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契約 by 張佩奇

　　第1章 意外配對

　　「契約情侶？」

　　卓逸然掃了一眼對方發給他的微信推送標題，不由自主地念出了聲。

　　顧堯點了點頭，解釋道：「就是一個配對活動，報名以後系統會自動給你匹配一個戀愛對象，從線上發展到線下……」

　　「沒興趣，」卓逸然又看了一眼推送下方的公眾號落款，冷酷無情地表示拒絕，「你們學生會的活動就這麽缺人？這都要拉親友來湊數。」

　　「誰說缺人？報名的人可多了，我還不是好心，」顧堯耐心地勸說他，「點開看到最後，你絕對會感興趣的。」

　　卓逸然看了他一眼，只見他的神色懇切中帶著一絲循循善誘的神秘。

　　盡管兩人都是beta，但相比卓逸然這個大大咧咧的鋼鐵直b，顧堯向來細心多了，在兩人作為好室友以及好哥們兒相處的這半年裡，已經對卓逸然的種種喜好瞭若指掌。

　　顧堯不是那種喜歡誇大其詞的人，難得用這副信心十足的口氣說話，卓逸然不免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重新點開那條推送，發現果然跟他想得差不多。現在的大學都挺流行這種配對活動，無非都是相似的套路。

　　硬要說點新意的話，他們學校的活動還加了個挺高大上的主題：「相愛無關性別。」

　　意思就是，這個系統自動匹配的環節並不會考慮雙方的性別，所以alpha不一定會匹配到omega，beta也不一定就會匹配到另一個beta。

　　雖說在宣揚性別平等、戀愛自由的時代，跨性別的結合已經不足為奇，但再深入靈魂的吸引也難以與天生的本能相抗衡，在資訊素的驅使下，這樣的群體終究還是少數。

　　什麽「相愛無關性別」，不過是加了點新潮的噱頭罷了，本質還是無聊的戀愛遊戲。

　　卓逸然表示嗤之以鼻。

　　別說是跟他不在一個世界的alpha或者omega了，老實說，他連beta都不太感興趣。

　　客觀來說，卓逸然是從小被人捧大的。畢竟人長得好，成績優異，還是個運動健將，這些條件出現在一個alpha身上或許還不算意外，可出現在一個本該平庸無奇的beta身上，難免就比較惹人注目了。

　　所以他從小學開始就是塊兒香餑餑，什麽「男神beta」、「b中之a」等等的封號一大堆。追他的人大多是beta，當然也不乏有omega寧願違背本能，也要勇敢地追求心中所愛。

　　不過卓逸然一概沒答應。

　　倒不是因為傲氣，只是他一向目標比較明確，認為什麽階段就該做什麽事。雖然現在已經上了大學，但他的專業並不輕松，課外活動也不少，實在無暇談情說愛。沒那麽多精力，暫時也沒那個意圖。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從來沒有過動心的對象。

　　總而言之，他對這個什麽「契約情侶」活動，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為什麽覺得我會對這個感興……」他的手指飛快地往下滑，「我靠。」

　　他的反應讓顧堯輕輕翹起了嘴角：「怎麽樣？」

　　卓逸然盯著手機螢幕，原本還淡定如常的眼神驀地亮了起來。

　　螢幕裡是兩雙名牌球鞋，情侶款的。

　　沒有哪個籃球愛好者會不喜歡球鞋，尤其是卓逸然——對美人不太感冒，對美鞋卻是愛之如命。

　　重點是，推送末尾的這雙球鞋並不是什麽普通的名牌貨，而是這個品牌前幾天才發布的限量款。

　　國內根本沒有購買管道，預售也是在外網上發行的，採用的是抽簽的形式。因為本身數量極其有限，參與的人又特別多，最後有幸中簽的簡直是萬裡挑一。

　　發售第二天就有一大批黃牛黨開始通過各種管道倒賣名額，價格翻了十倍不止，然而後來都被發現是騙定金的。盡管如此，還是不斷有人在上當受騙，這雙鞋的價格也被越炒越火熱，目前可以說是千金難求。

　　「有個已經畢業的師姐，現在在品牌總部工作，給咱們學生會贈送了一對內部名額，」顧堯解釋道，「我們商量了一下，就拿來當作活動獎品了。」

　　經他提醒，卓逸然這才看了一眼下方的獲獎條件：「契約情侶默契度第一名。」

　　所謂「默契度」，他剛剛瀏覽前文的時候匆匆看過一眼，大概和情侶雙方的各種互動有關，直白點說，就是秀恩愛，最終還會設置一個投票，經過多個環節的綜合評定，選出默契度第一名的情侶……

　　這些都不重要。

　　重點是限量款。

　　「真香了麽？」顧堯笑道。

　　「太香了。」卓逸然立馬改了口，一雙眼睛發著光，思索片刻後，又犯了難，「可我要是為了這個和人家假扮情侶，是不是有點像詐騙？」

　　「……你想什麽呢？」顧堯微微睜大了眼睛，「我們辛辛苦苦舉辦的活動，可不是讓你來騙獎品的。」

　　卓逸然匪夷所思：「那你幹嘛要告訴我？」

　　「我是想讓你抱著認真的態度參與，」顧堯說，「說不定不僅能拿到鞋，還能抱得美人歸呢。」

　　卓逸然頗有些苦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真不想談戀愛。」

　　說著，他又想起了什麽：「再說了，萬一匹配到的不是beta怎麽辦？」

　　「那就……試試alpha或者omega唄？」顧堯又笑了起來，「你看你對beta也沒什麽興趣，說不定性取向根本就不是beta呢。」

　　「你還不瞭解我？」卓逸然沒好氣地反駁他，「我鋼鐵直。」

　　「開個玩笑，」顧堯說，「匹配到alpha和omega的概率很小的。」

　　他說得不是沒道理，alpha和omega在社會總人口裡本來就占據著少數，更何況在資訊素本能的催化下，基本上成年後很快就會尋找伴侶，結合成穩定的關系，單身的少之又少，所以報名參加配對活動的，絕大多數肯定還是beta。

　　可萬一他就是那麽不幸地匹配上了其他性別……

　　omega還好，無非就是金貴了些，按照卓逸然的條件，除了沒辦法滿足對方某些方面的特殊需求以外，其他的倒也沒那麽違和。

　　更何況只是參加個活動而已，他根本不可能跟人家發展到那個地步。

　　可如果是alpha，尤其萬一還是個男alpha，那好像就有點……

　　奇奇怪怪的。

　　卓逸然再次看了一眼螢幕裡的球鞋。

　　罷了，不就是逢場作戲嘛，想那麽多幹嘛？

　　就算真是個alpha，說不定對方也是為了鞋來的呢。

　　在腦內迅速地進行了一系列思想鬥爭後，卓逸然當機立斷地點開了推送最下方的報名表。

　　簡單地填寫完諸如性格、愛好之類的個人信息，最下方才出現了一欄「理想型」。

　　beta，女的。

　　最好是個美女。

　　倒不是他以貌取人，但當下實在是個看臉的時代，長得好看就是一種天生的優勢，自然更容易在活動中贏得更多的票數。

　　戀愛對象還沒影子呢，卓逸然已經在心裡打起了如何拿到第一名的算盤。

　　他當然不敢寫得這麽直白，想來想去，輸入了一行字：

　　「溫柔善良，文靜大方。」

　　雖然不知道系統的匹配到底有多智能，但卓逸然還是填寫了大眾女神的形象，努力維持一個鋼鐵直b最後的倔強。

　　「您的報名表已成功提交，系統將很快為您匹配契約情侶。」

　　阿彌陀佛-

　　「系統已根據您的要求，成功匹配到了專屬於您的契約情侶，請前往公眾號查看。」

　　卓逸然沒想到這活動的效率這麽高，第二天上午就發來了消息。

　　一想到那雙夢寐以求的限量款，卓逸然的心臟就開始砰砰狂跳。

　　他閉上眼睛，在心裡再次虔誠地祈禱了一番：美女beta，美女beta。

　　這才小心翼翼地點開了公眾號剛剛發布的「契約情侶匹配名單」。

　　好巧不巧，多達上百對「情侶」，他的名字偏偏出現在了第一條。

　　然而在看到紅彤彤的愛心左邊的那個名字的一瞬間，卓逸然就心跳驟停了。

　　注意到他的反應不大對勁，一旁的顧堯伸頭瞟了一眼他的螢幕，結果眼睛也跟著直了：「……哈？」

　　許願許的是概率最大的美女beta，匹配到的卻是萬裡挑一的美……

　　男alpha。

　　只應了一個字，還是最不重要的那一個。

　　老天爺待他不薄。

　　「陸、陸琛？」確定了一下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後，顧堯依然不敢相信，「是我想的那個陸琛麽？」

　　卓逸然面如菜色：「……還能是哪個陸琛。」

　　經管院萬年第一的學霸，新生籃球隊隊長，傳說中的「天使面孔霸總氣場」、「人間蘇神」、「國民初戀」……

　　總而言之，就是那位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究極瑪麗蘇——經管S班的陸琛。

　　真不是卓逸然刻意記下來這麽多令人渾身不適的彩虹屁，主要是因為，這人是他同班同學。

　　雖然截至目前為止，兩人連一句話都沒說過。

　　也挺正常，畢竟卓逸然大一上學期都是在普通班度過的，直到這學期才被調整到S班。開學沒多久，課還沒上過幾節，班裡同學也認不太全，但陸琛那種全院無人不曉的人物，實在是想不認識都難。

　　只是萬萬沒想到，這人現在成了他的匹配對象。

　　「陸琛也需要參加這個活動？」顧堯再次出了聲，「他可是傳說中的‘取向狙擊’啊。」

　　……得，又冒出來了一句他從前沒聽過的高級彩虹屁。

　　卓逸然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取向狙擊’？」

　　「簡單來說就是，在他面前，性取向根本就不是問題，」顧堯說，「六種性別都會為他的魅力所傾倒。」

　　卓逸然扭過頭看他：「……那你為他傾倒了麽？」

　　顧堯和他對視一眼，默默地搖了搖頭。

　　「我也沒有。」卓逸然長嘆了一聲。

　　沈默半晌後，他猶豫道：「要不我還是退出活動吧。」

　　「你想什麽呢，」顧堯推了他一把，「忘了你為什麽報名了？」

　　「為了鞋啊，」一提起這個，卓逸然更心痛了，「但是跟陸琛，我怎麽下得去手……我靠？」

　　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麽，看向顧堯：「你的意思是，他也是為了鞋？」

　　顧堯露出一副關愛傻兒子般的眼神：「他可是籃球隊的。」

　　卓逸然方才臉上的失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兩眼放光：「那我倆豈不是一拍即合？」

　　「確實，」顧堯低頭刷著推送下麵的評論，又忍不住彎了嘴角，「你們的cp粉已經開始集合了。」

　　卓逸然有些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重新打開了剛剛那條推送，評論區果然已經多出了不少：

　　「第一對，陸琛和卓逸然？經管院的陸琛和卓逸然？」

　　「絕世蘇a和b中之a，經管院雙男神給我沖！」

　　「‘相愛無關性別’，我校學生會誠不我欺！」

　　「男alpha和男beta，他倆要是真能成，那就是超越資訊素本能的靈魂吸引……awsl！我又相信愛情了！」

　　「這麽多人報了名，偏偏就匹配到了對方，這不是天定的良緣是什麽！給我原地結婚！」

　　「婚禮已經安排好了，請二位主角速速就位！」

　　「beta雖然生育率低，但也不是不行！三年抱倆！陸卓沖鴨！」

　　……

　　卓逸然看不下去了。

　　他時常因為不夠變態而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什麽虎狼之詞，」他滿臉不適地舔了舔後槽牙，「這種評論都能通過審核？」

　　「這表達了廣大人民群眾對你們的熱情祝福與殷切期望。」顧堯依然是一臉老神在在的微笑。

　　卓逸然長嘆一聲，只能在心裡安慰自己，往好一點想，才一公佈就這麽受歡迎，投票結果肯定不會差。

　　只要營業賣力一些，不愁拿不到第一名。

　　「反正我倆目標一致，我跟陸琛商量商量，看怎麽假扮情侶不那麽……」卓逸然說，「尷尬。」

　　「你還真打算假扮啊，」一聽這話，顧堯有點失望，「這也太沒誠意了吧。」

　　「不然呢？」卓逸然一臉無奈，「還有什麽辦法？」

　　「跟男神alpha培養下感情唄，」顧堯小聲說，「說不定就假戲真做了呢。」

　　卓逸然黑臉：「你在想peach。」

　　顧堯的聲音又小了一點兒，卻還是倔強道：「……三年抱倆？」

　　卓逸然：「……」

　　第2章 不懷好意

　　陸琛把手機扔在桌上，一言不發地看著坐在他對面的林揚。

　　螢幕沒鎖，但林揚根本不敢伸頭去看。

　　事實上，他不用看都知道那是什麽。

　　「你別這麽看著我，」林揚被他的低氣壓弄得渾身不自在，嚷嚷道，「我不也是為了你好麽。」

　　陸琛沒開口，只是擡了一下眼皮。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揚總覺得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那可是限量款誒！」他硬著頭皮解釋，「要不是因為我有媳婦兒了，還輪不著你呢。」

　　「所以你不經商量給我報名，就為了幫我拿雙限量款？」陸琛的語氣雖然不至於怒火中燒，但也沒有客氣到哪裡去，「真無私，我還得謝謝你了。」

　　「你知道就好，」聽他這副口氣，看來是沒有真生氣，林揚這才接著說，「就算不為了鞋，你也總得為你的終身大事考慮一下吧。」

　　「你管得挺寬。」陸琛不悅地皺了皺眉。

　　「我也是出於公共安全考慮好嗎？」林揚說，「咱們這一整層樓的alpha，就剩你還沒脫單了，惹得那些omega動不動原地發-情，你說你負得起這個責任麽？」

　　陸琛更無語了：「怪我了？」

　　「你要是肯找個對象哪會有這麽多事，連露露都動不動幫她的小姐妹跟我打聽你，」一提起這個，林揚簡直痛心疾首，「體諒一下我身為人夫的自尊心好不好！」

　　面對如此清奇的甩鍋姿勢，陸琛徹底無話可說。

　　「所以我才想著趁這個機會幫你脫單，」林揚的視線落在桌面上的手機螢幕，這才想起了什麽，瞬間又心虛了，小聲說，「誰能想到會匹配到他……」

　　「不過你不是不喜歡omega麽？」林揚小心翼翼地補充道，「說不定beta還挺合適……」

　　陸琛打斷了他：「也不喜歡beta。」

　　「你還要搞aa戀啊？」林揚瞠目結舌。

　　「……不是。」陸琛快被他煩死了。

　　「行吧，陸男神只喜歡自己。」林揚嘆了口氣，「反正這個又不是強制的，你覺得不滿意可以退婚……」

　　眼看著陸琛忽地又眺起了眼睛，林揚趕緊糾正：「可以退出活動。」

　　陸琛沈默了半晌，說：「那你跟我一起去。」

　　林揚楞了楞：「……啊？」

　　陸琛拿起手機沖他晃了晃：「跟他解釋你的所作所為。」

　　林揚被螢幕裡那顆紅彤彤的桃心兒晃得頭暈，過了一秒鐘才明白這個「他」指的是誰，答應道：「……好好好。」

　　陸琛收回手機，隨手滑了兩下，螢幕裡剛好顯示出了林揚自作主張給他填的那張報名表。

　　最下麵一行填著的「理想型」標準，格外引人注目：

　　「活潑開朗，可愛陽光。」

　　……令人窒息-

　　關於這位「活潑開朗，可愛陽光」的beta，陸琛也不是沒聽說過。

　　作為一所名牌大學中的硬核專業，江城大學的經管系對學生的要求挺高，沿用了高中的「尖子班」制度，選拔出成績優異的學生，進行更高層次的授課。

　　這個象徵著高端人才的「S班」一共只有三十個名額，公平起見，同時也是為了適當營造緊張的學習氛圍，班級的人員並不固定，會定時進行流動。

　　S班全員都是由alpha組成的，也因此被坊間俗稱「全a班」——這是當初按照入學考成績分配的結果，並不存在任何性別歧視。

　　盡管這個時代極力宣揚性別平等，但比起柔弱又金貴的omega，以及占據著人口大多數的普通beta，天生具有領導能力的alpha確實在邏輯思維、管理能力等方面天賦超群，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實。

　　只是曾經的全a局面終於在新學期被打破了。大一下學期，那位傳說中的「b中之a」，因為成績優異被調整到了S班，成為了這裡的唯一一個beta。

　　這樣的事跡總歸是帶著些傳奇色彩的，卓逸然也因此被全院beta視為榜樣。陸琛雖然跟他沒什麽交集，但「經管院雙男神」之類的話聽多了，也不至於連人都認不清。

　　只是沒想到兩人正式的交集居然是從這裡開始的。

　　好巧不巧，上午第一節 專業課，陸琛一進教室，正好碰上往外走的卓逸然，這對新鮮出爐的校園八卦熱議對象，就這麽猝不及防地打了個照面。

　　如果說打照面本身還不算什麽，那麽周圍忽然安靜下來的氛圍，以及齊刷刷投往一處的幾十道目光，無疑為凝滯的氣氛添了把火。

　　陸琛看起來這麽高冷，是不是該主動跟他打個招呼？

　　卓逸然下意識地冒出了這個念頭，可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嗨，我就是你的契約情侶？

