿搞壞了！！」
洛之嵐家周圍空著幾間屋子， 就暫時租給謝延的隊員住了。
那一晚洛之嵐的吼聲被其他哨兵隊員聽見，便有了「謝延和林江樾大半夜不消停， 把腿都搞斷了」的傳聞。
科米爾覺得自家隊長太不體貼了， 特殊時期不應該搞劇烈運動；格恩則奇怪什麼姿勢還能把腿搞壞了；宋亦舟讓隊里人不要再傳謠，一開始是止住了，可架不住林江樾「報覆性」攪局。
林江樾以「我的腿受傷大半是因為你， 所以你要負責照顧我」為理由， 讓謝延住進了自己家， 一邊又故意放點曖昧的風聲，搞得謠言死灰覆燃。
林江樾問賈伊：「謝延呢？」
賈伊答道：「樓上房間，今天是您第九次詢問謝先生的情況了。」
「哦， 習慣就好。」林江樾被賈伊調侃多了， 已經可以面不改色地回應。
林江樾慢步上樓，發現謝延的房門沒有關，里面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待他走近了，才聽清那不是謝延在和人說話， 而是謝延在一遍又一遍播放發信機里的錄音。
林江樾停在了門口， 一時間不知道是該進去還是不該進去。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 謝延已經幫他做了選擇：「進來。」
林江樾推門而入，看到謝延伸手關掉了發信機，他的小黑龍正掛在窗台的欄桿上曬太陽。
當他進去時，一人一龍一起看向他。他還以為小黑龍休息的時候會像謝延一樣一本正經的，沒想到居然是這個睡姿。
小黑龍緩緩飛向林江樾，它先是繞著林江樾飛了一圈，然後用龍角貼了貼林江樾的額頭，龍角的觸感和龍鱗的差別很大，特別光滑。
林江樾瞇了瞇眼，剛想伸手去拍拍小黑龍的腦袋，小黑龍就消失了。
謝延冷淡的聲音響起：「玩夠了？」
林江樾自然知道謝延是在說「謠言」那些事，他厚著臉皮笑了笑，不見半分歉疚：「你好像也不在意？」
謝延平靜地說：「適當娛樂。」
在外執行任務的日子枯燥又危險，只要隊員們做得不過分，謝延通常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謝隊長還真是大方啊！犧牲自己陪我演戲，娛樂大家。」林江樾慢悠悠走進屋，他望著眼前沐浴在晨光中的人，全身仿佛鍍上了一層光，明亮至極。
林江樾情不自禁地靠近謝延，就像毛茸茸的貓貓總是親近陽光。
當那雙黑眸向他看來時，他才忽然發現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如此近，近到他可以聞到謝延身上的味道，近到他可以數清謝延的睫毛。
林江樾微微一頓，然後故作從容地在謝延耳畔說：「還是說謝隊長你不是演戲也不是娛樂？」
明明是林江樾在戲弄謝延，但林江樾能聽到自己快速的心跳聲，他舔了舔嘴唇，等待著謝延的回答。
謝延的回答就是將一塊巴掌大小的芯片貼在了林江樾臉上。
「唔……」林江樾接過芯片，眼睛一亮。
「飛船上拆的，以後有機會再給你新的。」
其實這一塊芯片足以交換中央處理器，不過既然謝延承諾會再給一塊新的，林江樾何樂而不為？他當然是美滋滋地收下啊。
「好。」林江樾有了新零件，做事的動力就十足，「我傷好得差不多了，出發吧。」
謝延的星際飛船回來後，洛之嵐又用飛船上先進的醫療用品幫林江樾重新處理了骨傷，現在林江樾恢覆得的確很好。
謝延看了林江樾一眼，並沒有馬上答應下來，而是用通訊器聯系洛之嵐，詢問林江樾是不是真的可以行動。
在他身邊的林江樾：「？？」
我這麼一個大活人的話你不信了？！
洛之嵐一聽他們又要去行動，一個頭兩個大：「天天行動，行動！你們怎麼比皇帝還忙！」
醫生罵人，天王老子都要聽著。
「林江樾可以行動了，不過你倆注意點，別又搞得渾身是傷的回來，尤其是林江樾！攢的錢夠付醫療費嗎？留點錢養老吧！」
林江樾插嘴道：「誒！第一我的醫療費是謝延出，不用擔心錢不夠的問題；第二我才二十三歲，按照現在的平均年齡，我再活兩百六七十年不是問題，暫時不用擔心養老的問題。」
「閉嘴！」洛之嵐掛斷了通訊。
林江樾對謝延道：「好了，醫生說我沒問題了，可以出發了吧？其實你問洛之嵐都是多此一舉，我的身體我自己還不清楚嗎？」
謝延輕描淡寫地說：「不信。」
林江樾：「……」
——
此次行動只有林江樾和謝延兩人參與，他們乘坐的是謝延之前用來抓捕林江樾的那艘飛船。
當林江樾光明正大登上這艘飛船時，整個人都得意揚揚起來：「謝隊長，還記得你以前是怎麼拒絕我的嗎？現在我不僅上過你的星際大飛船，還上了你這艘寶貝大飛船。」
林江樾在飛船內轉了一圈，然後優哉遊哉地坐在駕駛位上，眉飛色舞地說：「真舒服啊。」
作為本次航行的真正駕駛員，謝延則站在了一邊，他臉上帶著沈著地問：「坐標？」
林江樾報了一個坐標，道：「這坐標位於柯伊伯帶，是第十二星區著名的星際垃圾場和飛船墳場。」
謝延平靜無波地說：「好。」
兩人的飛船大約飛行了一天，一條巨大的柯伊伯帶出現在兩人面前。
這條環形帶里全是小型天體，這些天體小的直徑有幾公里，大的直徑在幾百公里到幾千公里。除了天體，柯伊伯帶里還飄浮著很多飛船殘骸，甚至還有在極寒宇宙里飄蕩的屍體。
由於天體引力的作用，這些飛船在失去動力後，會以固定的軌道圍繞天體飛行，正因如此，林江樾之前撿到中央處理器的坐標其實已經發生變化。不過這難不倒林江樾和謝延，他們在來的路上，已經根據柯伊伯帶的運動軌跡推算出了新坐標。
雖然會有一定偏差，但大致差不離。
謝延將飛船行至新坐標附近，觀察著飛過的飛船殘骸。
林江樾躍躍欲試道：「如果你不行的話，換我來。」
謝延道：「坐好。」
林江樾道：「別逞強嘛，叫一聲林哥，保你安全無憂。」
謝延開玩笑都是一副認真嚴肅的表情：「省錢。」
一舉一動都按秒收費的林江樾哭笑不得地說：「謝隊長，你的玩笑真的很好笑。」
謝延忽然問道：「你之前說垃圾場很少有人來？」
「是啊，你看這些飛船殘骸就知道柯伊伯帶有多危險，位於柯伊伯帶中央的厄柏斯星磁場也非常奇怪，那里被稱為黑色深淵，這里之所以被稱為飛船墳場，它有一半的責任。掉到這顆星球上的飛船就沒有飛出來過的，所以第十二星區的飛船如果不是為了抄近道節省能源費，連路過都不願意路過這里，還有……」
林江樾繼續解釋道：「在這附近的小行星全是無人星球，這意味著就算你不是掉進厄柏斯星，就是墜落在周圍的小行星上，一旦通訊設備被毀，那也只能等死。」
林江樾說完後，心臟忽然奇怪地抽了抽。
謝延詢問：「怎麼？」
林江樾微微蹙眉，道：「不知道，就是說完這些後，總有點不好的預感。」
「噢，」謝延淡然地將雷達圖像放大給林江樾看，「我們遇到麻煩了。」
林江樾看到雷達圖像里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飛船，他倒抽一口涼氣，頭皮都發麻了。
這麼多飛船當然不是來旅遊或者是團建的。
「謝隊長，你還這麼淡定？！」
謝延鎮定自若地說：「去副駕。」
林江樾不再啰唆，果斷挪到旁邊的副駕駛位上。
謝延分工：「我負責駕駛，你負責開火。」
「沒問題！」林江樾興奮了一秒又問道，「不過你可不可以給我看看飛船操控手冊？」
飛船的型號即使只差了一個字母，它們之間的差異也可能是巨大的。林江樾雖然會開很多類型的飛船，但不代表他會開謝延這艘飛船。
謝延：「？」
謝延忍不住問：「你剛才不是說你來開飛船嗎？」
「是啊，你沒答應啊，所以我沒看手冊啊。」林江樾話音剛落的下一秒，眼前就出現了全息投影屏。
飛船的駕駛手冊足有一千一百一十一頁。
即使到這一步了，謝延依然能泰然自若：「武器使用說明從第六百二十五頁開始，武器緊急故障處理從第八百七十三頁開始。」
「我拖延時間，你好好學習。」謝延冷靜的聲音給了林江樾莫大的鼓舞。
林江樾幹勁十足地說：「好的好的，我馬上看。」
銀黑色的飛船船尾噴出藍色的火焰，隨後以極快的速度沖向柯伊伯帶邊緣。
尾隨銀黑色飛船的其他飛船拉開陣形，快速包抄了上去。
作者有話說：
頂級哨兵有一定的預感能力，這種能力萬中無一，林江樾的預感總是很準，就是因為他的能力哈——
林江樾：劇本我都寫好了！照著演！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9章 飛船墳場
謝延的飛船大膽地貼著柯伊伯帶的邊緣飛行， 紅色的離子炮光束如同暴雨一般襲向謝延的飛船。
謝延憑借高超的駕駛技巧，在離子炮光束中穿梭自如。
由於飛船在瘋狂旋轉挪移，林江樾覺得自己就像被扔進洗衣機的衣服， 上下顛倒來回轉。當飛船終於轉回正向飛行時， 他稍微松了一口氣，可下一秒又是更為瘋狂的旋轉。
有一艘敵人的飛船試圖從側邊超過謝延的飛船，對他進行前後夾擊。
謝延直接降低飛行高度，讓敵人撲了個空。可陡然降低飛行高度， 也帶來了強烈的失重感，林江樾感覺自己屁股騰空， 快要飛起來。
縱使謝延的駕駛技巧非常精妙， 可還是甩不掉鍥而不舍地追擊的敵人。
由於敵我數量懸殊，謝延幹脆飛進柯伊伯帶，闖入密集的隕石群， 可敵人顯然也有兩把刷子， 他們居然跟進了柯伊伯帶。但貿然發射離子炮， 沒擊中還好說，如果擊中了隕石，慘的是跟在後面的飛船， 所以敵人的攻擊密度小了許多。
為了節省能源， 謝延降低了飛船偏導系統的靈敏度，將更多能源分配在飛行和武器上，這意味著飛船自動避讓隕石、宇宙垃圾的能力將大幅減弱， 全靠駕駛員來撐。
當一塊巨大的隕石迎面飛來時，謝延立刻操控飛船以傾斜七十度的刁鉆飛行姿態避開了隕石。
林江樾小聲讚道：「技術不賴嘛。」
謝延都那麼拼命了， 林江樾更不敢馬虎， 他飛快閱讀武器使用說明。
武器操控向來是觸類旁通， 林江樾大致閱讀了一下手冊，就明白了這艘飛船武器操控的基本原理。
他打開操控台，覆雜繁多的按鈕和兩根操縱桿出現在他眼前，雖然這些按鈕讓人眼花繚亂，但在他眼里卻顯得井然有序。
當一道敵人的離子炮射來時，林江樾也開啟離子炮。他本意是擊中對方的離子炮台，可謝延恰好調整了飛船的飛行姿勢，導致林江樾的離子炮光束出現偏離，沒有擊中敵人的炮台，卻恰好打在旁邊的隕石上。
隕石碎成無數更小的隕石，如流星雨一般砸向敵人的飛船，位於隕石群內的飛船緊急避讓。
但有一艘敵船來不及避讓，與隕石發生沖撞，剎那間，飛船炸得四分五裂，兩個逃生艙飛了出去。
雖然這並不是林江樾要的效果，但好歹毀了敵人一艘飛船，結局也還算好，不過林江樾還是要揶揄一句：「開穩點。」
謝延淡然回應：「射準點。」
林江樾輕哼一聲，不甘示弱地說：「你飛穩點，我就可以射準點。」
敵人在損失一艘飛船後，並未膽怯後退，另一艘飛船迅速補上位置，排出新的陣形。
經過近半個小時的激戰，謝延的飛船能源開始告急，然而有備而來的敵人不僅能源足，彈藥也足，火力依然猛烈。
即使是在各種能源數據報急，駕駛艙內的紅燈不停閃爍的情況下，謝延神情仍然平靜沈穩，臉上不見半分焦灼。
厄柏斯星緩緩在飛船右側舷窗出現，這顆漂亮的深藍色星球之所以被稱為黑色深淵，就是因為它吞噬過太多飛船，是飛船的墳場，也是無法逃脫的深淵。
當厄柏斯星映入林江樾眼簾，他深吸一口氣：「有個星球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句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謝隊長，你想試試嗎？」
謝延簡潔道：「說。」
林江樾建議道：「我們穿過柯伊伯帶，進入厄柏斯星，這些人大概率不會再追，這大概是我們甩掉他們最好的方法。」
謝延道：「不謀而合。」
以他們飛船剩下的能源，降落厄柏斯星是最好的選擇，方才謝延已經有了這樣的計劃，可林江樾先他一步說出來。
「哦？」林江樾挑了挑眉，他們居然這麼默契？林江樾舔了舔嘴唇，心跳得有點快。
敵人許是察覺林江樾和謝延的飛船能源接近枯竭，居然不再忌憚隕石群，攻擊越發密集和猛烈，有幾分乘人之危的意思。
飛船的防禦罩被擊破，船艙內響起急促的報警聲，同時，林江樾能感到飛船開始劇烈顛簸晃動，周圍物體發出「砰砰砰」的碰撞聲。
看樣子不是他們選擇降落厄柏斯星，而是只能降落厄柏斯星，或者說是……墜落更為合適。
謝延道：「緊急降落。」
緊急降落意味著飛船出現失控跡象，需要迫降。
迫降的過程十分危險，飛船隨時有解體的可能，可謝延的語氣冷靜得就像他們只是「降落」，沒有「緊急」。
林江樾無奈道：「我知道我們需要緊急降落，可你的語氣能不能稍微急切點？」
謝延不疾不徐道：「你去逃生艙。」
「你開什麼玩笑？」林江樾一聽這話就奓毛了，「你是要我丟下你一個人，自己——」
「跑？」「轟！」
林江樾的「跑」字幾乎和爆炸聲同時響起，飛船的右翼被擊中，爆炸產生的余波震得林江樾眼前一黑，人都麻了。
林江樾被打得有點惱火，加上謝延讓他進逃生艙的事，他更惱火了。
林江樾火大地握緊了武器操控桿：「我不可能進逃生艙，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個駕駛艙里。怎麼，怕我纏著你，吵死你？」
謝延看了身邊的林江樾一眼，那張笑意盈盈的臉上不見絲毫懼意，輕輕揚起的眉毛透著輕松和自在，明艷的笑容漂亮又危險。
「不過……」林江樾收斂散漫笑意，藍色眸子里凝著認真之意，「謝隊長，他要我們死，我可不可以不讓他們好過？」
「可以。」謝延將飛船上更多的能源分配給了武器，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操作，鬧個不好，兩人的飛船就會失去動力。
雖然這行為很不理智，但謝延還是這麼做了。
林江樾蓄滿武器能量，操控離子炮對準了飛船後方的人，輕聲罵道：「去你們的。」
一道離子光束從已經窮途末路的飛船上射出，又狠又準。
敵人被離子炮打得猝不及防，他們萬萬沒想到，在這種時候，居然有人敢做出將大部分能源分配給武器這樣的離譜操作。
頃刻間，敵人又損失一艘飛船。
謝延和林江樾的飛船也進入了厄柏斯星的引力範圍，能源接近枯竭的飛船無法逃離星球的引力，直直墜了下去。
在他們的飛船進入厄柏斯星的最後關頭，謝延努力控制飛船，冷聲道：「進逃生艙。」
「不進！」林江樾穩穩坐在副駕駛位上，「厄柏斯星的磁場會幹擾飛船AI探測，讓AI測算出錯誤的數據，我幫你調整能源分配，估算正確的飛行數據，你給我好好飛！」
「飛船右翼受損，熱量過高，初步推斷是元素反應堆的屏蔽層被擊破。還好這玩意不影響迫降，但迫降過程中很可能會出現右翼爆炸脫離。」
謝延：「嗯。」
「右舷推進器喪失百分之八十五的動力，腹艙起落架和右舷起落架都無了。」
前面林江樾的匯報還都很標準，幾乎可以進教科書了，結果他突然來句「無了」，讓謝延楞了楞。
林江樾檢查完飛船情況後，盯著數據值道：「距離目標大氣層四百五十六公里，飛船行進速度……」
外面，敵人的飛船停止追擊，懸停在厄柏斯星引力範圍之外。
敵人飛船的總指揮官盯著墜落的飛船，飛船燃起的熊熊烈火也在他眼里燃燒，他的不甘和憤懣終於得到了些許平覆。
這時他的通訊器響了，是歇頓打來的。
歇頓言簡意賅地問：「死了嗎？」
男人道：「哼，他們已經墜入厄柏斯星，我看是活不了了。」
歇頓不認同道：「不要小瞧謝延，他是軍校最優秀的畢業生，無論是向導能力還是軍事作戰能力都優於常人。」
「我當然知道！」男人罵道，「這次他讓我損失了兩艘飛船！兩艘！我比你更想他死！不過厄柏斯星有「飛船墳場」之稱，我們不能貿然闖入。
不然不僅浪費人力物力，搞不好還要犧牲自己人，反正他們的飛船已經失去能源，大概率是逃不出來的。」
歇頓微微皺眉，雖然男人說得沒錯，可他覺得只要沒見到謝延的屍體，這事就不穩妥。
「你放心好了。我會讓人守著厄柏斯星，就算謝延和林江樾僥幸逃出來，最後也還是要死。」
歇頓聞言，點頭道：「辛苦了。」
男人聽了歇頓的話，先是一楞，隨後哈哈哈大笑起來：「真是要命，你居然會說這種話？看來你這家夥誰的話都不聽，只聽殿下的話，他讓你客氣，你還真變客氣。」
歇頓無視男人的嘲笑：「我們都是為殿下做事，自然要聽他的話。」
——
當飛船墜入厄柏斯星的大氣層後，儀表盤上的數字開始瘋狂亂跳，飛船高度、速度，沒有一樣是準確的，它們以「實際行動」證明了這顆星球上磁場的古怪。
在大氣層里，飛船墜落的失重感和顛簸感更加強烈，即使是林江樾這樣的身體素質，也覺得頭暈眼花，惡心想吐，可他仍然堅持向謝延報告飛行數據。
沒有了防禦罩的飛船與空氣發生摩擦，產生火焰與高溫，整艘飛船熱得像個烤箱，林江樾和謝延白皙的皮膚都被燙成了粉紅色。
此時林江樾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依靠謝延的操作和老天爺保佑了。
厄柏斯星的天空已經安靜很久了，濃密的雲層突然被一艘飛船撞開，火紅色的光撕出一條裂口。
星球上的生物紛紛擡起頭，好奇地望著這一奇景。
巨大的飛船拖著長長的火翼，劃過天空，最後墜在寧靜的湖泊旁。
飛船落地的瞬間，火光四濺，塵土飛揚，巨大的轟鳴聲響徹天地，飛鳥驚起，走獸四散。
飛船燃燒的尾翼沈在湖水中，大量白煙騰空而起，離飛船近的樹木全都被攔腰折斷，離得遠的樹木也都被震蕩波掃到，歪歪斜斜地倒向一旁。
待這一切快平靜時，飛船的艙門才被人打開。
滿臉灰塵的林江樾一陣猛咳，隨後他從飛船上跳下來。當他踏在堅硬穩固的地面上時，前所未有的輕松感油然而生，他深深感受到能站在地上的滋味是多麼美妙。
比起林江樾放松休閒的狀態，謝延顯然更加謹慎，他穿著能隔絕有毒氣體的作戰服，用還算完好的掃描儀掃描著周圍的情況。
林江樾朝著謝延招招手道：「不用掃了，下來吧，作戰服也可以收起來了，這里安全。」
謝延聞言，關掉了掃描儀也跳下飛船。
此時劫後余生的林江樾已經走遠了，他找了一處還算完整的草地，直接躺了上去，長舒一口氣道：「活著的感覺實在是太棒了。」
然而林江樾還沒欣賞幾秒陽光，他的視野就被謝延寬闊的身影擋住。
「做什麼？」林江樾擺擺手，嫌棄道，「別妨礙我曬太陽。」
謝延沒有走開，反而壓低了身體，道：「你很熟悉這里的環境。」
林江樾能那麼精準而快速地測算出星球磁場造成的數據誤差，絕不可能是臨場發揮。
林江樾眨眨眼，輕松一笑：「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
他坐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我本來還想裝傻嚇嚇你呢，看來是嚇不成了。」
謝延蹙眉：「這里不是厄柏斯星？」
林江樾看謝延那一本正經懷疑一切的樣子，忍俊不禁道：「謝隊長，你腦洞好大啊，這里當然是厄柏斯星，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飛船墳場，可也……」
林江樾慢條斯理地站起身，自信的笑容格外耀眼，仿佛一束陽光照進謝延的眼中。
「是我林江樾的私人遊樂場。」
作者有話說：
寫飛船戰鬥花的時間比我想象的久！
PS作者收藏那個9444的數字好不吉利，看了好難受！哪位好心人可以收藏一下我的作者專欄，幫我邁過這個坎兒！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0章 使喚謝延
不遠處的山林中響起清脆悅耳的鳥鳴聲， 一只紅色大鳥急速向林江樾飛來。
謝延還來不及細思林江樾的話，便熟練地拔出了槍。
林江樾一聽到身後的風聲和鳥鳴聲，就知道是誰來了， 忙轉過身面朝那只紅色大鳥， 同時按住謝延的手腕。
「這是我的朋友。」
雖然謝延心有疑惑，但還是收起了槍。
那只紅色大鳥落在附近只剩半截的樹幹上，昂著頭發出「啾啾」的叫聲，並歡快地扇動幾下翅膀， 表示對林江樾的歡迎。
雖然它不爽被這個黑發黑眼的男人用槍指著，可動物的本能告訴它， 這個男人不好惹， 因此它都不敢去貼近許久未見的林江樾。
林江樾的精神體跳了出來，它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後熱情地撲向大鳥，大鳥也高興地垂下腦袋， 用小小的鳥腦袋和小東西碰了碰。
大鳥的尾羽很長， 從樹上垂到地面， 流光溢彩的羽毛在陽光的照耀下璀璨耀眼，像是貴婦們的裙擺。
小東西可喜歡大鳥的尾羽了，每次一見到這會發光的大尾羽， 就興奮地撲個不停。
這時小黑龍也飛了出來， 停在小東西和大鳥附近，黑色的眼睛靜靜盯著它們。
小黑龍眼睛的瞳孔是黑色，虹膜卻是琥珀色的， 這讓它在看著人時，有種不怒自威的氣質， 更有一種只屬於野獸的危險感。
在塞斯星， 小黑龍一出現， 別說向導的精神體，就連哨兵的精神體都會瑟瑟發抖，更何況這只土生土長在偏遠星球，沒見過世面的大鳥。
大鳥感到巨大的壓力，不安地收起了尾羽。
小東西撲著撲著，感覺到了身後有股沈沈的威壓，它好奇地轉過腦袋，發現是小黑龍，它眼睛一亮，更熱情地撲向小黑龍。
小黑龍見它來了，特意往下飛了飛，正好處於小東西看起來能撲到它可實際又不能撲到它的「心機」高度。
大鳥看看小黑龍，又看看那個黑發黑眼的兩腿人類，正好這人類也在看自己，對方的目光好冷，它趕緊埋頭假裝梳羽毛。
謝延看小東西和這大鳥熟稔的模樣，心中有了答案。
「你以前經常到厄柏斯星？」
「談不上經常。之前來這探索過幾次，一下就喜歡上了這里，也和這里的部分動物結下了友誼，後來每次去柯伊伯帶打撈廢品就會順路到厄柏斯星隨便轉轉。這些動物的記性很好，即使一年不見，它們也能認出我。」林江樾優哉遊哉地說，「可能是因為像我這樣兩條腿的生物對它們來說比較特別，所以很好辨認。」
「到飛船墳場隨便轉轉？」
林江樾輕快笑道：「是啊，其實這里很棒！就是因為厄柏斯星是飛船墳場，所以這顆星球即使適宜居住也還是荒無人煙，反倒成了動物的天堂。這里沒有科技，沒有人類，沒有規矩，沒有讓人厭煩的一切，多美！」
謝延打量了一圈周圍的景色，沒有被人類污染的星球的確別具魅力。
林江樾拍拍已經餓癟的肚子：「飛船的食物儲存艙剛好被崩了，我們先去找點吃的，吃飽了再從長計議？」
謝延道：「嗯。」
經過方才的飛船大戰，兩人的體力就像飛船的能源，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補充點能量了。
紅色大鳥似乎是察覺到他們要走，便又飛近了些，可它看了一眼謝延，最後還是沒有貼過來。
林江樾從湖里撈出幾條被飛船的火焰燒死的魚，扔給紅色大鳥，紅色大鳥仰頭張嘴，快樂地吞了下去，然後「啾啾」叫了幾聲。
林江樾喂飽大鳥才道：「我們去找吃的了。」
大鳥扇動著翅膀往東邊指了指。
林江樾會意道：「我們往那邊走。」
找尋食物的路上，首先開啟話匣子的反而是謝延。
「你為什麼會來厄柏斯星探索？」
林江樾感到稀罕地看了他一眼，揶揄道：「不對勁啊，你居然會主動問我問題，還是這麼私人的問題，你是不是對我產生興趣了？也不奇怪，畢竟像我這麼優秀的哨兵，肯定能吸引優秀的向——」
林江樾吹得天花亂墜，然而他還沒有自吹自擂完，身邊的人就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林江樾見狀，趕忙跟了上去：「誒，你怎麼不聽我說完啊。」
謝延冷淡道：「不該問。」
林江樾樂道：「那我更要說了。」
謝延越是冷著臉，林江樾越是笑嘻嘻。
「那時我年紀小嘛，不知天高地厚啊，大家都說這里危險，我就偏要來這里看看，就是這樣才發現這一塊寶地。」
謝延問：「幾歲？」
「十六歲，怎麼了？」
謝延淡淡道：「差不多。」
林江樾疑惑地問：「什麼差不多？」
謝延沒回答林江樾，林江樾心急了，直接拉住謝延的衣袖。
謝延的視線微垂，落在林江樾的手上：「我十六歲時，第一次跟隨哨兵第一小隊前任小隊長執行任務。」
林江樾納悶道：「那時你不是還在讀書嗎？皇帝……就是你養父能同意？而且就算他同意，你們塞斯星也不至於缺人缺到這地步吧，還要使用童工？」
塞斯星有兩所頂尖的軍事學院，一所是哨兵向導學院，一所是普通人就讀的銀河軍事學院。無論是哪所學院，都是十八歲入學，二十二歲畢業。謝延是特例，他十六歲就有實力進入哨兵向導學院。
不過他還是選擇到十八歲再去就讀，可即使他再天才，十六歲的他也沒有經過正規的軍事訓練，按道理不應該出任務。
謝延倒也沒有隱瞞：「暗中跟去。」
林江樾楞了楞才反應過來謝延說的「暗中跟去」是什麼意思，他猜測謝延大概是違反規定，悄悄跟去的。
這種不聽話的行為簡直和他非要探索厄柏斯星如出一轍。
林江樾明白過來後，愉快地笑了笑：「想不到謝隊長你也有那麼青春飛揚，肆無忌憚的過去。」
謝延沒有再多說，繼續往前走。
林江樾對謝延更感興趣了，死纏爛打地追問：「要不你再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情唄？」
謝延停下腳步，岔開話題：「往哪走？」
他們面前是一條小溪，可以過溪水也可以沿著水道走。
林江樾挖不出謝延的小故事，有點失落：「往前走，過了溪流有一片果子林。」
謝延詢問道：「飛船——」
林江樾連忙打斷：「等我們吃飽了再說。」
林江樾是個天塌下來也要先吃一口飯的人，謝延則天塌下來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要謀劃好一切。
謝延看了林江樾一眼，繼續計劃道：「飛船受損嚴重，需要仔細檢查一遍——」
林江樾見搶話無用，幹脆開始耍賴：「啊，我餓，我頭暈，我無法思考！」
林江樾裝模作樣地倒向謝延，整個人都壓在謝延身上，然後他靠著謝延的肩膀，擡著眼簾去望對方。
林江樾發現從這個角度看去，謝延的臉也是那麼完美無缺。
林江樾明亮清澈的藍色眼睛讓謝延有一瞬想到了那個毛茸茸的精神體，現在的林江樾就像一只耍賴的大貓。
謝延妥協道：「好。」
林江樾露出勝利的笑容，高興地繼續帶路。
溪面漂浮著綠色的葉片，當林江樾和謝延踏過溪水中的石頭時，這些葉片居然飛了起來，在空中輕輕地旋轉。隨著旋轉，它們的身體漸漸膨脹起來，像一只只綠色的小氣球。
謝延警惕地盯著這些綠色生物。
「不用擔心。」林江樾安慰道，「這種葉片蟲只吃水里的浮遊生物，平時就漂在水面，一有動靜，就會嚇得飛起來，然後鼓起身體來恐嚇敵人。這星球上大部分生物對我們造成不了威脅，你可以放寬心。」
林江樾說完繼續向前走。
「嗯。」謝延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他看著飄浮起來的小綠球，淡淡道，「說到底是我們驚擾了它們。」
林江樾回頭瞅了眼謝延，發現謝延正望著這些小綠球發呆，還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接近他的小綠球。
這時的謝延神色平靜，可他的平靜和以往的平靜狀態很不同，以前的謝延即使平靜如水，也總讓人覺得他肩上的擔子很重，他是謝延，更是謝隊長。
可這一刻的謝延似乎淡化了隊長的身份，展露出了他真實安寧的一面。
謝延的手指還沒碰到小綠球，就發現林江樾在看他，他緩緩收回了手。
兩人走了大約一個小時，終於到了位於山後的果林，這里由於地理位置特殊，幸運地沒有被飛船墜毀造成的震動波及。
當果林出現在眼前，即使是去過很多星球的謝延，依然被眼前的美景震撼。
一望無際的草地延伸至天際，半人高的灌木一簇一簇長在草地上，空氣中彌漫著清淡的果香，天空中飄浮著島礁，水流傾瀉而下，成了果林的水源；清澈的水流倒映著天空的雲彩，仿佛鑲嵌在草地上；遠處是連綿起伏的雪山，雲朵像棉花一樣包圍著雪山。
五顏六色的大鳥在天空中翺翔，還有形似章魚的生物在天空中遊蕩。
林江樾一只手搭在謝延的肩膀上，道：「這里是覓食區，有果子，有水還有肉。」
「肉？」
「嘿嘿。」林江樾渴望的目光落在奔跑的黃色有蹄生物上，「魯哇獸，因為它叫起來總是魯哇魯哇的，所以我給它取這個名字，肉特別嫩特別香，我想吃。」
最後這三個字實屬不要臉了。
不過更不要臉的還在後面。
林江樾暗示道：「可我腳傷還沒好透呢。」
謝延瞥了林江樾一眼，這一路走來，他健步如飛，一點都不像腳傷還沒好透的樣子。
林江樾見狀，彎下腰想要裝疼，可惜謝延不給他表演的機會，徑自跳到草地上，撩起袖子，露出結實的小臂，看樣子是準備抓魯哇獸。