　　……這也太尷尬了。

　　眼看著陸琛也並沒有任何要出聲的意思，卓逸然在張嘴和不張嘴之間猶豫，臉都快抽抽了，終於有人及時出現，打破了僵局。

　　「陸哥，」一個漂亮的女alpha沖陸琛招了招手，「小組作業遇到了點瓶頸，我們商量一下？」

　　於是陸琛迅速轉身朝她走了過去，卓逸然也趕緊擡步走出教室，留下一群好事的吃瓜群眾一陣默默惋惜。

　　卓逸然是出去買水的，自動販賣機其實並不遠，就在樓道中間，但為了讓方才的氣氛冷卻一下，他特意繞遠路去了樓下。

　　五分鐘後，他拎著一瓶礦泉水，從後門進了教室，挑了個靠後排的低調位置坐下，看見陸琛還在跟剛才那位女同學討論，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女生正飛快地敘述著什麽，陸琛聽得很認真，微微垂著眼睛，眉間輕輕蹙起，間或點點頭，或是簡短地評價一兩句。

　　雖說陸琛是個眾所周知的萬人迷，可卓逸然以前從來沒正經看過他幾眼，畢竟他卓逸然又不是什麽omega，實在是沒有這方面的審美情趣。

　　此刻出於特殊原因，這才想起來仔細觀察了一番。

　　按照卓逸然一個鋼鐵直b的審美，平心而論，陸琛長得的確不賴，甚至英俊到可以稱得上精緻，跟那些隨處可見的粗獷豪放、不拘小節的alpha相比，無疑顯得幹凈好看了太多。

　　不僅長相好，身為alpha的身材和氣場更是絲毫不弱，作為新生籃球隊隊長，在賽場上出盡了風頭，因此這副優質的外型不僅沒有對他的性別構成迷惑性，反倒讓他更加引人注目。

　　怪不得連班裡幾個女alpha都動不動對他獻殷勤，這人果真是個「取向狙擊」。

　　可惜他的「契約情侶」是個鋼鐵直b，對美男a完全免疫。

　　卓逸然沒來由地想起了他在理想型那一欄裡填的：「溫柔善良，文靜大方。」

　　……這系統是認真的嗎？

　　算了，都到這時候了，再糾結這個也沒用。

　　重點是卓逸然模樣也不差，兩人站在一起，盡管可能不是那麽般配，但也絕對不會難看。

　　從公眾號下方的反應就能看出來，還是挺受歡迎的。

　　看來限量款是勢在必得了。一想到這個，卓逸然就忍不住開始沾沾自喜，習慣性地又瞟了對方一眼。

　　正樂呵著，那邊兩人的問題討論完了，陸琛一起身，恰好就對上了卓逸然盯著他看的目光。

　　卓逸然心下一驚，下意識地錯開視線，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難免又暗自尷尬了一番。

　　好在半分鐘不到，上課鈴聲就響了，老師準時走進教室，班裡也迅速進入了課堂氣氛。

　　S班的學生都很自覺，即便是在要求相對寬松的大學校園裡，上課狀態依然很認真，別說是翹課了，連一個低頭玩手機的都沒有。

　　沒辦法，經濟類的S級高難度課程，但凡稍微打五分鐘的盹兒，再醒來時基本上就聽不懂老師在說什麽了。

　　然而陸琛盯著一黑板的公式，還是破天荒地走了神。

　　原因無它，主要是因為他只要稍稍一側頭，就能感覺到來自斜後方的兩道毫不掩飾的火熱視線。

　　其實剛剛他還在討論問題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還以為是自己太敏感，這會兒才越來越確定。

　　接連幾次後，陸琛實在沒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結果對方果然又裝作不經意地挪開了。

　　眼神移得快，微微上揚的嘴角卻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看起來好像還挺……美滋滋？

　　……陸琛驟然生出了一絲不太妙的預感。

　　卓逸然平時聽課一直挺認真，但今天老是忍不住胡思亂想，滿腦子都是那雙限量款，於是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前面那位美男幾眼。

　　他的內心已經自動把這位同樣熱愛籃球的alpha當成了友好合作的對象。

　　只是一直盯著人家看總歸不太禮貌，好在陸琛坐在他前面好幾排，應該感覺不到。

　　直到陸琛第二次轉過頭看他時，卓逸然才意識到，對方好像已經發現了。

　　之前還以為他不知道呢，所以才躲了那麽多次，如果他已經有所察覺，那好像是有點……鬼鬼祟祟的？

　　算了，有什麽鬼鬼祟祟的，兩人都是愛鞋一族嘛，陸琛肯定明白他在琢磨什麽，而且八成跟他想得一樣。

　　一想到這，卓逸然索性也不再遮掩了，沖對方揚了揚嘴角，莞爾一笑。

　　微笑裡傳達著通力合作的美好願景。

　　沒想到陸琛不僅沒回應，反而跟受了什麽驚嚇似地，微微怔了一下，然後面無表情地把腦袋轉了過去。

　　卓逸然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他長得有那麽嚇人？

　　大家都說他笑起來挺陽光的啊。

　　這個陸琛怎麽連一點對同僚的友好態度都沒有？

　　什麽萬人迷alpha，這也太臭屁了吧。

　　第3章 逼婚失敗

　　盡管對方態度看起來不那麽友好，但其實也沒有太出乎卓逸然的意料。

　　畢竟陸琛這人平時看起來就挺高冷的，似乎是不怎麽好接近的樣子；不像他，性格這麽好，跟誰都能打成一片。

　　在心裡默默地把對方拉踩了一番後，卓逸然很快解了氣。

　　既然隊友這麽抗拒，看來還得他主動出擊。

　　為了避免被吃瓜群眾圍觀，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卓逸然下了課以後沒急著走，而是邊慢吞吞地收拾東西，邊暗自觀察著陸琛的動靜。

　　正巧，又來了一個女同學跟陸琛說了幾句話，拖了他一小會兒，等兩人聊完，教室裡已經沒剩幾個人了。

　　眼看著陸琛也準備出門，卓逸然學著全班人慣用的口氣，遠遠地喊了他一聲：「陸哥。」

　　女同學看了他們一眼，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很識趣地先走了。

　　陸琛的神色一頓，下意識地環視周圍。

　　林揚不見了。

　　估計是一下課就飛奔去隔壁找女朋友了。

　　……說好了他來解釋的，小子溜得比誰都快。

　　陸琛轉身看向對方，清了清嗓子，出聲道：「我室友瞞著我報的名。」

　　卓逸然沒想到他張口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楞了一下：「啊？」

　　「關於退出比賽，」陸琛薄唇輕抿，「我來跟學生會解釋原因就好。」

　　「不是，這……」卓逸然一頭霧水，「為什麽要退出？」

　　他的眼睛因為驚訝而睜得很大，不僅是愕然，更有毫不掩飾的失望，像是希冀已久的事情突然落了空。

　　陸琛的性子直，拒絕人向來不留情面，以前自然沒少見過這樣的眼神，原本早已經能做到泰然處之；但此時此刻，或許是眼前的這雙眸子實在太清澈透亮，又或許是出於愧疚，他破天荒地感到有點心軟。

　　「抱歉。」陸琛移開了眼神，一句話說得蒼白卻又誠懇，但這已經是他所能達到的最低姿態了。

　　按照陸琛的經驗，以往這種時候，對方八成都會有點灰心喪氣，沒想到卓逸然完全沒有像他想像中的一樣情緒失控，而是不死心道：「別呀。」

　　「我也是被室友慫恿著才報名的，所以特別能理解你的感受，真的，」不等陸琛回應，卓逸然就接著誠懇道，「說實話，我一開始也有點接受不了，但後來看到大家的反應，又覺得好像也……」

　　說到這，他揚起一側眉毛，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挺合適的，你沒看到麽？群眾的呼聲還挺高。」

　　「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出於自願？」陸琛眉間輕蹙，「跟別人有什麽關系？」

　　「怎麽沒關系啦？投票占的比重還是很大的。」

　　一看這人就沒好好研究競賽規則，就這還想拿限量款呢。卓逸然十分耐心地解釋道，「現在看好咱們的人這麽多，到時候我們再稍微配合一下，輕輕松松就能拿第一。」

　　陸琛的眉梢皺得更緊，表情愈發令人捉摸不透了。

　　什麽男神alpha，怎麽跟個傻憨憨似的？

　　卓逸然忍不住腹誹，只能用最直白的方式提醒他：「等咱倆一人一雙限量款到手，再好聚好散……」

　　「限量款？」陸琛看了他一眼，臉色倏地沈了下來，「你是為了這個？」

　　這回換卓逸然傻眼了，他楞楞地眨了眨眼睛：「你難道不是為了這個？」

　　空氣滯澀了幾秒，沈默了好一會兒後，陸琛斂下眸子，冷聲說：「你這是欺詐。」

　　「有那麽誇張麽？」卓逸然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這種活動本來也沒幾個人會來真的吧，獎品這麽誘人，逢場作戲的肯定不止我一個。」

　　陸琛依然黑著臉，顯然不為所動。

　　「千金難求的限量款誒，」卓逸然賊心不死，「難道你不想要？」

　　陸琛沒開口，一臉冷冰冰的表情卻已經充分表達出了他的抗拒。

　　「不會吧？」卓逸然楞了一下，「你不是籃球隊隊長麽？」

　　世界上居然真有不喜歡球鞋的籃球迷？簡直不可思議。

　　然而陸琛對這雙限量款的熱情，顯然遠沒有卓逸然那麽強烈，如果非得用「逢場作戲」這種方式，他寧願直接選擇放棄。

　　卓逸然好說歹說，對方卻依然沒有絲毫動容的意思，他的渴望就是再強烈，耐心也難免被消磨掉了大半。

　　從匹配到陸琛開始，他做了那麽多心理建設，總算接受了這個搭配，沒想到對方壓根不領情。

　　「好吧，就算你不想要鞋，但現在已經匹配到我了，」卓逸然不爽道，「如果因為這個就要退出，有點不厚道吧？」

　　「抱歉，」陸琛又說了一遍，「不是你的原因。」

　　「不就因為我是個beta麽，可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卓逸然沒好氣道，「再說了，你一個alpha，又不是什麽黃花omega，咱倆在一起，怎麽看也是我更吃虧吧。」

　　他一個鋼鐵直b，脾氣上來了，說話經常不經過大腦思考，這會兒話出了口，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聽起來好像……有點奇怪？

　　後知後覺也沒用，卓逸然氣哼哼地別過了腦袋，以掩飾內心的尷尬。

　　「可是活動有規定，需要雙方自願，」陸琛不甘示弱，「也沒說一旦匹配就必須進行到底吧？」

　　「你……」卓逸然還以為他不瞭解規則，沒想到他一句話就抓住了軟肋，一時間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你也就欺負我是個beta吧，」卓逸然氣急敗壞，「我要是個omega，你現在已經違反保護法了。」

　　「真遺憾，」陸琛輕輕擡了一下眉梢，「你不是omega。」

　　卓逸然還沒來得及開口懟回去，就被門口傳來的聲音打斷了：「陸哥你還沒走……」

　　林揚站在教室門口，身旁跟著一個嬌小玲瓏的omega小姑娘，兩人一看見卓逸然，後半句話就卡在了嘴裡。

　　然後十分自覺地轉身要離開。

　　「現在走了。」陸琛答應一聲，頭也不回地擡腳追了過去。

　　小姑娘露出一副驚愕又好奇的神色，冷不丁和卓逸然對上了眼神，又飛快地移開了。

　　卓逸然一臉錯愕地目送著他們三人一道下了樓，直到陸琛瘦高又優越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口，他才忍不住忿忿地咬了咬後槽牙。

　　……這麽大一顆電燈泡，真不怕閃著人家的眼。

　　第4章 他那不行

　　卓逸然上午的第二節 課是一堂公共選修，老師拖了會兒堂，到食堂的時候，裡面已經是人山人海。

　　他剛擠進去幾步，就遠遠地看見了顧堯，對方已經幫他占好了座位，這會兒正朝他揮手。

　　走到座位跟前，顧堯果真按照說好的一樣，連飯都幫他打好了。

　　原本十分不爽的心情瞬間被治癒了不少，卓逸然沖他大大咧咧地笑了笑：「謝了哥們兒，你也太貼心了。」

　　顧堯卻沒跟他插科打諢，有些著急地問：「你跟陸琛怎麽了？」

　　卓逸然沒想到自己還沒提呢，他就主動問起來了，楞了一下：「你怎麽知道？」

　　「你自己看‘悄悄話’。」顧堯說。

　　「悄悄話」是他們學生會開發出來的一款社交app裡的一個版塊，功能類似於校園論壇，但其中的所有用戶發帖都可以選擇匿名的方式，因此提供了一個暢所欲言的管道，一度成為校園八卦的溫床。

　　卓逸然一打開這個版塊，就被頂端的最新熱帖吸引了目光。

　　【偶遇經管院雙男神吵架……】

　　「如題，樓主今天偶然經過S班，不幸無意間聽到經管院雙男神在班裡吵架，應該是因為契約情侶的事情。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卓逸然看起來有點生氣，陸琛說他不是omega什麽的，然後兩人就不歡而散了。」

　　「不是omega？？？細思恐極……」

　　「是真的嗎？不應該呀，我覺得這不像陸男神會說出來的話。」

　　「我是S班的，感覺十有八-九是真的，課前兩人在教室裡面對面地碰上了，連個招呼都沒打，看起來劍拔弩張的，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懂了，就是陸琛嫌棄卓逸然不是omega，不願意跟他做契約情侶唄。是這個意思不？」

　　「嚶，這是……渣a賤b？」

　　「樓上我懷疑你在罵人，並且找到了證據。」

　　「如果事實真是這樣，那就有點過分了吧，匹配完了又對對方不滿意？」

　　「有什麽過分的，一個alpha一個beta，本來也不是尋常搭配啊，又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跨性別戀愛。」

　　「可是這個活動的主題就是‘相愛無關性別’，所以報名之前就應該默認了可以接受所有搭配吧。」

　　「那也不代表完全不能對匹配對象有異議吧，難道對對方不滿意也必須硬著頭皮在一起？」

　　「樓主只是聽到了一句話，說不定事情另有隱情，大家也先別過度發散了吧。」

　　「+1，之前一直聽說陸琛的取向根本不是omega，追他的omega那麽多，他一個都沒答應，至於因為這個原因就選擇退出麽？」

　　「雖然但是，陸琛單身只能說明他眼光高，不能說明他的取向吧。」

　　「還是不要大肆傳播小道消息了吧，如果事實真的是這樣，兩人遲早會宣佈退出的。」

　　「唉，之前看到他倆的名字我超激動的，如果真是因為性別不合就退出……我從此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alpha果然還是只喜歡omega嗎？連男神都不例外。」

　　「原來跨性別戀愛終究還是少數群體啊……」

　　……

　　「……這速度，不當狗仔可惜了。」才看了一半，卓逸然就嘆為觀止。

　　顧堯迫不及待地問：「這裡面說的是真的？」

　　「差不多吧，」卓逸然嘆了口氣，「反正他不願意。」

　　「既然接受不了跨性別，當初幹嘛報名啊，」顧堯皺了皺眉，不滿地咕噥道，「一點契約精神都沒有。」

　　「他說是他室友瞞著他報名的。」卓逸然聳了聳肩。

　　顧堯楞了一下：「這……」

　　「可我又沒想跟他來真的，」卓逸然滿臉的不解，「隨便演場戲就能拿限量款，他至於抗拒成這樣？真是想不通。」

　　「對了，」顧堯像是想起來了什麽似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我今天聽說了一個八卦，不過真實性有待考證。」

　　卓逸然低頭扒了口飯：「嗯。」

　　「他這麽不情願可能是有原因的，」顧堯刻意壓低了聲音，緩慢道，「他……那方面有問題。」

　　「那……方面？」卓逸然錯愕地重覆了一遍，脫口道，「陽-痿？」

　　「你小點聲……」顧堯邊說邊下意識地眺起眼睛，結果像是忽然看見了什麽似的，倏地噤了聲。

　　「沒看出來啊，男神alpha居然會有這種毛病，」卓逸然低著頭，全然沒注意到他的反應，自顧自地嗤笑一聲，「怪不得死也不肯答應我呢，不會是怕我發現他的秘密吧……」

　　話音還沒落，就猛地被顧堯在桌子底下踢了踢。

　　「你幹嘛……」卓逸然擡起頭，結果話音再次戛然而止。

　　這位「陽-痿」的男神alpha本人，正站在他們的桌子旁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第5章 被迫營業