林江樾朝著謝延的背影喊道：「魯哇獸跑得賊快，口水還臭，你小心點，別被噴到了。」
話是這麼說，可林江樾的語氣里哪有半分擔心的樣子，完完全全都是幸災樂禍。
謝延去抓魯哇獸，林江樾也沒閒著，他欣賞了一下謝延英勇抓魯哇獸，卻不得章法略顯忙亂的身影後，便也跳到草地上，然後鉆進果林去摘果子。
他之所以差遣謝延去抓魯哇獸，一部分是為了捉弄謝延，一部分是因為果子分有毒和無毒的，這種差別很細微，只有有經驗的人才能快速判斷出。
雖然有毒的果子不至於毒死人，但讓人肚子痛一痛的效果還是有的。
林江樾挑選完無毒的果子，目光又落在有毒的果子上，他仔細想了想，然後蔫壞地摘了幾顆有毒的。他剛摘下有毒的果子，身後就傳來沈穩的腳步聲。
林江樾心虛地回過身，懷里的果子掉了幾顆，紅果子骨碌骨碌滾到謝延腳邊。
謝延彎下腰撿起果子，擱在手中拋了拋，這果子紅彤彤的，個大，果肉飽滿，水分很足。
林江樾看謝延滿臉閒適自在，左手拖著魯哇獸，右手拋著果子，一副非常適應這里的模樣。
估摸著謝延和他一樣，很喜歡厄柏斯星。
謝延拋果子的手停了停，視線越過林江樾的肩膀，定定落在他後方：「你剛才說這里大部分生物沒有危險。」
「對啊。」
「那小部分？」
「那當然是……」林江樾聽到了身後傳來嗡鳴聲，他轉過頭看到黑壓壓的「烏雲」壓了過來，臉上的笑意淡了，「巨危險。」
他就知道！他和謝延在一起，即使只有1%的概率，危險情況也一定會發生。
作者有話說：
感謝大家幫我突破9444！
第61章 間接接吻
黑壓壓的「烏雲」其實是飛蟲群， 這種蟲子只有指甲蓋大小，以吸血為生，一群蟲子幾秒鐘就能吸幹一個成年人的血。
林江樾當機立斷：「跑！」
林江樾說完， 見謝延的黑龍飛了出來， 他馬上道：「精神攻擊沒用！這些東西不受影響，下水！」
在宇宙中的確有些生物不受精神力的影響，因為這些生物的大腦構造與常規生物不同，它們的腦感受器稀少， 接收生物信號的能力極弱，官方管這種生物叫「次腦生物」。
林江樾和謝延雙雙跳入溪水中， 謝延剛入水， 就被林江樾拽住衣領，拉著往水里埋。好在這溪水雖然只有膝蓋那麼高，但足以將躺著的兩人完全淹沒。
密密麻麻的飛蟲從水面掠過， 讓人看了遍體發寒。
林江樾聽到有動物狂奔慘叫的聲音， 但很快， 這些動物就沒聲了。
有飛蟲掉落在水面，林江樾嫌棄地盯著醜乎乎的蟲子，將之撥到了謝延那邊， 然後他看到謝延面無表情地把蟲往另一邊撥了撥。即使是在水里， 謝延依然可以神色不變，林江樾快要懷疑他戴的是面具了。
兩人靜靜泡在水里，從他們的視角看去， 世間的一切都被水紋扭曲，仿若幻影。
不知道過了多久， 林江樾看到身邊的謝延吐出一個氣泡， 他知道謝延已經到了極限， 其實他何嘗不是。
溪水里長著一種闊葉植物，寬大的葉子幾乎可以做帽子，林江樾扯了兩片葉子，遞給謝延一片，然後他指了指水面。
不需要語言溝通，謝延也明白他的目的，他微微頷首。
林江樾曲著手指比「3、2、1」，手勢一結束，兩人一起頂著葉子鉆出水面。
空中飛舞的蟲群就跟聞到香味一樣，瘋狂湧向兩人，猛力用尖細的針管形口器戳破葉面，越來越多的蟲子聚在葉子上方，用口器穿破葉子，急切地尋找食物。
「嗒嗒嗒」的聲音像暴雨一樣落在兩人耳邊。
其中一只飛蟲力氣特別大，口器也特別長，當它戳破葉面時，謝延將頭頂的樹葉舉了舉，細長如鋼針一般的口器剛好離謝延的眼睛只有一厘米，就在這時，飛蟲折疊的口器居然又向外延伸出一節……
林江樾眼疾手快，用手指掐斷了這蟲子的口器，他的手指上也被口器割出了兩道血痕。
那些蟲子聞到血味變得更興奮，甚至改變方向企圖從側面鉆入襲擊兩人。
林江樾的手被謝延握住，兩人潛回了水中。
隔著水，那些蟲子奈何他們不得。
這種蟲子的口器和唾液有微毒，毒素不僅能影響傷口愈合，方便它們吸食血液，還會麻痹人的神經。
這種毒素對普通人來說是使人麻痹，對林江樾這樣的哨兵來說，卻是帶來隱隱的痛感。他的手指緊緊貼著謝延的掌心，在冰涼的水中，他仍然能感受到源源不斷的暖意。
他望著那兩片被戳得千瘡百孔的葉子隨著水流，慢慢漂向遠方。
終於，水面上方的蟲子越來越少，藍色的天空再次映入眼簾。
林江樾和謝延相視一眼，共同鉆出水面。
林江樾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就連他身邊向來冷淡平靜的謝延的胸膛也劇烈起伏著，林江樾聽著耳畔急促的呼吸聲，忍不住看了過去。
濕漉漉的黑發貼著謝延冷峻的臉，水珠不斷從發梢滴落，落在鎖骨和胸口，這情景為謝延冷致的氣質增添了幾分旖旎和曖昧。謝延雙目半瞇，白皙的臉頰泛著薄紅，喉結微微滾動，刻意壓抑著的喘息聲令人浮想聯翩。
當謝延看向林江樾時，那雙黑色的眼睛帶著氤氳的水汽，倆人四目相接的瞬間，林江樾覺得頭皮一下子炸開了。
不知是不是林江樾的錯覺，他感覺謝延的眼神也有微妙的變化。
這時空中還有幾只惡心的飛蟲在那嗡嗡嗡地飛，林江樾摸出褲腿上的小刀，正想滅了這幾只臭飛蟲，誰知身邊的謝延動作比他還快，居然直接用激光槍將這些蟲子燒成了灰燼。
林江樾啞然，也不知道該誇他槍法準呢，還是罵他小題大做，浪費資源。
「省著點，待會兒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呢，我倆在一起就是潘多拉魔盒的鑰匙，走哪開哪——」林江樾話未說完就被謝延握住了手腕，他腦子一熱，瞬間卡殼，「做、做什麼？」
林江樾看到謝延垂下眼簾，視線落在了他被飛蟲口器割開的口子上，傷口雖然已經愈合，但周圍一圈都是青紫色的。
林江樾感覺被握著的手腕熱熱的，他快速抽回手，道：「小傷而已，不要緊。」
「嗯。」
謝延語氣淡淡，卻好像在林江樾心里放了一把火。
林江樾平時就話多，一緊張起來話更多：「我一開始探索這星球時受過不少傷，都挺過來了，這點傷哪跟哪——阿嚏！」
如果林江樾有尾巴和耳朵，估計都要蔫蔫地耷拉下來了。
他居然被風一吹，就冷到打噴嚏，這實在不像一個頂級哨兵！
謝延簡潔道：「生火驅寒，吃飯。」
在科技水平如此先進的現代，人類的腳印已經遍布銀河系的各個星球，別說是宇宙航行，就連人類平時的生活都被科技照顧得妥妥帖帖。
比如一鍵烘幹器能在三十秒鐘的時間內將衣服烘幹，並讓衣服整潔如新。然而林江樾和謝延兩人受條件限制，只能在陌生的星球上生火，用最原始的方法來驅寒、幹衣。
兩人回到事發地，發現他們剛才抓的魯哇獸已經被其他動物撿了漏。
迫不得已，謝延又去抓了一只。當他抓到第二只魯哇獸時，已經是晚上了，天空中章魚似的生物身體變得透明，散發著淡淡的光，像是流體星星飄蕩在空中。
遠處的雪山在夜色中只剩下隱隱約約的輪廓，雪被月光照得瑩白瑩白的。
謝延的周圍很黑，高高低低的蟲鳴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響亮。他拖著第二只獵物慢慢穿過寬闊的草地，能感受到四周有許多食肉動物在暗中打量他，不過這些動物也只敢悄悄地看著，並不敢招惹他。
在謝延的前方有一團明亮的篝火，火光照在林江樾的臉上，把他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
林江樾用棍子撥弄著火堆，然後往篝火里添加新木材，火燒得更旺了些。
林江樾又將烤熟的果子拿起來看了看，果皮被烤得皺巴巴的，果肉全軟了，逸出些許焦香，他將果子取下放在一邊，準備等果子涼下來。
林江樾身邊蹲著幾只好奇的小動物，它們都伸長了脖子，眼巴巴地望著他。
「這個燙的，你們不能吃。」林江樾好笑地將旁邊新鮮的果子扔在一邊，這幾只小動物趕緊叼起來，躲到一邊吭哧吭哧吃得特別香。
謝延走近了才發現這幾只小動物里，有兩只年紀已經很大了，還有只前腿有傷，都屬於捕食艱難的類型，怪不得在林江樾身邊等吃的。
謝延想起他以前的老師，也是第一小隊的前任隊長曾說過，吸引小動物的人都壞不到哪里去。
林江樾一見謝延回來了，眉開眼笑：「我有肉吃啦。」
謝延將魯哇獸扔到林江樾面前，林江樾回扔了幾個果子給他：「先用這個填填肚子。」
這果子是剛才林江樾扔給小動物們吃的那種，謝延接過果子就坐在火堆旁吃了起來，然後林江樾借著火光，熟練地用小刀處理著魯哇獸，再割下最嫩的部位放在火上烘烤。
謝延餓極了，可吃東西的姿勢依然優雅。他很快就吃完了手里清甜的果子，然後他將手伸進盛著清水的葉子里，黏膩果汁被洗得幹幹凈凈。
林江見狀，又扔給謝延一個紅果子：「烤肉還沒好，你再吃點。」
謝延不疑有他，接過果子咬了一口。
這有毒的紅果子味道酸甜，吃下肚後，不僅會肚子痛，還會產生輕微的幻覺，讓人感覺輕飄飄的。
林江樾原本期待看到謝延吃到酸果子後臉色大變，冰山臉崩潰，不料謝延很淡然，慢條斯理地咀嚼著果肉。
看上去果子不酸，甚至還挺甜。
林江樾納悶了，難道他給錯了？
他又仔細觀察了一下謝延手里的果子，確定自己沒給錯，的確是有毒的那個，然後他看到謝延張開嘴準備咬第二口。
林江樾慌了，他只是想捉弄一下謝延，讓謝延吃一點點苦頭，沒想讓謝延吃大大的苦頭。
林江樾趕緊拽了拽謝延的袖子，猶疑地問：「你不酸嗎？」
謝延疑惑道：「不酸，只是有點熱。」
「熱？」林江樾更納悶，吃了這果子怎麼會熱？難道這果子壞了？
林江樾知道吃毒果的後果，畢竟他以前沒少受苦，可他不知道吃壞了的毒果的後果。
他想也沒想，拉住謝延的手就在果子上咬了一口。
謝延微微一怔，目光落在林江樾咬過的地方，兩人咬的缺疊在了一起。
酸澀的果肉一入口，林江樾的五官都酸變形了，他趕忙吐了出來，正想罵謝延一句「你味覺有問題嗎」，就聽謝延不冷不熱地問：「酸嗎？」
林江樾楞怔地看著謝延。
火光照在謝延臉上，映得他半邊臉是亮的，另外半邊臉則沈在夜色中。
林江樾明白了，謝延不是味覺有問題，而是早就察覺出不對勁，故意在整他。
林江樾哈哈笑了一聲：「你怎麼發現的？」
謝延淡淡道：「了解你。」
他話音一落，就突然被林江樾按倒在地，柔嫩的青草尖擦過謝延的臉，他別了別頭，露出流暢的肩頸線條。
林江樾盯著謝延的頸動脈，指腹輕輕摩挲過謝延的手腕，感受到脈搏在有節奏地跳動，咚咚咚，沈穩有力。
謝延轉回頭，漆黑深邃的眼睛望著林江樾。
林江樾的手指輕輕往上撫，擦過謝延溫熱的掌心，觸覺敏銳的哨兵可以清晰感受到身下人掌心的紋路。
漫天的星光下，林江樾注視著謝延那張冷淡的臉，他慢慢低下身，啞聲道：「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你了解我什麼？」
林江樾冷聲問道：「是因為你一直在觀察我，記錄我？」
謝延聞言，眸光一凜，接著他的通訊手環被林江樾強行打開，手腕被林江樾更用力地按住。
一道全息投影出現在兩人上方，上面清晰記錄著林江樾的資料。
林江樾的年齡、精神力等級評估等等，事無巨細。
全息投影的光芒下，是林江樾親切友善的笑臉，笑眼彎彎，讓人心弦一動。
作者有話說：
小林覺得自己是攻哈-所以他看謝延都是帶著攻的凝視感2333
第62章 攻擊向導
夾雜著花香果香的微風吹來， 揚起篝火，火星子滿天飛，旺盛的火焰照亮了林江樾的臉和眼， 他那雙燃著火苗的眼睛里映著謝延神情淡然的臉。
「其實你不用觀察了， 我連自己從哪兒來的都不知道，你能觀察出個什麼？」
林江樾說這話時在笑，可他的眼底沒有星點笑意，反倒是帶著一絲自嘲。
林江樾看到謝延擡起手， 他微微一楞，最後還是沒好氣地將謝延那一只手也按了下去， 兩人的手交疊著壓在草地上。
由於用力過猛， 林江樾還喘著氣：「你現在還差什麼？是不是想知道我的精神體是什麼？」
林江樾話音一落，黑色的精神體突然威風凜凜地出現，只不過小東西的體形變得很大， 宛如一只成年雄獅， 白色的貓貓依然被偽裝成一團黑乎乎的生物。
小東西被召喚出來， 本來很開心地抖了抖毛，想要「嗷嗚」地叫，可它剛「嗷——」地叫了一聲， 就發現氣氛不對勁， 那一聲「嗚」立刻低了下來，跟著它聲音一起低下來的還有腦袋，它的腦袋耷拉在兩只爪子之間， 豎著毛茸茸的耳朵，悄悄地觀察著兩人。
林江樾俯下身， 幾乎是以貼著謝延的姿勢， 壓著聲音問：「你看清楚了嗎？」
說話間， 他握緊了謝延的手腕，明明他已經很使勁，可謝延依然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嗯？看清我的精神體是什麼？」林江樾的聲音透著危險的氣息。
小東西慌了，它以為林江樾和謝延在打架，急忙咬住林江樾的衣袖往外拉。
林江樾猝不及防，被小東西拉得歪斜了一下，失去平衡的他跌在謝延身上。
林江樾和謝延同時發出一聲悶哼。
這略顯曖昧的聲音讓小東西怔了怔，藍汪汪的眼睛看看林江樾又看看謝延，然後它松口躲在一邊，繼續默默觀察。
林江樾和謝延的胸膛緊緊貼在一起，身下人的體溫透過衣料，傳導到林江樾的肌膚，讓林江樾身體微微顫栗，心跳得更快，像是小錘子在敲打心口。
林江樾的鼻間全是謝延的氣息，他下意識抿了抿唇，結果唇輕輕碰到了謝延的耳朵，肌膚的觸感讓林江樾呼吸一滯，同時他感覺身下的人似乎也微微顫了顫。
小東西看這兩人貼了很久了，也不動一下，它擔心地伸出爪子拍了拍林江樾。
林江樾回過神，擡起身罵道：「你還幫他！他把你煮了，你都美滋滋地以為在泡澡呢！」
小東西抱著腦袋，委屈巴巴蹲在地上，像一只可憐的大獅子。
林江樾罵完小東西又看向謝延，他再次怔了怔，在林江樾的眼里，平時冷淡的謝隊長此時居然多了幾分……艷麗。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
林江樾訕訕地退開了，背對著謝延繼續坐在篝火邊，他聽到身後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然後他看到小東西去找謝延，不一會兒，他就感覺到小東西的腦袋被謝延揉了揉。
林江樾的身體僵了僵，最後還是任由精神體被揉捏。
謝延坐在林江樾身邊淡淡解釋道：「只是任務。」
林江樾「哼」了一聲，看向另一個方向。
謝延又道：「已經結束了。」
林江樾不解地收回視線：「什麼？」
惜字如金的謝延多說了幾個字：「觀察已經結束。」
林江樾等了一會兒，等來了大風，也沒等來謝延再多一個字的解釋，他火冒三丈地踢了踢謝延：「弄吃的去！」
謝延看了林江樾一眼，火光映得林江樾也像在冒火。
謝延拿下架在火上的木棍，然後用葉片包裹著烤肉依次取下，再將之遞給林江樾。
林江樾吃肉吃得吭哧吭哧響，就好像在啃謝延的肉一樣。他吃了幾口又嫌肉膩，便拿了一顆果子吃，果香和肉香混合著在口腔中彌漫開，唇齒留香。
林江樾見謝延沒吃東西，而是望著火堆發呆，他便念道：「你怎麼不吃？難道還要我喂你？」
他剛懟完就見謝延漆黑的眼睛望了過來，冷淡的目光讓他一下忘記要懟什麼，還讓他想起了剛才親密接觸的感覺。
林江樾心漏跳一拍，口不擇言道：「你……你還真的要我喂你啊？」
謝延平靜道：「從哪里來不重要，你清楚自己要去哪就行。」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目標明確。
謝延沒有為自己觀察林江樾的事做任何多余的解釋，他只是回應了林江樾「我連自己從哪兒來的都不知道」這句話。
或許一直以來，林江樾都表現得很不在乎，不在乎自己父母姓甚名誰，但其實他內心是在意的，這才一時情緒爆發，不小心說漏嘴。
四周一下寂靜下來，只有木材燃燒發出的「啪啪」炸響聲。
林江樾輕笑道：「謝隊長，你還真會安慰人啊。」
他明白，謝延根本不需要做解釋，謝延只是執行任務，這又有什麼不對呢？執行任務的過程中，謝延也沒有害過他，甚至救過他幾次……
有些話不需要多說，有些事做比說重要。
林江樾吃肉和吃果子的動作緩慢下來，他用棍子撥了撥火堆，平覆心情後他奇怪地問：「你為什麼要調查我？我這里和你們塞斯星隔著幾千光年，我平時雖然會做點……嗯……越界的事，但不至於會驚動到你們吧。」
「黑暗哨兵。」
「什麼？」林江樾聽說過這個詞，但他不理解他和黑暗哨兵有什麼關系。
「黑暗哨兵的特點就是不需要向導安撫。」
林江樾：「……」
林江樾這才明白這是好大一個烏龍，他的確一直不要向導安撫，但「不要」和「不需要」是兩回事。
「陛下擔心在邊陲星區出現一個來歷不明且不受控制的黑暗哨兵，所以派我來調查你，經過觀察，我確定你不是。」
林江樾好奇地問：「如果我真的是呢？」
謝延冷淡地說：「殺了你。」
林江樾哽住了，他沒想到隱瞞一點小秘密，差點引來殺身之禍。
不過林江樾知道一開始謝延是抱著殺他的目的來的，就不淡定了，他氣得站了起來：「殺我？且不說我不是黑暗哨兵，就算我真的是，你覺得你一個向導能殺了我？你會不會太自大了？」
林江樾發泄完，又坐回去把果子當謝延的腦袋啃。
「雖然你很強，但你沒有經過嚴格訓練，不一定是我對手，而且我的星際飛船是戰艦級別，配備了充足的武器——」
「等等，等等……」林江樾心塞地打斷謝延，「我不想聽你介紹你如何做了充足準備來殺我，行嗎？」
謝延：「好。」
就在林江樾以為聊天又要陷入死胡同的時候，他聽謝延道：「我是攻擊型向導。」
沒有進行過系統訓練和學習的林江樾不太懂攻擊型向導是什麼，不過當他聽到謝延又說「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時，他就來了興趣，啃果子的動作也輕了。
「攻擊型向導也有使用精神力殺人的能力。」
林江樾滿臉驚訝：「那你殺哨兵豈不是很方便？怪不得你可以成為一群哨兵的老大，誰不服，你就幹掉誰好了。」
哨兵對哨兵抱有天然的敵意，這種抵觸其實也是一種保護機制，可哨兵對向導天生親近，很多哨兵即使是剛遇到一個陌生的向導，也會竭盡所能地保護對方。
畢竟有時哨兵的痛苦可不是醫生可以緩解的，他們只能依靠向導。
所以一旦哨兵沒有防備，向導就可以如入無人之境一樣進入哨兵的精神圖景，為所欲為。
謝延否認道：「如非必要。」
「哈——」林江樾揶揄道，「那當然了，你是遵紀守法的謝隊長嘛，要殺也是殺我這種人。」
這根刺雖然紮得沒那麼深了，但顯然還在。
謝延沈默半秒，解釋道：「一開始是職責，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但後面你改變主意了嘛。」林江樾吃完肉又看著謝延，道，「我心眼沒那麼小。」
他嘴上是這麼說，可眼神卻在示意謝延繼續弄肉給他吃。
這行為和他說的話可一點不相符，不過謝延還是照做了，謝延又用葉子包了幾片肉給林江樾。
謝延幫包的肉特別美味。
林江樾吃得津津有味，他又問道：「皇帝能關注到我，說明他很忌憚黑暗哨兵，有這必要嗎？」
謝延搖搖頭：「我從未見過黑暗哨兵，但我聽養父和前任隊長提過一點。」
「黑暗哨兵是什麼樣的？」
「很強，超乎想象的強。據前任隊長說，我養父身邊曾經有過一個黑暗哨兵，他和我養父已經完成精神連接，是綁定的哨兵與向導，就是因為有他存在並且他全心輔佐我養父，我養父繼位時，其他人才不敢有異議。」
銀河帝國原來的繼承人是陸決的哥哥陸承，後來塞斯星經歷了一系列變故，繼承人就變成了陸決，陸承則在一場戰役中去世。這事雖然過去了幾十年，但因為鬧得比較大，所以林江樾這種不關心皇室八卦的也略有耳聞。
雖然傳聞內容很簡單，但越簡單的傳聞，背後的故事其實越不簡單。
林江樾不用動多少腦筋都能猜到這里面恐怕有很多腥風血雨，不過他對權力爭鬥沒興趣，反而更好奇跟在陸決身邊的黑暗哨兵。
林江樾奇怪道：「那個黑暗哨兵呢？如果他那麼強，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謝延淡淡道：「死了。」
林江樾面露驚訝：「死了？」
黑暗哨兵的年紀應該和皇帝差不多大，如果他去世了，也算英年早逝吧……
「在我出生之前。他是我養父的忌諱，我了解得不多。」
林江樾「哦」了一聲，他悄悄看了謝延一眼。綁定的哨兵居然是向導的忌諱，估摸著這黑暗哨兵死得也蹊蹺，可林江樾並沒有提出來。
林江樾吃飽後，仰躺下去望著滿天星辰道：「不管是黑暗哨兵也好，還是那些個元帥將軍也罷，我只覺得你們塞斯星的人和事都太覆雜了，還是這兒好，安靜，幹凈。」
林江樾說的安靜和幹凈不僅僅是指生態環境，還有精神環境。
哨兵對他人的情緒十分敏感，而人類這種物種，他們最善於偽裝，他們可以心里十分厭惡，臉上卻掛著笑，嘴上還說著誇讚的話。這些浮於表面的偽裝能被哨兵輕易感知，當然，更為精心的偽裝則需要哨兵花更多時間去處理。
無論是拙劣的還是精心的偽裝，這些繁雜的信息就像巨大的網籠罩著哨兵。
人越多的地方，哨兵越容易感到煩躁，所以林江樾非常喜歡這顆沒有人的星球。他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卻是林江樾的天堂。
林江樾翹起腳，輕松地轉著腳踝，享受著獨屬於這顆星球的寧靜。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謝延也躺了下來，冷冷淡淡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我也喜歡。」
謝延說話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春日的微風，一下就飄散了。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躺著，沒有任務，沒有喧囂，沒有覆雜的人心，只有星辰與他們相伴。
明明四周還潛藏著很多危險的動物，但這兩人居然都安穩地睡了過去。
半夜，林江樾醒了過來，他看了眼身邊睡得很沈的謝延，然後輕輕拉了拉謝延的袖子。待那雙比夜色還深的眼睛張開後，他才吸了一口冷氣道：「我肚子痛，你幫我揉揉。」
謝延沒有動，只是靜靜看著林江樾，像是在觀察林江樾是真的肚子痛還是裝的。
「如果不是你騙我吃有毒的果子，我就不會中毒。」林江樾簡直是倒打一耙的小能手。
林江樾靠過去，一條腿霸道地橫在謝延的身上，然後他抓著謝延的手，無賴地笑道：「謝隊長，你不動，我就抓著你動了。」
林江樾這精神的模樣實在不像是肚子痛的樣子。
林江樾說的話對他來說只是無心之語，但落在別人耳里卻像是撩撥，即使是對謝延這樣的人來說，也是如此。
謝延的目光閃爍了一下。
作者有話說：
謝隊長把自己的向導屬性告訴小林了，其實也是他比較親近小林的行為啦——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3章 抱抱黑龍
林江樾臉皮賊厚， 他見謝延不動，竟然抓住對方的手就往自己肚子上擱。
隔著薄薄的衣料，林江樾能感受到來自謝延掌心的舒適的溫度， 這也是他會抓謝延來當工具人的原因。
林江樾舒坦地瞇起了眼， 耳邊冷不丁響起謝延冷冰冰的聲音。
「放手。」
開玩笑。
林江樾心想，我要是聽你的話，我就跟你姓。林江樾反而抓得更緊了。
「林江樾。」這次謝延冷淡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嚴厲。
林江樾睜開眼望著謝延，那雙藍色的眼睛無辜得很， 搖曳的星光仿佛都沈入了那清澈如海水的雙眼中。
謝延微微一怔。
林江樾吸吸鼻子，用很微弱的聲音道：「我想起以前我第一次吃這種果子， 那時不知道這果子有毒， 吃了整整一個，晚上不僅痛得我死去活來，還因為產生幻覺自己走出營地，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 發現我居然躺在懸崖邊。」
林江樾的語氣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他一邊賣慘一邊悄悄瞅謝延的表情，可謝延神色不變，似乎不為所動， 他便賣慘賣得更起勁了。
林江樾唉聲嘆氣道：「那時痛是一個人， 險也是一個人，現在身邊終於多一個伴了，但好像也沒用……」
謝延沈默半晌， 淡淡道：「我自己來。」
「哦！」得逞的林江樾眉毛揚了揚，但他立刻意識到得意得太明顯了， 於是他又控制著自己的表情， 繼續裝著很痛的模樣。
謝延的手果然輕輕動了起來， 掌心下的腹部平坦，緊實的肌肉蘊藏著驚人的爆發力和核心力量，可它的主人卻是一只喜歡偷懶耍滑的大貓。
謝延眼睫微擡，篝火的微光將他鴉羽似的睫毛照成金紅色，深黑的眼睛里映著林江樾優哉遊哉的愜意模樣。
林江樾心滿意足地閉著眼開始享受，連在他身邊熟睡的精神體都情不自禁地擺了擺尾巴，蓬松的毛一蕩一蕩的，喉嚨里還發出「呼嚕呼嚕」的輕響，林江樾也不由自主地發出了輕哼聲。
輕淺的低吟出現在這寂靜的荒野，格外清晰也格外曖昧。
謝延又低下視線，不過這一低，剛好看見林江樾的胸口和垂在胸前白皙的手臂，好像也沒好到哪里去。
過了一會兒，林江樾的肚子沒那麼疼了，他忽然又握住了謝延的手腕，他感覺謝延的脈搏跳動得比平時快。
林江樾問道：「剛才你為什麼要我放開，不自己掙開？以謝隊長你的實力，還真能被我禁錮了不成？還是說你其實是欲迎還拒呢？」
林江樾似乎分析得頭頭是道，其實全是強盜邏輯和強詞奪理。
謝延擡起眼簾看著林江樾，那雙藍眼里全是狡黠的笑意。然後謝延收回了手，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你生氣啦？」
謝延沒理林江樾。
林江樾裝模作樣地「唉」了一聲，然後故意往前挪了挪，離謝延更近些。
然而他還沒碰到謝延，小黑龍就飛了出來，用黑沈沈的眼睛如同謝延一樣盯著林江樾。
林江樾訕訕地朝小黑龍笑了笑，拉來自己正在呼呼大睡的精神體。
小東西被強行從睡夢中拉來，一頭軟毛亂得都奓開了。它現在困得很，睡眼惺忪地依照林江樾的指揮，趴在林江樾和謝延中間，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兩人，然後尾巴一卷，圈住了謝延的腰。
小黑龍猶豫了一下，緩緩落在草地上，圈成一團也擠在了兩人中間，小黑龍緊緊挨著小東西，鱗片貼著絨毛的感覺特別舒服。
小東西迷迷糊糊睜開一只眼，瞥見是小黑龍，便把腦袋貼了過去，搭在小黑龍的身上繼續睡。
搞定小黑龍，林江樾注視著背對著自己的人，他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可以在厄柏斯星和其他人共享這份寧靜。
林江樾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他夢到他和謝延兩人駕駛修好的飛船離開厄柏斯星，再次遭到敵人的伏擊，這次敵人飛船的數量比上次還要多。
即使他們拼盡全力，飛船依然因為能源不足，無法成功反擊，在飛船即將爆炸的那刻，林江樾被謝延塞進了逃生艙……
這個夢境十分亂，畫面忽然切換到陌生的飛船艙內。
接著他又看到了曾經夢到過的那艘爆炸的飛船，可接下來畫面一轉，又變成了他和謝延乘坐的飛船，他眼前還是謝延，他看到謝延按下發射器，逃生艙離飛船越來越遠，接著轟一聲巨響，謝延和飛船一起被炸毀，化為宇宙中的塵埃。
林江樾從夢中驚醒，他全身都是汗，就好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謝延被林江樾吵醒，他看著臉色蒼白的人，問道：「你怎麼了？」
林江樾看向謝延，發現小黑龍和謝延都在看著自己，小東西則一只爪子搭在自己身上。他揉了揉小東西的腦袋，道：「做噩夢了，沒什麼，繼續睡吧，養好精神明天去搜集能修飛船的零件。」
「嗯。」謝延看似冷淡，但他的精神體飛到了林江樾臉邊，用冰涼的臉頰輕輕貼了貼林江樾。
冰涼的觸感沒有讓林江樾感覺寒冷，反而讓他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就連心跳的速度也緩慢了許多。
林江樾一把抱住小黑龍，朝謝延道：「我可不可以抱著它睡——」
林江樾見謝延有所動作，就猜到謝延是要收起精神體，他馬上制止道：「你不能把它收走！」
謝延停頓幾秒，最後閉上眼繼續睡。
這場僵持以林江樾獲得勝利而宣告結束，林江樾美滋滋地抱著小黑龍睡覺。
他這人和謝延不一樣，謝延摸他的精神體還是很克制地只揉揉腦袋，可他不一樣，他哪兒都摸，毫無哨兵道德。要是林江樾進行過正規的哨兵道德規範學習，就知道他這種摸向導精神體敏感部位的行為是要負責的。
「原來小黑龍腹部的鱗片比較軟哦？」林江樾摸摸捏捏，忽然發現小黑龍腹部有一塊鱗片和其他鱗片不一樣，它的色澤更為絢麗，形狀也偏圓一點。
林江樾好奇地伸手去戳了戳，小黑龍和謝延都僵了僵，隨後謝延抓住了林江樾的手，冷沈沈的聲音帶著一絲嘶啞感：「睡覺。」
「這里是什麼？」林江樾擁有追求真相的「寶貴」精神。
「逆鱗。」
「呃……」林江樾閉眼睡覺。
林江樾終於安分了，謝延也可以好好睡覺了。
可是準備睡覺的林江樾卻將小黑龍抱得更緊，來自他身上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刺激著龍的逆鱗這一最敏感的地方。
謝延控制精神體，弓起小黑龍的身體，讓腹部離林江樾遠了些。
——
遙遠的宇宙深處，一艘飛船降落在一顆貧瘠的小行星上，這顆小行星上風很大，一眼望去，全是光禿禿的山石。而就在這些山石中坐落著一座基地，基地外觀整體呈灰色，這是一種極難被攝像頭捕捉到的顏色。在基地四周還有信號幹擾器，可以幹擾巡邏飛船的掃描信號。
歇頓疾步如風進入基地，他向迎上來的人問道：「殿下呢？」
「殿下在房間里——」這人話未說完，歇頓就徑自往前走了。
按道理歇頓應該在返回塞斯星的途中，可當他得知陸承出現精神力失控的狀況，便馬不停蹄地返了回來。
陸承的房間里又黑又靜，這樣的環境對於沒有向導安撫的哨兵來說就是最大的安撫。
歇頓一進入房間，就感覺到一頭皮膚粗糙的動物親昵地貼了上來，然後他看到一雙猩紅的眼睛，這就是陸承的精神體，一只形似麒麟卻又根本不是麒麟的生物，由於主人精神力失控，這只麒麟的狀態並不是很好。
「你怎麼來了？」陸承披散著頭發，坐在地上。因為獨自對抗失控狀態，他憔悴了許多，下巴上胡子拉碴，臉頰凹陷，幽深的眼睛周圍一圈烏黑。
「擔心你。」歇頓走到陸承身邊，輕輕握著陸承的手，為他做精神安撫。
陸承混亂的精神得到安撫，氣色慢慢好轉，當他恢覆得差不多了，便反握住歇頓的手：「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歇頓忠誠道：「我會一直陪在您身邊。」
「哨兵看似很強，但他們永遠受制於向導，這是哨兵最致命的缺點。」陸承慢條斯理地呢喃著，忽然他死死掐住了歇頓的手腕，「就這一點讓我完全不如我那向導弟弟。」
歇頓並未反抗，他單膝跪在地上，靜靜仰視著陸承。
陸承放松了力道，沈著嗓音問：「你為什麼不反抗？你不害怕嗎？」
歇頓滿臉臣服之色：「我的命是您的，您隨時可以取走。」
陸承啞著嗓子笑道：「我不是陸決，沒有他那麼狠心……」
陸承提起陸決的名字，往事如流水般湧入腦海中。
本來陸承是銀河帝國毫無爭議的繼承人，可他的弟弟陸決突然覺醒了向導能力，並與一個黑暗哨兵建立精神連接，這讓他父親在繼承人的選擇上，天平逐漸偏向陸決。
那時許多普通人更為崇尚哨兵的戰鬥力，所以得到黑暗哨兵助力的陸決也獲得了極大的民意支持。這讓既不是哨兵也不是向導的陸承地位變得尷尬起來。
經過明里暗里的鬥爭，身為普通人的陸承輸了，可軍功赫赫的他並未失去所有支持。後來陸承奉老皇帝的命令，前往一顆偏遠星球平定騷亂，陸承在與騷亂勢力對抗的過程中，遇襲「身亡」，他得到了一場盛大的葬禮和一篇情感真摯的悼文，陸決則順理成章地繼位。
其實如果不是歇頓救了他，陸承真的要死在那。
失去一切的陸承非常恨，恨自己不是哨兵也不是特殊的攻擊型向導，他無法像弟弟一樣天生獲得許多支持。
後來他從歇頓那里知道，邁倫·愛德華居然在暗中研究人造哨兵，陸承驚訝之余也大為振奮，他在歇頓的幫助下，暗中謀劃，終於成為這項實驗最大的受益人。
可人造哨兵的精神力非常不穩定，他們的實驗還在繼續。同時陸承成為哨兵後，野心也越來越大，他已經不想只是偏安一隅靜靜地活著，他想要奪回本應屬於自己的一切。
陸承的臉色越來越凝重，這讓歇頓不由擔心地喚了一聲：「殿下？」
陸承回過神，微微一笑道：「我這弟弟的確狠心，不過他不狠心，也當不了皇——咳咳。」
歇頓連忙將身上的外套披在了陸承身上，並將他扶了起來：「精神混亂也會影響到身體，如果我不在身邊，您可以找其他向導幫您。」
陸承擺擺手道：「其他向導只會讓我更加不適，還不如依靠安神石。」
只是這次安神石沒起到多少作用，陸承才會越發虛弱。
陸承站了起來，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仰靠在椅背上：「你這麼久還沒回去，邁倫·愛德華不會懷疑？」
歇頓道：「我跟邁倫元帥說我受張將軍之托，在這和謝延周旋一陣，試試能不能將張將軍的兒子帶出來。」
「周旋？」陸承帶著奇怪地問，「他答應了？」
「答應了。」
陸承更加覺得奇怪了，他琢磨道：「這不符合邁倫的性子，老元帥是個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如果是他年輕的時候，讓他知道張家那小子的所作所為，他恐怕會親自上門把人扣了，現在他居然會同意你從中斡旋？」
歇頓思考一會兒後，道：「一開始我也想不明白，但後來我想通了。您也知道，現在邁倫元帥年紀大了，他與年輕時相比，說不定想法早就變了。他同意我在張家和謝延之間斡旋，的確不符合他年輕時的做派，但符合身為愛德華家族最年長者的做派。」
「他現在代表愛德華家族。與其說是為了自己，不如說是為了穩固愛德華家族的利益，張家如果因為這件事倒了，唇亡齒寒，其他家族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這幾年，陸決想要削弱這些老家族根深蒂固的勢力的心思越發明顯。
否則他不會扶持背景空白，完全由一群年輕人打造出來的雷特科技，還讓這樣一個新公司拿到軍工訂單，更不會重用謝延這樣一個與各方都沒有很深利益瓜葛的向導，讓他成為一群頂尖哨兵的隊長，掌握著銀河帝國最頂尖的哨兵力量。
「所以他同意我留在這，大概只是為了幫張家一個忙。」歇頓繼續解釋道，「再者，他也不需要催著我趕回去，他此次派我來的目的本來就只是帶走馬庫·愛德華的屍體，只要馬庫的屍體在我手上，不用擔心謝延查出馬庫屍體的秘密就行。他老人家身邊多的是人差遣，不差我一個。」
陸承微微頷首，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椅子扶手圓潤的前端，過了許久他才道：「我還是很困惑，邁倫是我父親的老師，也是我和陸決的老師，他能站得那麼高，坐得那麼穩，不僅僅因為他有著過人的軍事天賦，更因為他深得信任。」
「我父親曾經告訴過我，我可以不相信其他人，但可以相信邁倫元帥。」陸承猶豫道，「這樣一個深得我父親信任的老人，會是一個將家族利益放在帝國利益之前的人嗎？」
歇頓微微一楞：「如果他不是，又怎麼會暗中進行人造哨兵計劃？」
「或許我們看到的只是邁倫的表面目的，也或許我父親看走眼了。」陸承用手掌蓋住了眼睛，「邁倫元帥活了快三百歲了，見多了陰謀詭計和大風大浪，到底是越活越通透，還是越活越糊塗，我們誰也說不準，總之你跟著他還是要小心點。」
歇頓點點頭：「我明白了。」
這時歇頓的通訊手環振了振，他看了一眼信息，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隨後他向陸承道：「第三百三十七次基因實驗失敗。」
陸承微微一笑，耐心極好地安慰道：「不要緊，我們還有時間做出最完美的實驗品。畢竟我和我弟弟多年未見，送給他的見面大禮一定要是最好的才行。」
——
第二天林江樾醒來時，懷里的小黑龍已經被謝延收走了，只有他那傻兮兮的精神體趴在他身邊，輕輕舔他的手，一副在確定他死沒死的傻樣。
林江樾拍開小東西的腦袋：「我死了，你也沒了。」
小東西似懂非懂地歪著頭。
林江樾哀傷地嘆了口氣，為什麼謝延的小黑龍就隨謝延，一副冷靜睿智的樣子，他的精神體怎麼就不隨他，沒有他半分聰明，反而一副傻缺弱智的樣子。
小東西聽不懂林江樾說話，但能感受到主人對自己的嫌棄，它不滿地咬了咬林江樾的褲腿。
林江樾按住它的後頸，一通揉搓。
小東西被按在草地上，伸著四只爪子拼命反抗。
謝延回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林江樾在和小東西打得不亦樂乎。
哨兵和自己的精神體打架，謝延也是頭一次見。
「你做什麼？」
林江樾松開手道：「嫌棄它笨，它還不服氣。」
小東西可委屈了，甚至都不去貼貼謝延了，而是背對著林江樾和謝延，毛茸茸的圓屁股撅得老高。
「過度偽裝會影響它的正常發育。」
言下之意便是大部分時間都在想著怎麼偽裝了，哪還有精力讓它發育腦子。
林江樾聞言，遲疑地問：「真的？」
他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了。
謝延將已經清洗幹凈的食物放在地上，道：「騙你的。」
「蛤？？」林江樾震驚地看著謝延：你這冰山臉居然會捉弄人了。
謝延面不改色地問：「吃完去哪？」
「找零件修飛船唄，這星球上有很多墜落的飛船，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這里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零件庫！」林江樾興奮地說，「豪華且免費！」
「你經常往這里跑，不僅是因為這里安靜，還因為這里是免費零件庫吧？」
林江樾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吐槽道：「你真是活該沒朋友。」
「我只是擔心有用的零件都被你拆完了。」
林江樾血壓飆升：「我有那麼坑嗎！」
十分鐘後，兩人面對著一艘被拆得空蕩蕩的飛船。
事實證明，林江樾就是有那麼坑。
剛才還信誓旦旦的林江樾氣勢瞬間矮了一截。
謝延安慰道：「無礙，找下一艘。」
「哎，等等。」林江樾揉揉眉心道，「讓我想想……這附近的飛船應該都被我拆得差不多了，我們可能要走遠點，才能找到比較完整的飛船。」
「多遠？」
林江樾看了看四周一望無際的果林，道：「也沒多遠，出了這片果林吧。」
謝延估算了一下路程，道：「嗯，還好。」
林江樾總覺得謝延這話是在嘲諷！
不說話的謝延氣人，說話的謝延氣死人。
林江樾思來想去，覺得這家夥還是不要說話了吧！
作者有話說：
林江樾「沒文化」，亂摸人家精神體，哈哈哈——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4章 獅子貓貓
林江樾和謝延在一艘廢棄的飛船上找到一輛開起來會嘎吱嘎吱響的飛車。
謝延聽到飛車的齒輪等零件發出怪聲， 便側著耳朵仔細聽，尋找出問題的零件。
林江樾卻拉了拉他，示意他往後站：「我來。」
謝延心有疑惑， 但看林江樾信心滿滿， 便按照林江樾的指示往後站了站。
林江樾擡起腿，狠狠踹了飛車幾腳，嘎吱嘎吱聲驟然消失了。
謝延：「……」
「好了。」林江樾拍拍手，「這種雜牌飛車和你們塞斯星那些金貴的飛車不一樣， 不好用就踹幾腳，它自然就好了。」
「哦。」謝延大開眼界。
有了飛車代步， 林江樾和謝延的行動速度快了些， 同時他們可以一次性運回更多零件。
這一路上，林江樾沒少捉弄謝延，不是騙謝延碰「摸了就會癢」的樹， 就是騙謝延捏「捏了就會炸」的果子， 當謝延手指輕輕一捏時， 宛如棉絮的果實種子從果子里爆出來，紛紛揚揚飛得到處都是。
細小的植物絮讓謝延打了一個噴嚏，可即使是打噴嚏， 他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穩如泰山的模樣。
林江樾多多少少有點失落。
謝延扔掉幹癟的果殼， 看了林江樾一眼：「你再多事。」
林江樾使壞也使得理直氣壯，他笑瞇瞇地說：「我只是想讓你體驗一把我當年的快樂，這里真的就是遊樂園， 你不覺得很好玩？」
林江樾說的這話其實也沒錯，他惡作劇捉弄的成分要多一些， 並無太大惡意。
謝延聽到林江樾最後的問題， 居然沈默了， 平心而論，這里的確很好玩。
至少過去二十多年來，他從未體驗過這種生活。這樣的生活充滿新奇和驚奇，是只有林江樾才能帶給他的。
「謝延？」
「太陽下山前回去。」謝延岔開話題。
「哦！」林江樾也不確定謝延是不是生氣了，但後面幾個小時他稍微老實了點。
待兩人回到飛船，便開始分工維修。謝延負責維修飛船的核心區域，林江樾則負責維修外部區域。
令人欣慰的是他們飛船上的引擎、傳感器陣列等比較重要的零件沒有出現問題，其他問題都在林江樾和謝延可以處理的範圍內。
林江樾趴在機翼上，通過古老的對講機詢問道：「散熱翼板的線在哪？」
這對講機也是他們從一艘有些年頭的飛船上薅來的，在這星球上，它要比通訊器實用。
這艘飛船畢竟是謝延的，即使林江樾在機械上的天賦再高，許多細節還是要詢問。
「從機翼內部爬進去。」
林江樾吭哧吭哧爬進狹小的通道，重新接好散熱翼板的線，等他吭哧吭哧爬出來時，他看到散熱翼板旁邊有個不起眼的內置把手。
林江樾拉了拉，發現散熱翼板的外殼打開了，露出了他剛剛維修好的地方。
「謝延，我發現散熱翼板旁邊有個把手，一拉下來就可以打開板子，其實不需要爬進去。」
為了方便檢修，散熱翼板本來就設置了一內一外兩條檢修通道。
謝延輕飄飄道：「是嗎？」
林江樾聽著謝延這語氣就知道不對勁：「你耍我？！」
謝延沈默許久，他沒有回答就是默認了，畢竟謝隊長是不屑於說謊的。
林江樾收好工具，氣呼呼地去找謝延麻煩。
狹小的燃料腹艙里溫度很高，他看到謝延正仰躺在儲能單元的下方修理燃料管線，謝延那雙露在外面的腿筆直而修長。
林江樾定定看了好一會兒，明明這雙腿被褲子完全包裹住，可他依然覺得性感到晃眼。
忽然這雙腿微微曲了起來，輕輕一使力，謝延滑了出來，衣擺不經意間往上移了一點，露出一截緊實精瘦的腰，然後謝延的手伸了出來擺了擺，示意道：「1號扳手。」
林江樾腦海里還是謝延的腰，所以下意識地就將扳手遞給了謝延。等他回過神來，謝延已經滑了回去。林江樾忽然想起他是來找謝延麻煩的，正要發難又聽謝延道：「幫我打開儲能單元的外殼，找一根銀色的線。」
林江樾被謝延打岔，一下又被帶歪：「在哪兒打開？」
「我上方，金屬板凹陷的地方，按兩下。」
林江樾觀察著儲能單元的金屬板，發現這金屬板的花紋很獨特，他驚奇道：「你這金屬板居然刻了線路圖？」
「嗯，我的建議，這樣維修省時省力。」
林江樾嘆氣道：「可惜也只有第一星域才有這樣的技術，既可以在這樣的金屬板上刻紋路，還能保證金屬板的性能。要是能把這樣的技術運用在我的飛船上，我那些手下就不用每次都在維修儲能單元時來問我了。」
林江樾說著打開了儲能單元，當他看到如此精妙的機械內部構造後，一下又忘記生謝延的氣了，直接沈迷在機械的世界里。他找到銀色的線，問道：「我找到線了，然後呢？」
林江樾十分期待謝延下一步的指示。
「換一個接口。」
儲能單元里的接口有五十多個，如果是個新手，估計還要詢問換哪個接口，可現在面對它們的人是林江樾，他翻找了一下，在密密麻麻的線路中找到了合適的接口，再將銀色的線插了上去。
林江樾問：「怎麼樣？」
「線壞了。」謝延滑了出來，站起來道，「明天出去搜尋物資的時候，我們必須找到這種類型的線。」
「行。」林江樾爽快地答應下來，他回憶道，「我記得今天在一艘廢棄的飛船上看到過可以替代的線，明天我們就去拿。」
「嗯。」謝延摘下臟兮兮的手套，露出幹凈的手指，修長的手指在翻動時，像春燕在雲霧中飛舞。
林江樾的目光落在那雙手上，又有點出神。
「你怎麼過來了？」謝延將手套擱在一邊。
林江樾如夢初醒，這才想起他趕過來是要做什麼的。可氣勢這種東西都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現在已經不是很氣了。
林江樾擡著下巴，驕傲地說：「來監工，看你有沒有偷懶。」
夕陽的余暉穿過舷窗，將謝延的眼眸照得剔透而明亮，這雙明亮的眼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林江樾，像是在觀察林江樾是不是在撒謊，也像是在訝異林江樾怎麼會改借口，不再找麻煩。
只是不管他心里如何想，面上是看不出一分的。
林江樾被謝延看得心弦微動，然後就見謝延向外走去，淡淡的聲音飄來：「吃飯。」
「哦！」林江樾跟了上去，好奇地詢問，「你剛才為什麼使用1號扳手？我感覺明明用3號比較合適。還有你儲能單元的線路也很妙，能不能把圖紙給我一份？我回去可以改進改進我的飛船。」
一般這種圖紙都是機密，不過謝延卻沒有猶豫地答應道：「好。」
林江樾湊上去問：「你不怕我賣掉你的圖紙啊？」
謝延側頭看了他一眼，林江樾臉上的笑燦爛得過分。
林江樾得意地說：「嘿嘿，我知道了，你相信我。」
謝延沒有回答，徑自向前走去，只是這次的步伐快了些。
「信我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林江樾春風得意地說。
當兩人走出飛船，夕陽已經完全落山，星光和月光灑在兩人身上，四周都是清脆的蟲鳴聲。
由於星球的磁場特殊，他們無法發出信號，兩人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生活，每天天亮了就出發去尋找飛船零件，晚上就回到飛船附近休息。維修遇到了困難，就兩人一起對著圖紙研究，有兩個天才大腦在，難題都能迎刃而解。
這是一段無比快樂單純的時光。
經過近十天的修理，他們的飛船終於恢覆功能，明天就能離開這了。為了慶祝這一偉大的時刻，林江樾還特意開著飛車去另一片森林，抓了一種滋味很神奇的山禽來做當晚的加餐，而他在第一天用果子釀的酒也能喝了。
這種果酒是自然發酵的，酒精度數極低，果香四溢，甜味醇厚。
林江樾用葉子做成酒盞，再盛了果酒遞給謝延：「來，慶祝一下。」
他看著謝延喝下果酒，馬上問道：「怎麼樣？」
謝延不吝誇讚：「好喝。」
「那你多喝一點，其他星球沒有這種果子，釀不出這種果酒。」
謝延聞言，手指輕輕摩挲著葉子杯，陷入了沈思。
林江樾見狀，隨口玩笑道：「舍不得這里？」
想不到謝延居然承認了，「嗯」了一聲。
他大方承認反倒讓林江樾調侃不出來了。從這里回去後，謝延就要回塞斯星覆命，想來他會被卷入新的風波，不得安寧，而現在是他能享受的最後的寧靜。
林江樾往後一靠，兩只手撐在地上道：「沒事，以後你有空想來玩就來嘛，找你林哥，免費帶你來玩，下次真的不收帶路費。」
話是這麼說，但林江樾清楚謝延這一回去，估計有的忙，謝延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謝延自動過濾「林哥」二字，淡淡道：「好。」
林江樾偏要曲解謝延的意思，調節氣氛地說：「你承認我是林哥啦？」
謝延道：「我比你大。」
林江樾歪向謝延，靠在謝延的肩膀上，淡淡的酒味撲進謝延鼻間。
「好像是哦，你比我大。」林江樾喃喃道，同時他的目光往下挪，落在謝延雙腿間。
謝延伸手擡起林江樾的下巴：「你看哪？」
「嘿嘿，看你……」林江樾傻笑兩聲，擡起眼簾，漂亮的藍眼睛注視著謝延，「看你唄……」
他重覆著呢喃了兩聲，聲音輕柔得像是在情人耳畔低語。
林江樾輕聲道：「你比我大，那我該叫你一聲哥啰？」
溫熱的氣息撲打在謝延臉頰上，曖昧撩人。謝延聽著他胡言亂語，微微皺眉道：「你不會喝還喝？」
「誰說我不會喝了，我酒量很好的。」林江樾舉起葉子杯一飲而盡。
他動作太快，謝延都攔不住。
林江樾一喝完，酒意立刻上頭，整張臉紅撲撲的，跟染了果汁一樣，就連他的眼角眉梢都帶著一絲薄紅，他看謝延一眼，就像滿樹的桃花紛紛落下，灑向謝延。
不過林江樾這棵盛放的「桃花樹」沒支撐幾秒，就咕咚一聲倒了下去，當他的腦袋快要撞上草地時，謝延扶住了他的後腦勺，然後輕輕放了下去。
林江樾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
他醉得快，醒得也快，這是哨兵的特性使然。
大約過了兩個多小時，林江樾就醒了。他先是睜眼望著天空發了一會兒呆，想到他剛才醉醺醺的時候居然叫謝延「哥」，哀嘆一聲，喝酒真誤事，真虧！
林江樾往旁邊看去，發現謝延還沒有睡，正拿著小果子在喂瘸腿的小動物。
自從第一天來林江樾喂過它們，這幾只小動物就賴上他們了，而且賴上他們的小動物隊伍還日漸壯大。
林江樾知道他們喂得了一時，喂不了一世，後面便狠心趕走了它們。但總有幾只「堅韌不拔」的還是喜歡跟著，就比如這只白毛小瘸腿。
林江樾也不知道它是什麼生物，只是看著它會不由想到自己的精神體，恰好它又受了腿傷，有幾分像自己，他便狠不下心趕它走。
林江樾整理好內心的尷尬，問道：「你還不休息？」
謝延喂完最後一個果子，道：「睡不著。」
那白毛小動物吃完果子居然還沒走，而是拱到謝延身邊，想要窩進他懷里。結果它還沒挪進去呢，林江樾的精神體先跳了出來，霸占了謝延懷里的位置，還示威地看了一眼白毛小動物。
白毛小動物嚇得往後縮了縮，低著腦袋示弱地叫了一聲。
林江樾捂著眼，沒臉看自己的精神體，道：「這真不像我的精神體。」
謝延勾了勾唇角：「沒有什麼不好。」
他的笑容很淺淡，一下就消失在了夜色中，林江樾想多看幾秒都看不到。
小東西到底也不是霸道不講理，它看到白毛小動物示弱後，便跳出謝延的懷抱，好奇地走過去聞了聞對方。白毛小動物老老實實地露出了肚皮，小東西滿意地舔了舔對方的腦袋。
謝延收斂起笑意，道：「我離開後，別再強撐，對你無益。」
林江樾本來就沒有向導，缺少精神安撫，加上他還要偽裝精神體，對精神力的控制只會越來越艱難。
林江樾不置可否，而是在凝視謝延半晌後，忽然問道：「謝隊長，你想看我精神體真實的樣子嗎？」
他一說完就微微一楞，也不知道剛才自己怎麼了，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就連謝延都有些驚訝，那雙黑沈沈的眼睛轉向了林江樾。
林江樾硬著頭皮強行解釋道：「就當幫你完成工作報告。」
林江樾主動給謝延看精神體的真實模樣和謝延意外知道他的精神體的真實模樣，完全是兩回事。
在林江樾調侃謝延是不是很相信他時，其實他自己也陷了進去，不知不覺中，他對謝延多了許多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信任。
「好。」謝延漆黑的眼睛里映著星光，映著林江樾。
話音一落，小東西身上的黑色偽裝逐漸褪去，露出雪白的長毛，白毛根根分明，在月色下仿佛散發著柔光。它藍汪汪的眼睛靈動地轉來轉去，兩只毛茸茸的尖耳朵內側是粉色的，就連爪子的肉墊都是粉色的。
小東西終於不用再偽裝了，它無比興奮，高興地跑來跑去，還精神抖擻地抖了抖毛。
一會兒蹭蹭林江樾一會兒蹭蹭謝延，就連小黑龍都好奇地飛了出來。
小東西一見到小黑龍，更高興了，它立刻左晃晃右晃晃，驕傲地展示自己真實的模樣。
不像林江樾，小東西其實還是蠻為自己真實的模樣自豪的。
林江樾摸摸鼻子，小小聲道：「我的精神體就是一只獅子……貓。」
哨兵有這麼可愛的精神體，的確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羞恥。
謝延看著雪白的獅子貓，問道：「是貓也沒什麼，為什麼要偽裝？」
林江樾支支吾吾道：「那就不酷了！」
謝延眼中的不解更甚。
林江樾解釋道：「你想啊，外界對我的形容都是「讓星際海盜都聞風喪膽的林江樾，他有一只兇殘而神秘的精神體！」可如果讓別人知道我的精神體是獅子貓，那就完全不是這樣了。」
林江樾的理由看似幼稚可笑，但其實還有一部分很現實的原因，那就是他必須要偽裝，讓旁人害怕自己，才能在這魚龍混雜的第十二星區活下去。
謝延了然，他伸手用指尖戳了戳獅子貓的小腦袋，輕聲道：「謝謝。」
雖然謝延沒有看林江樾，但這話的確是對林江樾說的，他謝謝林江樾對他的信任，願意將這小秘密分享給他，即使他早就知道。
林江樾感受到了謝延的觸碰，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感覺眉心的位置暖暖的。
他看向旁邊的飛船，心想過幾日謝延別用槍指著他就好。
林江樾想了想，又使喚著獅子貓多陪謝延玩一會兒。
作者有話說：
今天還是大肥章！
小林主動給看精神體啦，相當於哨兵裸奔（不是）
第65章 脫離危險
林江樾釀的果酒後勁很強， 這讓平時總是淺眠的謝延居然進入深度睡眠，警惕性比平時低了許多，直到第二天早上， 他不是自然清醒而是被飛船引擎的嗡鳴聲吵醒。
當謝延睜開眼， 只見自己的飛船已經啟動，飛船尾翼噴出明亮的火焰。
林江樾站在駕駛室的舷窗處，微笑著朝謝延擺了擺手。
謝延緩緩站起身，一雙黑沈沈的冷眸靜靜盯著林江樾， 飛船里的青年臉上笑容溫和友好，卻讓他極為陌生。
謝延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槍， 槍還在。
當他手指撫過冰冷的金屬槍管時， 一絲冷意從指尖竄起，同時也蔓延到了心里。
謝延另一只手的手腕處空蕩蕩的，他的通訊手環也被林江樾順走了。
飛船一個調頭， 船尾絢爛的火焰甩出一條漂亮的弧線， 林江樾的笑容消失在謝延的視野里。
謝延依然定定地站在原地， 望著逐漸飛遠的飛船，他久久沒動，直到那只瘸腿小白毛叼著一封信蹲在謝延面前， 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腳。
謝延低下頭， 緩了片刻才從瘸腿小白毛嘴里接過信。
信紙上是林江樾肆意飛揚的字跡，囂張得像他這個人。
「我說過，早晚有一天會開上你的飛船。」
「還有啊， 謝隊長，既然你這麼喜歡這里， 那就多待幾日， 好好享受我為你安排的假期。」
落款處是一張賤兮兮的卡通笑臉。
謝延揉了揉信紙， 那張卡通笑臉被揉得皺巴巴的。
就在昨晚，林江樾主動展示了精神體真實的模樣，謝延以為那是林江樾示好，他們兩人的關系近了幾分，可現在看起來像是他一廂情願。
謝延的手輕輕攥了攥，他想起這幾天林江樾總是詢問他關於飛船駕駛的問題，他原以為只是林江樾為了防止他受傷無法駕駛飛船，才這麼「好學」，沒想到林江樾只是想自己開了飛船跑路……
雖然林江樾和飛船都已經遠了，可林江樾那燦爛的笑臉卻深深刻在謝延腦海里，成了最無情的諷刺。
——
正常飛船是直接利用引擎動能飛出行星引力範圍，但想要飛出厄柏斯星卻不能用這種常規的方法。
林江樾計算好厄柏斯星與恒星的角度，再加速繞過厄柏斯星赤道，利用恒星引力將自己拉出厄柏斯星的引力範圍，這種方法不僅能節省飛船上來之不易的燃料，還能最大限度的降低厄柏斯星的磁場影響。
不過這種飛行方法最大的一個缺點就是飛船會承受巨大的恒星輻射，所以林江樾將大部分的能量分配至護盾上。
當他迎著火紅熾熱的恒星漸漸脫離厄柏斯星的引力範圍，璀璨奪目的恒星也越來越近，恒星上噴出的火焰高達幾十萬公里甚至上百萬公里，這些巨大的火舌宛如火鞭，在狠狠地揮舞鞭撻。
飛船離恒星越來越近，艙體表面溫度也在逐漸升高。
「警告，飛船艙體表面溫度達到300℃，325℃……」
AI電子音無情地提醒著林江樾。
林江樾操控著飛船，命令AI道：「將25%的能量轉移至引擎，我們現在脫離恒星引力範圍。」
「是。」
林江樾待引擎動能加足後，他離恒星的距離也到了安全極限，飛船的溫度預警瘋狂作響，銀黑色的飛船被燒得像一只紅色的鳳凰。
林江樾的手心有點冒汗，一旦飛船的護盾堅持不下來，他和飛船都要一起被恒星紅燒。
林江樾推動操縱桿，開始反向推進。
當他頂著刺耳的警報飛出恒星引力範圍後，他松了一口氣。
林江樾伸展了一下五指，這一口氣還沒舒到底，就聽到AI提醒道：「偵測到不明飛船在全速接近。」
林江樾看了一眼掃描儀，密密麻麻全是戰鬥飛船。
他冷笑一聲，他果然沒有猜錯，那些人壓根不打算放過他和謝延。
可他們又不敢隨便進入厄柏斯星，那麼最好的方法就是守在厄柏斯星附近，守株待兔。