　　「好巧啊陸哥，」卓逸然訕訕地笑了兩聲，「又見面了。」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番陸琛的表情，發覺對方的神色比早上還要冷漠，看起來心情不大好，但也沒到勃然大怒的地步，像是受了什麽悶氣。

　　八成是沒聽清他剛說的話。

　　其實也可能是聽見了，只是不想跟他計較而已；但卓逸然堅信以陸琛這副小心眼，絕不會有如此寬宏大量的氣度。

　　食堂裡的人比剛才還多，這會兒幾乎已經沒有座位了，注意到對方手上端著的餐盤，卓逸然拿起自己旁邊的座位上顧堯的包，沖陸琛揚了一下嘴角：「可真是冤家路窄。」

　　陸琛也沒跟他客氣，在他身旁坐了下來：「確實。」

　　卓逸然維持著一臉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看了一眼對面的人，介紹道：「我室友顧堯，學生會的，這次活動的負責人之一。」

　　陸琛客客氣氣地沖他點了點頭。

　　「陸哥，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悄悄話’裡的帖子，」顧堯醞釀了一下，說，「本來這個活動，鬧著玩的成分是比較多，但是現在情況就稍微有點覆雜了。」

　　他清了清嗓子，接著說：「你們倆這個組合，關注度實在太高，從一公佈開始就被很多人時刻注意著了。你也知道，性別解放是現在的主流，我們這個活動的初衷就是‘相愛無關性別’，換作別人也就算了，可你們如果因為性別這個原因退出，就等於是在打所有人的臉，造成的影響實在是不太好……」

　　陸琛方才一直安安靜靜地聽著，沒出聲，聽到這裡，才終於開了口：「不是因為性別原因，我確實一開始就沒打算參加這個活動。」

　　說著，他側目看向卓逸然：「無論你是什麽性別，我都不會答應的。」

　　他的神色還挺真摯，卓逸然明白他是想跟自己解釋，他並沒有歧視自己性別的意思。

　　可陸琛這人只適合高高在上地發號施令，實在不適合放低姿態，哪怕是如此誠懇的解釋，聽起來還是這麽讓人窩火，跟挑釁似的，以至於顧堯聽了這話，瞬間就瞪大了眼睛。

　　可能是對這人的臭屁性格已經習慣了，也可能是陸琛此刻的表情太一本正經，卓逸然對他都生不起氣來了。

　　「哦，」他幽幽地總結道，「所以你不是嫌棄beta，主要還是嫌棄我這個人唄。」

　　「不是，」陸琛皺了皺眉，飛快地否認道，「只是沒有這方面的打算。」

　　如果真如他所說，是被室友瞞著報名的，那卓逸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他。

　　畢竟追陸琛的omega能繞經管院三圈，他要是真想找，何苦來參加什麽戀愛遊戲？

　　某種程度上，卓逸然和他也算是同類。

　　「剛好，我也沒有這方面的打算，之所以報名，完全是為了獎品，」卓逸然轉頭看他，「所以我絕對不會占你便宜的。」

　　他拿手肘支著腦袋，依舊十分不甘心地沖陸琛揚了揚眉毛：「演場戲而已，你再考慮考慮？」

　　陸琛瞥他一眼，開口說：「不用考慮了。」

　　就知道他還是拒絕，卓逸然悻悻地吹了聲降調的口哨，把頭扭了回去。

　　就聽陸琛又說：「你演好一點。」

　　一旁默默圍觀的顧堯猛地嗆了一下，咳了起來。

　　卓逸然楞了。

　　這人什麽意思？

　　早上還油煙不進的，拒絕得斬釘截鐵，好一副道貌岸然的正直模樣，怎麽這會兒輕而易舉地就被說服了？

　　像是明白了他的疑惑似的，陸琛解釋道：「明鈺學姐找我了。」

　　顧堯倏地瞪大了眼睛，像是想說些什麽，可又咳得停不下來。

　　一聽到這個名字，卓逸然就明白陸琛為什麽會轉變得這麽快了。

　　明鈺是誰？

　　江大學生會主席，經管院知名「鐵娘子」，他們的直系學姐。

　　一位長相高貴冷艷，做事雷厲風行的女alpha。

　　但凡是她說行的事，就沒人敢說不。

　　這次「契約情侶」活動，就是由她做主發起的。

　　按照陸琛的性子，換了別人估計是沒法說動他的；但明鈺同時也是整個經管院的籃球經理，而陸琛身為新生籃球隊隊長，無論如何也不能駁了她的面子。

　　顧堯剛才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他們這對組合一經發布，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輿論影響這麽大，明鈺出面也算不得稀奇。

　　怪不得剛碰見陸琛的時候，他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早上那股子桀驁不馴的勁頭，這麽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原來是碰上了個更狠的角色。

　　意識到這一點，卓逸然忍不住幸災樂禍地在心裡暗自發笑。

　　「我就是明鈺的秘書，」顧堯終於緩了過來，邊清嗓子邊問，「她找你說什麽了？」

　　「意思跟你差不多，」頓了一下，陸琛又看向卓逸然，「但是我看她的樣子，好像並不清楚你的目的。」

　　「這個嘛，」問題來得有些猝不及防，卓逸然訕訕一笑，「善意的謊言。」

　　要是讓明鈺知道他的真實目的是什麽，大家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她還說，要讓我們成為……」陸琛抿了抿嘴，沒把話說完。

　　「成為什麽？」卓逸然下意識地追問。

　　陸琛嘆了口氣，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地：「全校跨性別戀愛的標桿。」

　　「……」卓逸然也差點嗆著。

　　「所以說讓你演好一點。」陸琛眉梢輕蹙，眼神像是積攢了萬般無奈。

　　經過這麽一番周折，他最終還是被迫妥協了，按理說卓逸然該敲鑼打鼓慶祝的，可這會兒看著他的表情，心裡忽然間又有些微妙。

　　想來陸琛這種高傲慣了的人，怎麽看也不像是擅長逢場作戲的。此刻他這副樣子，更是讓卓逸然莫名產生了一種責無旁貸的使命感，二話不說地拍了拍胸脯：「放心吧，都包在我身上了，你只需要配合我就行。」

　　陸琛側目看他一眼，表示默認。

　　「你別這樣一臉不情願的行不行，」卓逸然簡直被他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事已至此，也不全是我的鍋吧。」

　　末了，又忍不住嘀咕了一聲：「好像我強搶民男一樣。」

　　也不知道聽沒聽清後半句，陸琛對著卓逸然扯了扯嘴角，勾起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靠，這強搶來的民男，憑什麽連苦笑都有那麽點虎落平川的好看？

　　不不不，他卓逸然可不是什麽欺他的犬。

　　第6章 契約生效

　　陽春三月應該是江城最舒服的季節，氣候乍暖還寒，春日的和風既不凜冽，也不濕熱，一開春就將校園裡的櫻花吹開了大半。

　　這麽個重要的日子，天氣也正好風和日麗，卓逸然心情頗為愜意，一大早就讓顧堯幫忙，吹了個帥氣的發型。

　　從上學期剛入學起，卓逸然就對他們雙人寢的分配滿意極了。作為一個鋼鐵直b，就居家而言，他只會修個水管電器什麽的，日常生活方面就比較糙了；顧堯卻剛好跟他互補，精緻又細心，簡直是個專業生活家，每到這種時候就格外能派上用場。

　　卓逸然平時從來不熱衷於捯飭自己，全靠天然優勢取勝，畢竟他臉長得好不說，性格又開朗愛笑，整個人活力四射的，人緣好得不行，更別提多招桃花了。

　　今天為了出席特殊場合的需要，特意打扮得比平日裡花枝招展許多，看起來還挺人模狗樣。美滋滋地下了樓，陸琛已經在門口等著他了。

　　卓逸然下意識地打量對方一番，上身黑色衛衣，下-身水磨牛仔褲，相比之下簡直不要太低調。

　　得虧陸琛硬體不錯，即使打扮得再隨便，也還是有那麽點帥氣的。

　　勉強也就是和他平起平坐的水準吧。

　　卓逸然沖他擡了擡下巴，朝他走過去。陸琛臉上的表情一直淡淡的，直到他走近了，才低聲說：「有必要麽？」

　　語氣雖然沒什麽情緒，但卓逸然莫名感覺到了言語間呼之欲出的嫌棄。

　　「做戲就要做全套，」卓逸然也壓低了嗓子吐槽他，「這麽重要的大日子，你還這麽漫不經心，會惹別人疑心的。」

　　不過就是簽個無聊的活動契約而已，聽他這話，仿佛兩人是去領證似的。

　　陸琛懶得理他，擡腿就走。

　　卓逸然趕緊並肩跟上他，走了沒兩步，就突兀地感覺到了一絲無形的壓力——

　　身旁這人也太高了。

　　卓逸然身高一米八出頭，在beta裡已經算難得的了，平時跟一眾beta在一起，也算頗有些一覽眾山小的優越感。

　　可如今身邊這位是個alpha，目測都直逼一米九了，難免就把卓逸然的氣勢壓下去了不少。

　　不過看在外人眼裡，這身高差不多不少，剛剛好。兩位人帥腿長的靚仔一起出街，一路上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不管認識他們的還是不認識的，臉上都掛著或艷羨或興奮的姨母笑。

　　雖說早都習慣了做人群的焦點，但這回成為焦點的原因畢竟有那麽點不同了，卓逸然心下難免感到異樣，不動聲色地朝身旁瞥了一眼，見陸琛依然是一臉無動於衷的表情，不知道的以為他倆這是要去打群架。

　　活動中心並不太遠，兩人走路又都步履生風，沒多久就到了地方。有學生會的幹事迎在門口，身上掛著粉紅色的綬帶，負責接應一對對前來簽約的「契約情侶」。

　　大老遠地看見他倆，幾個人神色間都難掩欣喜若狂，其中一個omega小姑娘，看著挺面熟，應該是經管院的，嘴快道：「哎呀，之前聽說……」

　　意識到了不妥，她清了清嗓子，神色間盡是雀躍：「大家都以為你們不會來了呢。」

　　「誰說的，」卓逸然莞爾一笑，「我倆挺合拍的。」

　　等了兩秒鐘，見身旁的人沒反應，他轉頭看向對方。

　　陸琛這才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嗯。」

　　這次「契約情侶」的現場簽約活動從早上八點就開始了，一直持續到下午才結束，簽約過程並不麻煩，所以每對情侶可以自行挑選合適的時間段。

　　為了錯開高峰期，陸琛和卓逸然半上午才來，沒想到現場依然火爆得超乎預料。

　　看來正式參加活動的人果真不少，一想到夢中的那雙限量款還有這麽多競爭者，卓逸然難得感覺到了些許壓力。

　　作為活動的負責人之一，顧堯也早已在現場跑前跑後地忙了好一陣，這會兒正在場館靠裡面的角落裡，跟他的主席大人商討著什麽。

　　看見熟人，兩人一前一後地朝他們走來。卓逸然從前跟明鈺沒什麽交集，頂多因為對方是校園裡的風雲人物而臉熟些，這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跟她接觸。

　　不愧是傳說中的「鐵娘子」，人長得漂亮不用說，周身還帶著種不怒自威的氣場。分明也就比他們大一兩歲，卻有種超乎年齡的沈穩自如，顧堯跟在她身邊，被襯得更加少不更事了。

　　明鈺跟陸琛應該挺相熟，但兩人都不是性格熱絡的類型，簡單點個頭算作招呼，卓逸然自然也以陸琛「契約情侶」的身份跟她問了好。

　　不知道是不是beta對alpha天生的敏感，總覺得主席大人看他的眼神跟看兒媳婦似的。

　　直到明鈺被另一個幹事叫走了，顧堯這才走過來，撞了撞卓逸然的肩膀，低聲說：「學姐挺看好你們的。」

　　倏地想起了那天由陸琛轉述的成為「標桿」的期許，卓逸然心情頗為覆雜地轉頭看了他一眼，剛要開口，方才在門口遇見的那位omega小姑娘走了過來，笑得一臉熱情：「我來帶你們簽約吧。」

　　不過就是個無聊又酸臭的戀愛活動而已，沒想到學生會搞得還挺煞有介事，兩人被帶到裝飾得粉粉嫩嫩的會議桌前，人手一張花裡胡哨的信箋紙，頂頭用卡通的字體寫著「戀愛契約」四個字。

　　……雖然本能地感到有些奇怪，但卓逸然還是努力忍住了，並且下意識地偷瞄了身邊人一眼，果然見陸琛的反應跟他差不多。

　　「為保障活動雙方戀愛自由平等的權利，特此簽訂戀愛契約……」

　　「活動期間雙方須履行該契約中的條例，任何一方不得違背……」

　　粗略瀏覽了幾行，卓逸然又有點想笑，再次莫名地產生了一種前來領證的錯覺。

　　不過話說回來，結婚好像跟這玩意兒差別也不太大，看著信誓旦旦的，實際上不也就是幾張文書的事。

　　仿佛簽了這麽張紙，就真能一輩子鎖住一顆心似的。

　　卓逸然嗤之以鼻。

　　正準備落筆，又想起陸琛一直對這個活動充滿抗拒，生怕他看到這些東西會引起生理不適，不由自主地又側頭看了他一眼。

　　這會兒再拒絕倒也不至於了，恰恰相反，陸琛手上簽名的動作瀟灑又俐落，沒有絲毫猶疑；可配合著他微微斂下的眸子，卻讓卓逸然硬生生地品出了點悲壯的意思。

　　好像簽的是張賣身契一樣。

　　僅剩的一丁點良心讓卓逸然感到有些同情，但又莫名想笑，目光忍不住多停留了兩秒。陸琛簽完了名，一擡眼，正好跟他四目相對，卓逸然這才回過神來，也低頭去簽字。

　　身旁的幾個女生都不由自主地抿著嘴笑，腦海中已經從一個對視譜寫出了一段曠世絕戀。

　　第7章 婚禮進行

　　本以為交了那張粉嫩嫩的紙就行了，沒想到小姑娘又馬不停蹄地領著他們往場館內部走：「再去背景墻那邊拍張照片就OK啦。」

　　卓逸然下意識地轉頭和陸琛對視一眼——

　　什麽鬼，結婚照這就安排上了？

　　像是看出了他們的疑惑，姑娘解釋道：「你們來的時候沒看‘TA說’呀？來簽約的每對情侶都要在裡面發布照片的。」

　　「TA說」就是學校開發的那款校內社交app，但卓逸然不是熱衷於這個的人，一個月都不一定打開一次，估計陸琛也差不多。

　　看樣子，這次契約情侶的活動也離不開這個平臺了，一想到占據比重不低的投票活動，卓逸然立馬打起了百分之二百的營業精神。

　　然而陸琛完全沒有他這份自覺，小姑娘的話音剛落，他就下意識地蹙了眉，幸好對方在前面走得挺急，沒留意。

　　卓逸然拿胳膊肘輕輕撞了他一下，拼命壓低了嗓子：「你能別這樣麽？」

　　「我怎麽樣了？」陸琛也低聲回敬他。

　　「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是……」話才說了一半，他們就通過一扇門，走到了場館內部，周圍瞬間沒有剛那麽吵嚷了，卓逸然只得趕緊閉了嘴，擡起頭沖陸琛眨了眨眼睛。

　　現場表現得這麽冷淡也就罷了，待會兒那張「結婚照」可是要發到平臺上供人觀賞的，卓逸然衷心希望他別表現得那麽強人鎖男。

　　本來想著陸琛這麽聰明的人，應該不用說都能明白他的意思，萬萬沒想到對方不僅不領情，看著他這副擠眉弄眼的表情，還頗為嫌棄地撇了一下嘴。

　　氣得卓逸然想當場宣佈離婚。

　　沒兩步就到了地方，拍照的背景墻也是一如既往的粉嫩，畫滿了紅彤彤的卡通愛心和玫瑰花，最過分的是前面還擺了一方不大的拱形花門，用橄欖葉和白玫瑰點綴得精緻極了。

　　……活脫脫一個婚禮現場。

　　浪漫是浪漫的，夢幻是夢幻的，少女心也是滿分的，然而和他們這倆大老爺們兒擺在一起，怎麽看怎麽違和。

　　有那麽一瞬間，別說是陸琛，連卓逸然都想撕毀條約了。

　　但限量款的召喚使得這樣的想法只短暫地停留了一秒鐘，緊接著，卓逸然下意識地伸手去拽身旁的人——

　　他怕再不抓緊點，陸琛就要跑了。

　　這個動作完全是本能使然，沒想到毫釐不差，正好就拉住了陸琛的手。

　　指尖傳來一陣幹燥又泛著涼的觸感，感覺到對方的動作倏地頓了一下，卓逸然的心臟也跟著撲通地跳了跳。

　　絕對不是什麽怦然心動，主要是嚇的。

　　他轉過頭，正對上陸琛晦暗不明的眼神。

　　完了，這現場氛圍本來就有夠肉麻的，陸琛剛才都鄙夷成那樣了，自己還上趕著惡心人家，他不會不想幹了吧？

　　一想到這，卓逸然仿佛已經預料到了在眾目睽睽之下，陸琛會如何嫌棄地一把甩開他。

　　為了防止這個可怕的想法變成現實，他趕緊松開自己那只充滿罪惡的鹹豬手，沒想到剛要離開，對方的指尖卻猛地分開他並攏的手指，用十指相扣的姿勢回握住他。

　　卓逸然的心臟再次不受控制地撲通了一下。

　　陸琛的手指雖然涼，手心卻是暖的，意識到這一點後，卓逸然才發覺自己的掌心正跟他緊緊地貼在一起。

　　這個握法，可比剛剛一不小心拉的那個小手曖昧多了。

　　在周圍一片拼命克制的興奮目光中，陸琛有些不自在地清了一下嗓子，掩飾性地擡頭看了一眼花門，問：「這裡可以麽？」

　　「可以可以！」領著他們的omega小姑娘剛剛都看呆了，這才趕緊點了點頭，拉了一下旁邊舉著單反的攝影師。

　　攝影師調試三腳架的功夫，陸琛微微俯首，賭氣般地在卓逸然耳邊低聲說：「滿意了？」

　　……靠，這特麽什麽人。

　　攝影師是位beta男生，戴著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鏡，看起來乖巧又老實。他幫著陸琛和卓逸然設計pose，卻全程連他們的臉都不敢看，始終盯著三腳架上的那一方小螢幕，好像比他們還要不好意思。

　　察覺到來自另一個鋼鐵直b的感同身受，卓逸然臉上笑得無所謂，內心卻欲哭無淚。

　　那只緊緊握著自己的手已經被捂熱了不少，卓逸然再次擡眸看向陸琛，他臉上的表情還是淡淡的，沒什麽欣喜，好在也沒有太明顯的抗拒。

　　行吧，不錯了，不能對他要求太高。

　　在一片快門的「哢擦」聲中，卓逸然莫名有些恍惚。

　　從今天起，至少對於外界而言，他不再是個單身狗了。

　　身邊這個跟他各方面都不怎麽合拍的alpha，以後就是他的男朋友。

　　罷遼，自己選的限量款，跪著也要拿到手。

　　攝影師收起相機的時候，兩人都如蒙大赦地舒了口氣。卓逸然沒忍住勾了勾唇角，低頭暗自嘲笑對方的反應。

　　然而看在其他人眼裡，就成了遮都遮不住的心動。

　　沒輕松半分鐘，小姑娘又走上前，眼裡冒著星星：「剛剛明鈺學姐發來消息，希望給幾對高人氣的情侶分別拍攝VCR，視頻會放在今晚的推送裡，所以……」

　　……來了來了，「標桿」這麽快就要開始被迫發揮作用了。

　　見他倆沒有一口答應，小姑娘接著解釋：「畢竟兩位現在關注度很高嘛，而且這個視頻放上去，對人氣的加成也是很大的。」

　　能不大麽？這段視頻一旦錄了，就是本身不關注這件事的人，隔天都得知道陸琛和卓逸然在一起了。

　　一條腿都邁出去了，為了限量款，卓逸然也不是不能忍，不過身旁這位alpha……

　　趕在陸琛開口拒絕之前，卓逸然側過頭看他——

　　果然，迎接他的是一張寫滿拒絕的臉。

　　卓逸然諂媚地沖他眨了兩下眼睛，陸琛假裝沒看到。

　　卓逸然又輕輕拿肩膀撞了撞他，陸琛巋然不動。

　　卓逸然暗暗咬了咬後槽牙，忽然轉身，露出一個粲然的笑容，兩手環住陸琛的一隻胳膊，左右搖了搖：「陸哥哥，來嘛。」

　　周圍有人「噗嗤」地低笑出了聲。

　　卓逸然這麽個大大咧咧的鋼鐵直b，突然做出這種撒嬌似的動作，雖然是稍稍有違他平日裡的形象，但畢竟顏值擺在那裡，畫面依然是足夠賞心悅目的。

　　更別說是對著陸琛，那只能說是只有在對方面前才會露出這樣的一面了。

　　在一片姨母笑中，陸琛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

　　只有卓逸然知道，他估計是有點想吐。

　　卓逸然湊到他耳邊，學著陸琛剛剛的語氣，以牙還牙地低聲說：「別逼我。」

　　第8章 全靠演技

　　沒想到一個學生會舉辦的無聊活動，居然比戀愛綜藝還會搞，鏡頭一懟上來，就是一段提前準備好的采訪。

　　記者小姐姐露出一臉姨母笑，問：「為什麽會匹配到對方呢？」

　　第一個問題就把卓逸然給問傻了。

　　居然還好意思問我？我還想問你們呢！

　　卓逸然思索了一秒，莞爾一笑：「緣分。」

　　陸琛緊隨其後，點了點頭：「嗯。」

　　「對對方的第一印象？」

　　這回想都沒想，卓逸然脫口道：「帥。」

　　陸琛沒說話。

　　他不會還要「嗯」吧？

　　卓逸然轉頭看他，就聽他終於憋出來了一句：「可愛。」

　　……看把小夥子逼的，這得多違心。

　　一想到這，卓逸然也只得原諒了這個o裡o氣的形容詞。

　　「之前聽說你們對對方的性別好像不是很滿意，」記者小姐姐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是真的嗎？」

　　敢問貴學生會是八卦媒體嗎？

　　「怎麽可能，性別不重要，」超級巨星卓逸然予以否認，「我對他簡直一見鐘情。」

　　另一位超級巨星再次沈默。

　　在鏡頭看不見的地方，卓逸然從背後伸出手，悄悄戳了他一下。

　　陸琛說：「非他不可。」

　　卓逸然的喉嚨眼也感到有點不大舒服。

　　「謝謝兩位的配合，」記者笑容燦爛，「最後，請分別留下一句戀愛宣言吧。」

　　「相愛無關性別。」

　　這次倒挺有默契，異口同聲。

　　然後下意識地同時扭頭看向對方。

　　相機的快門「哢嚓」一聲，記錄下了這相愛相知的對視，預備將這超脫性別的絕美愛情播撒向整個校園。

　　要不是從陸琛眼裡讀出了「我x他媽終於要結束了」的釋然，卓逸然自己都差點當真了-

　　「臥槽哥們兒，終於脫單了？666！」

　　「我還以為你跟陸琛是為了拿籃球鞋呢，沒想到你倆玩兒真的？」

　　「怪不得人家姑娘追你那麽久你都沒反應，敢情你喜歡alpha？」

　　「嘖嘖嘖，看你在陸琛面前那樣，小b還有兩副嘴臉呢。」

　　「男神，雖然你一直不肯給我機會，但是現在看到你跟另一個男神在一起，我也沒什麽不甘心了，祝你們99！」

　　……

　　從昨天晚上學生會公眾號發布了那條視頻以後，卓逸然的微信就沒消停過。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卓逸然有點糟心，「到時候還怎麽和平分手啊。」

　　顧堯笑了：「那就別分手了唄。」

　　「滾犢子，」卓逸然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你們學生會可真浮誇。」

　　「這叫順應性別解放潮流，」顧堯說，「誰像你，滿腦子封建糟粕。」

　　兩人走到教學樓二樓，卓逸然下意識地要跟著顧堯往裡拐，顧堯攔了他一下：「又走錯地方了，S班的。」

　　調班沒多久，卓逸然還不太適應，經他提醒，才回去接著上三樓，邊走邊朝他揮揮手：「下午別等我了。」

　　「知道啦，」顧堯點頭，「你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了。」

　　卓逸然一臉無奈地沖他撇了撇嘴，拎著包上樓了。

　　一進教室，依然是習慣性地往最後一排走，畢竟開學沒多久，他在S班裡還沒什麽熟人……

　　不對，昨天剛多了一個，比熟人還熟的那種。

　　卓逸然瞟向教室靠前的位置，只見前排那個熟悉的人影跟有什麽心靈感應似的，也轉過頭來，正好對上他的目光。

　　陸琛臉上倒還沒什麽特別的表情，只是教室裡的大半人都循著他的眼神一起轉過來，卓逸然瞬間就成了全班alpha們關注的焦點。

　　不等他動作，坐在陸琛身旁的林揚忽然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十分自覺地換到了旁邊沒有人的單人單桌。

　　眾目睽睽之下，人家的死黨都主動讓位了，再不過去就顯得不對勁了，盡管內心十分抗拒，卓逸然還是走到陸琛身旁，坐了下來。

　　倒不是抗拒跟陸琛坐同桌，主要是抗拒這麽靠前的位置。

　　卓逸然其實是個挺自信的人，以前走到哪裡都是學霸，坐前排也沒在怕的；但自打這學期來S班上了幾節課之後，就能明顯地感覺到課程難度的天壤之別，曾經的那些優越感自然也就慢慢被磨掉了幾分。

　　一想到以後每節課都得坐在這麽前排的位置，承受著前方老師的關照和背後同學的目光，全班唯一一個beta感到壓力山大。

　　卓逸然看了一眼陸琛，低聲吐槽：「你幹嘛老坐這麽前啊？」

　　「你不想坐這？」陸琛瞥了他一眼。

　　沒等卓逸然回答，陸琛已經從他的表情裡找到了答案，他迅速地收了一下桌面上的東西，站起身來：「那坐後面。」

　　在一片曖昧的眼神中，兩人重新坐回了卓逸然平時一直坐著的後排角落。

　　直到班裡逐漸恢覆平靜，陸琛才冷不丁地低聲來了一句：「S班沒你想得那麽可怕。」

　　他望著卓逸然，修長的手指在面前的平板電腦上輕輕敲了敲：「你聽不懂，大家也都聽不懂。」

　　卓逸然自然而然地脫口問：「那你呢？」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多傻x。

　　陸琛的所有專業課都逼近滿分，門門成績穩居年級第一，這個問題對他而言根本就沒有提出的必要。

　　果然，陸琛沒有立馬開口。

　　看來他是把自己剔除在了「大家」之外。

　　但他也並沒有表現出任何自負，只是頓了一下，從側面回答道：「課堂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更多得靠自己私下的努力。

　　卓逸然當然明白這一點。

　　上高中的時候，都聽說大學根本不用學習，可只有真正來到了這樣的環境，身處一群優秀的人中間，才明白四年的光陰也不過是轉瞬即逝，絕不是用來虛度的。

　　「對了，」卓逸然突然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個‘契約情侶’好像有一個評判標準，說雙方成績都要有所進步？」

　　陸琛看著他，點了點頭。

　　卓逸然頓時欲哭無淚。

　　之前都把這個硬性指標給忘了，這會兒才意識到，陸琛身為年級第一，進無可進，只要保持住就行了；但他一個S班裡的beta，還想在這裡有進步，簡直就是難如登天。

　　「加油。」陸琛輕輕揚了一下眉梢，卓逸然總覺得他的眼神裡帶著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好苦逼一beta，為了一雙限量款，他未免付出得太多。

　　不過跟學神坐在一起，好處還是很顯而易見的。

　　以前上課一個人坐，老師在臺上講得飛快，台下又要拍板書，又要拍ppt，還要記筆記，每時每刻都跟打仗似的。

　　現在有了陸琛在，一旦跟不上趟，就轉頭看一眼他的筆記，雖然字數很少，要點卻都很齊全，無論什麽時候都清晰明瞭，節奏瞬間就不慌亂了。

　　兩節大課一結束，林揚頭一個從教室前排走了過來，愁眉苦臉道：「陸哥，晚上回去借我抄下筆記唄，你不在我根本跟不上。」

　　陸琛直接把手裡的平板遞給了他：「你帶回去吧。」

　　「你現在不回宿……」說了幾個字，林揚想起了什麽，看了一眼卓逸然，笑著沖陸琛擠了擠眼睛，「那，你晚上還回麽？」

　　他的表情曖昧極了，明顯是意有所指。陸琛一聽，作勢要把平板收回去，林揚十分敏捷地一轉身，笑著回頭道：「放心，我不會告訴宿管的。」

　　陸琛的神色有些無奈，卓逸然倒沒覺得有什麽，男生聚在一起時的黃段子都聽多了，這個程度實在太輕。

　　「就是他給你報的名？」卓逸然還挺好奇。

　　陸琛點了點頭。

　　「聽說你們一整棟宿舍樓只有你一個單身狗。」卓逸然笑得沒心沒肺。

　　陸琛稍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隨即一臉淡定地說：「現在不是了。」

　　「……靠。」卓逸然差點又忘記了自己剛剛被欽定的身份。

　　「活動要求定期上傳情侶vlog，」為了掩飾尷尬，他低頭翻了一下手機，換了個話題，「去哪拍啊，非單身狗同志？」

　　「我怎麽知道，」陸琛原本還算舒展的眉間又下意識地皺緊了，「你看吧。」

　　卓逸然就知道他對這種東西肯定厭惡至極，其實他也完全能理解，說實話，誰願意莫名其妙地跟一個八桿子打不著的人在鏡頭前假裝卿卿我我？

　　更何況兩人連性別都不合，愛的火花根本擦不出來，全得靠演。

　　沒辦法，誰讓他對第一名的執念比陸琛要深呢。

　　「我拍可以，」卓逸然很大方，「但你得配合我。」

　　陸琛看他一眼，盡管萬般不願，還是擰著眉，勉強答應了：「你別太過分。」

　　「放心吧，」卓逸然莞爾一笑，「陸哥哥。」

　　第9章 莫吉托酒

　　對於情侶vlog這種東西，陸琛一竅不通，也沒有任何興趣。事實上任何跟戀愛有關的內容，對他來說都是完全空白的領域，並且他也從來沒有過任何填補它們的打算。

　　看卓逸然這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還以為他有什麽奇妙的點子，事實證明陸琛高估他了，這人在戀愛經驗方面，顯然也沒比他好到哪裡去。

　　徒步穿越了堪比一座小城市的校園後，卓逸然最後也不過是帶陸琛來到了附近的一家網紅飲品店。

　　「MeetYou」是全國知名的連鎖品牌，中文名也翻譯得膩膩歪歪——「覓湫」。江城大學店是去年才開的，借著品牌的人氣，一開張就火爆全城，這個時間點還沒到高峰期，門口沒像往常那樣排著長隊，但店裡也照樣是人頭攢動。

　　陸琛看了一眼：「你確定要進去擠？」

　　「放心吧，」卓逸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不用擠。」

　　一進店門，裡面人果真不少，都規規矩矩在每個窗口前面排了幾行隊。有一半都是江大的學生，一見到他倆，不少人都跟明白了什麽似的，或竊竊私語，或抿嘴偷笑。

　　校園公眾號的傳播力度可見一斑。

　　陸琛忍住頭皮發麻的感覺，跟著卓逸然徑直往裡走，剛走了兩步，隊伍裡響起一個清亮的女聲：「小寧姐，有人帶著家屬來插隊了。」

　　話音一落，店裡都哄笑起來。卓逸然循聲望去，見是個和他相熟的姑娘，剛要開口，店長小寧從操作間的門裡走了出來。

　　小寧是位年輕的beta，開朗又麻利。也不知道聽到剛剛那位姑娘的叫喊聲沒有，她一看到卓逸然，便招呼他：「然然先自己找位置坐，等我忙完這一陣。」

　　「好嘞姐，」卓逸然答應道，「我不急。」

　　店裡排隊的人都是等著打包帶走的，堂食客反而不多，他們很快就找到了個雙人座。

　　一落座，陸琛就問：「你家的店？」

　　卓逸然稍有些驚訝地揚了一下眉梢，笑了：「你怎麽知道？」

　　「猜的。」陸琛說。

　　學校裡一直有傳言，說覓湫老闆的孩子在江大讀書，所以老闆直接在學校門口開了家分店，據說老闆孩子還跟他們同級。但陸琛不喜歡喝飲料，沒怎麽來過這家店，所以不知道這人到底是誰，也並不好奇。