在林江樾發現敵人飛船的同時，敵人也發現了他，他們全都擡起了飛船炮台，對準林江樾。
這次林江樾反其道行之，沒有再加速逃離而是加速沖向敵人的飛船群。
敵人見狀，加快了攻擊速度，可林江樾的操縱非常靈敏，不僅躲過了攻擊，還成功沖入敵人陣群。
敵人飛船的指揮官還是上次誇下海口的那位，他狠狠罵道：「你們這群廢物！這樣也打不中！」
當林江樾一進入敵人飛船群，對方就無奈地停止了攻擊，因為此時攻擊很容易打中自己人。
敵人指揮官道：「分開！」
林江樾見敵人的飛船在拉開距離，他猜到對方的想法，便立刻開始在飛船群里尋找主船，這種主船往往不是最顯眼的，身邊通常會有護航飛船。
當林江樾發現有兩艘飛船始終偷偷摸摸地跟隨一艘不起眼的飛船後，他笑了笑，終於找到了。
林江樾又向那艘飛船飛去。
指揮官發現林江樾的飛船向自己沖來，顧不得會不會誤傷其他飛船，立刻命令自己的飛船和護航飛船：「攻擊！」
敵人越是慌張反擊，林江樾越是肯定自己沒有猜錯。
由於林江樾離敵人的飛船越來越近，他不得不降低飛船行進速度，這讓他的飛船被對方的導彈擊中，好在沒有擊壞飛船的重要部分。
AI匯報道：「儲存艙起火。」
林江樾冷靜道：「關閉艙門，滅火。」
接著又是幾聲爆炸，飛船AI不是報這里過熱，就是報那里起火，林江樾「嘖」了一聲，也不知道他把謝延的寶貝飛船搞成這樣，謝延會不會想殺了他。
林江樾開著燒起來的飛船，鉆入敵人飛船的艉部，用起落架扣住敵人的飛船，然後他開始優哉遊哉地滅火，大有一種你們開火吧，我完蛋，你們主船一起完蛋。
敵人指揮官：「……」
不過林江樾知道這是權宜之計，畢竟敵人也不傻，要麼會想辦法甩開他，要麼會想辦法登陸他的飛船，所以他需要寄希望於援軍。
林江樾打開了通訊器：「賈伊，你還有多久可以到？再晚，就只能替我收屍了。」
賈伊道：「根據您發來的坐標，我們現在馬上就到，應該不需要收屍。」
林江樾道：「哈，那我很感動。」
賈伊道：「宋亦舟拜托我問一句，謝先生怎麼樣了？」
林江樾捧著滅火器的手頓了頓：「他不跟我在一起哦，他還在厄柏斯星上度假，看星星看月亮呢。」
「那可真是幸福呢。」賈伊不知道是嘲諷還是真心地感慨了一句。
知道真相的宋亦舟：「？？」
厄柏斯星上，謝延並沒有看星星看月亮，甚至也沒有看太陽，他正在忙碌地尋找適合改造的飛船。
謝延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他不會考慮林江樾出去後被他的隊員逮住，然後被隊員們詢問出他的下落，接著再來救他這種可能性。
所以不管他的隊員來不來，他要最大限度進行自救，既然他和林江樾可以修好一艘飛船，他相信他也能修好第二艘，只是花的時間要長點罷了。
謝延收拾了一下該帶的物品，準備騎上飛車尋找下一個根據地，當他要跳上飛車時，那只瘸腿的小白毛又拉住了他的褲腿，看樣子是想跟他一起走。
謝延抽回了腳，那瘸腿小白毛又扒了上來，爪子輕輕勾著謝延的褲腳，可憐巴巴地叫了一聲。
謝延注視了一會兒，最後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抱起瘸腿小白毛。
然而當他看向那架飛車時，他再次他停下了腳步，這飛車是他和林江樾一起修好的，每次外出時，林江樾都要急吼吼地坐在前面開車，現如今，只有他開車了。
瘸腿小白毛用腦袋頂了頂謝延，意思是「怎麼還不走」。
謝延回過神，暗道，他是謝延，不應該被任何情緒幹擾，收拾好情緒的他動作敏捷地跳上飛車，一個人往遠方飛去。
——
當賈伊和宋亦舟這兩撥援軍抵達，林江樾支棱起來了，他立刻脫離敵人的艉部，泄憤地說：「給我打死他們。」
賈伊認真道：「您還沒脫離導彈波及的範圍。」
林江樾道：「嗐，我也就隨口說說，能打還是讓宋亦舟他們打，我們省點彈藥錢。」
他們現在是三方通訊，這意味著林江樾說的話，宋亦舟也聽得到，好在宋亦舟也是個能忍的人，要不然早掀桌了。
林江樾又親切地說：「小宋，這撥人鐵了心要你們家隊長死。」
宋亦舟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我覺得你更想要我們隊長死」這樣的話來。
「他們跟你們隊長要調查的事情有關，最好能抓幾個活口可以好好盤問，等收拾完這里的事情，你們就可以去厄柏斯星接他了，那兒很安全，比這安全多了。」
宋亦舟道：「好的，謝謝您。」
「不用客氣。」林江樾假裝聽不出對方咬牙切齒，繼續高興道，「對了，他的通訊手環在我這兒，你們上了厄柏斯星用其他方式找他吧，我估計他也不會在我們原來待的地方，所以給你們坐標點只能作為參考。」
「他的通訊手環為什麼會在您這？」宋亦舟不由自主拔高了聲調。
林江樾回答的義正言辭：「這通訊手環沒辦法在厄柏斯星上使用。」
宋亦舟：「……」
賈伊道：「我覺得您再說下去，宋先生會把您也加入攻擊名單。」
「哈哈哈。」林江樾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林江樾的飛船離敵人主船很近，敵人不敢朝他開火，宋亦舟他們也不敢輕易朝敵人開火。
就在林江樾即將飛離導彈爆炸範圍給宋亦舟開火機會時，敵人也抓準了機會，在極限距離朝他開火。
飛船艙體的護盾被打穿，巨大的震動讓林江樾身體劇烈顛簸起來，各種警報聲跟催婚的父母一樣——沒個停。
正如林江樾所說，敵人真的是鐵了心要謝延死，否則不會在這麼近的距離就開火。
可惜，謝延不在這艘飛船上。
林江樾剛滅完火，飛船就又炸了，他心累地嘆口氣，這艘飛船只能千瘡百孔地回去了。
他駕駛的飛船失去動能，就在危急時刻，賈伊駕駛的飛船趕到，他在宋亦舟的掩護下與林江樾的飛船進行了對接，賈伊站在對接口迎接著林江樾。
林江樾望著賈伊道：「能活著看到你，我非常開心。」
「我也是。」賈伊掃描著林江樾的身體狀況。
林江樾又往前走了兩步，整個人都累癱倒在賈伊身上。
賈伊擔憂道：「這次您似乎又受傷了。」
「還好，輕傷，我能走能跳。」林江樾靠著賈伊冷冰冰的機械身體，拎起謝延的通訊手環轉了轉，「嘿，現在趕回去還能用謝延的錢逍遙快活一陣。」
作者有話說：
昨天被我家貓吵了一個晚上，感覺今天靈魂飄移在碼字QAQ
第66章 謝延離開
瑞莫茨星有一家名為「消遣」的酒吧， 顧名思義來這里就是消遣的，店里有男有女。
有瑞莫茨星上混得稍微好點的人，也有攢了一個月的錢只能點一杯酒的人， 反正只要不在店里鬧事， 老板來者不拒。
林江樾帶著賈伊推門而入，門口的機器人禮貌地打了一聲招呼：「歡迎光臨。」
像林江樾這種模樣身材俱佳的類型，一出現就吸引了眾人的關注。
不過沒幾個人敢過來搭訕， 因為白色的頭發和藍色的眼睛再加上外貌出眾這一點，很容易讓人聯想到M19星的那個魔星。
林江樾走到吧台前， 敲敲了桌面， 對吧台內的男人道：「老板，給我來你們這最貴的酒，最貴的菜， 我還要訂一間最貴的房。」
「你是發瘋了還是發達了？」酒吧老板叼著一根煙轉過身， 聽他說話的語氣， 顯然他和林江樾很熟悉。
「沒發瘋也沒發達，就是有人請客。」林江樾轉了轉手中的通訊手環。
酒吧老板一眼就看出這是貴貨：「這東西哪來的？我收了你的錢不會惹上麻煩吧？」
「哈，放心吧， 有我頂著。」之前謝延每次給林江樾轉賬時， 林江樾都注意到他的輸入手勢，便猜到了謝延的密碼。
「有你頂著才容易出鬼。」酒吧老板雖然這麼說，但還是依言給林江樾上了酒，「聽說你最近很忙，連個人影都找不到。」
「接了點大活。」林江樾敷衍著回答， 他雖然不著調， 但不是不知輕重的人， 所以並沒有透露關於謝延行動的半點信息。
老板很識趣，沒有多問，反而調侃道：「你確定你夠錢？」
「哈哈，」林江樾硬氣道，「夠，肯定夠！你盡管給我上貴的。」
今天林江樾出手闊綽，這比他卓越的樣貌還要吸引人。
這使得周圍人的目光都不禁聚焦在他身上，還有一些人聽說酒吧里來了疑似「林江樾」的人，都不約而同地來了酒吧，看似零散實則都在林江樾附近坐下了。
哨兵對他人的視線很敏感，林江樾拍拍賈伊道：「提醒他們，別亂看。」
賈伊問道：「是溫和提醒還是暴力提醒？」
林江樾還沒回話呢，酒吧老板先嘆了一口氣：「得，兩位爺，我幫忙提醒行了吧？請放過我的小店。」
老板一邊擦著酒杯一邊示意手下去提醒那些人，不一會兒，周圍人打量的目光收斂了一點。
可林江樾沒有感覺到輕松，他喝了幾口酒，眼里染上幾分醉意，手指輕輕摩挲著酒杯，目光毫無聚焦地落在某處，一臉魂遊天外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在懷念在另一顆星球上的日子。
「你要的最貴的菜來了。」
老板剛將小菜遞到林江樾面前，林江樾忽然站起身，意興闌珊地說：「我回屋休息了。」
「誒？怎麼不吃了？」
林江樾隨口道：「讓賈伊吃吧。」
老板：「……」
老板無語道：「我看你是醉得不輕。」
賈伊道：「根據我的掃描結果，他沒有醉。」
老板道：「那他怎麼說胡話？」
賈伊意味深長地說：「心不在焉吧。」
老板恍然大悟：「孩子長大了。」
林江樾懶得聽他倆一唱一和的胡侃，拎著酒徑自上樓，用謝延的錢開的房，他要好好享受才行。
他身後的老板追問道：「等下，要是那個「麻煩」來找你了，怎麼辦？」
林江樾沒有回頭，擡起手大方擺了擺：「把我的房號告訴他。」
林江樾進了屋，即使關上門，還是能聽到樓下的嬉笑聲，沒辦法，這鬼地方的裝潢規格可能還不如黑市飛船的酒店。
林江樾又喝了幾口酒就躺下了，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隱約聽到床邊有動靜，他一睜開眼，就對上黑洞洞的槍口，比槍口更黑的是來人的眼睛。
謝延頂著夜色而來，一身冰冷。
「嘿，度假回來了？蠻快嘛，累了嗎？」林江樾拍了拍身邊的空位，「要不要一起睡？」
謝延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好看嗎？」
林江樾楞了楞，不知道謝延這拿槍指著別人腦袋逼問「我長得好看不好看」是什麼毛病，但他還是照實說：「好看的。」
謝延眼里閃過一絲疑惑。
林江樾笑瞇瞇地重覆著強調道：「謝隊長當然是好看的，要是你不用槍指著我，還可以更好看一點。」
他話音剛落就被謝延用槍敲了敲額頭，和槍口一樣冷冰冰的聲音緩緩響起：「我問槍。」
林江樾：「……」
林江樾就是林江樾，他很快就能調整過來，舌燦蓮花道：「槍和人一樣好看。」
謝延看了他一會兒。在謝延的注視下，林江樾的笑容越發燦爛真摯，都快像個小太陽了。
最後謝延將槍轉了個頭，托著槍柄遞給林江樾：「送你。」
「啊？」林江樾訝異而懵逼地看著謝延，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反問一句，「送我？？」
謝延面對林江樾的不解，回答一如既往地簡潔：「嗯。」
一開始謝延被林江樾扔下，的確很生氣，那種生氣還帶著一絲被背叛的難過。
可當他看到那艘被打得千瘡百孔的飛船就什麼都明白了。
謝延是個內斂的人，無論是生氣還是表達感謝都很不露聲色。
他知道在資源匱乏的第十二星區，武器機械資源要比錢更有價值，這是給林江樾最好的謝禮。
果然，當林江樾確定謝延的意思後，二話不說就接過了槍。
這把銀黑色的槍外形精致，形態與市面上流行的槍大為不同，可以說，林江樾從沒見過這種設計的槍，它將許多繁覆的設計都簡化了，卻還能保持槍的性能。
這槍單手可持，不過由於槍管狹長，所以持槍人需要有足夠的臂力，才能保持槍口平穩。他輕輕轉動了一下槍上的鎖孔，這槍居然變換形態，成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可近戰可遠攻，甚合林江樾的心意。
「你這槍不一般。」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林江樾這種愛玩機械的人，一下就看出了這槍的稀有之處。
謝延淡淡道：「它是我父親去世前設計的，之後我養父將它打造出來贈予我，獨一無二。」
林江樾楞了楞，他雖然對這槍愛不釋手，但還是將槍遞還給謝延：「這麼寶貴的槍，還是算了吧，我這人再貪，也還是有底線的。」
謝延沒有接過槍，而是坐下道：「它叫命運。」
林江樾一聽謝延連槍的名字都告訴自己了，顯然有點強送的意思了。
謝延堅持道：「我想送給你。」
謝延的聲音和窗外的月光一樣清冷，世界在這一刻安靜下來，就連樓下醉酒人的吵鬧聲、嬉笑聲都在這一瞬全部退去。
林江樾的耳邊只剩下謝延的聲音在回蕩，他輕輕摩挲著微涼的金屬槍管，就好像在輕撫無價之寶。
林江樾也不是矯情之人，既然謝延堅持，他就笑納了：「那我收下了，我會好好珍惜它。」
林江樾鄭重地將槍放在了身側，這時他看到謝延脫下外套躺了下來，他猶疑道：「你……」
謝延閉上眼：「睡覺。」
「你還真的睡這兒？」
謝延困惑地睜開眼看著林江樾，一副「有什麼問題？不是你讓我睡在這」的模樣。
雖然謝延沒說出來，但林江樾什麼都懂了，他剛才不過隨口開個玩笑，哪知道謝延會當真。
不過睡就睡，反正又不是沒睡過，再說謝延，他也不吃虧。
林江樾跟著躺了下來，望著酒吧房間有點老舊的天花板，聽著身邊人輕淺的呼吸聲，他紛雜的思緒逐漸平靜下來。
他也沒想到，謝延回來後居然一句話不問，雖然他知道謝延應該是明白了。
否則也不會送槍給他，不過林江樾還真有點不適應，他原來還想了一大堆說辭，準備在謝延盤問他的時候一股腦兒說出來。
現在這些「感人肺腑」的說辭憋在心里難受啊，無處表演的林江樾來回翻了幾個身，最後他做了決定，於是開口問了句廢話：「你睡著了嗎？」
之所以說是廢話是因為林江樾不會因為謝延睡著而改變主意，而是繼續說道：「我覺得你也沒睡，那我就說了。我是這麼想的，敵人這麼想要你死，肯定在外面埋伏，死一個比死兩個好，萬一我真死了，相信以你謝隊長的性格，肯定會幫我照顧好一家老小。」
謝延沒回話，但小黑龍飛了出來，朝林江樾滋海水。
海水當然不是真實的海水，只是在哨兵的精神感知里，像是感受到了真的海水。
林江樾摸了摸臉，感覺聞到一股鹹味：「你怎麼還朝我滋水！」
謝延沒有睜眼，小黑龍卻眨眨眼，然後輕輕用額頭抵著林江樾的臉頰，表示親昵，也是在暗示，它剛才是被逼的。
林江樾摸摸小黑龍的龍角，背過身去朝著墻道：「不理他，我們睡覺。」
林江樾不說話後，房間里瞬間安靜下來，過了半晌，謝延緩緩掀起眼簾，看了一眼林江樾的背影，白色的頭發在朦朧夜色中很是顯眼。他嘴唇微張，說道……
快要睡著的林江樾下意識地呢喃回應：「啊？」
他等了一會兒，身後沒有反應，困倦至極的林江樾便嘀嘀咕咕地睡了過去。
窗外月色如水，星光漫天，有流星劃過，燦爛過後不留一絲痕跡。
二十多年前，同樣燦爛的星辰下，一個與謝延長相極為相似的人正在桌前塗塗畫畫。
陸決好奇地問：「謝熠，你在畫什麼？」
「為我兒子做個禮物。」
陸決湊近一看，發現是把槍的設計草稿：「槍？你兒子連路都還走不穩，你就給他準備槍了？」
謝熠自信笑道：「我兒子肯定隨我，也會喜歡這些東西的，你覺得我設計的槍怎麼樣？」
「挺別致的，不過你設計成這樣，很考驗你兒子的能力啊。」
謝熠哼了一聲，道：「當然，我謝熠的兒子必須厲害。」
陸決又觀看了一會兒，然後問道：「送給你兒子的禮物應該有個名字吧？」
謝熠想了想，說：「就叫命運吧。嘿，我希望有朝一日，他可以遇到他的命定之人。」
——
第二天，林江樾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人了，印象里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他和謝延睡一張床，謝延也是一聲不吭就起來了。
林江樾摸摸鼻子，覺得自己真有點奇怪，為什麼要在意這個。
他瞥了一眼床頭，通訊手環果然被謝延拿回去了。
林江樾伸了個懶腰，起床梳洗一番後便從窗戶跳了出去，他一落地還沒站穩，身邊就傳來賈伊的聲音：「早上好。」
林江樾被嚇到，差點踉蹌一下扭到腳：「你怎麼在這？」
賈伊回答：「我測算了一下，你從門出來的概率是10%，從窗戶跳下來的概率是90%。」
「哦……」林江樾整整衣領，問道，「謝延那家夥去哪了？」
「他已經回去了。」
「回M19星？他怎麼動作那麼快，我還說帶他去瑞莫茨星轉轉，吃個早餐。」
賈伊道：「不是，是回塞斯星了。」
林江樾聞言，笑容僵了僵。
「您沒事吧？」賈伊擔心地問，「我檢測到您的心跳速度有點奇怪。」
「他怎麼還不告而別。」林江樾心里空落落的，之前調查完礦洞的事，謝延沒走，調查完黑市的事，謝延還是沒走，這讓他一下忘記了謝延會離開的事實。
「謝先生說事態緊急，他急著趕回去，他不想為了道別就打擾您休息，將您吵醒。」
林江樾百無聊賴地「哦」了一聲，對謝延的體貼不是很滿意。
「他還留了一個口信給您。」
林江樾的身體往前傾了傾：「什麼口信？」
「他讓我等他回到塞斯星再轉告您，說是作為您給他留「小紙條」的報答。」
林江樾：「？？」
林江樾覺得這可不是什麼報答，更像是報覆。
林江樾沒好氣地問：「你是他的人還是我的人？是我的人就告訴我。」
「不好意思，先生，這條信息已經限時加密，跟我是不是您的人，沒有任何關系。」賈伊在林江樾的虎視眈眈下往後退了一步，真誠道，「建議您不要使用暴力手段破解我。」
林江樾手癢道：「我什麼要聽你的？」
「等謝先生抵達的時候，您可能還沒有破解成功。」
林江樾：「……」
林江樾：「回家！」
回去的路上，林江樾忽然想到，昨晚那句他沒有聽清楚的話，是不是就是謝延在跟他告別？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7章 謝延被抓
林江樾佇立在舷窗邊， 望著窗外越來越遠的瑞莫茨星。他微微垂著眼簾，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窗外的星球都已經消失了， 林江樾依然佇立在那， 跟一塊石頭一樣。
賈伊詢問道：「請問您需要咖啡嗎？」
林江樾興趣缺缺地說：「不用。」
「您現在的心情似乎非常不好。」
這次林江樾沒有再急著反駁，而是模棱兩可地問：「是嗎？」
賈伊道：「看得出謝先生對您的影響非常大。」
「嘖，」林江樾不服氣地說，「你怎麼不說我對他的影響也很大？」
賈伊思考片刻道：「或許你們兩個人就像恒星和行星， 一直在相互吸引、影響吧。」
林江樾噎住，他嘲諷道：「你一個AI那麼文藝做什麼？」
賈伊高興道：「您也覺得我文藝嗎？我感覺經過長時間的閱讀， 我的文學素養的確在提升， 說不定我可以出一本AI詩集。您還想再聽聽我關於您和謝先生的其他感悟嗎？」
「我不想聽，我以後也不想看到有關於我和謝延的AI詩集。」林江樾不想跟這個聽不出好歹的AI說話了，賈伊的確很聰明， 可有時聰明得會讓人煩。當然， 作為AI， 唯一的好處就是讓他閉嘴，他就會閉嘴，雖然聰明的AI還會表達一下其他想法……
比如賈伊遺憾地說：「可惜了。」
林江樾轉動了一下肩關節， 伸了個懶腰， 然後朝著駕駛位走去。
「沒什麼可惜的，一切都結束了。現在全速前進，回家！」
這次林江樾回到M19星後沈寂了許久， 由於他太沈寂，有不少星際海盜和星際走私犯開著飛船繞著M19星轉， 試圖打探林江樾的情況， 看看他究竟怎麼了。
結果這些飛船沒繞著M19星飛多久， 就被林江樾一炮轟了，然後星際公共頻道里就響起林江樾囂張的聲音：「老子還沒死，滾！都滾遠點，別跟蒼蠅一樣煩人！」
林江樾健在！
星際海盜和星際走私犯們灰溜溜地跑路，再也不到M19星附近轉悠了。
——
過了大約一周，M19星上來了一艘掛著銀河帝國第一星域通行證的飛船，在他們進入M19星的大氣層後，值班守衛將信息報給了林江樾。
林江樾檢查了一下對方發來的通行證就放行了。
這撥人是來自第一星域的研究人員，領頭的是一個穿著白大褂，學者模樣的斯文青年，他戴著眼鏡，面容溫和，就像他那只白胖白胖的鴿子精神體一樣和善。
斯文青年身邊跟著個酷酷的男人，他的精神體是只花豹，正精神昂揚地蹲在主人腳邊，雙目炯炯有神，像個忠誠的守衛。
林江樾披著外套，懶洋洋地倚著門上下打量了眼來人，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大白鴿青年扶了扶眼鏡，禮貌地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白歌，是帝國研究院的研究員。這位是我的哨兵，也是此次研究組的護衛隊隊長，他叫萊博。」
林江樾挑了挑眉，之前他聽謝延說過，塞斯星那邊會派研究組來第十二星區，主要是為了查明礦洞第三層里的紅色礦石到底是什麼，不過他不知道這些人找上他是為什麼。
白歌客氣道：「我聽謝延說過，你比較了解礦洞，所以想請你帶個路。」
「謝延？」自從謝延離開後，林江樾就從未聯系過謝延。他不找謝延，謝延也不找他，所以現在突然聽到這個名字，他還有點恍神。
「是的，我和謝延是朋友，是他向我介紹的你，他說你是非常優秀的領航者。」白歌笑了笑道，「你放心，我們會支付報酬的。」
向來愛錢的林江樾居然沒有在意報酬的事，反而在聽到謝延的名字後就決定答應下來：「行吧，反正最近日子過得有點寡淡，帶你們走一趟也無妨。」
白歌見林江樾這麼好說話，高興道：「非常感謝，看來謝延說的沒錯。」
林江樾好奇地問：「他說我什麼？」
「說你嘴硬心軟，雖然愛錢，但其實是個很樂於助人也很可靠的人，只要有你帶路，這次的行程想必沒什麼問題。」
林江樾沒想到謝延在背後是這麼誇他的，他臉頰一熱：「咳咳，他這人說實話的時候怪可愛的。」
「這真的是在說您嗎？」賈伊從屋里走了出來，誠摯地表達自己的疑惑，「根據我的信息記錄，沒有一條與您有關的評價是和這條評價類似的。」
林江樾對身後的賈伊道：「現在有了，你給我完完整整地記下來。」
林江樾說這話時，腰板都挺得筆直。
賈伊點點頭：「我現在就將它加入您的個人評價庫中。」
白歌是個研究員，有好奇心是他最大的優點，於是他興趣濃烈地問：「個人評價庫？這是什麼東西？」
林江樾笑得溫和純良，眼睛里甚至有星星：「誰說過我什麼，我都記了下來。我珍惜每個人對我的評價。」
賈伊補充道：「您可以理解為「林江樾的覆仇小本本」。」
白歌撲哧一笑：「你真的是個很有趣的人。」
「當然！聘請我絕不吃虧，不僅能帶路還能解悶，以後你會發現我更多優點。」
說實話，白歌見林江樾這麼自吹自擂，其實有點驚訝和納悶，因為謝延是一個很一板一眼的人，他怎麼會和如此散漫的林江樾交好的？倒也不是說林江樾不好，只是這兩人的性格實在是天差地別。
林江樾穿好外套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出發？」
白歌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是現在，我希望能盡早采集到礦洞第三層的礦石樣本。」
「行，那我們就現在出發。」林江樾爽快道，「你等等，我拿點裝備。」
白歌叫住轉身的林江樾：「等等，謝延還拜托我轉交你一樣東西。」
「這是雷特科技最新生產的全息模擬艙中央處理器，他知道我要來第十二星區，就托我幫你帶了一塊。」
白歌話音剛落，一個小型運輸機器人就運著中央處理器，嘎吱嘎吱滾了過來。
林江樾眼里閃過一絲訝異。之前謝延用一塊舊芯片跟他換中央處理器的時候就說過，以後有機會再給他新的。
沒想到謝延不是隨便說說，而是真的托人千里迢迢從塞斯星帶了一塊新的中央處理器來。
林江樾看了眼小型運輸機器人裝的東西，不僅有中央處理器，還有最新的圖形模擬芯片以及七七八八的很多零件。這些東西看似零散，但全都是他需要的，更是第十二星區很難買到的，有了這些東西，他能組裝出一台性能比較好的五感全息模擬艙。
林江樾蹲下身，若有所思地拍了拍昂貴的中央處理器，隨後他唇邊綻放出一個輕松的笑：「都是好東西啊。」
林江樾站起身道：「這次我就不收你們費用了，就用這些抵吧。畢竟謝隊長那麼大方，我也就大方點。」
林江樾打開門，放小型運輸機器人進門。
無論是卸下零件還是準備出行需要的裝備，林江樾的動作都很快，他幾乎沒有讓白歌和萊博多等一秒。這迅捷的速度讓白歌深信，謝延的推薦果然沒錯。
林江樾出來時，腰上別著一把槍。
白歌看到林江樾腰間別的槍，眼里先是露出驚訝，進而是驚喜，然後他興奮地用胳膊撞了撞萊博，用眼神示意他看林江樾腰上的槍。
萊博也看到了那把槍，但他輕輕搖頭，示意白歌不要多問。
白歌失落地嘆氣，他聽取了萊博的建議，沒有多問。
畢竟看樣子林江樾還沒有和謝延建立精神連接。但這麼重要的槍都送出去了，居然還沒建立精神連接，這里面可能有什麼問題。他還是不要多嘴多舌，以免毀了朋友來之不易的緣分。
——
這次出發去礦星，林江樾乘坐的是白歌的飛船。林江樾一看到漂亮的大飛船就來勁，他申請參觀飛船，白歌很爽快地答應了。
林江樾沒想到白歌答應得這麼容易，想到之前謝延不搭理他的模樣，他就忍不住好奇：「你和謝延是怎麼認識的？他居然有你這麼友善的朋友，之前我跟他申請參觀飛船，他這小氣鬼……哦不對，也不能說他小氣，他這冰山臉理都不理我，直到後來他才願意帶我參觀。」
白歌撲哧一笑，道：「謝延向來謹慎，他願意帶你參觀飛船就說明他很信任你了。至於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其實只是因為我們是同學，還是一個宿舍的，所以才能成為朋友。如果沒有住一間宿舍這層關系，我們可能真的很難成為朋友，讀書期間，除了宿舍里的人，他和其他同學的來往都不密切。」
林江樾深吸一口氣，感慨道：「他這人能有朋友已經是奇跡了。」
白歌聽出林江樾對謝延好像有點不滿，想想以謝延的性格，的確很容易生誤會，他便幫著解釋道：「謝延的確很難和人親近，但是一旦親近某個人便不會輕易改變。」
白歌瘋狂暗示林江樾。
林江樾：「哦……」
那他和謝延的關系應該還行，可真的還行的話，他們怎麼又一周沒聯系呢？
過了幾秒，林江樾又旁敲側擊地詢問：「你們最近有聯系嗎？」
單純的白歌聽不出林江樾話里有話，單純地回答道：「沒有，怎麼了嗎？」
林江樾有點失落：「沒什麼。」
還是萊博聽出了不對勁，道：「他這次回去，一路上應該有不少麻煩。他抓著的人可沒一個背景是簡單的，光是和那些家族勢力周旋就能消耗他大半精力。」
林江樾心弦微微一震，他怎麼差點忘了這點？
晚上休息的時候，林江樾主動給謝延發去消息：「今天你朋友來了，禮物我收到了，非常棒。」
林江樾左思右想，還是補了一個他自認為很矯情的「謝謝」。
按照他和謝延的距離，他發出這條信息之後大約需要十一分鐘謝延才能收到，就算謝延秒回，他也要再等十一分鐘，何況謝延大概率不會秒回。
這最少二十二分鐘的等待成了林江樾度過的最漫長的時光。
不料第二個十一分鐘一到，林江樾的通訊手環就響了，是謝延發來的信息。
他欣喜地點開，結果只看到一個字，「好」。
林江樾楞了楞，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確定只有一個「好」字。
謝延，你多說幾個字會死嗎？
過了幾分鐘，林江樾又收到了一條信息，是謝延發來的文件。
林江樾好奇地點開，這次倒是有很多很多的字，不過是雷特科技中央處理器的性能和圖形模擬芯片的優勢介紹。
林江樾：「……」
林江樾惡狠狠地回了個消息：「我謝謝你啊。」
過了二十二分鐘，那邊還是簡潔地回應：「不謝。」
林江樾氣得扔了通訊手環，被子一拉，雙腿一伸，睡覺去了。
第二天，林江樾一行人到了礦星。在白歌一行人做準備工作時，林江樾在暗中觀察這支隊伍的後備力量。他發現這隊里有一半人是哨兵和向導，當然，這些人的精神力等級都比較低，只有B級左右，大家的精神體都老老實實蹲在一旁，等待指令。
唯有白歌和萊博兩個人的精神體在那親密貼貼。
林江樾疑惑地問：「為啥只有你倆的精神體這麼膩歪？」
白歌比他還困惑：「當然啊，這是只有很親密的哨兵和向導才能做的事，其他人只是同事，自然不會這麼親密。」
「很親密？」林江樾楞了楞，「如果只是單純摸對方的精神體呢？」
白歌震驚道：「摸對方的精神體哪有單純的？」
林江樾：「……」