　　剛剛看卓逸然跟店長相熟的模樣，讓他倏地想起了這個說法，隨口猜了一下，沒想到還真猜中了。

　　「讀心神探啊你，」卓逸然滿臉的不相信，顯然認為陸琛一早就知道這點，「剛在外面還裝得跟真的一樣。」

　　陸琛想反駁，但卓逸然根本沒給他解釋的機會，轉頭去看前臺，小聲抱怨道：「這人根本不見少啊，我還不如去排隊呢。」

　　說著，他站起身來：「等我一下，馬上回來。」

　　看店裡排隊的架勢，陸琛原以為這個「馬上」至少得有半小時，沒想到十分鐘後，卓逸然就端著兩杯飲料回來了。

　　「還真插隊了？」陸琛接過他手裡的托盤，放在桌上。

　　「聽他們瞎說，我像這種人麽？」卓逸然坐下來，指了指面前的兩杯飲料，「新品嘗鮮，全店獨家。」

　　陸琛一擡眼，看見他才挽起的衛衣袖口，意識到了什麽：「你自己做的？」

　　「你還真是讀心神探啊，」卓逸然再次忍俊不禁，「幫忙試個毒。」

　　陸琛怔了一下，就見他又彎了眼角：「開玩笑啦，沒毒，放心。」

　　陸琛垂眸去打量面前的玻璃杯，從底部開始由淺粉色均勻地變作透明，頂端綴著水紅的西柚片和嫩綠的薄荷葉，透過新鮮冰塊往外冒著細碎的氣泡，賣相確實不錯。

　　「這什麽？」陸琛問。

　　「櫻花莫吉托。」

　　一聽到這個名字，陸琛倏地擡起了眼皮，但卓逸然沒注意到，低頭輕輕攪拌了一下吸管，從杯子底部旋起一陣粉紅色的旋渦，有細碎的櫻花瓣，也有做成櫻花形狀的布丁。

　　「這款是春季限定，下個月正式上市，夏天就下架了，」卓逸然頗感驕傲地擡眸看向陸琛，「在咱們學校最先開售，是不是很應景？」

　　陸琛輕輕啜了一口，他不喜歡喝飲料，但這一款的口感的確是吸引人的。酒精含量應該不高，朗姆酒清淡得剛剛好，入口是涼爽，繞到舌後又變作甘烈。

　　「怎麽樣？」卓逸然的眼神滿含期待。

　　陸琛點頭：「不錯。」

　　可能是對他一向淡漠的態度已經習慣了，卓逸然覺得他這個評價還挺高，脫口道：「做老闆兒子的……」

　　「家屬」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感覺到了一絲羞恥，卓逸然清了清嗓子，改口道，「合作夥伴，待遇還行吧？」

　　陸琛勾了一下嘴角：「榮幸之至。」

　　卓逸然也低頭嘗了一口飲料，問：「你覺得這個櫻花味淡麽？」

　　櫻花原本就不是什麽香氣馥鬱的植物，用作食材就更不明顯了，研發部門提取了大量的花朵成分，但真正做出成品，味道似乎還是有些單薄了。

　　「沒嘗出來。」陸琛實話實說。

　　「……淡到這個地步了麽？」卓逸然感覺有點受打擊。

　　「應該不是飲料的問題，」陸琛說，「我對味道比較遲鈍。」

　　「啊？」卓逸然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味蕾不敏感？」

　　「不是味蕾，」陸琛說，「是腺體。」

　　這就觸及卓逸然的知識盲區了。

　　腺體這種東西，雖然人人都有，但對於不同性別來說，重要程度卻是大相徑庭。

　　對於alpha和omega來說，腺體是最重要的性別器官之一；但beta根本沒有資訊素，所以腺體對他們來說完全是形同虛設，個別的beta甚至天生沒有腺體，或許是用進廢退的自然選擇，讓這個對beta而言沒什麽用的器官被逐步淘汰。

　　卓逸然雖然好奇是怎麽個「不敏感」法，但性別方面的問題，總歸還是很隱私的，他也不好意思再追問下去了。

　　剛打算換個話題，忽然聽見店裡的外賣鈴聲響了好幾聲都沒人接，隨後傳來店長的聲音：「江大的催單兩次了，怎麽還沒送出去？」

　　有個店員回她：「下班高峰期，騎手堵路上了，還沒到店裡。」

　　「你們誰熟悉江大的地形？趕緊出去送一趟，」小寧有些著急，「別又打差評了。」

　　幾個店員都沒吱聲。倒不是懶得跑這一趟，主要是江大校園的地形實在覆雜，簡直跟個景區似的，面積大不說，還處處有高低起伏的山地，彎彎繞繞的，就是有導航都不一定能找到位置。

　　「我去吧。」卓逸然自告奮勇地走到前臺，熟練地從抽屜裡取了把鑰匙。

　　「你還帶著朋友呢……」小寧看了一旁的陸琛，神色有些抱歉，「路上注意安全，回來了姐請你們吃飯。」

　　兩人拎著幾份打好單的外賣出了店門，卓逸然去開側面停著的小電驢，剛準備跨上去，又想起了什麽，回頭問陸琛：「你會騎不？」

　　陸琛不明所以，但還是二話沒說地從他手裡接過了車把，幹脆俐落地坐在了前面。

　　卓逸然低頭擺弄著什麽東西，過了兩分鐘，才邊舉著手機，邊慢吞吞地坐上了後面的座位。

　　陸琛回頭看了一眼他的姿勢，剛要開口，就感覺到後面突然伸出一隻手，一把環住了自己的腰。

　　身後的人手勁不小，將陸琛的腰摟得很緊，上半身幾乎整個貼在了他的後背上，陸琛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噴在自己身上的溫熱呼吸。

　　他從來不習慣和別人發生如此親密的肢體接觸，整個人不受控制地一僵。

　　「你不覺得這種場景特別適合拍vlog嗎？」卓逸然卻完全沒察覺到他的反應，眼睛依然緊緊地盯著螢幕，「騎穩點啊。」

　　陸琛舔了一下後槽牙，然後狠狠地擰動了油門。

　　第10章 是嫂子啊

　　「現在是週一下午五點十分，」盡管發動機十分顛簸，卓逸然依然在兢兢業業地錄制他的vlog，「陸哥哥在陪我一起送外賣。」

　　「……你能換個稱呼麽？」才第一句話，陸琛就受不了了。

　　「錄視頻呢，」卓逸然也破功了，「你別打斷我行不行？」

　　「那我叫什麽？」他把手機拿近了一些，邊擺弄邊說，「大家都喊你陸哥，我也這麽喊？一點都不特別。」

　　陸琛無言以對，只能選擇換個話題：「你再拍外賣就該超時了。」

　　隊友完全不配合，卓逸然沒辦法，最終決定先隨便拍幾個小片段，回去簡單剪輯一下，配個甜膩膩的bgm，再加個粉嫩嫩的濾鏡，應該勉強也能以假亂真。

　　他一手摟著陸琛的腰，一手操作鏡頭，拉遠又拉近，一會兒照照陸琛棱角分明的絕美側顏，一會兒再展示一下自己「幸福洋溢」的微笑；錄好以後再回看，覺得自己可真是個平平無奇的vlog小天才。

　　飲品店離江大不遠，沒一會兒就進了校園，一路上果然又有不少人盯著他們看，卓逸然覺得還挺美，畢竟這都是他們「感情恩愛」的證明。

　　校園裡的櫻花全開了，大道兩旁綴滿粉紅色的煙霞，春日的和風一吹，花瓣便撲簌簌地往下落，氤氳著一陣芬芳，並不是花氣襲人的濃香，但也別有一番恬淡可人的清新。

　　大概是暖風熏得遊人醉，卓逸然覺得有些昏昏沈沈的，瞌睡得忍不住耷拉腦袋，結果一不小心就撞在了陸琛的背上。

　　一股若有若無的氣味倏地竄入鼻尖，有別於風中的櫻花香，這種味道馥鬱又濃烈，有點像……剛剛喝過的那杯莫吉托酒。

　　「陸哥哥，是不是也迷上我的手藝了，」卓逸然擡起頭，忍不住笑了，「你剛是喝了多少啊？」

　　「嗯？」陸琛稍稍側了一下頭，結果剛剛那股本就不太清晰的味道立馬就轉瞬即逝了。

　　卓逸然搖了搖頭，他懷疑喝多的可能是自己。

　　正迷糊著，陸琛又提醒他：「打電話。」

　　卓逸然這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要送外賣的宿舍區到了，於是依次打電話通知。

　　這個時間點是校園來往人口最密集的時候，這幾單外賣又集中在女生宿舍區，兩人一停在樓下，立馬就吸引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飲料不多，一個人完全拿得下，卓逸然自告奮勇地跳下車去送，陸琛於是在一旁停了車等他。

　　看出來了陸琛似乎不太喜歡被人圍觀的感覺，卓逸然抓緊時間速戰速決。

　　回來的時候，遠遠地看見陸琛把車停在了一棵櫻花樹下，跨坐在上面，兩條長腿微微曲著，垂下來支住地面。

　　姿態分明很隨意，舉手投足間卻有種挺拔的貴氣，一輛小破電驢，硬生生被他騎出了電影裡哈雷摩托的既視感。

　　不怪他走到哪裡都被人圍觀。

　　他朝卓逸然的方向看過來，眉目間帶著些許無奈，卓逸然趕緊加快了速度，三步並兩步地朝他奔去：「久等啦。」

　　陸琛沒說話，等卓逸然坐穩後，就迅速地擰了油門。卓逸然懷疑他是不是跟油門有仇，每回都開得這麽猛，他根本支撐不住，本能地伸手箍緊了他的腰。

　　身後好像有女生掏出手機在錄像，但是卓逸然已經完全無暇注意了。

　　「哎，」走出去好一會兒，卓逸然才說，「你不會生氣吧？」

　　「生什麽氣？」陸琛頭也沒回地問。

　　「我這麽明目張膽地……咳。」卓逸然沒好意思把「秀恩愛」三個字說出口，但他知道陸琛肯定懂。

　　「生氣有用？」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卓逸然能感覺到陸琛語氣裡的無奈。

　　「確實沒用，」卓逸然沒心沒肺地笑了，「你能認識到這一點，我就放心了。」

　　陸琛這回沒說話，又轟了一次油門。

　　「哥們兒消消氣，」卓逸然接著說，「等拿到鞋，咱倆皆大歡喜。」

　　話音剛落，陸琛的口袋忽然震了起來，幾下都沒消停。

　　這個路段不好停車，陸琛只好說：「接一下。」

　　「我接？」卓逸然楞了楞，總覺得有點不妥，但也確實沒別的辦法，於是從陸琛裡口袋裡掏出了手機，禮貌地沒有偷窺來電顯示，「……喂？」

　　「你誰啊？」對面是個男的，聲音非常洪亮，且態度很是急促，聽起來不怎麽友好。

　　「問他什麽事。」陸琛顯然已經聽出了他的聲音，估計是個熟人。

　　「有什麽事？」卓逸然問。

　　「原來是嫂子啊！」

　　陸琛僵了一下。

　　卓逸然差點一口老血噴在他背上。

　　對面的態度立馬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嫂子，陸哥呢？」

　　「……騎車。」卓逸然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句話。

　　「啊？他怎麽突然騎車了……」對面嘟囔了一句，又說，「那麻煩嫂子幫忙轉達一下，體育部叫各院新生籃球隊長去開會。」

　　陸琛問：「什麽時候？」

　　這邊的分貝遠不及對面，卓逸然又轉述了一遍。

　　「十分鐘以後，讓他抓緊點時間。」

　　掛了電話，卓逸然感覺到了剛才陸琛轟油門時的心情。

　　憑什麽他是嫂子啊？

　　……好吧，誰讓人家是alpha，他是beta。

　　還說宣揚性別平等呢，那陸琛敢替他當這個嫂子麽！

　　也不知道陸琛有沒有感覺到他心中千萬匹草泥馬的奔騰，卓逸然忿忿地咬著牙道：「你先騎到體院吧，我自己騎回去。」

　　陸琛順勢停在了下一個路口：「我從這走過去。」

　　卓逸然也沒跟他客氣，從後座上站起來，氣還沒消：「管好你小弟。」

　　陸琛的唇角幾不可察地翹了一下，答非所問道：「注意安全。」

　　直到開出去了一陣，陸琛的聲音徹底消失在耳後，卓逸然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這人剛剛是在嘲笑他？

　　第11章 家屬限定

　　再回到店裡，已經是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時候，卓逸然無意再添麻煩，把車鑰匙放回前臺，正打算離開，就被小寧攔住了：「別跑那麽快。」

　　小寧是卓逸然的遠房表姐，雖然血緣關系不怎麽密切，但兩人都是熱絡直爽的性格，平時能聊得來，關系一直挺親近。

　　聞言，卓逸然停下了腳步：「我不是怕你忙麽。」

　　「確實忙，那我長話短說，」小寧看著他，小聲說，「剛那個，是你男朋友吧？」

　　卓逸然的眉毛跳了跳。

　　「別裝了，你倆都膩歪成那樣了。」小寧捂著嘴偷笑。

　　卓逸然心情有點微妙：「……有那麽明顯嗎？」

　　「看你對beta沒什麽興趣，我還以為你會找個omega呢，」小寧自顧自地說，「沒想到你喜歡alpha啊。」

　　卓逸然又不能解釋，只能將錯就錯地表示默認。

　　「別不好意思，這都什麽年代了，沒那麽多老古板，」小寧以為他害羞了，開導他，「ab戀也挺好，沒什麽接受不了的。」

　　「對了，」她一提這個，卓逸然忽然想起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我媽最近來江城麽？」

　　「老闆這個月不是一直在南城忙著開新店的事麽，」小寧說，「她沒跟你說？」

　　「那就行，我確認一下，」卓逸然的眼睛垂了下去，壓低了聲音，「姐，這事先別告訴我媽。」

　　「知道了，你……」小寧似乎也明白了什麽，「先別想那麽遠。」

　　卓逸然點點頭：「那你忙吧，我就先回去了。」

　　「改天叫小男朋友來吃飯。」小寧依然沒忘叮囑這句。

　　店裡距離他們學校不遠，但校園太大，徒步走回宿舍也得二十分鐘。

　　天色漸晚，卓逸然走在飄滿櫻花的小道上，思考著今天拍的那幾個雜七雜八的片段該怎麽拼接，鼻尖不由自主地彌漫起經過這裡時，那陣隱隱約約的莫吉托酒味。

　　他調制的櫻花莫吉托，因為面向的是年輕群體，所以酒精濃度非常低，按理說單靠嗅覺是不怎麽能聞見的，說不定是今天那杯的原酒濃度有點問題，所以連櫻花的味道也一起掩蓋了，找時間還得再跟店長確認一下。

　　回宿舍的一路上都在胡思亂想，結果一進宿舍門，就見顧堯一臉曖昧的神色：「卓逸然，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beta。」

　　「啊？」卓逸然沒反應過來，「我怎麽了？」

　　「朋友圈都傳遍了。」

　　顧堯把手機遞給他，卓逸然點開一看，是今天他跟陸琛一起送外賣的時候，別人拍的一段視頻。

　　視頻裡，陸琛把車停在櫻花樹下，遠遠地看著他，他沖陸琛粲然一笑，然後飛奔過去，跨坐在陸琛的車後座上，抱緊了他的腰，兩人揚長而去。

　　就這麽十幾秒鐘的一段視頻，當時沒覺得有什麽，這會兒再從旁觀者的視角看，好像是有那麽點……

　　「這才幾天，」顧堯難以置信道，「你倆就來真的了？」

　　「沒有，」對待死黨，卓逸然不想隱瞞，「角度問題。」

　　顧堯更驚訝了：「這跟角度有什麽關系？」

　　「別一驚一乍的，」卓逸然對他這副模樣十分不適，「給我推薦個vlog的剪輯軟件。」

　　說著，他萬分疲憊地往凳子上一癱：「陸大爺什麽都不管，全都得我來。」

　　文藝青年顧堯很快就給他列出了一個清單，然而卓逸然一個理科男，對這種東西毫無經驗，好在電腦技術還算過關，摸索了一會兒就差不多能上手了。

　　有些鏡頭，拍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重看的時候就有點微妙了。卓逸然拼命忍住了渾身汗毛豎立的感覺，按照他那鋼鐵直b的審美，勉強剪了一個不那麽o裡o氣的vlog。

　　他實在沒臉把這種東西發給陸琛，只能讓顧堯幫忙參考一下。

　　顧堯看完以後，神色有些凝重。

　　卓逸然又不懂了：「怎麽了？」

　　「這要是還不真，」顧堯嘆了口氣，「牛郎織女都得離婚。」

　　「……」卓逸然懶得再跟他解釋，並且由衷地希望所有觀眾都能這樣想，然後把vlog傳到了「TA說」上。

　　所有「契約情侶」的動態都是會在專區公開展示的，晚上十點，刷手機的人不少，又因為評論完全是匿名的，不用擔心暴露隱私，所以不一會兒就多了一大長串，反應果真跟顧堯差不多。

　　卓逸然放心了，也懶得細看，隨手往下滑，卻被幾條不一樣的聲音吸引了目光。

　　「悄悄說，有沒有感覺陸男神好像一直不太開心啊，視頻裡好像一直是很被動的樣子。」

　　刷新一下，下面瞬間多了無數條附和：

　　「小聲說，你不是一個人。」

　　「陸琛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嘛，比較高冷，很正常。」

　　「可是對喜歡的人和對外人應該是不一樣的啊。」

　　「我的天啊，視頻裡的陸琛還不夠溫柔嗎？跟平時已經很不一樣了耶！」

　　「但還是感覺卓逸然愛他更深……」

　　「是的呀，動態也全都是卓逸然發的。」

　　「畢竟沒有資訊素的本能吸引嘛，慢慢來。」

　　「看到這條視頻就像看到了我和我男朋友的日常，我們也是alpha和beta的組合，他對我……怎麽說呢，也不是不好，就是總覺得有點冷淡。」

　　「樓上+1，本人beta，女朋友是alpha，我每天都很怕她被其他omega勾引走。」

　　「所以說，缺乏資訊素本能的愛情，總是更考驗人心啊。」

　　……

　　又來了又來了。

　　「為什麽每次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要被上升到性別的高度？」卓逸然扶額。

　　「沒辦法啊，誰讓你們是跨性別戀愛的代表，」顧堯攤手，「說明這是現在大家都會聚焦的情感問題，你們就是很多人的縮影唄。」

　　「可我們不就是……」

　　不就是演場戲麽。

　　卓逸然忽然覺得自己有點不太厚道，至少此時此刻，他沒辦法冠冕堂皇地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他嘆了口氣，把這一頁評論截屏，發給了陸琛：

　　「說好的標桿呢？你就不能表現好點！」

　　沒想到陸琛秒回：「明明是你拍得不好。」

　　卓逸然楞了一下，問：「你看了？」

　　陸琛：「不然呢？」

　　……靠，那麽肉麻，虧他也能看得下去。

　　卓逸然：「那下次你來拍！」

　　陸琛：「鞋是你要的。」

　　卓逸然無言以對。

　　什麽跨性別標桿，什麽靈魂吸引，果然都是狗屁。

　　他沒再回覆，把手機往桌上一丟，思考著下次該怎麽把陸琛拍得「幸福」一點。

　　下一秒，手機震了一下，螢幕又亮了起來。

　　「你的契約情侶陸琛更新了一條動態。」

　　點開一看，陸琛發了一張照片。

　　淺粉色的，兩杯櫻花莫吉托。

　　卓逸然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拍的。

　　配文：「家屬限定。」

　　評論很快就開始往外冒了：

　　「啊啊啊這是覓湫的杯子！但這杯飲料我怎麽好像沒見過？」

　　「我知道！是正在預熱的新品！！！」

　　「櫻花莫吉托嗎？聽說是江大店的春季限定耶！可是不是還沒有上市嗎？」

　　「天吶，做老闆的兒婿就是好，全網第一個嘗鮮嗎？」

　　「據說這個新品是卓逸然研發的，所以這杯應該是他親手做的。」

　　「驚！男神beta竟也有如此賢惠人妻的一面？」

　　「1551，我也想喝！我也想和奶茶店老闆的兒子談戀愛！」

　　「劃重點，家屬！家屬！家屬！」

　　「陸哥你好會秀啊，怪不得然然子心甘情願給你做飲料！」

　　「資訊素根本不重要！alpha和beta就是超越本能的靈魂愛情！」

　　第12章 戀愛楷模

　　卓逸然用地鐵爺爺看手機的表情，迅速滑過了一大串諸如「賢惠」「人妻」之類的奇怪形容詞。

　　做beta好難，做跟alpha假扮情侶的beta更難。

　　陸琛又發來了一條消息：「明早有空？」

　　卓逸然：「？」

　　陸琛：「晨跑。」

　　卓逸然：「……」

　　有空倒是有空的，明天是他一周裡唯一沒有早八的一天。

　　如此珍貴的懶覺時間，陸琛不肯在被窩裡度過就算了，居然還要拉他一起去晨跑。

　　簡直喪心病狂。

　　陸琛：「不去算了。」

　　陸琛：「以後別說我不主動。」

　　卓逸然：「去去去！」

　　為了秀恩愛，臉都可以不要，區區一個早晨的懶覺又算什麽。

　　第二天大清早，卓逸然準時來到運動場。說來慚愧，這好像還是他頭一回這麽早來，沒想到人還不少，打球的、跳繩的，甚至還有帶著墊子在綠茵場上做瑜伽的，勤快得讓卓逸然忍不住在內心自我檢討。

　　跑道起點處站著個熟悉的身影，穿一身運動裝，遠遠看過去，兩條腿簡直長得逆天。

　　卓逸然卻無暇欣賞美男，他控制不住地瞇了瞇眼，打了個哈欠。

　　看到他這副萎靡不振的樣子，陸琛扯了扯嘴角：「我記得你在報名表裡填了愛好運動。」

　　「對啊。」卓逸然懶洋洋地答應了一聲，心道怪不得他倆會被系統自動匹配到一起，估計是有參考這些同類項。

　　陸琛瞥他一眼：「那你起個床還這麽費勁？」

　　「我平時都夜跑，」卓逸然沒好氣道，「不行啊？」

　　陸琛輕輕擡了一下眉梢，顯然是一副不怎麽相信的神色，嘴上卻沒出聲，自顧自地俯身活動關節。

　　卓逸然跟著他一起熱身，早晨八點不到，操場上人雖然不算少，但也不至於像高峰期時一樣滿滿當當，因此他們兩個高挑大帥哥的身影格外明顯，沒一會兒就吸引了不少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關於被圍觀這件事，卓逸然十分喜聞樂見，陸琛則是已經習以為常，兩人就這麽並肩開跑，於是跑道上也有人開始為之側目。

　　卓逸然本能地和身旁人保持著同樣的步伐，跑了沒幾步，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陸琛的步率不快，甚至可以說是很慢。

　　即使兩人是在慢跑，這也顯然不是一個擅長運動的alpha應有的速度。

　　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一個解釋——

　　為了照顧他這個陪跑的beta。

　　盡管只是自己的猜測，但卓逸然還是頓時感到些不服氣，開口問：「幾圈？」

　　「勻速五圈，」陸琛依然目不斜視，「可以麽？」

　　「區區兩千米，就用這個速度，」卓逸然撇著嘴道，「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陸琛這才側目看他一眼，腳下步伐交錯的速率瞬間提上來了不少。

　　這回應該是用了平常慢跑的步速，總算不像散步似的了，卓逸然不甘示弱地跟了上去。

　　兩千米說著輕松，真跑起來，別說是普普通通的beta了，就是天生擁有體力優勢的alpha，如果缺乏鍛煉，弄不好也得丟半條命。

　　不過對陸琛來說自然是不在話下，說好是勻速跑，三四圈過後，他的步伐果真依舊一絲不亂，這倒還不足為奇，沒想到卓逸然跟在他身旁，也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絲毫沒有半點體力不支，看起來很輕松。

　　五圈跑完，兩人在方才的跑道起點處停下。整整兩千米的勻速跑，卓逸然雖然不至於氣喘籲籲，呼吸卻也難免急促了幾分。

　　相比之下，陸琛到底還是alpha，整個人依然沈穩如常。

　　「體力不錯。」他看了卓逸然一眼，開口評價，語氣還挺認真。

　　卓逸然聞言一笑：「別拿beta不當猛男。」

　　陸琛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這人一向如此，不僅笑點高，還半點不給人面子，連敷衍的笑都懶得施捨。

　　不過卓逸然已經習慣了，也沒覺得尷尬，兩人一道往操場門口走，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有些口幹舌燥。

　　其他人晨跑都有隨身帶保溫杯的習慣，但卓逸然這人一向粗枝大葉慣了，每次都是渴了才想起來找水喝。

　　然而距離這裡最近的小賣部也要走上好一陣，他正打算問陸琛要不要幹脆直接回宿舍，就見對方走到儲物櫃附近，忽地變出來了兩瓶礦泉水。

　　想來是提前準備好的，卓逸然伸手接過對方丟過來的其中一瓶，笑得眉眼彎彎：「陸哥哥，這麽貼心啊。」

　　陸琛對這個稱呼依然接受無能，沒搭理他，兀自開了瓶蓋喝水。卓逸然也沒跟他客氣，咕嘟嘟地就灌下去了半瓶。

　　一轉頭，不經意間瞥到跑道旁的綠茵場，有幾個女生正朝這邊舉著手機。

　　「那邊有人在拍你誒，」卓逸然說，「帥哥。」

　　陸琛連頭都沒轉一下，邊蓋瓶蓋邊反問：「確定不是在拍你？」

　　「應該是在拍我們倆。」說著，卓逸然忽然朝陸琛一探身，兩人的距離瞬間拉得很近。

　　陸琛的呼吸一滯，就見對面的人莞爾而笑，用手裡的瓶子碰了碰他的，像幹杯似地，不等陸琛反應過來，又仰頭將剩下的水一飲而盡。

　　少年人的頸部肌肉輪廓瘦削又俐落，被清晨的日光勾勒出白皙漂亮的線條，喉結上下翕動間，是比太陽還要燦爛耀眼的蓬勃朝氣。

　　剛才的運動強度不大，陸琛並不亟需補水，但此時此刻，在這樣一幅畫面的刺激下，他不知怎麽的，忽然覺得喉嚨也跟著一陣發緊。

　　卓逸然喝完水，用投籃的姿勢把空瓶子精準地丟進垃圾桶，臉上依然是一副喜不自勝的神色。

　　估計不出今天，他倆一起晨跑的小視頻就會傳遍「TA說」，成為戀愛楷模指日可待。一想到這，卓逸然就止不住地感到美滋滋。

　　陸琛自然無法理解他莫名其妙的興奮，兩人又是一路無話地往回走，原本打算就這麽各自回宿舍，沒想到路過籃球場的時候，又被人叫住了。

　　「陸哥！」

　　兩人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還沒來得及從人頭攢動的場地裡找到聲音的來源，又傳來了另一聲更加雄渾的呼喊：

　　「嫂子！」

　　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卓逸然瞬間就有點腿軟。

　　這聲實在太響亮了，簡直振聾發聵，以至於附近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駐足打量他們。

　　卓逸然雖然平時秀恩愛的時候豁得出去，但「嫂子」這個稱呼，對他這麽個鋼鐵直b來說，乍一聽多少有點辣耳朵，更何況此刻還是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饒是厚臉皮如他，都不禁有些耳根發熱。

　　他沒好意思去看陸琛的表情，向著聲音的源頭望去，只見是個又高又壯的男生，膚色偏黑，正一手抱著籃球，一手朝他們熱情地揮舞著：「來打球唄，四缺二！」

　　球場上的四個人，卓逸然認識其中兩個，一個是陸琛的室友林揚，另一個是四個中唯一的beta，他上學期的同學秦煒。

　　「好久不見，」兩人從前關系不錯，秦煒一見到他就打了招呼，隨即又瞄了一眼他身旁的陸琛，笑得有些曖昧，「你小子出息了。」

　　再怎麽說，這種事情讓熟人撞見還是有些尷尬的，偏偏卓逸然又不能否認，還沒想好該作何反應，剛才那位黑壯小子也迫不及待地湊了上來，笑出一口大白牙：「嫂子好！初次見面，多多關照。」

　　卓逸然：「……」

　　在他的印象裡，喜歡運動的alpha多少都有點直a癌，所以他理所當然地以為，陸琛的這些alpha朋友就算再開放，對ab戀多少也會感到些許別扭，沒想到這一口一個「嫂子」叫得這麽順嘴，簡直比他這個當事人還要接受良好。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選擇把戲演到底，沖對方露出一臉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然後又飛快地轉頭看向陸琛，給了他一個眼神，意思還跟昨天一樣：

　　管管你小弟。

　　沒想到陸琛看了他一眼，卻完全沒接收到他的信號。

　　「鐘翰，」他淡定如常地向卓逸然介紹這位黑壯漢，「我們隊的中鋒。」

　　人如其名，確實是個憨憨。

　　「副隊長，向嘉。」

　　這是剛剛頭一個喊他們的那位，臉型瘦長，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是打球專用的運動款，看臉像個文氣書生，然而從脖子往下，身上的肌肉氣勢磅礴，整個人頗有幾分割裂的氣質。

　　alpha的世界他不懂。卓逸然這麽想著，沖兩人露出一個自認為足夠和藹的笑容。

　　對於這個假嫂子的角色，他真的盡力了。

　　第13章 溫柔似水

　　「剛還說人不夠呢，就碰見你倆了，」林揚從籃球架下麵跑過來，「剛好六個人，走一把？」

　　陸琛沒立馬答應，而是第一時間看向卓逸然，顯然是在徵求他的意見。

　　沒等卓逸然表態，秦煒就走過來，順手把胳膊搭在了他肩上：「沒問題，咱們嫂子是誰？b中之a麽……」

　　話還沒說完，忽然被卓逸然一把拽住了手臂，往後一扭，挑眉道：「你特麽也開始了？」

　　盡管他這一下是玩笑式的，壓根沒動真格，但他手勁不小，還是痛得秦煒瞬間噤了聲。

　　等卓逸然鬆手後，秦煒活動了兩下胳膊，這才沖著大夥兒擠眉弄眼：「看著沒，頂一個alpha。」

　　「走吧嫂子！」鐘翰憨厚地咧嘴一笑，手上也沒閑著，猛地把球沖卓逸然拋過來。

　　他這個動作很突然，大家都沒反應過來，卓逸然卻飛快地伸出手，接了個穩穩當當，隨即又迅速將球擲出去，在地上拍了幾下。

　　完全是條件反射般的動作，嫻熟又敏捷，看得出是老手。

　　鐘翰笑得更憨了：「嫂子身手不錯。」

　　卓逸然對這個稱呼還沒完全脫敏，又不能開口反駁，見一旁的陸琛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全然一副看好戲的神色，瞬間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把球沖他拋了過去：「走就走。」

　　陸琛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接過便運著球走了，連句話都沒說。

　　卓逸然總覺得他是在看自己笑話，可也沒轍，誰讓他是哥，自己是嫂子。

　　六個人打3v3，大家很自然地要把卓逸然跟陸琛分到一組，卻被秦煒阻止了：「不行，你們有所不知，咱們嫂……咳，卓逸然可是神射手，再加上一個陸哥，那另一組就別玩了。」

　　「神射手？」陸琛饒有興味地側目看向卓逸然。

　　「沒那麽誇張。」倒不是卓逸然謙虛，主要是人家陸琛是籃球隊長，秦煒只管替他吹牛，他本人可沒這麽大的臉班門弄斧。

　　「剛好，我們隊長全能控衛，」向嘉說，「你們情侶檔battle一下？」

　　陸琛依然是先看卓逸然，卓逸然於是沖他勾唇笑笑：「別客氣啊。」

　　「來吧陸哥，」秦煒笑了，「不要因為他是一個beta而憐惜他。」

　　「……」面對這些虎狼之詞，卓逸然已經放棄掙紮了。

　　最終決定陸琛、向嘉、秦煒一組，另一邊是卓逸然、林揚、鐘翰。

　　球場可以算得上是男生熟絡起來最快的地點，一開局便是熱火朝天。

　　盡管在性別解放的時代，大環境宣揚消除偏見，大小籃球比賽也早已取消了對性別的限制，但生理條件決定了alpha在體育競技方面有著天然的優勢，因此他們始終是賽場上的主流。

　　另外兩個性別中自然也不乏籃球愛好者，不過omega少得幾乎可以忽略，beta裡倒偶爾有技術不錯的，卓逸然就算得上是一個。

　　然而他平日裡也都是和beta一起打球，即便水準拔尖，這會兒面對著幾個alpha，心裡總歸沒什麽底。

　　但打法上不能跟著犯怵，他平時打小前鋒，開場風格就是快、準、狠，這會兒球一到他手上，他完全沒有任何迂回或是猶疑，直接就沖上去發起了進攻。

　　一個身高一米八出頭的beta打前鋒，跟平時一群人高馬大的alpha相比，著實顯得有些吃力，離他最近的向嘉完全沒把他這個過於高調的進攻放在眼裡，頭一個沖上去攔截他。

　　沒想到眼前這個beta遠沒有他想得那麽簡單——

　　盡管體格沒那麽強壯，但卓逸然依靠靈活的身形，輕輕松松地把劣勢轉化成了優勢，他的反應也快得出乎意料，向嘉僅僅是幾秒鐘的輕敵，再想引起重視時，就已經被他給晃過去了。

　　秦煒見狀，趕緊前來支援，但他身為一個beta，平時就不是卓逸然的對手，卓逸然幾個假動作後，就回身轉向了三分線。

　　秦煒以前沒少跟卓逸然打過球，一看他到了這個位置，心下就不由得一緊——

　　卓逸然「神射手」的名號真不是吹的，三分線向來是他的天下，只要他在這裡得到投籃的機會，就沒有過失手的時候。

　　不過今非昔比，這會兒還有個實力強勁的對手在，自然不會再讓他那麽容易就得手。

　　卓逸然剛運球到三分線附近，一擡眼，就猝不及防地跟攔在他面前的陸琛四目相對。

　　卓逸然愛好籃球，之前自然沒少聽聞經管院籃球隊長的鼎鼎大名，但也僅僅停留在聽說而已，這還是他們頭一回同場切磋。

　　這位高高在上的男神來到球場上，還是以往那副傲氣十足的模樣，但又跟平時有些細微的差別，好像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狠勁。

　　真不是卓逸然有意觀察陸琛，只是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了，以至於他一瞬間就被對方眼底冷峻的光撞得晃了一下神。

　　只這一晃眼的功夫，陸琛就忽地俯身往下一攔，卓逸然感覺到手底一空，再反應過來時，球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對方的手裡。