白歌看林江樾好像真的不懂，便科普道：「向導還好說，畢竟向導本來就是要安撫哨兵的，難免會需要碰觸對方的精神體，可哨兵不一樣啊。」
林江樾咽了咽口水：「怎麼不一樣了？」
「哨兵怎麼可以輕易撫摸向導的精神體？如果他亂摸就是臭流氓，王八蛋，不負責，」白歌一口氣罵了好幾個詞，「你想聽哪個？」
林江樾猶豫地問：「那向導不願意的話，哨兵也沒法強來吧？」
林江樾仔細回憶了一下，他好像，應該，或許沒有強迫過謝延吧？
「向導不同意又怎麼樣？在戰鬥力方面，哨兵本來就是碾壓向導的啊。」
林江樾脫口而出：「謝延沒那麼弱。」
白歌目瞪口呆道：「你摸了謝延的精神體？小黑龍沒咬死你？」
「也不是摸得很放肆。」林江樾試著解釋，「就是抱著睡覺。」
白歌：「？？」
林江樾感覺越描越黑，索性承認道：「就算是摸了吧，他的精神體也沒兇我啊，反而很親近我，不僅跟我貼貼，還跟我的精神體貼貼，喏，就像你們的精神體那樣。」
林江樾用下巴指了指白鴿和花豹。
白歌感覺自己的認知都被打亂了，謝延的小黑龍會主動親近人？不過仔細想想這也不奇怪，畢竟謝延送了林江樾「命運」，說明他認可林江樾。
可問題是你倆這種好像搞了，又好像沒搞的狀態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歌的精神力出現波動，萊博在遠處也能感受到，所以他很快就趕來了。
萊博關心道：「發生什麼事了？」
白歌茫然地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抱著小黑龍睡覺！可他們還沒有……」建立精神連接啊！
萊博看了林江樾一眼，又想了想謝延的性格，道：「不奇怪。」
一個缺乏常識，落拓不羈；一個性格冷淡，不拘小節。
就造成這種仿佛搞了N次，結果其實一次都沒搞的情況。
雖然白歌和萊博沒有明說，可林江樾大概明白了，之前他的行為做得有點過火，而他會做出過火的行為完全是因為他缺乏常識。
饒是林江樾這樣的厚臉皮，居然都有點臉燙。
後面幾天林江樾帶著白歌一行人下礦洞，由於礦洞內信號極差，他無法聯系謝延。
由於之前礦洞塌方，原來的路已經被堵了，林江樾帶著白歌一行人從那個他被救出的洞口下去。這次一行人防護完善，下到礦洞第三層後也沒有發生哨兵失控的事。
林江樾完成帶路任務，又獨自沿著原路返回。此時正好是深夜，漫天星光從相同的洞口灑下，星辰的位置也沒有變，他望著這一小片天空，忽然又想起了和謝延被困在這下面的日子。
也不知道謝延那邊怎麼樣了。
林江樾正琢磨著要不要給謝延發一條信息，就收到了賈伊發來的關於謝延的最新新聞。
剛回到塞斯星的謝延被中央塔以「勾結星際海盜，背叛帝國，並為掩蓋真相將證人滅口」的名義逮捕了。
謝延被抓的新聞被各星球循環播放，就是在遙遠的第十二星區都是熱門新聞。
作者有話說：
他倆搞事是拔尖的，搞愛情可難了。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8章 本能吸引
林江樾收到關於謝延的最新消息後， 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順著梯子爬出洞口，此時賈伊從天上緩緩降落，向他走來。
林江樾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 問道：「新聞怎麼回事？謝延怎麼會被抓？」
「就像新聞里所說——」賈伊準備再重覆一遍。
林江樾不等賈伊說完就罵道：「放屁， 怎麼可能？」
賈伊深表認同：「的確放屁。」
「污蔑他勾結海盜，我還能摸著點頭緒，殺證人滅口又是怎麼回事？」林江樾感覺自己只是在礦洞里待了幾天就仿佛與外界脫節了。
賈伊道：「新聞對這件事並無太多報道，只是提及回程途中， 謝先生在天空之塔抓捕的十三個面具人中，有十二人被人殺死， 而剩下的那個人已經被嚇成了瘋子。」
林江樾下意識道：「死得好啊！」
林江樾可不覺得那些人死得可惜， 反而覺得他們罪有應得。
林江樾又問道：「不過這些人的死和謝延有什麼關系？」
賈伊回答道：「新聞並未說明，只說一切都還在調查中。」
林江樾陷入沈思，他深知新聞里描述的信息越少， 水越深。
賈伊道：「另外， 謝先生留給我的話， 我可以轉告給您了。」
林江樾微微一怔，想到謝延的留言，他的心跳得厲害。那悶葫蘆不會又只留幾個字吧？
「謝先生說， 他回去後要是安然無恙， 那等所有事情解決了，他會找機會來找您。」
這則留言還真讓林江樾意想不到，他垂著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腰側的槍。
「但要是傳出他被捕的消息， 您就帶著M19星的人撤離，有多遠走多遠， 他很抱歉給您帶來麻煩。」
原來這一切都在謝延的意料中， 可謝延還是義無反顧地回去了。
林江樾嘲諷地笑了笑， 笑這人的「蠢」。
可笑著笑著，他的唇角就耷拉了下來，漫天的星光灑在他的身上，給他鑲上一層銀色的光華。林江樾看上去很平靜，可這種沈靜就像深夜的大海，其實深藏著無盡的危險。
林江樾眼神微斂，冷光在眼底一閃而過：「還有嗎？」
「如果之後這一切能夠水落石出，有個還算圓滿的結局，待塵埃落定後，他還是會來找您，請您帶他去厄柏斯星度假，或者去其他星球轉轉也行，他相信您是一位非常優秀的領航者。」
賈伊話音一落，天空中劃過一顆火流星，這火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橫掃夜空，火光耀眼，星球上亮如白晝。
星芒將林江樾沈在夜色中的臉龐照亮，他輕笑道：「那謝延想錯了，我既不會跑，也不會等，我親自去找他。」
賈伊頓了頓，林江樾捕捉到他微妙的變化，便揶揄道：「還有留言？這次謝延這麼多話？難為他了。」
「謝先生說如果您非要選擇第三條路——」
林江樾不講道理道：「他還想勸我不成？別說他現在不在我眼前，就算他在，他也阻止不了我。」
「是的，謝先生也是這麼說的，所以他讓我轉告您，白歌和萊博是他的好友，可以信任；到達塞斯星後，雷特科技的創始人雷煦安也是他的好友，也可以信任。但前途兇險，人心難測也易變。」賈伊以標準的機器人姿態站立著，「我的轉告全部結束。」
林江樾聽完謝延的留言，眼里的情緒如同暗夜里的海那般變幻莫測。
他的肩膀輕輕抖動著，像是在憋笑，慢慢他的笑聲控制不住，變成了輕快的笑，星光落在他的眼里，成為最燦爛的星河。
「您笑什麼？」賈伊奇怪道，在他的測算里，林江樾現在應該很煩惱才對。
「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竟然是謝延。」林江樾收斂笑意，淡淡道，「可以啊，謝延。」
現在他已經下定決心，這一趟他非去不可。
「賈伊，恐怕我們要出一趟遠門了。」林江樾拍拍賈伊的肩膀，「還好我身邊有你，至於謝延，大概正孤零零地蹲在牢房里吧。想想我們之前見面，是他到牢房里找我，現在顛倒過來了。」
賈伊略過林江樾那些感慨，抓住重點詢問道：「您是要前往第一星域嗎？」
林江樾興奮的語氣中透著點幸災樂禍的味道：「我們去看看坐牢的謝延，不比天天待在第十二星區有趣嗎？」
賈伊又問道：「您確定前往第一星域嗎？」
林江樾感覺賈伊有點不對勁，但還是答道：「是啊。」
賈伊忽然低下頭，用非常機械的聲音道：「前往第一星域。」
林江樾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疑惑地又拍了拍賈伊：「你怎麼了，卡機了？」
賈伊沒有回應林江樾，而是繼續垂著頭，像是在處理龐大的數據。
「賈伊？」林江樾正想查看一下賈伊的程序，賈伊忽然擡起頭，靜靜注視著林江樾。
「我這里有一則給您的留言。」
林江樾心里咯噔一下，隱隱有了某種預感，這則留言或許與他的父母有關。
「是您的父親留給您的。」
林江樾的預感成真了，他深吸一口氣，握著謝延的槍的手在輕輕顫動。
他等了那麼多年，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無意間觸發了賈伊播放他父親留言的關鍵詞，而這關鍵詞居然和他前往第一星域有關。冥冥之中，他覺得所有的點都連成了一條線，他沿著這條線就能摸到真相。
「小樾，不知道現在的你幾歲了，哦，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爸，嘿。」語音留言里，男人的聲音透著幾分風趣，讓林江樾會心一笑。
雖然他沒有見過他父親，可單從這留言他就能感覺到，他們很像。
「當你從賈伊這里聽到第一段留言時，我既高興也很不安。高興的是我終於可以和我的兒子說話了，不安的是你離第一星域近一分，就多一分危險，但如果你已經決定前往第一星域，那大概都是注定的。」
「希望你到了第一星域不管遇到任何事，都可以保持勇敢，這是黑暗中的希望，也是天空中最耀眼的光。賈伊是我和你母親唯一能留給你的武器。無論如何，我和你母親都會支持你的決定，我們會始終在天上陪伴你。」
賈伊就像一個盡職盡責的留言機，機械地說：「轉告完畢。」
「沒了？」林江樾瞪圓了眼睛，他拍了拍賈伊，試圖再拍出只言片語，可惜賈伊冷冰冰的，沒有更多的留言轉告他。
林江樾失落地舔舔嘴唇，道：「老爸，不帶這樣的啊，留言居然還搞連載，這相當於什麼都沒透露嘛。」
賈伊沒有回答，他安安靜靜站在月色中，像一個真的人。
林江樾望著賈伊，久久不語。
直到一陣冷風吹醒了他，他拉了拉衣領道：「所以我的父母和第一星域有關，是嗎？」
賈伊道：「是的。」
林江樾抱怨道：「連個名字都不告訴我。」
賈伊安慰道：「到了那時候，或許您就知道了。」
「行吧，不就是玩捉迷藏，找寶藏的遊戲嘛。」比起小時候不斷追問的自己，他現在豁達多了。
林江樾回到M19星後，立刻安排洛之嵐帶著所有人撤離。
他明白謝延讓他撤離的用意，既然幕後黑手會對謝延下手，自然不會放過他。
至於會不會喪心病狂到連累M19星秩序區的人，那就不得而知了。安全起見還是盡早撤離為妙，至少等這件事的風頭過去後再回來。
好在M19星大部分人都居無定所漂泊慣了，行動速度很快，讓走就走。
至於還有一小部分人則看淡生死，或者說不想再動，選擇留下來，林江樾也沒有強迫他們。
秩序區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一群人一起行動時十分熱鬧。
林江樾站在屋頂，像一只守望著自己領地的大貓，凝視著搬家的人們。
洛之嵐找了許久，才找到林江樾。他站在陽台上，朝著屋頂上的人喊道：「你不跟我們一起走？」
林江樾跳到陽台上：「不了，我決定去第一星域，不解決那邊的事，難道我們要永遠流浪不成？」
洛之嵐嘆了口氣，沒有再勸說，而是道：「我準備了一些藥交給賈伊，放到你飛船上了。」
林江樾震驚道：「你居然免費送我藥？太陽從東南西北旋轉著出來了？」
洛之嵐冷冷道：「等你回來結賬。」
林江樾哈哈一笑：「你想祝我平安歸來就直說嘛，為什麼要這麼別扭？要不是我聰明，我可能都理解不了你的好意。」
洛之嵐道：「這世上要是有可以讓你閉嘴的藥，我絕對買。」
林江樾臉皮超厚，才不怕被洛之嵐譏諷。
「你想好怎麼去第一星域了嗎？那邊可不像我們這，允許你的飛船亂飛。」
林江樾惆悵道：「這也是我在思考的問題，我甚至思考過和賈伊一起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去第一星域，可公共交通太慢了……」
就在林江樾犯愁時，他接到了白歌的通訊。
白歌和萊博一出礦洞就收到了謝延被抓的消息，他們趕緊聯系林江樾，在得知林江樾正在為這件事犯愁時，白歌主動道：「我把我的私人通行證借給你。」
林江樾猶豫道：「這……你知道後果嗎？」
「我不相信新聞里說的，那絕對不是我認識的謝延，我相信如果是我和萊博遇到危險，謝延也一定會來救我們。」
既然白歌有這樣的決心，林江樾也不再推三阻四，他爽快收下道：「好。如果我被抓，我就說通行證是我偷的，絕對不給你惹麻煩。」
其實如果這事和礦洞有牽連，那白歌已經算牽扯進來了，不過他還是摸摸鼻子答應了下來，算是承了林江樾的好心，然後他又提醒道：「你去那邊，路上要是遇到什麼問題，隨時和我們聯系。」
林江樾比了個「OK」的手勢。
「另外……我在這邊的礦洞也有一些新發現。」白歌遲疑了幾秒，最後還是決定說出來，「這事其實算是機密，理論上不能告訴你，但我覺得這事或許和你們陷入的危機息息相關。」
「我懂，是我偷聽到的。」林江樾幫白歌撇清關系。
「呃……」來自大星球的白歌真沒想過還有這種不合規但很有用的騷操作，他甚至想悄悄學起來。
旁邊的萊博與他心有靈犀，已經感受到了白歌的想法，他輕咳一聲，提醒白歌要穩重。
白歌看了萊博一眼，訕訕地笑了笑，然後繼續道：「我們在礦洞第三層發現了一間廢棄的實驗室，現在我們正在實驗室里搜尋，看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被遺留下來。」
「還有，之前的匯報不是說礦洞第三層里的那種生物會吞食哨兵嗎？但我和萊博在現場發現有屍體殘塊，現在我們正在通過技術手段鑒別這屍塊屬於搜尋隊哪位成員。」
林江樾靈光一閃，道：「查馬庫·愛德華，如果真的是他，你們或許可以查查他的殘屍有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特別到歇頓·愛德華還要特意趕過去為他收屍。」
那時他和謝延還以為對方真的只是為了愛德華家族的尊嚴才收屍，現在看來估計是為了掩蓋一些事。
白歌道：「我明白了，等有新線索，我馬上通知你。」
林江樾和白歌結束通訊後，又深深地看了一眼M19星的秩序區。經過一夜的忙碌，晨光從地平線漸漸升起，光線像一把利刃，劈開了夜幕，照在那一棟棟房屋上，宛如璀璨的鉆石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林江樾藍色的眸子被陽光照得晶瑩透徹，他轉過身，望著賈伊，眼中多了幾分堅定：「走！我們出發！」
作者有話說：
看到有人問謝延和林江樾感情的問題，其實這個有點覆雜。
對謝延來說，現在林江樾是他在意的人，可他身上的枷鎖很多，擔子很重，將林江樾拉進自己的世界，那是一種束縛，要不然他就會提招安了，強力哨兵唉，是中央塔夢寐以求的力量。
而且他現在要面臨的麻煩很多，加上是第一次心動，所以他現在是朦朦朧朧，但其實沒有深思過對林江樾的想法。
至於林江樾，他也有擔子，但相對來說還是比較逍遙自在的，這也是他父母把他送到那麼遠地方的原因。其實他很怕麻煩，一察覺出不對勁，早就跑了，管其他人生死，但最後為了謝延，他做出了改變。
現在他倆之間是本能吸引。
第69章 接受審判
從M19星到塞斯星有幾千光年之遠， 林江樾的破飛船就算全速前進也要一個月，所以他必須進行躍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塞斯星。
銀河帝國的跳躍空間分為民用和軍用， 民用的跳躍空間可供民間平時使用， 但私人使用需要提交申請。至於申請交上去後，什麼時候可以批下來，官方同意不同意都是未知數。而軍用跳躍空間，普通人別說使用了， 連具體坐標都不知道。
在第十二星區除了民用跳躍空間和軍用跳躍空間，還有一個秘密跳躍空間， 這是林江樾無意間發現的。
這個秘密跳躍空間是由之前第十二星區的叛軍秘密開辟的， 叛軍被剿滅後，或許是因為銀河帝國官方不知道它的存在，所以它一直沒有關閉。
賈伊道：「先生， 我們已經到達巴拉巴拉跳躍空間附近。預先提示， 我們並不知道這個跳躍空間會通向哪， 所以這是一種非常冒險的行為，我們是否進行躍遷？」
「巴拉巴拉」這種不正經的名字自然是林江樾擅自取的。
林江樾果斷下令道：「躍遷。」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跳躍空間會通向哪，但叛軍總不會躍遷到危險的地方， 而且至今為止， 林江樾沒有產生非常強烈的危機感，這說明這次躍遷的風險應該不大。
林江樾當然也不是完全靠直覺，之前他發現這個跳躍空間時， 查閱過過往的資料，根據資料推測， 這個秘密跳躍空間大概率是快速通往第十一星區的通道。
不過他從來沒有驗證過， 現在是他驗證的時候了。
——
遙遠的塞斯星正是晴空萬里， 然而高聳入雲的白色建築內，陸決的臉上卻滿是陰霾。他坐在桌前，桌面上散落著許多文件，最上面的一份文件上印著謝延的照片，而下方則是紅字書寫的謝延的罪狀。
最近，在第一星域關於謝延的各種傳聞甚囂塵上。
傳聞里對於謝延有諸多猜測。
有人覺得他身為向導居然能碾壓哨兵，這本身就很奇怪，如今他殺了那麼多人，更說明他的向導身份很可疑。
還有人反向分析，認為只有張將軍的兒子張宇暄活了下來很可疑，他一個普通人憑什麼能活下來？說不定這一切都是張家的陰謀，一邊除掉另外十二人滅口，讓這十三人在邊陲星區做的事成為死無對證的死案，一邊讓張宇暄裝瘋賣傻，指鹿為馬，誣陷謝延。
這些傳聞里最誅心的說法，便是「謝延作為謝熠的兒子，絕對幹得出殺人滅口這種心狠手辣的事」。
星網上的謠言沸沸揚揚，即使許多謠言漏洞百出，可人們依然樂此不疲地當著「偵探」和「審判者」。
陸決揉了揉眉心，可依然揉不平眉宇間的煩悶。
「陛下。」觀察官恭敬地站在門口，等待陸決的召見。
陸決放下手中的文件，道：「進來。」
觀察官進屋後，先是行了一個禮，然後畢恭畢敬地匯報道：「我們監測到第十二星區叛軍遺留的秘密跳躍空間有能量波動。」
在銀河帝國，沒有人比陸決更能代表官方了。
其實林江樾猜錯了，陸決不是不知道這個跳躍空間，而是故意留著這里，做釣魚的魚餌。一旦第十二星區再有叛軍異動，必然會有人使用到這個跳躍空間。
陸決皺眉問道：「是誰？」
「這是跳躍空間抵達點傳來的影像，看樣子似乎是一艘民用飛船。」觀察官按了按手環，一道全息投影出現在陸決眼前，相比起第一星域那些豪華飛船，這艘飛船可以用樸素來形容。
當然這只是觀察官眼中的飛船，在陸決的眼中，這艘經過改造的飛船可不簡單，可以說這艘飛船是以最爛的零件組成的一艘性能卓越，可進行躍遷的戰鬥飛船。
陸決大概已經猜到這艘飛船的主人是誰了。
觀察官詢問道：「是否將其攔截？」
陸決擡起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道：「不需要。我相信會有其他人先於我們出手，你們只需要做背後的黃雀，暗中觀察即可。」
「我要看看這幕後之人究竟還有什麼手段，更要看看林江樾有沒有能力來到塞斯星。」
「是。」觀察官低著頭退出房間。
——
林江樾順利通過秘密跳躍空間，抵達終點。
在他們飛船右側，出現了一座肉眼可見其落魄程度的太空港，林江樾問道：「賈伊，我們現在在哪？」
賈伊道：「根據坐標顯示，我們在第十一星區的布奢太空港。」
布奢太空港是貨運港，根據《民用跳躍空間記錄手冊》記載，這個太空港附近就有個民用跳躍空間。
林江樾查詢了那個民用跳躍空間的坐標，道：「我們去這。」
賈伊道：「您是要進行非法躍遷嗎？」
林江樾道：「不，我們是進行合理的特殊躍遷。」
「請允許我提醒一下，您的飛船非法接近跳躍空間，很可能會被守護跳躍空間的巡航艦擊毀。」
林江樾道：「只要我們速度夠快，他們就追不上我們。等我們靠近跳躍空間，他們就不敢使用重型火力了。」
重型火力很可能會炸毀跳躍空間，並形成強大的能量沖擊，別說他的飛船，就連巡航艦都未必能逃過爆炸產生的能量沖擊，即使幸運地躲過了一劫，毀壞跳躍空間也是要上軍事法庭的。
賈伊道：「理論上是這樣沒錯，可這還是太危險了。」
林江樾強勢道：「只要有理論的存在，我就能做到理論的標準。」
林江樾快速設定航線，他只能「合理特殊」地躍遷至第二星域外圍。
從第二星域開始，民用跳躍空間的防禦力量就增加了三倍，不單單是靠速度快就能躲過的。
賈伊一看林江樾設定的航線，便道：「三十五次躍遷，我真的是處理器一黑，直接死機。」
林江樾吐槽道：「收起你沒用的AI幽默感。」
「那我說點有用的，我檢測到有戰鬥飛船向我們靠近。」賈伊將雷達檢測圖放了出來，「他們從貨運港的方向來的，是貨運港的守衛力量嗎？」
林江樾看著雷達圖里飛船擺出的陣形，堅定道：「不是，是追殺謝延的力量。」
林江樾沒有時間再優化航線，立刻駕駛飛船沖向最近的跳躍空間。
同時，巡航艦也發現有一艘飛船正在非法接近跳躍空間，便向林江樾發出警告。
林江樾不理會對方的警告，將航速提到最高，強行沖破前方包圍，進入了跳躍空間。
一旦進入跳躍空間，飛船四周的景色將變成扭曲的光點，這些光點五彩斑斕，飛速閃過飛船的舷窗。
林江樾感受到飛船躍遷產生的強勁推背感，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腦子里湧。
「警告，警告！您設定的躍遷次數過多，這將對您的身體造成損害。」
躍遷會對人體和精神造成強大的壓迫，這點對於哨兵來說更為明顯。
林江樾本來腦子都有點炸了，現在聽到賈伊的警告，只覺得腦袋更痛，他咬牙道：「能關掉你煩人的警告嗎？」
賈伊道：「很抱歉，我無法關掉警告功能。」
林江樾：「？」
賈伊道：「這是您父母設置的強制提醒功能，如果觸發該功能，他們還有句話轉達給您，「不愧是我們的孩子，兒子真勇」。」
林江樾：「……」
他父母怪幽默的，勇還是他們勇。
——
林江樾的飛船駕駛技術的確高超，可銀河帝國的巡航艦也不是吃素的。在他躍遷至第三星域附近時，飛船被巡航艦擊中，飛船失去動力後，宛如斷線的風箏孤零零地飄蕩在宇宙中。
他只能遺憾棄船，並讓賈伊控制了一艘路過的飛船，奪取了駕駛權。
這艘飛船只是普通的貨運飛船，沒有空間跳躍的能力。
賈伊慶幸道：「我終於不用再跳了，再跳我零件都要散了。」
林江樾的臉色也不是很好，多次躍遷讓他很想吐。
可原定計劃被打亂，他必須規劃接下來的路線，所以他強撐著開始思考。
現在他們必須降落在最近的太空港，再編個合法身份換乘公共飛船前往第一星域。
有賈伊在，編身份倒不難，只是一旦行程拉長，潛伏著的幕後黑手就更容易朝他和賈伊下手了。
即使已經預料到前方兇險，林江樾也只能去試試，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塞斯星，陸決派的人一直在追蹤林江樾的行動。
這一路，林江樾簡直是生死時速大逃亡，觀察官寫匯報寫到手都要斷掉。
在行動匯報中，林江樾搶了一艘貨運飛船成功降落在第三星域的太空港，一下飛船，他就在太空港遇到了伏擊。成功脫身後，林江樾買了兩張票，搭上了去第二星域的飛船，在這艘載有幾千名乘客的客運飛船上，林江樾又躲過了幾次驚險的暗殺。
等他到達第二星域後，他學聰明了，沒有再正面和敵人硬剛，而是選擇報警，他報警的行為搞得敵人也猝不及防，擔心身份泄露的敵人們也只能暫時撤回。
林江樾進入第二星域後，帝國的官方守衛力量越來越嚴，敵人可以對他出手的機會就越來越少。
陸決看了林江樾的各種騷操作，想笑之余又有點佩服這年輕哨兵。
「陛下。」觀察官再次在屋外等待召見。
陸決冷冷道：「進。」
觀察官恭敬地行了一個禮，道：「陛下，最新消息，林江樾在第二星域的納米亞太空港利用精神體攻擊了追捕他的三名哨兵和十五名普通人，這三名哨兵和十五名普通人全部陷入精神遊離狀態。之後林江樾搭乘編號為EC2789的客運飛船離開，目的地是第一星域的防禦空間站。」
陸決聞言，眸光微沈，再次確認道：「他是同時攻擊這十八人？」
觀察官小心翼翼地回答：「是的。」
陸決陷入沈思，林江樾總會讓他想起一個人，那個他以為他可以忘記卻怎麼也忘不掉的人。
「陛下？」
「出去吧。」陸決擡了擡手。
觀察官退出去後，屋內沈靜得可怕，陸決的臉色也陰沈沈的。
林江樾的行動速度快得出乎他意料，同時對方身為哨兵的精神力也強得出乎他意料。
陸決的手指輕輕在桌面敲了敲，沈思片刻後，他讓人將林江樾的行動報告轉給了謝延，並給謝延帶去了一句話。
「這小朋友挺拼，沒想到他真能闖到這。」
謝延翻閱著林江樾的行動報告，向來平靜無波的眸子里泛起一絲漣漪。
——
第一星域周邊一共有五百八十五個防禦空間站，所有進入第一星域的飛船和人員都必須經過防禦空間站的審查，它們就像最忠誠的衛士，守衛著第一星域的安全。
林江樾即使再勇也不敢拿腦袋去試第一星域防禦空間站的威力，同樣的，由於這里被守得像鐵桶一樣，追殺他的人也終於消停了。
沒有那些煩人的蒼蠅，林江樾輕松不少。
「也不知道一直跟在我們身後的人能不能從那些廢物嘴里查出點什麼。」林江樾不是傻子，他早就覺察出有另一股力量一直在暗中觀察他，還跟在他後面掃尾撿漏。
賈伊詢問道：「您為什麼不順便將第三方揪出來呢？」
「沒必要，中途他們有幾次機會可以對我下黑手，但都沒有動手，所以他們應該不是我們的敵人，可能是監視者……」林江樾眼見著行人通道閘口就在眼前，也不再把重點放在那些人身上，而是問道，「我們的通行證做得怎麼樣了？」
賈伊道：「我已經將您需要的身份信息發送到您的通訊手環里了。」
林江樾看了一眼他和賈伊的身份，納悶道：「我是家政師我能理解，你是哪門子育兒師？」
賈伊慈祥地看著林江樾：「我的確擁有豐富的育兒經驗。」
林江樾：「……」
我能活到現在，靠的是堅強和運氣！絕不是你扯淡的育兒經驗！
第一星域的防禦空間站雖然繁忙卻井然有序，每天在這里起降的飛船數以萬計。
一眼望過去，行人通道處的閘口多到望不到盡頭。
林江樾和賈伊一起排在了其中一處閘口前。
守衛審核著林江樾的通行證：「瑞莫茨星的家政師？」
林江樾自豪道：「是的，我非常擅長收拾垃圾。」
不管是撿廢品還是收拾「垃圾人」，他都是一流的。
根據《銀河帝國出入境管理》的規定，每個人的通行證上都會有該名人員的名字、年齡、性別、職業等基本信息，同時他們的航行時間也會記錄在通行證上。
守衛算是接受了林江樾的解釋，他繼續檢查著通行證上的時間：「你來自第九星域的第十二星區？」
林江樾唇角揚起，展現著自己親切友善的笑容：「是的。」
守衛又低頭檢查了一遍通行證，再看了一眼林江樾，隨後他朝旁邊的人示意了一下，瞬間，十道激光對準了林江樾的腦袋。
守衛嚴厲盤問道：「從第九星域到我們這最起碼也要一個月，你是怎麼在短短三天的時間里到達的？」
林江樾在心里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是他大意了，居然忘記把時間也改改。
守衛擡高了音調逼問道：「說！」
林江樾正想著該怎麼解釋才能避免被激光槍打成馬蜂窩。
同時，他身後的賈伊也進入了戒備狀態。
這時通行道的另一頭出現了兩個人，走在前面的那個人高高瘦瘦，戴著個眼鏡，腳步匆匆，神色有幾分急躁；他後面跟著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這男人身形高挑，步伐沈穩，一雙黑眸像是最沈靜的夜。
林江樾的目光越過前面那人，直勾勾落在了後面那人的身上。
「我是雷煦安，這是我和他們的通行證。」雷煦安將由陸決親自簽發的通行證遞給了守衛，守衛檢查確認無誤後，畢恭畢敬地點了點頭，然後給林江樾和賈伊放了行。
「你好，我是謝延的朋友。」雷煦安上下打量著林江樾，驚訝又佩服地說，「你居然真的來到了第一星域，歡迎你的到來。」
林江樾心不在焉地說了「你好，嗯嗯，謝謝」，雖然他在和雷煦安說話，但他的視線始終專注在那戴著面具的男人身上。
為了挽回林江樾的失禮，賈伊主動握住雷煦安的手，熱情道：「您好，我叫賈伊，非常高興認識您。」
雷煦安驚訝地說：「你是機器人？」
雖然賈伊的外表和人類無二，就連皮膚的觸感都一模一樣，但他沒有人類的體溫，所以人一旦接觸到他，立刻就能察覺出他的不同。
賈伊道：「是的。」
雷煦安被賈伊勾起了好奇心，一下也顧不上林江樾，他繞著賈伊轉：「你真是我見過最逼真的機器人了，你的皮膚是液態晶做成的嗎？也不完全像……」
賈伊自我介紹道：「準確地說，我的皮膚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分是液態晶。」