　　卓逸然打球最突出的優勢之一就是靈活，反應快，只要他狀態在線，幾乎沒有人可以突破他，沒想到陸琛就是抓住了他剛剛楞神時那零點一秒的空檔，於是他這個「神射手」甚至還沒來得及展示投籃技術，就被人截走了球。

　　有那麽一瞬間，卓逸然有點懷疑陸琛是不是故意在對他使美男計。

　　那邊陸琛帶球往外繞了一圈後，重新回到籃筐，跟林揚和鐘翰纏鬥了幾下，就輕輕松松地來了一個三步上籃。

　　隨著球穩穩地落入籃筐，周圍也隨之爆發出一陣叫好聲。

　　卓逸然這才發覺，方才還空空如也的球場兩側，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圍了數排觀眾，大多是女生，此刻都在為男神帥氣爆表的進球鼓掌。

　　陸琛卻沒露出什麽得意的神色，像是司空見慣了一般，只是回頭看了卓逸然一眼，卓逸然正不服氣，見狀便沖他挑釁地揚了揚眉梢，沒想到立馬又有圍觀群眾為這絕美對視嚶嚶了幾聲。

　　到底是有陸琛領頭，自這個進球之後，球就幾乎黏在了對面的手裡，直到向嘉又進了個球之後，鐘翰才找準時機搶了個籃板，然後把球截過來，傳回給卓逸然。

　　有了上回的經驗，卓逸然這次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事實證明他水準還是在線的，在他足夠專注的時候，陸琛沒那麽容易從他手裡把球截斷。

　　卓逸然始終用餘光眼觀六路，幾個晃肩過後，他作出投籃的姿勢，球一脫手，卻是出乎意料地傳給了身後的林揚。

　　然而球還沒到林揚手裡，就再一次被陸琛截走了——

　　剛剛那個假動作明明變得那麽快，沒想到還是讓他識破了。

　　卓逸然一時間不知道該感慨籃球隊長反應太快，還是他跟林揚這位alpha實在沒默契。

　　對面雖然拖著秦煒一個beta，但有陸琛carry全場，向嘉的配合又打得極好，簡直勢如破竹，連連進球；反觀卓逸然他們，好不容易得來的幾個投籃機會，都半路夭折了。

　　台下的喝彩聲幾乎沒間斷過，不多時，有個大嗓門喊了一句：「快到時間了！」

　　因為八點就會有班級上課訓練，所以這塊籃球場一般對外開放到七點五十分，但這會兒場上激戰正酣，根本無暇理會這個；話音剛落，卓逸然就從向嘉手裡截來了球，不死心地想趁著這幾十秒，做最後一次嘗試。

　　果不其然，防他的又是陸琛。

　　經過這麽多次，卓逸然就是再遲鈍也意識到了，他們根本就是故意的——

　　次次都把自己留給陸琛解決，估計是想看看嫂子和哥哪個更厲害。

　　這不是廢話麽，要是他能打得過陸琛，還至於被迫做嫂子？

　　卓逸然咬了咬牙，在胯下交叉運球，幾次突然變向，嘗試著晃過對方，然而都以失敗告終。

　　陸琛的防守太穩當了，簡直就像一張巨大而周密的網，讓他根本無處遁逃。

　　又是幾次試探後，卓逸然決定孤注一擲，使出了殺手鐧——

　　他右手舉起籃球，作勢要投籃，卻在出手的一瞬間將籃球拋至左手。

　　這是他百試不爽的一個假動作，目的是迷惑對手，引導對方從右邊防護，自己再趁機從左邊投籃。

　　這個動作看似簡單，真操作起來卻並沒有那麽高的成功率，因為不是人人都能輕易地用左手進行單手投籃，但卓逸然有這個自信，在球場上，他用這招還從來沒失敗過。

　　然而在陸琛舉起手的那一瞬間，卓逸然倏地產生了一種預感——他即將迎來球場生涯的第一個滑鐵盧。

　　果然，陸琛並沒有如他想像般從右邊防守，他的重心依然在左邊，說明他已經一眼看穿了卓逸然的策略。

　　此刻再改變計劃已經來不及了，卓逸然本能地用左手將球拋了出去，內心已經做好了被蓋個大火鍋的準備。

　　沒想到陸琛這回居然失手了，球不知怎麽地，竟掙脫了他的防守，徑直飛向籃心——

　　一記漂亮的進球。

　　場下爆發出一陣歡呼，估計是這邊的進球太艱難了，這次的呼聲比剛才幾次都要激烈。

　　但卓逸然已經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

　　按照剛才的架勢，他那記球簡直就是必死無疑，但是最後居然進了，才不是因為陸琛一時疏忽，而是對方在刻意放水，壓根就沒有認真阻攔。

　　場下的觀眾看不出來，場上的人卻不傻，幾個人已經圍了過來，林揚低聲對陸琛笑道：「有家室了就是不一樣，頭一次見到你對人這麽溫柔呢。」

　　第14章 什麽味道

　　卓逸然瞬間又是一陣耳朵發熱，總覺得自己身為猛男的尊嚴受到了挑釁。

　　陸琛卻一臉淡定道：「怕打擊信心。」

　　他的隊員都跟他打過多少次了，要打擊早就打擊了，所以他這話擺明瞭是針對卓逸然說的，讓後者內心愈發感覺一言難盡。

　　「你有這麽善良？」卓逸然撇了撇嘴，揶揄他，「之前怎麽沒看出來。」

　　陸琛掃一眼球場兩旁，低聲說：「這麽多人看著呢。」

　　卓逸然楞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朝場下環視了一圈，球場的管理員正在清場，迷妹們邊依依不捨地往外走，仍不忘向他們投來炯炯的目光。

　　對於男生來說，沒觀眾和有觀眾的球賽，可以說性質完全不同。前者就是單純比拼輸贏，後者則多少有了點心猿意馬的味道。

　　卓逸然不是那種喜歡在賽場上裝x耍帥的人，他一個beta，對戰這麽多籃球隊的alpha，連陸琛這位全能隊長都來親自防他，就算一球沒進，也沒什麽丟人的。

　　雖然他本人對面子問題不甚在意，但陸琛卻在千鈞一發的時刻考慮到這個，讓卓逸然這個鋼鐵直b都意識到了他的細心。

　　「隊長，平時人更多的時候也沒見你讓過我啊，」林揚玩笑著沖陸琛擠了擠眼睛，「太雙標了吧。」

　　「愛情的本質是雙標。」向嘉走過來，不動聲色地把林揚推走了，剩下陸琛和卓逸然並肩而行。

　　明明清楚兩人是在演戲，之前也一直都挺自然，但回想起方才的最後一球，卓逸然的心頭微微一動，渾身莫名地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瞥了一眼陸琛，清了清嗓子，剛要開口，就聽對方不鹹不淡道：「免得又說我欺負你。」

　　「……」方才那點不同尋常的情緒，立時散了個幹凈，卓逸然頓了一下，嗤地笑了，「我謝謝你。」

　　不等陸琛答話，鐘翰從後面追了上來，一把攬住卓逸然的肩膀，興奮道：「嫂子你也太強了吧，居然能跟陸哥過三回招，我們整個隊裡都沒有一個能破他的，你這水準吊打好多alpha了啊！」

　　卓逸然擺了擺手：「你哥讓我。」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未免太神經大條，一場球賽的功夫，這個稱呼再從鐘翰嘴裡說出來，居然都沒有剛剛那麽刺耳了。

　　「你這完全是可以打比賽的水準，」鐘翰喋喋不休，「上學期怎麽沒想著報名來我們球隊？」

　　「報過，」卓逸然回憶了一下，隨口答道，「面試都沒進。」

　　鐘翰傻眼了：「怎麽會？」

　　「教練篩的簡歷，」向嘉出聲提醒他，「beta都沒過。」

　　「……靠，」鐘翰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忘了這茬了。」

　　卓逸然不是什麽小心眼的人，完全沒把這個放在心上，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了什麽，擡眸看向陸琛：「不過你剛到底怎麽看出來的？」

　　卓逸然仗著自己反應快，打球最喜歡出其不意，但凡不按常理出牌的時候，對方基本上都會被他忽悠過去；然而陸琛偏偏接連幾次都沒中他的計，甚至一眼就看出來了他的路數。

　　陸琛的回答簡單粗暴：「直覺。」

　　等於沒說。

　　「情侶檔的默契吧，」林揚笑著看他們，「你倆不適合做對手，應該做隊友。」

　　「對了，我們現在正好缺個小前……」鐘翰嘴快地說了一句，又意識到什麽，「咳，總之嫂子你現在要是還有興趣，可以來隊裡試試。」

　　雖然他這話欲說還休的，但卓逸然不是那麽八卦的人，無意深究，只是笑笑：「可我是beta啊。」

　　「按照性別篩人這點本來就不對，」鐘翰說，「更何況你比絕大多數alpha都強，破個例也很正常。」

　　正說著，一行人已經走到了操場外的岔路口，他們四個都要去上課，於是在此作別，臨走前鐘翰還不忘強調：「考慮考慮啊嫂子！」

　　「小夥兒挺可愛。」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口，卓逸然才笑著輕聲感慨。

　　陸琛側目看他：「不催我管教小弟了？」

　　他要是不提這個，卓逸然都要忘了，沒想到這人還真是擅長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的笑容瞬間僵在了嘴角：「你知道就好，能不能別讓他們再叫我……」

　　話到了嘴邊，實在是說不出口，卓逸然生生地頓了一秒，清了清嗓子，才接著說：「……那個了。」

　　「我看你挺享受的。」陸琛眉梢輕揚。

　　「……你想多了，」卓逸然下意識地反駁，「還不是為了表演效果。」

　　「那你就演好點。」陸琛說。

　　卓逸然忿忿地擡眸，剛想開口，就想起了陸琛動不動拿來威脅自己的那雙限量款，一口氣瞬間又不敢亂撒了。

　　「……就不能叫‘哥夫’麽？」半晌，卓逸然才從牙縫裡擠出來了一句話。

　　也許是他認慫得太突然，又或許是這個稱呼太奇怪，陸琛的嘴角噙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你下回自己跟他們說。」

　　卓逸然想像了一下自己跟一群alpha糾正稱呼的畫面……

　　怎麽看怎麽像欲蓋彌彰。

　　算了，嫂子就嫂子吧，又掉不了一塊肉。

　　都是為了那雙天殺的限量款。

　　好在他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沒一會兒就把這事再次拋在腦後了，琢磨起了正經的：「你們隊現在真的收beta？」

　　「如果是你的話，」陸琛說，「應該可以。」

　　「不會吧，」卓逸然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顫了顫，「這都能動用裙帶關系啊？」

　　「……我是說憑借你的實力。」陸琛無奈。

　　「……哦。」卓逸然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入戲，對「嫂子」的身份對號入座得未免太自覺。

　　「隊裡最近確實缺人，」陸琛說，「改天帶你去看看。」

　　剛鐘翰提起這茬的時候，卓逸然根本就沒奢求那麽多，這會兒也全當陸琛是在客氣，於是順勢答應了一聲。

　　他倆早上都沒課，一道從操場往宿舍區走，和人潮逆向而行，一路上難免碰上不少熟人，看見他倆大早上的一起回宿舍，都是一副欲說還休的曖昧笑容，不知道已經自行腦補出了多少亂七八糟的故事。

　　之後一路無話，氣氛生出一絲微妙的尷尬。一個院的學生雖然在同一片宿舍區，但由於性別差異，他們並不住同一棟樓，眼看著要走到分道揚鑣的地方了，卓逸然的腳步頓了頓，剛想開口作別，就聽陸琛突兀地在他之前開了口：「你身上……」

　　說了幾個字又不說了，卓逸然下意識地回應：「啊？」

　　陸琛看向他的眼神稍有些覆雜：「你自己沒聞到？」

　　卓逸然這才明白他指的是什麽，低頭嗅了一下，聞到衣服上一陣很淡的清香，趕緊解釋道：「我可沒噴香水啊，是我室友的香薰。」

　　作為一個鋼鐵直b，卓逸然雖然愛幹凈，但也就停留在了隨時保持個人衛生這個層面上；跟他相比，顧堯就精緻多了，宿舍衣櫃裡常年擺放著各種香薰，於是連帶著卓逸然的衣服也時時刻刻接受著薰陶。

　　顧堯品味不錯，他挑的味道都很清爽，完全不會香到刺鼻，所以卓逸然也樂得接受。

　　而且這種香薰很神奇，同時還發揮著止汗劑的功效，每次運動過後，香味就會更加明顯，這也是為什麽卓逸然剛剛能立馬反應過來陸琛指的是這個。

　　也正因如此，偶爾容易造成一點小誤會。

　　alpha和omega的資訊素也會隨著運動而波動得更劇烈，所以他們平時都會注意噴好阻隔劑；極少數時候，卓逸然會被陌生人誤以為是沒有提前做好防備的alpha，實際上他是個beta，根本就沒有資訊素這種東西。

　　他擡眸看了一眼陸琛，只見對方的神情並未因為自己的回答而安定下來，似乎正出神思索著什麽，眼裡含著一絲難得的疑慮。

　　他這副模樣還有點可愛，卓逸然忍不住想笑：「你不會忘了我是beta了吧？」

　　陸琛這才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神色卻依然令人捉摸不透。

　　「看我打球太猛，把我當成alpha了？」卓逸然滿以為是自己說中了，笑得更來勁了。

　　見陸琛依然沒答話，卓逸然愈發好奇地擡眸看他，忽然想起來了某些在校園裡甚囂塵上的八卦消息。

　　他輕輕撞了撞陸琛的肩膀，壓低聲音問：「哎，他們都說你不喜歡omega來著，說實話，你的性取向不會其實是alpha吧？」

　　原本有些失神的漂亮眸子再次聚焦，陸琛側目瞥他一眼，冷然道：「你想像力真豐富。」

　　第15章 初次約會

　　卓逸然沒想到，對於這個聽起來就很扯淡的「契約情侶」活動，學生會的態度居然如此認真，整得跟戀愛綜藝似的，隔三差五地就要督促他們在「TA說」上更新「情侶日常」。

　　然而人家戀愛綜藝裡的日常，既有臺本，還有專人幫忙拍攝，他們卻全程都得自力更生，連vlog都是自導自演。

　　「你們這活動事也太多了吧，」卓逸然忍不住吐槽，「我真不知道該拍什麽了。」

　　「瘋狂秀恩愛就行，」顧堯提議，「反正你倆只要一同框，無論幹什麽都有人樂意看。」

　　話音剛落，卓逸然的手機就響了一下，小天使顧堯十分貼心地給他分享了一篇文章：

　　《情侶之間必做的一百件小事》

　　「約會……看電影……」卓逸然掃了兩眼就看不下去了，「這玩意兒是上世紀的？也太老土了吧。」

　　「談戀愛不就這些事麽，」顧堯聳了聳肩，「你還想要什麽新奇的？」

　　作為一個母胎solo的單身狗，卓逸然確實不瞭解談戀愛具體都要幹些什麽，對面那位就更別指望了；想來想去，好像也只能先按照這些已有的方法試試再說。

　　思索片刻後，先摸出手機，給陸琛發了條微信：「陸哥哥，週六有空麽？」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嚇著了，對方秒回：「？」

　　卓逸然：「約個小會 [害羞]」

　　陸琛：「……」

　　卓逸然開門見山地坦白：「vlog沒素材了。」

　　陸琛沒回覆。

　　卓逸然只好繼續威逼：「你要不想去也行，考慮一下拍點別的。」

　　陸琛：「去。」

　　真夠吝嗇的，半天才說了這一個字，讀起來還總覺得跟在罵人似的。

　　不過卓逸然沒多費什麽口舌，陸琛就答應得這麽幹脆，已經令他感到很驚喜了，真不敢再奢望太多。

　　自從有了上次拍攝vlog的失敗經驗，這回卓逸然就學聰明多了，舍棄了尷尬的旁白和亂七八糟的無關內容，兩人本著速戰速決的原則，直接省略了逛街聊天等等繁瑣的約會日常，直奔電影院。

　　盡管內心估計不怎麽情願，但看在卓逸然掌鏡的份上，陸琛始終走在前面，男友力max地承擔了取票和買零食等等瑣碎的任務，卓逸然則盡職盡責地用鏡頭記錄下了男神alpha在「戀愛」中不同尋常的一面。

　　為了更好地秀恩愛，兩人訂的是情侶廳，一整個包廂都是粉紅色的雙人沙發座。經過這些天假扮情侶的經驗，總算沒剛開始那麽別扭了，彼此都多了點公事公辦的坦然。

　　直到電影開了場，沒辦法再錄制vlog，卓逸然依舊不肯消停，低頭翻看起剛剛拍的幾段視頻。

　　雖然兩人的相處模式怎麽看怎麽不像小情侶，但他堅信後期剪輯的力量是萬能的，再配上粉嫩嫩的濾鏡和甜膩膩的背景音樂，就是兩塊木頭都能營造出cp感。

　　電影票是隨手買的，是一部最近特別火爆的愛情片，據說是部纏綿悱惻的催淚神器，然而身為一個鋼鐵直b，卓逸然對這種類型的片子實在沒什麽興趣，一直低頭擺弄著手機裡的視頻，思考著後期該怎麽剪輯出甜甜蜜蜜的氛圍。