林江樾沒理會這兩人的「學術交流」，徑自向那沈默的男人走去。
男人抱臂倚著柱子，冷淡的目光落在林江樾身上，仿佛下落的雨滴，依然冰冰涼涼的，但似乎和往日又有點不同。
林江樾挑了挑眉問：「謝隊長，久別重逢，你不熱烈歡迎就算了，裝什麼酷？」
謝延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著林江樾。
林江樾道：「你既然能出來，怎麼不多走兩步去接我？害得我那麼狼狽。」
謝延淡淡道：「你不是等著人去救的小公主。」
林江樾嘿嘿笑了笑，揶揄道：「那是，我是來救小公主的勇士。」
末了，林江樾還要故意問謝延一句：「是吧？」
謝延：「。」
「你——」林江樾正要說話，笑吟吟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謝延右手的手環上時，他臉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
這種手環又稱電子手銬，里面裝了追蹤器，是專門用來監視犯人的，可現在它戴在了謝延手上。
震驚，窩火，憋屈等心情湧上林江樾的心頭，這一瞬間，剩下的調侃他一句都說不出來了，他楞怔了好一會兒，最終別過視線，不再去看謝延的手。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喧鬧聲。
林江樾順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居然是一群人正舉著橫幅在遊行。
「我們要公正，我們要正義，我們要求審判謝延！」
「抗議塞斯星司法不公！」
「屠夫不除，人神共憤！」
在「屠夫」的下方赫然掛著謝延的照片。
這些標語就像冰冷的水，將林江樾澆了個透心涼，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直躥了上來，林江樾眼里的震驚化為憤怒，他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卻被謝延拉住了手腕。
林江樾回過頭，對上謝延那雙平靜的黑眸，深不見底的眼瞳中仿佛空無一物。
從他手腕處傳來的觸感是熱的，但說話人的聲音卻是淡漠的。
「走。」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0章 兩人同居
那些遊行的人正好擋在通道口， 林江樾和謝延要進入飛船通行道，就必須經過那些人。
成功抵達第一星域的喜悅被這一樁樁事件沖淡，林江樾的精神體氣呼呼地跑了出來。讓謝延驚訝的是， 這次林江樾的精神體沒有再偽裝， 是它本來的模樣。
獅子貓蹲在地上，藍色的眼睛像是覆著一層冰，冷冷盯著那些人。
對方領頭的人感到一絲不明冷意，本能地縮了縮脖子。
獅子貓站了起來， 無聲無息地向那些人走去。
這時小黑龍出現，用尾巴溫柔地鉤住了生氣的獅子貓。
獅子貓擡起頭， 望著小黑龍， 又氣又急還很委屈地「喵」了一聲，毛茸茸的大尾巴煩躁地掃了掃。
謝延回頭看著林江樾，低聲提醒道：「別亂來。」
他話音一落地， 小黑龍就消失了。
林江樾察覺到周圍還有哨兵守衛， 當他的精神體出現時， 那些守衛都將目光聚在了他和謝延身上。
林江樾忽然意識到謝延這麼低調，甚至還要戴著面具出現，或許就是不想被那些人發現， 以至於又被人拿去做文章。
林江樾垂下眼簾， 難得忍耐一次，收回了自己的精神體。
同時一群持槍守衛整齊地跑了出來，將那些遊行的人團團圍住， 可他們不是來阻止這些人的，而是檢查對方的通行證以及這次遊行的手續。
周圍聚滿了看熱鬧的圍觀者、紅著脖子爭辯的憤怒示威者以及冷漠辦事的執法者， 一切都那麼喧鬧， 塵囂之外的是安靜地從這些人面前走過的林江樾和謝延。
林江樾順著謝延握著他手腕的手， 往上望去。
脊背挺得筆直的謝延就像一棵長在懸崖上的松樹，需要經得起風雪的打壓，也耐得住獨自佇立的寂寞。
他感覺謝延的發尾似乎比以前長了一點，遮掩住了後頸那一塊白皙的皮膚。
林江樾過於灼熱的目光換來謝延又一次回頭，這次他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帶著點困惑。
林江樾微微一笑，跨了一步跟上去與謝延並肩而行，用比較輕松的口吻道：「嘿，來的路上，我的飛船沒了，我好慘的……」
謝延眉目沈靜地看著他，一如既往地沈默。
林江樾賣完慘，奇怪地問：「你怎麼沒點表示？」
如果是以前的謝延，早就打斷他的話，給他結賬了，今天的謝延怎麼跟聽不懂似的？
於是林江樾又強調了一遍：「我的飛船沒了，最好的那艘徹底炸了，在宇宙里孤零零地飄蕩，這都是為了來找你……」
林江樾說著說著，聲音慢慢低了下來，他猶豫地問：「你該不會是沒錢了吧？」
「沒錢」兩個字，林江樾還說得挺小心翼翼。
謝延忽然笑了，這笑意雖然很淡，但他確實是笑了。
林江樾：「？」
他真不懂謝延的笑點在哪，這到底有什麼好笑的？沒錢很恐怖好嗎！謝延怎麼還笑得出來？
其實謝延只是很久沒聽到林江樾說話，現在感覺有點悅耳罷了。
這時雷煦安走了過來，正好聽到林江樾的擔憂，他哈哈哈笑道：「這世上誰都會沒錢，但謝延不會沒錢。飛船沒了沒關系，我們第一星域有的是飛船銷售店，甚至還有很多只能在第一星域買到的飛船，你讓謝延賠你一艘頂好的。」
「嗯。」謝延應承下來。
林江樾宰謝延從不手軟，他遺憾道：「早知道我開一艘，賈伊開一艘，弄兩艘飛船來讓那些家夥炸掉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得到兩艘頂好的飛船了。」
謝延：「。」
雷煦安撲哧一笑，他看謝延那無可奈何的模樣，感覺好朋友算是遇到能制他的人了。
林江樾、謝延和賈伊登上了雷煦安的飛船。作為雷特科技的創始人，雷煦安的飛船別具一格。
然而這次飛船達人林江樾首先去做的不是參觀飛船，而是追著謝延詢問內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會被抓？那些人又是怎麼被殺的？」
謝延擡了擡手，手環中投出一道全息投影。
關於此事的詳細記錄以文字和圖片的形式呈現在林江樾眼前。
返程的哨兵特別行動隊第一隊在行至第三星域時，那十三人的家族委托了一隊賞金獵人，帶著換船申請令聯系到謝延，要求將那十三人挪至他們的飛船，以便讓那十三人得到更好的照顧。
說是照顧，其實只是因為這些人早就受不了謝延飛船上的清苦，一有機會聯系到家人，馬上就哭嚎著讓家人想辦法，給他們換到更好的飛船上去享受罷了。
由於他們的換船申請的手續合法合規，謝延只能答應交接。
交接工作定在第三星域哈蘭帕星附近進行，恰好這時哈蘭帕星的衛星上出現群體哨兵暴走，引發騷亂。因為謝延的飛船正好在附近，他為了盡早解決騷亂，便派宋亦舟他們去支援，自己則帶著這十三人與交接飛船會合。
謝延完成交接離開對方飛船時，正好看到一艘陌生的飛船正緩緩接近交接飛船，但交接飛船與這艘飛船完成了正常對接，所以謝延並未多想。
可謝延在回程途中，收到宋亦舟的消息，在衛星上暴走的是五個紅色盔甲哨兵。
紅色盔甲的特征與林江樾之前在天空之塔遇到的哨兵特征相吻合。
謝延察覺出不對勁，他立刻返航回到接收張宇暄他們的飛船，卻發現這一船的人都被人使用精神力殺害了，只留下一個瘋瘋癲癲躲在駕駛位下的張宇暄。張宇暄一看到謝延就驚恐地叫著謝延的名字。
這時接到報警的哈蘭帕星巡航艦也趕到了，巡航人員登上船時，只見到謝延和瘋了的張宇暄。而接警記錄里記載著交接飛船上的人在報警時，明確提到了「謝延要殺人」，加上瘋了的張宇暄只會叫謝延的名字，謝延自然作為最大的嫌疑人被逮捕起來。
之後，巡航人員在謝延的飛船上搜出他與星際海盜組織「鳳凰」聯絡的秘錄，而且星際海盜組織的頭目稱呼他為「X先生」。
一時間，謝延從剿滅了星際海盜組織「鳳凰」並搗毀了布萊克黑市，不畏強權，押解十三名權貴回塞斯星的英雄，變成了為了掩蓋罪行，殺人滅口的嫌疑犯。
林江樾看完整件事的詳細過程，冷笑一聲：「這些家夥根本不明白，只有在你手上，他們才是最安全的，結果非要多此一舉，把自己的命給葬送了。」
旁邊的雷煦安道：「他們哪有那腦袋瓜去想那麼多啊，你不知道這幾個人死了，塞斯星上鬧出多大的動靜……」
雷煦安故作神秘地向林江樾和賈伊科普著塞斯星的八卦，可林江樾沒有聽進去，他的視線落在了謝延身上。
謝延神情淡然地倚在舷窗邊，凝望著窗外漆黑的宇宙。他自始至終都態度冷淡，好像這件事與他無關一樣。
林江樾向謝延走去：「這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圈套。」
謝延道：「是。」
林江樾道：「在你的飛船上，幕後之人無法下手，所以他在背後說動了那些家族，讓他們申請換船。」
「這人能和這十三人的家族接觸，還能勸動他們，又對你的行程那麼了解，那嫌疑範圍應該很小，你是不是有點頭緒了？」
謝延收回視線，看向林江樾：「歇頓·愛德華。」
林江樾聞言，仔細回憶道：「這麼一說，我想起一件事。之前我在天空之塔見到的那個「X先生」，他的身形和歇頓·愛德華倒是對得上，歇頓那時也恰好在第十二星區，的確有機會和伯得見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是你的老師？」
謝延平靜應道：「嗯。」
林江樾評價道：「你這老師挺狠心啊。」
「在塞斯星，狠心的不止他。」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既然有了懷疑對象，那我們把這家夥抓來對峙？還是去交接飛船上看看，說不定會找到點新線索？或者——」林江樾語速飛快地籌劃著後面的行動。
「回家。」
「啊？」林江樾以為自己聽錯了。
謝延「貼心」地補充道：「休息。」
這一路上，林江樾的確沒有好好休息過，可他怎麼也沒想到身處風暴中心的謝延居然一點不急：「你還想著休息？」
謝延道：「是你要休息。」
林江樾：「……」
賈伊一邊聽雷煦安的科普，一邊還有閒心管閒事，他插嘴道：「我覺得謝先生說得沒錯，您的確需要休息。」
——
他們的飛船大約飛行了半天後，那顆曾經無法觸及的塞斯星出現在林江樾眼前。這顆星球要比他想象中的更為繁華，而作為權力中心的天樞區更是讓林江樾大開眼界。
形形色色的飛車有秩序地在空中穿梭，這些飛車的車軲轆估計都比第十二星區的整架飛車值錢，還有街邊負責清掃的機器人，它們的外殼都比瑞莫茨星的街道幹凈。
林江樾回的是謝延的家——位於天樞區一環，可以鬧中取靜，又能在靜中享受繁華的豪宅。
豪宅位於大樓的一百八十九層，面積有三百多平米，謝延這種凡事從簡的人，家里根本不會有過多的裝飾。
所以那麼大面積的家顯得空蕩蕩的，林江樾覺得自己在里面簡直可以開飛車。
他們一進門，家居智能機器人就愉悅地說：「歡迎回家，我已經為您將室內溫度調至27℃，濕度調至25%，請問今天還需要像昨天一樣，為您準備一杯咖啡嗎？」
謝延道：「兩杯。」
林江樾聽出不對勁來，他問道：「你坐牢是在家里坐？」
謝延極其淡定：「是。」
「呃……」林江樾曾以為，可憐兮兮的謝延正可憐兮兮地住在監獄里，挨著冷，吃著苦，受著餓，無聊的時候只能看著小窗戶外的星星發呆，結果謝延只是舒服地在家里坐牢？
謝延解釋道：「我是嫌疑人，可以申請監視居住。」
林江樾：「哦……」
謝延問：「你很失望？」
林江樾一點不掩飾他想看謝延笑話的心情：「差不多吧，嘿，你都想著幫我準備咖啡了，那是不是也準備了我的房間？」
謝延用眼神示意林江樾跟著自己，至於賈伊則幫著家居智能機器人一起準備咖啡去了。謝延離開時看了賈伊一眼。
林江樾安慰道：「放心，賈伊和每個機器人都能好好相處。走吧走吧，去看我的房間。」
林江樾已經有點迫不及待了。
謝延幫林江樾安排的房間很寬敞，里面所有的用品都是新買的，這間房最舒服的便是有一個大陽台。
林江樾站在門口好奇地往里看了看，床單和枕頭的顏色都和他家里用的一模一樣，這讓他感到無比親切。
林江樾滿足了好奇心，又回過頭詢問謝延：「你的房間在哪？我也想看看。」
然而謝延沒有回答他，只是將他推進房里。
林江樾故意嚷嚷道：「謝隊長，你這人怎麼那麼心急呢？真是一點情趣都沒有，有些事要慢慢來……」
林江樾越說越過火，然而謝延只是微微皺了皺眉。
就在這時，林江樾忽然沒聲了，他的視線落在窗台上的一株小草上。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送你的那棵草？」
謝延「嗯」了一聲，遺憾道：「種不好。」
林江樾笑道：「當然種不好，這小草在我們那就是隨便長在窗頭和石縫里的野草，你給它準備這麼精致的土壤，它肯定水土不服。」
謝延了然：「原來如此。」
林江樾又道：「要是我的飛船還在的話，我從我飛船上掃點塵土都比你們這的土好。」
「不用。」謝延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小盒子，盒子里盛著他從第十二星區帶回來的土，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將小草挪到小盒子里。
謝延眼睫微垂，在眼瞼下拓下一小片陰影。他專注地盯著手里的小草，每個動作都十分輕柔。
林江樾將謝延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看一個男人換土看得這麼津津有味。
屋內的氣氛靜謐溫馨，這氛圍讓林江樾覺得有些困了。
此時謝延的通訊手環振了振，他掃了一眼上面的信息，淡淡道：「陛下要見你。」
林江樾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現在？」
謝延道：「我跟他說明天。」
林江樾哈欠只打了一半，整個人都楞住了，謝延讓皇帝等著？
林江樾差點大笑出聲：「行啊，謝隊長，你可真猖狂。」
謝延道：「明天見到陛下，無論他安排你做什麼事，你都可以拒絕。」
林江樾用腳指頭猜也猜得到陸決召見他的大概目的，然而謝延卻想讓他拒絕。
林江樾的身體往旁邊倒了倒，斜斜倚著墻壁，慢條斯理地問：「然後呢？」
謝延淡淡道：「回去。」
林江樾：「？」
林江樾挑了挑眉：「就這樣回去？謝延，你以為我大老遠跑過來，是為了玩？」
謝延冷薄的嘴唇翕動，正想說話……
林江樾忽然擡起手，重重搭在了謝延的肩膀上，這一舉動阻止了謝延說話。
接著，林江樾的另一只手扶在謝延的腰側，然後將謝延往外推了推，自動感應門打開，塞斯星的風呼呼灌入室內，窗簾隨風而動。
謝延一路往後退，直至林江樾將他按在陽台邊緣。
謝延的後腰抵在石台上，身後是城市迷離的五色霓光，飛車在空中自由穿梭，遠處大樓映著海浪的全息投影，自由的鯤從海中一躍而起，海浪翻湧，波瀾壯闊。
林江樾輕快一笑，傾身壓向謝延，溫熱的氣息湊到他耳邊。
柔和的月色中，璀璨的星光下，向來平靜無波的心里，響起林江樾帶著輕盈笑意的聲音。
「你應該說，「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作者有話說：
我果然還是擅長兩人相處的甜蜜戲碼，後面要寫一些老元帥、歇頓和皇帝他們了，簡直頭禿，我打個預防針，作者很菜——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1章 精神融合
林江樾察覺到謝延在掙紮， 所以他加重了手上控制的力道，上揚的眉毛里帶著絲絲得意，不知道為什麼， 他十分喜歡這種壓制謝延的感覺。
不過林江樾還沒得意夠一秒， 就感覺到一股浩瀚的精神力如同海水一般裹住了自己。
他清楚，謝延開始反擊了。
林江樾眼里的笑意不減，對於謝延的反擊，他有點期待和興奮。
林江樾凝聚著自己的精神力去抵擋， 可輕柔的海水輕而易舉地穿過了他築起的防禦。
林江樾眼里露出一絲驚訝，他發現他沒有再像以前那般抵觸謝延精神力的侵襲， 甚至開始不由自主地接受。
風夾雜著海水潮濕的氣味以及輕淺的香味， 如同熱浪席般卷著林江樾。
頂級哨兵的精神力與頂級向導的精神力產生了共鳴。
默契的精神力融合讓林江樾感覺自己的精神海與身體都得到了愜意的滋養。
他像一只被摸得很舒服的大貓，情不自禁地瞇起了眼，全身都放松下來。
就在林江樾麻痹大意的這一瞬， 形勢馬上反轉， 林江樾的手腕被謝延握住， 然後整個人被反扣在冰涼的石台上。
林江樾的左手被扣在腰後，右手則被謝延死死按著。
林江樾：「……」
從天堂到凡間只需半秒，林江樾的胸口貼著有點粗糙的石面， 嘴里輕哼道：「誒誒， 你輕點，我手疼！」
「肩膀也疼！」林江樾裝模作樣地喊道。
身後的人似乎並未因林江樾喊疼而產生半分憐憫，就連說話的聲音都依然淡漠。
「疼可以讓你記憶深刻點。」
林江樾感覺謝延壓了上來， 幾乎是以整個身體的力量在桎梏他。
然而他哪是那麼輕易認輸的人，他曲起腿準備偷襲謝延， 但他的腿被謝延格擋住， 還被強行往外撇了撇， 謝延幾乎是嵌進了他兩條腿之間。
不知為何，林江樾居然感覺石台突然變得更冰冷更粗糙了，他瑟縮了一下，沒有再輕舉妄動。
謝延的精神力繼續繾綣地纏繞上來，這次林江樾憋著一股氣和謝延鬥爭。
林江樾畢竟是頂級哨兵，他真有心抵抗，謝延一時半會兒也沒有辦法找到突破口。
兩人的精神力既在融合又在抵觸，十分膠著。
謝延微皺著眉頭，唇線緊繃，他在林江樾耳邊輕聲道：「讓我進去。」
謝延的嗓音有點啞，像是柳葉條掃過林江樾的心頭，讓他的身體一陣酥麻。
林江樾微微一楞，原本築起的城墻瞬間崩潰。
海水湧入林江樾的意識海，與林江樾的世界融合在一起。
過了不知道多久，謝延冷淡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的精神圖景比上次健康。」
謝延平靜的語氣就好像他只是在履行向導的職責，盡心盡力地幫問題哨兵做疏導。
健康？我讓你進來，你就這麼一句狗屁評價？
林江樾的精神圖景里突然跳出一只巨大的白色獅子貓，朝著海浪里的黑龍就是一爪子過去。
黑龍和海水跑得很快，一下就撤出了他的精神圖景。
「健康，當然健康了，我不做偽裝了，還天天都放那家夥出來曬太陽。」林江樾哼道，「不過謝隊長，哪有向導把人按在陽台上做精神梳理的？」
謝延沒有動。
林江樾想了想，放軟了語氣道：「謝隊長，我冷。」
謝延家陽台的欄桿是石材質地，的確很冷，甚至還有點粗糙。
林江樾的身體貼在石台上，隔著衣服他都能清晰感受到石台表面的顆粒感，這顆粒感正一點點摩擦著他的皮膚，折磨著他的神經。
可這會兒林江樾明明放軟了態度，卻似乎沒有得到很好的效果。
在謝延的調控下，哨兵的五感越來越敏銳。
他感覺到謝延溫熱的身體正緊緊貼著他的後背，那里變得滾燙起來，仿佛燃起了一簇簇火，他的皮膚似乎變薄變脆弱了，握著他手腕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原來的手腕處赫然有一圈紅色的指痕。
林江樾感覺謝延的手覆蓋在了他的手背上，來自對方指腹的摩擦讓他本能地輕喘了一聲，意識到方才那一聲有多曖昧的林江樾心跳快了起來。
禁錮在他身後的力量忽然松開了。
風吹在林江樾的後背上，帶走了殘留的余溫，他忽然覺得更冷了。
他回過頭，看見謝延正低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
哇，明明剛才落下風的是他，怎麼謝延反而一臉輸了的震驚模樣。
夜色更深了，城市中閃爍的霓光逐漸淡了下去，就連空中穿梭的飛車也越來越少，繁華的城市正逐漸沈睡。
林江樾的心跳跟隨夜色慢慢靜了下來，他轉動著手腕，往後一靠，雙手的手肘撐著石台，向天上望了望，呢喃道：「塞斯星的夜空……」
林江樾的視線慢慢像流星慢慢落在謝延身上：「真美。」
謝延擡起眼睫看向他，對上那雙漆黑的眼睛後，林江樾欲蓋彌彰地轉過身去：「塞斯星的景色也很美。」
謝延走上前，站在林江樾身邊與他一起眺望著這座城市。
謝延注視著夜幕中的城市：「好像是的。」
林江樾疑惑地問：「好像？」
謝延道：「第一次欣賞。」
林江樾覺得簡直離譜，不過他想想以謝延的性格，這好像也不離譜。
「這麼說，能和你一起欣賞風景，是我的榮幸啰？」林江樾伸手想去攬謝延的肩。
謝延擡起一只手擋住林江樾，淡漠地說：「老實點。」
謝延的冷漠和警告可嚇不到林江樾，林江樾嘿嘿一笑，反手一轉將他的手壓了下去，然後幹脆整個人倚在謝延身上。
得逞的林江樾擡起眼簾望著謝延，滿臉得意和挑釁：「有本事你再調高我身體的敏感度，我不保證這次會發生什麼。」
謝延看著眼前人明媚的神采，他的眸色似乎深了些。
林江樾注視著謝延，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並無意識地舔了舔嘴唇。
風吹動窗簾，溫柔的月色照在兩人的臉上，泛著柔和的光。
這時臥室里傳來賈伊不合適宜的聲音：「請問我們可以送咖啡了嗎？這咖啡再不喝，就要錯過最佳的品嘗溫度了。」
林江樾像被謝延刺到了一樣，突然彈了彈，他撤開身回頭看著屋里的賈伊和家居機器人，它們十分敬業地一手端著咖啡，一手端著牛奶。
林江樾對上賈伊面帶微笑的眼神，莫名其妙的有點心虛，就好像早戀被父母抓到的孩子一樣。
——
林江樾喝完咖啡就休息了，不過他在床上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只能歸結於謝延的咖啡太猛了，早知道不喝了。
後來他躺著躺著又覺得有點熱，他實在覺得煩，幹脆起來做了兩百個仰臥起坐才上床睡覺。
這種身體疲倦法很管用，林江樾再次上床睡覺時終於睡得著了。
作者有話說：
誰說我們謝隊不能幹！
今天我掉血BUFF中，太痛了，痛的都吐了，腦子也嗡嗡的，掏出一盒布洛芬，它還過期了！本來還想一口氣寫到見皇帝，走劇情的，但寫不了太多，先這樣吧。
第72章 醒不了了
第二天， 林江樾和獅子貓一起沒精打采地出現在臥室門口，獅子貓還半貼著林江樾的腿，一副沒睡夠的模樣。
賈伊準時出現， 禮貌地打招呼道：「早上好。」
林江樾抓了抓亂卷起來的頭發， 含糊地應了一聲「早」。
獅子貓也瞇著眼「喵嗚」了一聲，然後繼續用腦袋貼著林江樾，將他當枕頭。
賈伊道：「您昨晚的睡眠時間不足五個小時。是否需要我為您高歌一曲，提提神？」
林江樾雖然精神萎靡， 但警惕心還是夠的，他馬上道：「不用。」
賈伊不死心地問：「那是否需要我為您高歌一曲， 當助助興？」
林江樾堅決拒絕道：「真不用！」
賈伊遺憾地戳了戳手指：「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為您高歌一曲。」
「希望沒有那一天。」林江樾無情地斷了賈伊的念想， 然後轉移話題，「謝延呢？」
「謝先生剛回來，現在正在為您準備早餐， 他的廚藝看上去還不錯。」
林江樾挑了挑眉， 這一大早的， 謝延還能去哪？
後面又聽到謝延在做早餐，他眼睛一亮，關注焦點馬上轉移， 就連他的獅子貓都好奇地歪著腦袋， 搖了搖尾巴。
「做早餐？哈哈，我要去看看我們謝隊長怎麼個賢惠法。」林江樾來了精神和興趣。
林江樾好奇地往廚房走去，隔著玻璃門， 他看到蒸騰的熱氣和微熹的光線中，謝延被光照得透亮發光又帶著點朦朧感， 鍋子里的食物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香味輕盈地浮動在空氣中， 滿是溫馨的味道。
林江樾看了好一會兒，才推開玻璃門打破了這寧靜，同時香氣撲面而來，讓人聞了都感到餓。
他倚著門框，笑著揶揄道：「我還以為你會請我喝營養液呢。」
他開口嘲諷時，獅子貓已經高興地走過去貼貼謝延了。
謝延擡頭看了林江樾一眼，然後彎腰揉了揉獅子貓的腦袋。
哨兵願意將精神體放出來，一是為了巡邏領地，二是為了放松，看獅子貓的狀態就知道，它是出來放松的，這說明林江樾在這里很有安全感。
果不其然，獅子貓繞著謝延轉了幾圈就跑去外面的沙發上，仰著毛茸茸的肚子曬太陽補覺了。
謝延也沒攔著它，而是直起腰問它的主人：「你想喝營養液？」
林江樾被反將一軍，也不惱火，而是打蛇上棍地說：「我想不想不重要，到我知道謝隊長是舍不得讓我喝那鬼玩意的。」
謝延不置可否，而是問道：「你為什麼不願意讓賈伊唱歌？」
「你耳朵這麼靈？這都能聽到？」林江樾回頭看了看，確定賈伊不在身後，才小聲吐槽道：「賈伊唱歌和他做飯一樣，要命。」
賈伊神出鬼沒地站在廚房門口，直言不諱地說：「我聽到了。」
林江樾嘴硬道：「聽到了又怎麼樣？」
賈伊道：「我只是覺得您的形容稍微誇張了一點。」
林江樾狡辯道：「那是藝術，說話總需要一點藝術加工的。」
賈伊不認同道：「人類將藝術用在說話上是錯誤的行為。」
林江樾和賈伊你一言我一語，爭的很來勁，也為謝延向來清冷的家里增添了幾分熱鬧。
林江樾趕賈伊出去：「你哪那麼多廢話，去外面曬太陽。」
賈伊神秘一笑，他這笑的樣子是學林江樾的，有點沒學好，所以並不神秘而是充滿詭秘：「那我不耽誤二位相處了。」
林江樾：「……」
待賈伊離開後，林江樾深吸一口氣道：「這家夥有時聰明起來不像個AI。」
謝延將早餐放進碟子里，遞給林江樾。
他倆都不是講究人，謝延是因為長年在外執行任務，早就習慣了不講究，林江樾是整天懶洋洋的，壓根不講究。
所以他倆端著盤子，靠著廚房的台面，一邊吃早餐一邊聊著賈伊。
謝延淡淡道：「賈伊比我見過的任何AI都聰明。」
在第十二星區的時候，謝延就發現了賈伊不同尋常，可顧慮到這涉及林江樾的身世和隱私。
所以他一直未挑明，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林江樾來到了第一星域，有些事還是敞開說比較好。
林江樾不傻，聽得出謝延話里的意思，既然賈伊一點都不普通，那將賈伊送給他的父母更不普通，說不定他的身世還牽扯出許多新問題。
林江樾坦誠道：「其實我這次來也想順便查查我父母的事。」
謝延停下吃早餐的動作，靜靜看著林江樾。
「我決定來第一星域後，賈伊給我播放了一段我父親的留言，所以我想無論是我父母還是賈伊，或許都來自第一星域……」林江樾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盤子底部，試探性地問道，「我想解決你的事情後，還能在你這借住一段時間。」
「可以。」
「謝隊長，你可真是個爽快人！」
謝延建議道：「你可以讓賈伊跟著雷煦安，他或許可以從賈伊的制造材料上找到線索。」
「算了，別想了，從賈伊身上撬不出線索，不過我倒是可以讓賈伊跟著雷煦安學習一下，順便讓他研究一下買什麼飛船。」林江樾美滋滋地盤算著。
晨光中，他打著小算盤的模樣落在謝延眼里也格外明亮耀眼。
林江樾就是這樣，無論遇到什麼麻煩，他都很樂觀。
——
林江樾和謝延吃完早餐，便一起乘坐飛車前往天樞區那棟最高的大樓。
那棟高聳入雲的大樓，其名為雲景樓，是塞斯星的權力中心，也是陸決的住處。
遠遠看去，雲景樓最惹人矚目的便是它的空中瀑布，陸決約他們見面的地點便在那。
從空中瀑布往上，都是陸決的私人領地。
謝延開著飛車，朝空中瀑布台飛去。
路上，他們接到了來自M19星的通訊連接，接通後，全息投影那頭出現了白歌的臉。
白歌一看到林江樾和謝延，便開心道：「真高興看到你倆在一起。」
這話其實有歧義，但林江樾是任何話都能接，他笑瞇瞇地開著玩笑：「謝延還沒答應呢。」
白歌本來沒那意思，但現在他被林江樾搞糊塗了，以為這兩人有點那意思：「啊？你們……」
林江樾接話道：「啊，對，我們……」
謝延把林江樾推出通話鏡頭，淡漠道：「說正事。」
謝延想把手收回來，卻發現林江樾緊緊拉住了他的手，不讓他動半分，他看了過去，只見林江樾笑吟吟的，一臉嘚瑟。
那頭的白歌如夢初醒，拍了拍腦袋道：「哦，對！是這樣的，之前林江樾離開的時候不是讓我把殘屍的基因和馬庫·愛德華做對比嗎？對上了，那屍塊就是他的。」
「可是我們找遍了洞里也沒找到其他哨兵的屍塊，別說屍塊了，就連肉渣都沒有，全被吃得幹幹凈凈，這不是很奇怪嗎？」
林江樾抱著謝延的手，擠進鏡頭道：「這說明馬庫·愛德華真的不好吃。」
「其實可能還真是這樣。」白歌拿出一份檢測報告道，「我分析了馬庫·愛德華的屍體，發現他的屍體體內殘留了和第三層礦洞紅色礦石一樣的物質，他或許早就接觸過這種物質了。」
林江樾和謝延相視一眼。
白歌繼續道：「還有我在第三層礦洞發現的實驗室，雖然早就被廢棄，但從這里的布局和被遺棄的器皿來看，我大致能推斷出，他們是在做……人體實驗。」
林江樾和謝延經歷過那麼多事，如今聽了白歌的猜測，倒不感到意外，他們只擔心幕後主使有更大的陰謀。
「這次最重要的發現就是這兩點了，所以我馬上聯系你倆，告訴你們一聲，進一步的補充報告我寫完後再交上去。」
「多謝。」謝延提醒道，「注意安全。」
白歌甜蜜地說：「放心，萊博會保護我的。」
雙方結束通訊，謝延感覺自己手腕上的監視手銬動了動，他看向還抱著他手的林江樾。
林江樾皺著眉，嫌棄地說：「它不應該在你手腕上。」
謝延淡淡道：「無礙。」
謝延還是那般雲淡風輕的態度，這讓林江樾越發想看到謝延失態的樣子。
林江樾望著謝延，他感覺自己的心跳的有點快，那句他還未說出口的話在他心口跳得厲害——謝隊長，我也會保護你的。
林江樾張了張嘴唇，正想說話，卻聽謝延忽然道：「到了。」
「哦。」林江樾訕訕地摸摸臉，他松開了謝延的手，然後把話暫時憋了回去。
謝延誤以為他緊張和不安，便安慰道：「別擔心。」
——
林江樾原以為銀河帝國的最高統治者應該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那才像個皇帝。
不過等他見到對方時，卻看到對方正親自蹲在水池邊撈魚。
這和他想象中皇帝的模樣大相徑庭。
「你們來了？」陸決朝兩人招了招手，親切地說，「來看看，想要哪條魚，我撈上來來，咱們中午吃。」
林江樾：「……」
謝延也沒給陸決面子，直接拒絕道：「我們不吃。」
林江樾一聽，有點急了，我還沒表態呢，你怎麼幫我拒絕了？
然後他就聽到謝延小聲地說：「不好吃。」
林江樾馬上不吱聲了，也不饞那肥肥的魚了。
陸決見兩人都沒興趣吃魚，只能作罷。
他笑瞇瞇地拍拍手，站起身，在轉身的一瞬，他臉上親切的笑意就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厲，他銳利的雙眸上下打量著林江樾。
這一次對視，林江樾感受到了很強烈的威壓感，不過他能確定陸決的審視並無惡意。
當陸決的視線落在林江樾腰上的槍時，眼底劃過一絲驚訝，他甚至轉開視線看了旁邊的謝延一眼。
林江樾下意識地摸了摸那把槍，難道謝延送他槍，這皇帝老爹吃醋生氣了？
陸決示意兩人坐下，道：「我們長話短說吧。」
看樣子陸決不打算追問槍的事。
林江樾倒也不在意，反正槍是謝延送的，又不是他槍的，陸決真生氣了，把謝延推出去好了，現在陸決讓他坐，他就坐了，他見謝延還站在那，便拉著謝延一起坐下。
謝延沒有拒絕，順勢坐下。
陸決可沒放過他倆之間這個小動作，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謝延一眼。
三人面前的桌子上擺著一些小點心，都是林江樾沒見過的，他又聽到陸決說：「你們過來的早，吃了嗎？沒吃的話，吃點？」
林江樾一聽，那他就不客氣了，說了句「謝謝」就開吃，一點沒跟陸決客氣。
林江樾這吃吃喝喝的放松模樣，簡直比謝延還放松，讓外人看了，還真一下分不清誰才是陸決的樣子。
陸決反倒挺喜歡林江樾這樣子，但凡長大後的謝延有林江樾三分活潑，他也滿意了。
「我相信謝延該說的也都跟你說了，目前整件事最大的嫌疑對象就是歇頓·愛德華，而他背後或許是邁倫·愛德華老元帥，也或許……還有其他人。」
「這就需要你和謝延繼續調查了。無論是誰，我相信既然你可以單槍匹馬來塞斯星，自然也能順利找到他們的老巢，關於他們的老巢和實驗室，我這有點線索，如果……」陸決看了謝延一眼，才繼續道，「如果你願意幫忙，我便告訴你，如果你不願意，你就走吧。」
林江樾可沒錯過陸決看謝延的那一眼，他轉過頭去瞪謝延，謝延也轉過頭，望向另一個方向。
林江樾「嘖」了一聲道：「接這活兒也沒問題，不過我想問，為什麼找我？您手下應該也有很多厲害的哨兵吧？」
陸決道：「因為你是局外人。」
陸決走到空中瀑布台邊緣，俯視著整個天樞區：「整個塞斯星，無論是我對那些家夥，還是那些家夥對我，都無比了解，交起手來甚至沒有一點驚喜。可你不一樣，你不僅強，還來自遙遠的M19星，沒有人了解你。」
「所以你是最好的助力。」
林江樾嘚瑟道：「聽上去好像真是那麼回事。」
林江樾微笑著剛想比個點鈔的動作，但想著面前這人畢竟皇帝，他還是要收斂點，於是他又收回手，規矩道：「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討論一下雇傭金？」
陸決：「？」
皇帝第一次遇到有人跟他談錢。
林江樾大方道：「鑒於是第一次合作，您還是謝延的養父，我可以算便宜點，就當交個朋友。」
「蛤？？」陸決看向謝延，難以置信地無聲詢問，他這是在跟我要錢？
謝延點頭道：「要給錢的。」
陸決：「……」
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兒。
在謝延的「幫助」下，林江樾順利和陸決談好價碼，定金一秒到賬，他看著通訊手環里的余額，心里美滋滋。
不管怎麼樣，至少陸決付錢和謝延一樣爽快。
只要付錢爽快，就是好人。
林江樾心情愉悅地擡起頭，正好看到謝延居住的那棟樓，他忽然生出了點雄心壯志。
於是用手肘撞了撞謝延的胳膊，擡了擡下巴指著那棟豪華大樓，問道：「如果我想在你那棟樓買間房子，我還差多少錢？」
謝延拍了拍林江樾的頭：「醒醒。」
林江樾深受打擊，直接用腦袋撞了撞謝延的手，氣道：「醒不了了！」
陸決看著謝延和林江樾並肩站在那，美好的晨光灑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他心神一陣恍惚，就好像透過他們看到了過往，那時也有一個人陪著他站在同樣的位置。
陸決向眼前的兩道身影走了過去，那兩道身影同時轉過身看向他。
他看著眼前的林江樾和謝延，忽然醒了。
陸決道：「謝延，我還有話跟你說。」
林江樾拍拍謝延的肩膀道：「我去飛車上等你。」
話是這麼說，可等林江樾出去後，他才想起他沒有啟動器，無法啟動飛車，只能百無聊賴地繞著謝延的飛車轉，研究著飛車的外部構造。
不一會兒，謝延就出來了，他立刻朝謝延招招手，問道：「嘿，回去能由我開車嗎？」
謝延走到林江樾面前，黑沈沈的目光注視著林江樾。
林江樾察覺出謝延有點不對勁，疑惑地問：「怎麼了？」
謝延看了林江樾半晌，忽然環住了林江樾的腰，輕輕抱住了他，然後將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這可把林江樾驚到了，他有點手足無措地拍著謝延的後背。
作者有話說：
林江樾：皇帝找我辦事也要收費，童叟無欺；
微博ID：小漫努力日更中；
如果以後還有被哢嚓，我就改到那邊去，因為有時感覺有些詞語改了，沒味道。
第73章 嗯嗯喵喵
林江樾原以為看到謝延失態， 他會幸災樂禍，然後再看戲似的調侃幾句，可等真的到了這刻， 他發現自己反而是擔憂和無措更多點。
林江樾擔心得就連獅子貓都鉆了出來， 大貓貓趴在林江樾背後，伸長了毛茸茸的身體，試圖用爪子去拍拍情緒低落的謝延，想要安慰他。
謝延看著獅子貓那藍汪汪的眼睛， 腦海里不斷回響著方才陸決跟他說的話。
「你母親當年有一位摯交，她是科學研究院基因生物室的高級研究員， 叫蘇清悅， 當年你母親應該就是委托她幫忙調查「病毒」樣本，在你父母出事後，她和她的丈夫也出事了。」
「她的丈夫叫林恒， 是AI領域頂尖專家， 他們去世時有一個一歲的孩子， 林恒特意將這個孩子的全部信息抹掉了，甚至連一家三口的合影也抹掉了……可他們夫妻的信息還在。」
陸決話音一落，一張蘇清悅和林恒夫妻的照片出現在謝延眼前。
照片里的夫妻幸福地依偎在一起， 蘇清悅有一雙漂亮的藍眼睛， 眉眼與林江樾有幾分相似，而林恒笑起來時，在氣質和神態上也和林江樾十分像。
謝延看著這張照片， 慢慢握緊了拳頭，他的指關節比他的臉色還要蒼白。
如果說林江樾真是蘇清悅和林恒的孩子， 那林江樾可能是受謝延父母牽連才成為孤兒的。
「當然僅靠照片和年齡來推測林江樾的身世， 還是太武斷了， 最好的確定方法是檢測比對DNA。」陸決拍了拍謝延的肩膀，「雖然現在還沒有最終定論，但你們馬上要一起執行任務，這件事是埋在你倆之間隨時會爆炸的隱形炸彈，我將這些告訴你，是希望你心里有個準備。」
謝延垂下眼睫，掩飾著眼眸里湧動的晦暗情緒。
——
「謝延？咳，你還要抱多久？」
一道清朗的聲音將謝延從晦暗的回憶中拉回現實世界。
回過神的謝延身體微微一僵，但依然沒有放開，似乎十分眷念林江樾的氣息。
倒也不是林江樾不讓謝延抱，而是當謝延這麼抱著他的時候，他發現兩人之間那一點點身高差忽然變得過於明顯，現在完全是他被謝延抱在懷里，而不是他抱著謝延。
好勝心和自尊心都很強的林江樾有點小小的不服氣，他想象中應該是他霸氣地抱著謝延。
過了片刻，謝延放開了林江樾，獅子貓迅速「哼哼嗯嗯喵喵」著跳到了謝延身上，占據了他的懷抱，然後用腦袋去頂謝延的手。
林江樾拍了拍不安分的貓腦袋，奇怪地問：「你們聊了點什麼？怎麼你一出來情緒就很不對勁？」
謝延還是一如既往地沈默，他雖然不說話，但摸貓的動作可沒停。
他越是這樣沈默，林江樾越是好奇，同時在他內心也浮起了一絲不安。
林江樾抿了抿嘴唇，又叫了一聲：「謝延？」
「喂，別摸貓了，回答我。」林江樾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謝延停下摸貓腦袋的手，擡起眼簾看著林江樾。
謝延無意對林江樾隱瞞任何事，尤其這件事還涉及林江樾的父母，他更不能故意隱瞞。
可一來他還沒想好該如何向林江樾說明這件事，二來林江樾究竟是不是林恒和蘇清悅的孩子還需要進行進一步的DNA確認，所以現下似乎不是談這事的好時機。
就在謝延猶豫之時，他的通訊手環振了振，是科米爾發來的消息。
林江樾見謝延臉色沈了沈：「又出什麼事了？」
謝延皺眉道：「亞沙納爾星、北爾曼堡星和波不山星接連出現動亂，宋亦舟他們失蹤了。」
林江樾楞了楞：「我沒記錯的話，我們的目標地就在這幾個星球附近？」
「是。」謝延快步登上飛車，「走。」
林江樾也不敢再耽擱，迅速跳上飛車。他剛坐定，飛車就如同離弦的箭一樣飛了出去。
林江樾安慰道：「你別太擔心，宋亦舟他們都是很厲害的哨兵，相信他們能保護好自己。」
謝延點了點頭，他相信每個下屬的能力。
林江樾又道：「再說現在我們去了，肯定能救出他們。」
「我們？」
「對啊，不然呢？不是我們還能是「誰們」？」林江樾嘿了一聲，道，「謝隊長你還想找哪個哨兵跟你去？我可是皇帝認證過能力，還花錢請來的哦-你現在能依靠和信任的哨兵只有我了吧？」
謝延看了一眼得意揚揚的林江樾，啞聲道：「希望。」
「什麼？！」林江樾像他的獅子貓一樣奓毛了，他伸手想去摸摸看謝延有沒有心，他都不遠萬里跑到塞斯星來了，還懷疑他的能力？
林江樾氣急敗壞地問：「你是覺得我沒能力，還是覺得——」
謝延輕聲解釋道：「希望我們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如今的謝延心里有了一根拔不掉也咽不下的刺。
林江樾怔了怔，伸出去的手立刻掉轉了一個方向，訕訕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啊，我還以為你是質疑我的能力，只能祈禱，「希望」我能幫上忙呢。」
林江樾嘀咕道：「你這家夥說話能不能別大喘氣？一次說完不好嗎？」
林江樾抱怨完，又往椅背上一靠：「唉，我原來還想在塞斯星上快樂幾天，沒想到馬上又要去執行任務了，我真是勞碌命。等這趟我們救回你的手下，處理完你的冤情，我一定要好好逛逛塞斯星，你給我當導遊哦？哦，對了，順便呢，我再去挖挖我父母藏著掖著的小秘密……」
林江樾把一切都想得很美好很順利，這種期盼如同車窗外的晨光，每一縷光線都是清澈透亮的。
林江樾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謝延的回答，他疑惑地叫道：「謝延？」
謝延回過神才應道：「好。」
「你怎麼老走神？還在想你養父找你談的話？」林江樾簡單的頭腦開始高速運轉，「你養父剛才叫你進去，該不會是向你逼婚吧？」
林江樾腦洞大開，忽然坐直了身體，緊張地等答案。
謝延：「沒有。」
林江樾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氣，然後又優哉遊哉地靠了回去。
林江樾和謝延離開雲景樓後，陸決一直望著他們的飛車，直到飛車消失在視野內。
陸決嘆了一口氣，如果林江樾真是林恒和蘇清悅的孩子，那謝延和林江樾的糾葛早就在二十多年前開始了，即使隔著幾千光年的距離，這兩人最終還是遇上了。
林江樾還收下了謝延送的槍，這或許就是謝熠所說的命運吧。
——
根據陸決收到的所有線索，他推斷出，邁倫·愛德華應該一直在暗中進行哨兵實驗，可現在他還沒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邁倫·愛德華的罪行。
想要扳倒這樣一棵根深蒂固的大樹，只能也必須一擊即中，不能給他任何翻身的機會。
所以林江樾和謝延此行的目的，就是根據線索尋找到哨兵實驗基地，收集到關於邁倫·愛德華的更多罪證。
出發前，林江樾看著謝延的手道：「你手上這監視器怎麼辦？」
謝延道：「允許出行的範圍調大。」
林江樾：「？」
林江樾道：「誰調？」
謝延道：「我。」
林江樾：「？？」
林江樾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他心有怨念地說：「合著您這都是自己在管自己？你這是特權吧？！虧我收到你坐牢消息的那幾天還特別擔心！擔心得都吃不好，睡不好……」
林江樾表情動人，說得情真意切。
謝延淡淡道：「我以為你只是因為不能早點看到我出糗的樣子，所以才吃不好，睡不好，恨不得馬上傳送到我身邊，畢竟少看一秒，就損失一秒。」
林江樾噎住，然後摸摸鼻子狡辯道：「大部分時間我還是在擔心你的，不過都白擔心了，不值得不值得。」
林江樾說完就懶洋洋地靠在駕駛座上：「這次我不開飛船了，我要做不用動手也不用動腦的主駕駛，你來做副駕駛，讓賈伊輔助你。」
謝延坐在副駕駛位上，並未對此安排有任何異議。
不過在他們出發離開塞斯星時，還是遇到了一點小阻力。
那十二個死者的家屬不知道從哪兒得到消息，知道謝延要離開塞斯星，便憤怒地乘坐飛船堵住了林江樾和謝延他們的去路。他們認定謝延是要畏罪潛逃，操控著飛船上的武器對準了林江樾和謝延的飛船。
「這……」林江樾興奮地問，「我們可以打他們嗎？」
「不行。」
林江樾失望地「哦」了一聲，然後問道：「那強行突圍？」
「不用。」
林江樾又道：「總不能叫你的皇帝老爹幫忙吧？」
林江樾可沒有「遇到困難就找爸爸」的習慣。
「等等，」謝延終於不再說兩個字了，「會有人來。」
果然沒一會兒，邁倫·愛德華的飛船來了。
林江樾驚訝道：「行啊，真來了？你改行做神算子了？不過他為什麼會來？他應該也不希望我們離開吧。」
「早上我出去的時候，遇到了邁倫·愛德華。」
「嗯？」
「他說有事要和我詳談，然後我就接到了任務，並沒有多余的時間留給他。」
林江樾撲哧一笑：「所以他只能追出來，然後剛好遇到這群人，他要想和你談，就必須先把那些人搞定。行吧，就讓他們狗咬狗。」
那邊也不知道邁倫·愛德華和那些家族的人說了什麼，對方居然都退了。
林江樾若有所思地問：「這些家夥該不會都和邁倫·愛德華是一邊的吧？那你皇帝老爹豈不是很難搞？」
作者有話說：
謝延不敢告訴小林他父母的事，其實是害怕失去小林，他怕小林會怪他。正文里不好寫那麼多，因為本身謝延是個理智+情緒內斂的人，所以我在這里給他打補丁（喂）；
更得越來越晚，抱緊我的禿腦袋，現在很多線要收回來，我還要捋一捋，嗚呼揪住自己的頭發
第74章 我的向導
待那些權貴的飛船離開後， 邁倫·愛德華發來了通訊邀請。
林江樾看了謝延一眼，征詢道：「蒼蠅都走了，這蒼——」
他想說句「蒼蠅拍」， 但想想還是改口道：「這老家夥的通訊， 我們接還是不接？」
對方是沖著謝延來的，自然要問他的意思。
謝延淡淡道：「接。」
「行，看看這老家夥想搞什麼鬼。」林江樾安慰道，「別怕， 不管他想怎麼樣，我都陪著你。」
謝延心弦微動， 他側過頭， 深深地看了林江樾一眼。
通訊全息投影里出現了邁倫那張蒼老的臉，滿臉的皺紋仿佛大樹的年輪，在他臉上留下刀刻斧鑿般的歲月痕跡。因為年紀過大， 他眼睛的晶狀體已經有些渾濁， 眼白和黑色虹膜交界的地方有些模糊， 不再像年輕時那樣黑白分明。
在謝延的印象里，邁倫·愛德華的眼神總是很銳利的，一個掃視便能讓人的心思無所遁形， 遍體生寒。
他還記得讀書時， 邁倫的老鷹在哨兵向導學院上的天空飛過，所有人都擡頭仰望著那只老鷹矯健的身姿，它寬闊的羽翼仿佛能遮擋住天上的太陽， 而他們的精神體則在強大的哨兵精神力的威壓下沒精打采地縮著腦袋。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邁倫似乎變得老態龍鐘了， 就連停在他肩膀上的老鷹都蒼老了許多。
雖然如今邁倫的眼神不再明亮銳利， 可他肩膀上五星元帥的肩章卻依然光彩璀璨。
「不請我上去坐坐？」邁倫·愛德華的聲音很沈， 像是敲擊悶在水里的木頭的聲音。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無論邁倫是什麼目的，總歸要聊了才知道。
謝延打開飛船的對接口，站起身向駕駛艙外走去。於情於理，他都應該親自去接邁倫。
當謝延站起身時，林江樾也站了起來。
謝延輕輕按住他的肩膀：「我去就行，你留守。」
林江樾不放心地看了謝延一眼。他有種直覺，那邁倫不是好東西，當然那老頭好像也不是壞東西。
總之對方就是個不好不壞很覆雜的東西，這種人最危險了，所以他有點不放心謝延一個人去，他怕謝延吃虧。
可謝延語氣堅定，林江樾最終只能妥協道：「行吧，他要是不對勁，我開著飛船就跑，然後把他扣在我們飛船上，看他能作什麼妖。」
林江樾的言語和行為總是驚世駭俗，扣押帝國元帥跑路，虧他想得出來。
謝延拍了拍林江樾的腦袋：「別多想。」
——
謝延恭敬地站在對接口，等待著從通道暗影里走出來的邁倫·愛德華。當看到那個步履有些緩慢的老人時，他敬了一個標準的哨兵禮。
邁倫·愛德華微微一笑，唇周的皺紋更深了。
「不錯，越來越像你父親了。」邁倫這一句開場白有幾分寒暄和欣慰的意味，可下一秒，他唇邊的笑意就淡了下來。
他笑意一收，氣氛都變得嚴肅起來。
「知道我怎麼把那些人趕走的嗎？」
謝延坦誠道：「不知道。」
邁倫像個諄諄教導孩子的長輩，用閒話家常的語氣問道：「想想？」
謝延平靜道：「是利用他們對您的敬畏。」
「不，」邁倫沈沈道，「是對權力的敬畏。」
謝延聞言，神色淡漠，顯然邁倫的話並未在他心里掀起半分漣漪。
邁倫倒也沒有生氣，他渾濁的眼里反而劃過一絲精光。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挺好的，年輕一代人里，我最欣賞的就是你，性格沈穩，行事低調，有著堅定的信念。現在看來，我沒有看錯人。既然你對權力沒興趣，那對你父母的事呢？」
謝延擡起眼簾，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邁倫。
「我知道你父母死亡的真相，甚至還有證據可以證明轟炸星球，造成大量平民死亡的事與他們無關。我沒有太多要求，只要你站在我這邊，我就把證據交給你，你馬上就可以證明他們的清白。」
邁倫親切而慈祥地拋出了橄欖枝：「我知道這麼多年，無論外界怎麼評判你的父母，你都一直在堅持，堅持自己的原則，捍衛自己的信念，你其實就是想要向所有人證明，你的父母不是那樣的人。」
「現在你不需要再那麼辛苦地堅持了。」邁倫再次邀請道，「只要你願意站在我這邊。」
邁倫說完此行的目的後，對接艙內陷入了久久的沈默，四周安靜又冰冷。
黑色的龍無聲無息地飛了出來，盤旋在謝延的頭頂，琥珀色的眼睛冷冷注視著邁倫，仿佛是深淵里審視萬物的神獸，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老鷹從邁倫的肩頭飛起，懸於他身後，張開翅膀，發出尖銳的鳴叫。
艙內的氣氛被拉成一根緊繃的弦。緊張到只要有一片雪花落下，就會引發排山倒海般的雪崩。
謝延眼睫微微顫動著，啞聲道：「您的畫像至今被高高掛在銀河軍事學院和哨兵向導學院的榮譽碑上。在您腳下的這顆星球上，大半有頭銜的普通軍人、哨兵和向導，都是您的學生，他們敬重您，效仿您。您曾經是我父親的榜樣，也是我的榜樣。」
「可您現在卻用最敬愛您的學生的清白當作籌碼……脅迫他的兒子。」
「時光太漫長，您似乎忘記您曾經的模樣了。」
那個曾經縱橫星際，驍勇善戰，平定叛亂，為銀河帝國立下無數戰功，宛如定海神針一樣穩定著眾人心神的邁倫·愛德華變了。
謝延面色冷峻，目光幽深，看似平靜的語氣下其實是難以遏制的憤怒和失望。
有那麼一瞬，邁倫·愛德華有點出神，他好像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還很年輕的自己。
正直、堅定，像是一棵風吹不歪，雪壓不垮的樹。
在模糊的光影中，他還看到早已去世的老皇帝陸躍，還有曾經的朋友。
「老陸，你是不是太相信邁倫了？」
「哈哈哈。」老皇帝陸躍笑得很大聲，然後他說了一句話。
可能人老了之後，記性會變得很差，邁倫只是短短地回憶起了那麼幾秒，後面的記憶就模糊了，更多的往事還是浮沈在茫茫的記憶之海中。
邁倫回過神，一雙充滿垂暮之氣的老眼注視著謝延：「這麼說，你是拒絕了？」
謝延眸光冷沈：「是。」
邁倫冷聲道：「我既然能趕走那些權貴，自然也能留下你。」
面對邁倫的威脅，謝延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什麼人啊？在我的飛船上還那麼大口氣，問過我這船長的意見了嗎？你現在是在我的飛船上，誰留誰還不一定呢。」林江樾等了許久都不見謝延回來，後來又感受到強烈的精神力波動，他立刻趕了過來，一過來就聽到邁倫在威脅謝延。
這他能忍？
林江樾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囂張道：「老頭，年紀一大把，不在家享清福，出來欺負年輕人是做什麼？」
「一個哨兵想打向導，要不要臉？而且還是欺負我的向導？！有本事沖我來。」
「我的向導」四個字，讓謝延和黑龍都看向了林江樾。
在塞斯星，大家講究的是儀態和身份，即使是吵架，也是吵得比較隱晦的。
所以邁倫·愛德華老元帥是第一次遭遇這種來自邊陲星區的野生罵戰，他足足楞了幾秒。
在林江樾走出來的同時，一只雪白的獅子貓躍於地面，脊背繃起，奓毛的尾巴豎得筆直，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聲。
可惜無論獅子貓是小貓咪的形態還是大貓咪的形態，叫聲都很嬌。
林江樾捂著眼，覺得自己的氣勢矮了半截。
唉，這就是他偽裝精神體的原因。
雖然獅子貓很沒氣勢，可邁倫還是能感受到來自這年輕哨兵身上強大的精神力。
那精神力與謝延的一樣澎湃，浩瀚如海，氣勢如虹，冷厲如冰。
最重要的是這年輕人的臉似乎讓他想起了誰。
林江樾的父母與謝延的父母是好友，但與陸決不熟，所以很久以前陸決看到林江樾的照片時，並未聯想過什麼。
可邁倫·愛德華不一樣，他曾經奉老皇帝陸躍的命令，暗中負責過一項名為「J」的計劃，這計劃的負責人便是林江樾的父親林恒，所以林恒與邁倫·愛德華打交道的次數還是很多的。
邁倫打量著林江樾，越看越覺得像，他正想開口，就在這時，謝延的通訊手環振了振，謝延接通通訊後，陸決的全息投影出現在眾人面前。
皇帝笑瞇瞇地打招呼：「這麼熱鬧？要不也讓我上飛船坐坐？」
林江樾看看邁倫·愛德華，又看看陸決，只覺得心累。
他直言道：「要不然還是算了吧，我們忙著出遠門呢，您倆親自送行的心意，我和謝延都收到了。」
若是沒有林江樾，這兩個人恐怕還要繞好幾圈，可現在林江樾在，他不給這兩位表演的機會，只想趕緊撤。
陸決道：「說得也是，別耽誤孩子們出門，要不邁倫老師就到我的飛船上坐坐吧？」
邁倫·愛德華只能道：「好。」
待邁倫·愛德華離開後，林江樾立刻拉著謝延回到駕駛艙。他疲憊地癱在駕駛位上：「我們趕緊走吧，這些老家夥說話這麼多彎彎繞繞，聽著都累得慌，比起跟他們說話，我情願去打十架！」
「真想不到，那老家夥居然是來拉攏你的？看來他真的有反的心思了。」
謝延「嗯」了一聲。
這時獅子貓高興地跳進謝延的懷里，用柔軟的粉紅色爪墊按了按謝延，似乎是在炫耀它剛才保護謝延有功。
謝延揉了揉它的腦袋。
「還有……那個你父母的事……」林江樾抓了抓頭發，猶豫地說，「雖然這次你拒絕了他，沒有拿到證據，但至少可以確定你父母真是被冤枉的，以後我們肯定能調查清楚。」
謝延側過頭，看著林江樾。
獅子貓大膽地伸出舌頭想要去舔謝延，但被林江樾抓住了腦袋。
貓腦袋很小，林江樾一只手就能將之掌握，他輕輕捏了捏，蓬松的白毛從手指縫里鉆出。
「你守點貓德。」
小貓咪很委屈，藍汪汪的眼睛在兩人之間轉了轉，最後只能可憐巴巴地用鼻子親昵地蹭了蹭謝延。
說到貓德，其實真正不守「貓德」的另有其「貓」。
謝延忽然問道：「我的向導？」
林江樾楞了楞，他剛才和邁倫吵架時，這四個字就脫口而出了。
第75章 你會嗎？
林江樾在謝延的凝視下， 慢慢地紅了耳朵，當他察覺到謝延的目光轉向他耳朵時，那里好像更燙了。仿佛是油鍋里落入了一滴水， 一下就炸了， 他是連臉都可以感受到滾燙熱度的程度。
謝延手臂不經意地碰到了懷里獅子貓的耳朵，軟軟的尖耳朵抖了抖，連帶著林江樾的身體也輕輕一顫，然後獅子貓輕輕地「喵」了一聲， 瞬間消失在謝延懷里。
從不願落人下風的林江樾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臉上的熱度降下去。然後他站起身， 雙手撐在謝延駕駛位的兩邊， 用玩世不恭的語氣故作強勢道：「就是我的向導，有什麼問題嗎？其他哨兵，他們配得上你嗎？」
他這個霸道囂張的模樣要是沒有頂著一張紅臉的話， 可能更有說服力一點。
謝延沒有回答， 只是輕輕掀起眼簾望著眼前的人， 如墨的眼睛里沒有太強烈的情緒。
謝延越是這麼淡然，林江樾的心越癢，越躁動。他總想做點什麼， 挑動起謝延的情緒。
林江樾舔了舔嘴唇， 身體往下壓了壓，與謝延貼得更近了，語氣里帶著點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小心翼翼。他試探地問：「其實當我的向導……也不賴吧？」
林江樾的心跳得很厲害， 他想要像以前一樣隨口調戲一下謝延，可不知道為什麼這會兒他很緊張， 緊張到耳邊幾乎都是心跳聲了。
他不知道謝延是會反駁他， 還是會繼續這麼靜靜地看著他， 抑或是直接無視他。
甚至他都不知道他想要謝延什麼樣的回答。
「就那什麼精神連接，你之前不是說過，哨兵和向導建立精神連接，可以變得更強嗎？」林江樾故作鎮定且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雖然現在謝隊長你還不是我的向導，不過我可以馬上讓你成為我的向導。」
謝延問道：「你會嗎？」
林江樾呆住了，就連他想要摸謝延臉的手都僵在了半空。
好問題。
他真不會。
林江樾以前從來沒想過找個長期綁定的向導，又沒去正兒八經的哨兵向導學院學習過，他怎麼可能會？！
剛才林江樾還只是耳朵紅臉紅，現在則是整個人都紅了！像只鮮紅欲滴的大番茄。
林江樾楞楞地坐回主駕駛位上，一動不動。
謝延看了呆呆坐著的林江樾一眼，唇角輕輕勾了勾，他柔聲問道：「船長，我們出發？」
大番茄·林江樾支支吾吾下令道：「出……出發！」
——
陸決是親自開著飛船來的。他這艘小型飛船剛好是兩人座，外形有點像飛車。
但性能比飛車更卓越，遠能在行星之間自由穿梭，近也非常適合在城市上空飛行。
邁倫看著那個空著的位置，不動聲色地問道：「陛下是要親自開飛船載老夫嗎？這恐怕有點不合適，不如還是上我的飛船吧，陛下想去哪，讓我的人載著去就是。」
陸決微笑道：「還是我親自開飛船吧，邁倫爺爺是信不過學生的技術嗎？」
「爺爺」和「學生」這兩個稱呼讓邁倫沈默許久，他目光定在陸決身上，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遙遠的過去。
過了半晌邁倫才道：「有勞陛下了。」
他說完緩緩坐進副駕駛位。
陸決隨口閒聊道：「邁倫爺爺有多久沒從天上的視角看過塞斯星了？」
邁倫道：「有些年頭了，以前在學校那會兒，我的老鷹總是在天上盤旋，觀察你們這些臭小子有沒有違規。」
陸決哈哈笑道：「您的老鷹可兇了，抓著人就啄，啄得我們是連滾帶爬，灰頭土臉。」
回憶往昔總是快樂的，因為年輕時連空氣都是香的。
邁倫聞言也跟著微微一笑，眼里似乎有了光，讓他一下子年輕了幾歲：「我還記得你們慌亂逃走的樣子，是你……還是謝熠？總之你們其中一個人摔了一跤，然後被其他人一路拖著走。」
陸決道：「後來我們有經驗了，派歇頓的信天翁放風示警，一看到您的老鷹來了，我們就鉆進建築里、草叢里躲著，可即使這樣，也還是經常被您抓到，那時我們真的是鬧不明白。」
「陛下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嗎？」
陸決虛心道：「願聞其詳。」
「因為在我面前，你們那點小聰明，使的那點小伎倆無所遁形。」
陸決握著操縱桿的手緊了緊，不過笑容就像是他臉上的面具，依然牢牢穩在那。
邁倫嘆了一口氣，惋惜道：「可是我現在年紀大了，老鷹也不太愛飛了，眼神也沒以前那麼銳利，已經看不清了。」
陸決道：「老鷹飛不動了，可是老鷹的學生還在，現在我不是親自載著您在塞斯星上空飛嗎？您還是可以看著這顆您守護了一輩子的星球，或許突然又會有點新的人生感悟呢？」
陸決當上皇帝的這些年，塞斯星發展得比以前更迅速，就連周邊幾顆衛星都擁有不輸給塞斯星的繁華。
他們的飛船飛過巍峨的雲景樓，飛過朝氣蓬勃的軍事學院，飛過興旺的商業區與科技區，飛過熱鬧的居住區，之後陸決又帶著邁倫去周邊星球看了看。
塞斯星以及周邊星球的安寧繁華、井然有序，就像是春風，慢慢柔和了邁倫的眸光，他看著這一切，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陸決忽然道：「謝延這次回來，跟我詳聊了一下第十二星區。」
那邊是邁倫的命門，可他表面依然不顯山不露水：「哦？那孩子在那邊有了什麼有趣的發現？」
「之前第十二星區發生過叛亂，又因諸多歷史遺留問題，那兒一直屬於被放逐的星區。現在那里星際海盜橫行，光是科技就落後塞斯星一百多年。雖然這種差距其實不可避免，可第十二星區還是落後得太多了，遠比其他星區要落後得多得多，以至於那兒的人都過得苦巴巴的。」
「所以我想解除對第十二星區的放逐。邁倫爺爺，當年那邊的叛亂是您平定的，那兒的情況您要比我更了解，所以您覺得我的想法怎麼樣？」
邁倫原以為陸決是要跟他攤牌，沒想到卻是說這件事。
邁倫深深看了陸決一眼，沈聲道：「你是皇帝，整個銀河帝國都由你統治，我不過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罷了，不需要詢問我的意見。」
陸決輕輕一笑：「可是我父皇曾說過要相信您，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就多問問您。」
沈在深海中的記憶似乎又變得清晰起來，邁倫的大腦有了那麼一瞬的清明。
記憶中的那個少年陸躍對旁人說的是「無論何時，我都相信他」。
過多的回憶湧現讓邁倫有些疲乏，他合上眼，疲倦道：「陛下，我有些累了。」
陸決維持著作為晚輩應有的恭順笑意：「我送您回去休息。」
邁倫剛回到家中，便讓管家叫來醫療機器人為他做檢查。
他行動緩慢地躺進醫療艙，神色疲倦地閉上眼。醫療機器人兢兢業業地為他掃描著身體，顯示屏上幾乎所有的數據都是表示高危的紅色。
管家建議道：「我覺得您還是叫醫生來比較好。」
邁倫沈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不用了，一叫醫生又會鬧出許多動靜，現在時局不穩，不宜如此。」
管家看了眼家居AI的消息，表情微微一凝，有點無奈地說：「您家族中那些晚輩又來了。」
邁倫聽了，感覺腦袋像針紮一樣疼，他原本就發紅的數據又飆高了幾項。
最近陸決收縮老權貴們權力的動靜越來越大，無論是愛德華家族還是其他家族里的蛀蟲們只能四處亂吠，找人做主，企圖穩固自己那一畝三分田的利益。
邁倫半點聽的耐心都沒有：「打發了。」
過了一會兒，管家又道：「歇頓來訪。」
邁倫冷冷睜開眼：「讓他到會客室。」
邁倫已經知道是歇頓在他背後搞小動作，弄得他現在的處境十分被動，他萬萬沒想到，身邊居然養著一頭白眼狼。
只是他還沒看透歇頓，不知道這白眼狼到底在為誰賣命。
他只知道歇頓與張家以及其他權貴走得很近，就連這次那些人能趕去堵截謝延都是歇頓給的消息。可他們還沒有使喚歇頓的資格，反而更像是歇頓手下沖鋒陷陣的炮灰。
邁倫出了治療艙，向會客室走去，等了一會兒，歇頓就人模人樣地走進來了。
即使現在陣營已經分明，可歇頓依然恭敬地行禮道：「元帥，下午好。」
邁倫冷冷盯著歇頓。
歇頓道：「這次是有人委托我來，其實是他想見您。」
「誰？」邁倫不輕不重地掀了掀眼皮，「是誰讓你心甘情願為他做事？」
「您馬上就知道了。」歇頓按下了通訊手環。
一張消失已久，和陸決有幾分相似的臉出現在邁倫面前，饒是見慣大風大浪的邁倫也露出驚訝的表情，那雙藏在深邃皺紋下的眼睛居然都睜大了。
「陸承？」
「邁倫老師，很久沒見了，非常高興能再次見到您。」
邁倫這才豁然開朗，當年歇頓對陸承就有著超乎尋常的感情，怪不得他願意為之鞍前馬後。
「你居然還活著？那你為什麼……」邁倫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你為什麼不回來」這種天真的問題。
沒想到陸承卻主動接下話茬：「我為什麼不回塞斯星？當然是因為想好好活著啊，不除掉我，我那弟弟又怎麼能安心當皇帝呢？」
邁倫微微蹙眉，當初陸承意外「死亡」，的確有一些傳言說是陸決所為，可因為沒有實際的證據，最終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過如今討論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無論陸承的死亡是不是陸決暗中操控的，這兩兄弟都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化解的。
「其實我還要感謝這次「死亡」，不死焉能獲得新生？」陸承眼里流露出恨意和快意。
伴隨著陸承的話語，一只形似麒麟的生物緩緩從他身後走了出來。
邁倫記得陸承之前是普通人，可他現在卻召喚出了精神體。他皺眉掃了歇頓一眼，隨後又看向陸承：「你改造成為了哨兵？」
「是的，正如您所見，我成為了擁有絕對力量的哨兵。」陸承拍了拍自己的麒麟，「邁倫老師，太可惜了，如果我早點知道你有方法可以讓一個普通人成為哨兵，那我就能早點覺醒，這樣就不會輸給我那向導弟弟了。」
邁倫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他當初暗中打造實驗室，壓根不是為了制造人工哨兵。可歇頓竊取他的實驗成果，並另建實驗室，為陸承繼續做實驗。
既然陸承可以將他自己改造成人工哨兵，那必然還有很多其他的實驗品，或許陸承早早就在暗中打造了他的哨兵軍團，這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他家族里那個馬庫·愛德華突然變成哨兵時，歇頓堅稱那是個意外，可現在看來也是疑點重重。或許是當初歇頓為了隱瞞實驗的秘密，只能讓馬庫對外聲稱是他覺醒得晚。
或許那不是意外，而是歇頓的實驗不小心暴露的端倪。
可惜他當時沒有認清，還想著該如何遮掩。
邁倫沈沈道：「你這是在怪我？」
「我哪敢啊。」陸承低低地笑了一聲，「我這次聯系老師，只是想尋求一份支持罷了。」
陸承雖然也面帶微笑，可他的笑容比陸決的笑容多了幾分陰冷，這或許是因為他在陰暗處蟄伏久了，慢慢養成了一種習慣。
「雖然我現在已經有了一些支持者，可如果能獲得老師的支持，那才是真的如虎添翼。」陸承看中的是邁倫背後眾多軍部力量的支持。
邁倫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做，會造成很多犧牲？」
陸承冷漠地擡了擡下巴：「權力更疊必然伴隨著流血和犧牲。」
邁倫抿唇不語。
陸承見狀，馬上知道自己失言了。他知道邁倫對塞斯星的感情很深，於是改口道：「我當然會努力減少這些犧牲，現在本來就有很多人對陸決不滿，只是他們需要一個契機，而我就是他們的契機。」
邁倫掃了陸承一眼，依然沒有回答。
是有很多人不滿，不過都是那些被動搖了利益的權貴罷了。
陸承再次保證道：「如果在塞斯星，連老師也能支持我，我相信可以將這場權力更疊的損失降到最低。我向您保證，待我成功後，會讓愛德華家族長長久久地發展下去。」
陸承知道邁倫已經是風燭殘年，再許他至高無上的權力沒有任何意義，只有用更長遠的東西才能打動他。
可邁倫依然垂著眼，一臉深沈的模樣，似乎不為所動。
陸承有些急了，下意識道：「陸決他本來就不是繼承人！他只是因為突然覺醒了向導的能力才獲得了資格——」
待邁倫那雙眼盯向他時，他頓了頓，繼而又緩和道：「而且他現在已經不相信您了，等他派出去的人從實驗室搜羅回證據，他就會名正言順地治罪於您。」
邁倫道：「讓我想想。」
陸承滿是期許地說：「老師，您是銀河帝國秩序的守護者，我是正統的繼承人，相信您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末了，陸承還不忘強調他的正統地位。
自始至終，他在意的只是他失去的，而不是這個國家需要什麼。
邁倫和陸承結束通訊後，歇頓也離開了邁倫的大宅。
邁倫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漸漸西斜的太陽，久久不語。
管家小心翼翼地為他披上毯子，關心道：「您在想什麼？」
「見到了以前的兩個學生，讓我想起了許多。」
以前在兩個皇子之間，邁倫更喜歡和欣賞陸承，可「失去」這兩個字已經將陸承雕鑿得面目全非。
「現在我想著我是不是老糊塗了，在錯誤的路上走得太遠了。」邁倫的聲音又沈又悠遠，像是墜入西山的太陽。
管家道：「既然您覺得走錯了，那就再走回來好了。」
邁倫意義不明地「嗯」了一聲，便合上了眼睛，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像一尊沈靜的雕像。
另一邊，歇頓出了邁倫府邸，便又與陸承聯系上了。
「邁倫元帥會答應您的邀請嗎？」
陸承冷淡地說：「他能答應當然好，那我還能讓他安度晚年，如果他非要和我作對，正好我們之前做的事可以全部安在他頭上。名譽和信譽一完蛋，沒有號召力的他對我來說也沒太多用處了，不過我們可以讓他站在明處，成為陸決的靶子。」
「其實我這次邀請他，不單單是看中他在軍里的名望，還想從他那得到一個東西。」
歇頓疑惑道：「什麼東西？」
「我那父皇既需要哨兵的力量，又害怕哨兵的力量，所以一直在暗中打造一支AI機器人軍隊，這種機器人只受程序控制，不受哨兵精神力的影響。」
「我記得他們管這個叫「J計劃」，可惜我離開得早，對「J計劃」了解很少，但我相信邁倫應該很清楚。如果我能得到這一部分力量，再加上人工哨兵軍隊，我那弟弟不再會是我的對手。」陸承躊躇滿志，志在必得。
陸承嘆氣道：「可惜你現在已經和他撕破臉皮，沒法再暗中幫我尋這東西了。」
「殿下放心，我還是可以幫您繼續打探的。」
——
發生動亂的亞沙納爾星、北爾曼堡星和波不山星位於第十二星區和第十一星區的交界處。
這次林江樾可神氣了，謝延給他當副駕駛，使用的是軍方的跳躍空間。
雖然以前他不屑於幫官方做事，可現在他居然感覺到了幫官方做事的好處。
林江樾伸了個懶腰，道：「等我們到了，肯定又要到處跑，累得慌，我先去洗個澡，做個準備。」
謝延：「嗯。」
別看林江樾神色如常地進了洗漱間，其實他滿腦子都是謝延那句「你會嗎」。
他靠著洗漱間的墻壁，拍了拍臉頰。他越想越懊惱，只恨自己以前不多讀點書。
要不等這次的事解決後，他仔細研究一下哨兵和向導是如何建立精神連接的？
作者有話說：
今天520！愛大家，麼麼——
其實小林不會，所以他被搞（被揍）
第76章 支配五感
林江樾一個人在浴室里， 感覺這個澡越洗越熱。
他兩只手抵在潮濕的墻壁上，微微低著頭，水珠從發尖滴落。
此時， 他腦海里全是謝延冷情的模樣。
蒸騰的水汽中， 林江樾的喉結不由自主地滾了滾。
謝延這個人好像有魔法一樣，支配著他的五感。
他感覺自己似乎還扣著謝延的手腕，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強勁有力的脈搏跳動。
他感覺鼻間都是謝延身上清淺的香味，又淡又縹緲， 仿佛一縷煙，但凡有一點風， 這香味就散了。
林江樾忽然不止是心跳的厲害。
他正壓制著謝延，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彼此的體溫。
他看著下方的人緩緩地擡起眼簾， 四目相對的瞬間， 呼吸不禁一滯。
謝延眸光沈靜， 冷淡自持。
他情不自禁地摸上謝延英俊流暢的眉骨線，就在指尖碰觸到謝延的剎那，鴉羽般的眼睫輕輕地動了動， 剔透的黑眸仿佛蘇醒了般， 帶著淩厲危險的氣息。
緊接著，林江樾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待反應過來時， 他已經被謝延反壓制住了。
溫暖的身體覆蓋在他後背，炙熱感幾乎要讓他失去理智， 浩瀚的精神力像織網、像潮水， 緊緊束縛住他……
巨大的沖擊讓林江樾驚慌失措， 他猛地從幻想中抽離出來。
明明知道剛才的事都不是真的，可他的藍眸里依然滿是慌亂。
林江樾用力拍了拍腦袋，水花四濺，他懷疑這熱水不是沖在他身上，而是沖進了腦子里。
他怎麼可能被謝延壓？
不可能。
這種事絕不可能發生。
林江樾抹了一把臉，瘋狂否認著。
這時浴室外響起賈伊關心的聲音：「請問您還好嗎？是洗澡遇到什麼問題了嗎？」
林江樾現在有點煩，尤其是他還真的遇到問題了，不過是他不願意承認的問題，於是沒好氣地說：「我洗澡能遇到什麼問題？」
「可您已經洗了五十六分鐘零三十五秒了。」賈伊鄭重提醒道，「以前您從沒洗過這麼久的澡。」
沒洗過那麼久自然是因為想了點不該想的東西。
林江樾噎住，心虛的他急吼吼道：「不要監視我洗澡！」
賈伊：「好的。」
賈伊無奈地搖搖頭，對身邊的謝延道：「最近主人的心情一直很暴躁，以前他可是一個總是笑瞇瞇的人呢。」
賈伊的話一字不落的被林江樾聽見了，林江樾當然不在意賈伊的吐槽，可他在意與賈伊對話的人。
「鐺鐺擋」。
浴室里傳來一陣不小的動靜。
賈伊提高音量詢問道：「您真的不需要幫忙嗎？」
羞惱的聲音隔著浴室門傳來：「不用！」
謝延輕輕笑了笑。
賈伊疑惑道：「雖然主人的心情不好，但您的心情似乎很好，笑容都比以前多了。」
——
洗澡只是兩人執行任務途中還算愉快的小插曲。
當他們抵達動亂區，看到飄浮在宇宙中的飛船碎片和被宇宙極寒冰凍的屍體，那點愉快和輕松一下就消失了。
林江樾見謝延一動不動，神色凝重地望著舷窗外，他估摸著謝延沒見過這種陣仗，於是安慰性地拍了拍謝延的肩。
「會結束的。」林江樾放柔了聲音再次鼓勵道，「我們一起早點結束這一切。」
謝延側過頭，沈著的目光落在林江樾身上。
林江樾朝他笑了笑，在這動蕩不安的黑暗空間中，蕩漾開絲絲明媚。
兩人並肩而立的身體無形中又貼近了一些。
林江樾和謝延不敢再耽擱，立刻聯系上科米爾。
「隊長，你終於來了！」科米爾欣喜不已，就像在絕境中看到了希望。
「你們目前的情況如何？有沒有人員……傷亡？」
科米爾楞了楞，他們隊長以前可是只會言簡意賅地說一句「匯報情況」，現在居然說那麼長的句子了。
「現在隊里一共十八人，三人重傷，目前正在休養，無人死亡。」
謝延松了一口氣，他嘆氣的動作很輕微，就連表情都沒有什麼變化，可依然被林江樾捕捉到了。
林江樾暗想，其實謝延的感情還是很豐富的，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冷。
「我們都在亞沙納爾星，與當地守軍一起維護秩序，清理暴亂分子。」科米爾擦了擦唇角，咬牙道，「不過這些暴亂分子最近火力越來越猛了，他們甚至擁有重型戰艦，昨天剛來轟過亞沙納爾星，把我們的基地打了個稀巴爛，現在我們帶著基地里的平民轉移到了地下。」
「這邊的局勢瞬息萬變，我已將最新情況向上面匯報，希望盡早得到支援。」
「至於宋亦舟他們……」科米爾自責地握緊拳頭，難受地說，「隊長，我們這實在是分不出人手去尋他了，我……」
「找宋亦舟的事交給我和林江樾。」謝延沈聲道，「你們繼續留守亞沙納爾星。」
「明白！」有了謝延，就好像有了主心骨，科米爾精神振奮起來，「我已經將宋亦舟他們失蹤的地點發送到你的通訊手環上了。隊長，這邊物資吃緊，通訊時間都要掐著秒來，你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謝延沈默半秒：「無論何時，以生命為重。」
科米爾堅定道：「我們一定會保護好亞沙納爾星人。」
謝延忽然道：「還有你們自己的。」
科米爾笑了笑，眼睛里的笑意格外燦爛，這可是他第一次聽到謝延會下那麼溫柔的命令，希望不是他最後一次聽到。
「兄弟們！聽到了嗎！」科米爾還是那般口無遮攔，「我就跟你們說，跟著對象出來執行任務的人都會變溫柔！」
林江樾臉上浮起一抹笑意，科米爾這家夥還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挺好，他很滿意。
通訊器里傳來眾人的哄笑聲。
這一絲快樂似乎稍微驅散了動亂與死亡帶來的陰霾。
謝延冷冷道：「回來後，全部去清掃飛船。」
通訊器里的笑聲更大了，但很快他們的笑聲就被滋滋的電流蓋過，接著通訊就斷了。
飛船艙內一下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林江樾和謝延離亞沙納爾星還有幾光年的距離，並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
最好的情況自然只是因為物資緊張，通訊不穩才會忽然斷掉，最糟糕的情況那就是科米爾他們現在待的地方突然遭遇重襲，通訊不得已才斷掉。
饒是林江樾這樣總是玩世不恭愛開玩笑的人，此時也只是靜靜等待著謝延的決定。
謝延握緊了通訊器，黑眸沈沈，就連聲音也透著幾分喑啞：「走。」
根據科米爾發來的消息，林江樾和謝延了解了宋亦舟他們失蹤的詳細經過。
本來哨兵特別行動第一小隊是奉陸決的命令，前往這里尋找實驗室的具體坐標，但在中途遇到三星動亂，他們的任務目標不得不臨時調整。
小隊在支援的過程中，接到一顆小行星上發來的求救信號。
尋求幫助的是一群被困在小行星上的平民，他們之前被星際海盜組織鳳凰拘禁於此，可不知道為什麼，鳳凰已經好久沒管過他們了，他們自然不知道，鳳凰早已被搗毀。
這些人靠自救逃出囚禁，還反抓了兩個看守他們的鳳凰海盜，但他們無法離開沒有飛行器的小行星，只盼望有路過的飛船能收到他們的求救信號，救救他們。
救人本來就是第一小隊的天職，加上對方還與鳳凰有關系，而謝延又被塞斯星的那些權貴污蔑是鳳凰的幕後主腦「X先生」。
宋亦舟想試著從這些人身上找到突破口，找到真正的「X先生」，幫洗脫謝延的冤屈，便帶著科恩和小姜，組成了兩哨兵一向導的隊伍，去了那顆小行星。
一開始，宋亦舟還發回消息，確認那些人的確是平民，而且很多人因為食不果腹、缺乏營養，餓的面黃肌瘦。
宋亦舟分了帶去的食物給他們，並讓小姜為他們進行治療。
兩天後，宋亦舟確定這些人精神狀態良好，可以坐飛船了，便跟科米爾說準備回主飛船。
可再之後，宋亦舟就沒有傳回過任何消息。
這便是宋亦舟等人失蹤的整個過程。
雖然科米爾心急如焚，但因為被亞沙納爾星發生的動亂拖著，他也無法做任何事，只能不斷向宋亦舟的通訊器發送消息，並利用所有手段查找宋亦舟等人的信號，可惜無濟於事。
「你怎麼看？」謝延詢問林江樾。
這件事太蹊蹺，宋亦舟和科恩都是A級哨兵，按道理不會失蹤得這麼無聲無息。
尤其是宋亦舟，他向來心思縝密，如果發現那些人不對，肯定會馬上發出預警消息。
林江樾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又將整個救助過程看了一遍，道：「你們還是太單純了。」
謝延不明所以。
「因為確地對方是平民，所以放松了警惕，反而著了道。」
「你是說他們是裝的？」謝延疑惑道，「可宋亦舟是個很謹慎仔細的人，應該不會看不出來。」
林江樾搖搖頭，道：「這些平民不是裝的，所以宋亦舟看不出來，可他們是真平民，不代表他們不會偷襲你們啊。」
「謝隊長，在第十二星區這鬼地方，人比任何生物都可怕。」林江樾自嘲地笑了笑，「有時可怕的不是偽裝，而是本質如此，讓你看不出一點破綻。」
謝延垂下眼簾，淡淡道：「是我們大意了。」
林江樾看著謝延的表情，忽然有點想捏捏他的臉，不過他還是忍住了。
「不是你們大意，是你們沒經歷過這些，把人想得太好罷了。」
「雖然不知道那些人抓宋亦舟他們的目的，但他們知道用鳳凰來釣魚，說明背後有人指使，只要是有目的的，在他們還沒達到目的前，宋亦舟他們應該還安全。」
作者有話說：
嘿嘿，小林的預感超級準-嘿嘿——
第77章 演技精湛
想要登上那顆小行星查明真相， 林江樾和謝延自然要改換一下行頭。
可眼下周邊的星球都無暇支援林江樾和謝延，他們只能靠自己了。
林江樾十分頭疼，不知道該怎麼才能把他們現在乘坐的這艘飛船偽裝成很不值錢的樣子。
現在要再去撿廢品組裝一艘已經來不及了， 就算能找到走私商買一艘， 等走私商越過周邊重重封鎖線，送飛船過來，都不知過去多久了。
林江樾思來想去，最後也只想到一個辦法可以試試。
「我們可以坐逃生艙， 故意降落在那顆小行星上，不過那意味著我們兩人將完全陷入被動。」
逃生艙只有基本的保證生存的功能， 既不能開火也不能進行星際飛行， 在他們完全不清楚敵人武裝實力的前提下，這是非常冒險的行為。
謝延果斷道：「我去，你支援。」
林江樾不樂意了：「再怎麼說我也是哨兵， 哪有讓你沖鋒陷陣的道理？要去也是我去， 你留在飛船上。」
謝延微微蹙眉， 顯然不讚同林江樾的說法。
林江樾笑著將一只手搭在謝延的肩膀上，手背幾乎要貼上謝延的臉頰：「謝隊長，你偶爾也要有個向導的樣子嘛， 向導不都是充當輔助的嗎？」
謝延沒有將林江樾推開， 當他余光掃到那一片白皙的皮膚時，緩緩側過頭。
恰好這時林江樾按捺不住，想要伸手去捏捏謝延嚴肅的臉， 看能不能把這家夥的眉頭熨平。
結果他這一動，指尖剛好擦過謝延的嘴唇， 熱的， 軟的。
林江樾楞了楞， 臉瞬間漲得通紅。
就連謝延也微微一楞，唇邊還留著林江樾的氣息。
林江樾觸電般往後退了退。
謝延的睫毛微微垂著，將眼底的情緒很好地藏匿起來，同時他的嘴唇輕輕動了動。
林江樾的手規規矩矩垂在身體一側，他感覺指尖還是燙得厲害。
他忍不住又悄悄看了眼謝延，謝延的唇色偏淡，和他這人一樣，冷冷淡淡的。
林江樾腦海里忽然浮現一個念頭：不知道如果加重力道蹂。躪那里，會不會讓謝延的唇色更紅點？
在主駕駛和副駕駛都在心猿意馬時，兢兢業業工作的機器人賈伊道：「我想我們遇到老朋友了。」
林江樾回過神，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個飛船船長該有的樣子：「誰？」
「洛之嵐他們乘坐的家園號。」
林江樾又驚又喜，這段時間他一直沒和M19星的人聯系上，現在第十二星區動蕩不安，他還很擔心洛之嵐他們的安全，如今算是聽到一個稍微好點的消息了。
林江樾看著熟悉的家園號飛船，心里有了主意，他微微一笑：「謝隊長，現在我們可以一起去那顆小行星了。」
M19星那群人什麼都不多，就是那種看上去破破爛爛的飛船非常多。
洛之嵐萬萬沒想到，這剛聯系上，林江樾那家夥開口便是問他借一艘破飛船。再看和林江樾一起乘坐飛船的人是謝延，洛之嵐深吸一口氣，知道這艘飛船借出去後，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回不來了。
最後林江樾和謝延將從塞斯星開來的飛船交由賈伊負責，讓之停留在小行星大氣層外接應，再換上借來的破飛船向那顆小行星出發。
這顆名為「綠洲」的小行星是一顆名副其實的綠色星球，其表面的陸地占有百分之七十的面積，都被森林覆蓋，剩下百分之三十面積則是海洋和湖泊。
整顆星球完全沒有人工開發過的痕跡，也就沒有飛船起降用的太空港。
林江樾繞著星球轉了一會兒，才在郁郁蔥蔥的樹林里找到適合降落的地點。
林江樾在降落時故意撞斷了幾棵樹，做出駕駛員駕駛技術一般的假象。
待飛船停穩後，林江樾和謝延下了飛船。
飛船四周樹木叢生，花草茂盛，人視野受限，不過林江樾卻能通過超強的視力和聽力確定周圍無人，暫時安全。
林江樾朝謝延點了點頭，然後抓了一把泥巴抹在謝延臉上：「從現在起，我們是從亞沙納爾星逃出來的難民。」
他說完，上下打量著抹了泥巴的謝延，發現謝延氣質太獨特，即使抹了泥巴也沒有難民該有的感覺。
所以他很快就幫謝延改了一個身份：「你是個性格孤僻不太愛說話的亞沙納爾星逃兵。」
謝延：「？」
「別這麼看我，怪就怪你自己，誰讓你看上去就不像一個普通人。」林江樾繼續給謝延編身份，「你因為目睹家人和朋友在中死亡，悲憤欲絕，同時也害怕死亡，所以帶著你唯一還活著的親人，你親愛的哥——」
林江樾左看右看還是覺得不合適，勉為其難地說：「算了，我還是當你親愛的弟弟吧，就讓你占點便宜好了。」
謝延：「。」
「你帶著我一起逃了出來，至於我，就是不學無術，不幹正事，全靠你那點工資養活。」林江樾將兩人的身份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林江樾精準的自我評價讓謝延沈默了大概一秒才道：「挺好。」
林江樾臉皮厚，一點沒覺得他給自己安的身份有啥不好的，反而還美滋滋地做著夢：「我說的要是真的的話，那才是真的「挺好」。好了，我們不打岔，飛船目前的狀況是能源不足，不得不降落在這。」
「明白了？」林江樾問完又惡作劇地往謝延那張冷臉上抹了兩道泥巴印。
直到他還想抹第三道泥巴印時，被謝延一把抓住了手腕，然後將泥巴強行反抹到了他自己臉上，同時謝延還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一道泥巴印抹在林江樾臉上剛剛好，特別像貓胡子。
林江樾不知自己臉上被抹出貓胡子，他只是單純因為謝延反抗的行為笑了笑，那模樣看上去很狡黠，可又隱約帶著點傻氣，更像一只貓了。
「還有我們需要隱瞞哨兵和向導的身份，這樣才能讓那些人降低警惕。」林江樾忽然神色一凜，警覺道，「有人。」
「十點鐘方向一人，五點鐘方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