　　十幾分鐘後，耳邊終於傳來了陸琛刻意壓著的低音炮：「你手機螢幕太亮了。」

　　「嗯？」卓逸然下意識地摁滅了螢幕，隨即就明白了，陸琛是在提醒他不要打擾後排的觀眾。

　　「你買張電影票，」陸琛幽幽道，「就準備坐這玩兩小時手機？」

　　「還不是這電影太無聊了……」卓逸然輕聲嘟囔了一句，邊不情願地把手機踹回兜裡，邊無意識地擡眼打量前方的熒幕，結果就被嚇了一跳——

　　就在他擡頭的那一瞬間，電影裡的鏡頭一轉，變成了兩個人正在忘情激吻的畫面。

　　更巧的是，這兩個人恰好是一對男的，雖然看樣子應該是alpha和omega，但此情此景，難免顯得有些微妙。

　　卓逸然長這麽大了，也不至於連看到別人親個嘴都要害臊到臉紅，只是忍不住有點想笑。

　　他偷偷瞄了身旁的人一眼，憋著笑，大著膽子揶揄道：「陸哥哥，原來你喜歡看這種啊。」

　　一片黑暗裡，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卓逸然還是從陸琛的聲音裡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剛才沒演這個。」

　　這回實在忍不住了，卓逸然低低地笑了兩聲，沒想到更勁爆的畫面來了——

　　熒幕上的兩個人喝了酒，顯然都有幾分醉意，越親越忘情，到後來簡直難舍難分，沒一會兒就親到了床上去。

　　片子的尺度比卓逸然想像中還要大，特寫從兩人的唇齒交纏一路下移，alpha的大手十分粗暴地一撩，就扯開了omega的襯衫紐扣，露出一截瘦而白的細腰。

　　這樣的畫面，平時看到或許不覺得有什麽，但此時此刻被明目張膽地搬上碩大的熒幕，更何況身旁還坐著陸琛，就連卓逸然這個性取向正常的beta都難免感到頭皮一陣發麻，一時間再也沒了打趣的心思。

　　為了緩解尷尬，他伸出左手去拿爆米花，結果冷不丁地就和陸琛同樣伸過來的右手碰在了一起。

　　看來這人緩解尷尬的下意識反應跟他差不多。

　　之前為了演戲，也不是沒和陸琛肢體接觸過，但這會兒不知怎麽的，指尖相觸的一瞬間，卓逸然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這時候要是突然把手縮回去，總覺得有點做賊心虛的意思，卓逸然只好硬著頭皮，打算拿一粒爆米花就趕緊撤退，剩下的都留給對方獨自享用。

　　沒想到他的手還沒伸進桶裡，就驀地被陸琛握住了。

　　指尖被微涼而幹燥的觸感包裹著，讓卓逸然此刻本就不太安分的心臟，再次突兀地跳了跳。

　　「你的在那邊。」陸琛輕飄飄地來了一句，然後放開了他的手。

　　卓逸然循聲往右看，這才想起來他們的爆米花是一人一盒，剛剛他要拿的是陸琛的。

　　「小氣鬼。」卓逸然訕訕地收回手，嘀咕了一句，以掩飾方才那一瞬間的慌亂。

　　電影裡那幾秒鐘的大尺度畫面早就晃過去了，接下來又是讓卓逸然感到十分無聊的劇情。不能玩手機，他只能打起精神看了一會兒，但實在是沒能被吸引，也可能是最近幾天勞累過度，又睡眠不足，總之過了沒幾分鐘，上下眼皮就開始瘋狂打架。

　　眼前再次重覆播放起剛剛那段大尺度的畫面，不過這一次多少有所不同——

　　主角變成了他跟陸琛。

　　鼻尖縈繞著一陣冷冽的醇香，好像是什麽酒，卻又並不似尋常的酒精那樣刺鼻，而是香氣襲人，讓人忍不住想要沈醉。

　　這味道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卻又怎麽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聞到過。

　　卓逸然好像跟電影裡的人一樣喝醉了，渾身都泛起潮熱，本能地循著這股若有似無的氣味，食髓知味地索求更多。

　　陸琛正看著大熒幕出神，忽然感覺到肩上一沈。

　　他微微偏過臉，只見身旁的人像是睡著了，迷迷糊糊地閉著眼睛，頭埋在他肩上，白皙的脖頸不安分地動了動，一陣清淡的香氣隨之竄入鼻尖。

　　陸琛的動作一頓，不等他反應，肩頭這顆毛茸茸的腦袋就跟受到了什麽召喚似的，徑直往他的頸窩裡蹭，一頭亂發直蹭得他頸間發癢。

　　下一秒，這人竟得寸進尺地將臉頰貼在了他脖頸處的動脈上。

　　頸間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柔軟又鮮活，清淺的呼吸有規律地噴在皮膚上，翕動之間，撩撥起潮濕而曖昧的癢意。

　　伴隨著空氣中似有還無的單薄氣味，一陣難以啟齒的躁動在剎那間傳遍全身，令陸琛心中頓生異樣。

　　他向來不習慣於跟別人產生近距離的肢體接觸，如此親密的肌膚相貼更是前所未有。

　　這種感覺太陌生了，陸琛下意識地蹙眉，本能地想把身上的人推開，偏偏對方感覺到他的抗拒後，不僅沒有退縮，反而不依不饒地伸出兩只胳膊，大喇喇地環住了他的脖子，讓他根本沒辦法再移動分毫。

　　深深吸了一口氣後，陸琛壓低了聲音喚他：「卓逸然。」

　　「嗯……」對方無意識地應了一聲，帶著濃重的鼻音，聽起來軟綿綿的，和平日裡完全不一樣。

　　陸琛怔了一下，還以為他要醒了，垂眸去看他，卻見他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一樣，忽然將頭向後扭了扭，那陣濕熱的氣息便噴在了陸琛後頸正中央的位置。

　　渾身上下僵了個徹底。

　　那層薄薄的皮膚下包裹著腺體，一個alpha最敏感的部位。

　　這裡素來不會輕易受到影響，但此時此刻，陸琛生平第一次體會到身不由己的感覺。

　　脖頸處的血管跟心跳保持著同樣的搏動頻率，飛快到仿佛下一秒就要噴薄而出。

　　不等他動作，一樣溫熱又綿軟的東西驀地蹭過他的後頸，看似隨意，卻又精準無比地貼在了那塊脆弱的皮膚上。

　　第16章 公主殿下

　　卓逸然覺得自己這一覺睡了有一個世紀那麽久。

　　要不是電影散場時的燈光太刺眼，他說不定能睡到地老天荒。

　　夢裡那陣酒精的氣味太逼真，以至於醒來後還魂繞夢牽，幾秒鐘後，身體逐漸蘇醒，卓逸然略微掙紮了一下，才發覺自己正跟只樹懶似地掛在陸琛身上，把人抱了個嚴絲合縫。

　　卓逸然嚇了一跳，迅速收回手，拉開了兩人過於親密無間的距離。

　　「對不起對不起……」動作之間，臂膀牽扯著的肌肉一陣酸痛，提醒著他這樣的姿勢已經維持了不短的時間。

　　卓逸然楞怔了一瞬，換位思考了一番，趕忙問：「疼不疼？」

　　無意識地枕了陸琛這麽久，怕不是把人家肩膀都給壓麻了。

　　陸琛這才側目看他一眼，皺著眉，臉色肉眼可見地發沈。

　　從他的神色間捕捉到了十足的不悅，卓逸然趕緊殷勤地再次湊上來，兩手握著拳，將功補過地幫陸琛捶起了肩膀。

　　陸琛怔了一下，只見這人清俊的眉眼低垂下去，神色間滿是愧疚，與方才睡著時肆無忌憚發瘋的狀態相比，簡直像是換了個人。

　　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莫名讓他覺得像個……犯了錯的小媳婦。

　　陸琛的眉間一跳，不明白自己的腦海裡為什麽會冒出如此荒誕不經的比喻，眉心一時間蹙得更緊。

　　但毫無疑問的是，卓逸然擺出這副態度來，陸琛無論如何都沒法發作了，半晌，他只是輕輕一擡手，阻止了對方的動作。

　　「抱歉抱歉，我這人天生就睡相特別差，」見他似乎不生氣了，卓逸然及時收手，「你怎麽不把我叫醒啊。」

　　「也得能叫得醒。」陸琛終於沒好氣地開口回應他，略微活動了一下肩膀，站起身來，整了整被他弄得發皺的衣服。

　　「我錯了，」卓逸然跟在他身後往外走，十分自覺地自我檢討，「我睡覺沈，每次都跟死豬一樣。」

　　陸琛沒再答話，卓逸然以為這個小小的插曲就這麽翻過去了，沒想到過了一會兒，他再跟陸琛談起其他話題時，對方始終回應得十分敷衍。

　　三番五次後，卓逸然就是再遲鈍也感覺到了，自打從電影院出來以後，陸琛就一直不太想搭理自己，配上那張冰雕玉琢般的臉，立時就傳達出了赤-裸-裸的嫌棄。

　　從兩人剛認識的那天，卓逸然就領略過傳說中的陸男神不為人知的小心眼，這會兒一琢磨，覺得他還是在計較剛才那件事。

　　然而卓逸然一碰上陸琛就被他磨得沒脾氣了，更何況這次的確是他有錯在先，只得將服軟進行到底。

　　兩人從電影院出來，一路走到商場門口，趁著周圍人多，氣氛沒那麽尷尬，他伸手拽了一把陸琛的袖口：「陸哥哥，我都跟你道過那麽多次歉了，你至於這麽大氣性麽。」

　　陸琛被他這個動作弄得頓了一秒，才矢口否認：「沒有。」

　　「那你幹嘛愛答不理的？」卓逸然沒轍地撇著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不就靠了你一下麽，你要這麽不開心，下回我借你靠回來行不行？」

　　「就靠了一下？」陸琛側目看他，聲音沈了幾分。

　　他這句的語氣跟質問似的，讓卓逸然頓時有些心虛了，一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那我還幹嘛了？」

　　陸琛又皺了眉，不說話了。

　　卓逸然剛才一覺醒來，大腦一片空白，根本記不清自己剛才究竟都夢到什麽了，可瞧著陸琛這副反應，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夢裡對他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到底幹什麽了？

　　卓逸然回憶了一下，結果只收獲了一陣頭疼，連半點細節都沒想起來。

　　難道是夢裡跟陸琛打架了？

　　那也不科學啊，就他倆這體格差異，要真打起來了，被揍的應該是自己才對。

　　琢磨了半天，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正不知如何是好，迎面就碰到了一對熟人。

　　明鈺和顧堯正好從相反的方向走來，看樣子是要去電影院。

　　學生會的主席和秘書，平時天天在一起辦公就算了，週末居然還要這麽黏著，孤男寡女單獨出門，還打扮得都挺靚，怎麽看都不像是為了公事。

　　對方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們倆，卓逸然也來不及想這些有的沒的了，趕緊沖他們打招呼。

　　然而即便是跟熟人問好，陸琛臉上的表情依然是冷冰冰的，不知道的以為誰欠了他八百萬。

　　以至於跟他相熟的明鈺都察覺到了異樣，打量他幾秒，開口問：「你們這是？」

　　「剛看完那部最火的片子，情緒太投入了，」卓逸然看了一眼陸琛，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有點入戲。」

　　「是麽，」明鈺不疑有他，「我們也正打算去看這部。」

　　「挺好看的，」卓逸然沒來由地想起了裡面的大尺度鏡頭，對顧堯曖昧地莞爾而笑，「玩得開心。」

　　接收到了他那明顯不懷好意的眼神，顧堯扯了扯嘴角，趕緊跟著明鈺走了。

　　「哎，你說他倆是不是有情況？」等兩人走遠了，卓逸然才小聲問陸琛。

　　陸琛瞥了他一眼，顯然對這種八卦問題毫無興趣。

　　「還生氣吶？」卓逸然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看看你學姐，同樣都是alpha，人家都知道泡學弟了，再看看你……」

　　陸琛下意識地反駁：「我這不是……」

　　剛說了幾個字，看了一眼卓逸然，又不說了。

　　「你看你這像是在……咳，」說別人的時候不覺得羞恥，輪到自己，卓逸然也感覺到了一絲別扭，硬著頭皮小聲道，「我泡你還差不多。」

　　聞言，陸琛的動作一頓。

　　「跟個公主似的，動不動就得我哄著，」卓逸然還在喋喋不休，「得虧咱倆是假的，你要是匹配個真的，人家早受不了了。」

　　陸琛原本總算舒展了幾分的眉梢，倏地又蹙緊了。

　　「別生氣了行不行，」感覺到對方又要接近火山噴發的邊緣，卓逸然趕緊認慫，小心翼翼地拽了拽陸琛的衣角，「公主殿下？」

　　「……」陸琛深深吸了口氣，垂眸對上那雙清亮的眼睛，又不由自主地錯開了視線。

　　「你看，說實話你又不高興，除了我，誰還能對你態度這麽好啊，」卓逸然還自我感動起來了，「現在的omega都那麽金貴，你真跟人家談戀愛了，還等著人家哄你，怎麽可能嘛。」

　　「我不喜歡omega。」陸琛忽略了前面的那些胡言亂語，冷聲強調。

　　他這麽一說，卓逸然倏地想起了什麽，好奇地擡起了眼睛：「你不會真想搞雙a吧？」

　　「卓逸然，」陸琛說，「你真的很煩人。」

　　「好好好，我煩人，我全世界最煩人了，」卓逸然擡眸看他一眼，「陸哥哥大人有大量，別跟我這個煩人精一般計較了行不？」

　　「不行。」陸琛拒絕得無比堅定。

　　第17章 醉生夢死

　　卓逸然全當陸琛的拒絕是因為在氣頭上，再加上他自己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於是也沒太當回事，想著過幾天就會好了，沒想到一個週末過去，等到週一上課再見面，陸琛依然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樣子，好一座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山。

　　好在陸琛還知道維持「契約情侶」對外的形象，不至於跟鬧分手似的，還是和往常一樣，在卓逸然最喜歡坐的後排替他占好了位置。

　　男神如此貼心，態度惡劣點就惡劣點吧。卓逸然這人心態好，一落座，就主動緩和氣氛：「陸哥哥，你不生我氣了吧？」

　　陸琛瞥他一眼，還沒來得及開口，卓逸然接著迫不及待地兀自解釋道：「我昨天是開玩笑的，你那幫小弟不也成天喊我……」

　　他頓了頓，含糊地帶過了那個實在說不出口的詞：「……那個嘛。」

　　那性質不是「公主」惡劣多了。

　　但陸琛的接受能力顯然沒他那麽強，畢竟平時最常被喊的稱呼都是「哥」「男神」之類的，偶爾有奔放點的，一廂情願地喊他「老公」，陸琛聽多了，尚且還能淡定無視。

　　然而「公主殿下」這種像是從巴啦啦小魔仙裡跑出來的稱呼，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聽到。

　　卓逸然永遠在刷新著他對奇葩的認知上限。

　　「陸哥哥，你成天板著臉不累麽？」眼前的這朵奇葩小心翼翼地沖他眨了眨眼睛，「我還不是為了逗你開心。」

　　聞言，陸琛英挺的眉梢輕輕上挑：「那你覺得我開心麽？」

　　「我……」卓逸然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就被突然響起的上課鈴聲打斷了。

　　老師走進教室，班裡瞬間安靜下來，兩人不得不結束了沒頭沒尾的談話，進入不尷不尬的課堂狀態。

　　不知道是不是犯春困，又或者是這學期剛進S班，學業壓力大了點，總之卓逸然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最近格外容易疲憊，做什麽事都容易打瞌睡。

　　這節課是一門挺重要的專業課，授課教師是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早晨八點的課，卓逸然生怕自己精神不佳，上課前特意喝了一罐咖啡。

　　然而在沖天的困意面前，連咖啡都失去了效用，努力地聆聽教授喋喋不休地講授了二十分鐘枯燥的經濟學原理後，卓逸然的視線逐漸模糊，沒一會兒就忍不住開始了小雞叨米。

　　人在半夢半醒的時候，其實還是有意識的，卓逸然拼命掙紮著想醒過來，然而鼻尖卻驀地竄入一陣熟悉的酣甜酒氣，這味道像是會催眠一般，瞬間就將他熏得爛醉，再也沒有半點清醒的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胳膊肘忽然被身旁的人撞了一下，卓逸然迷迷糊糊地側過臉，只見陸琛仍目不轉睛地直視著前方。

　　關鍵時刻，男神果然還是不忍心見死不救，卓逸然瞬間有些感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強打起精神，然而堅持了沒幾分鐘，夢中那股神奇的酒味再次徑直沖撞向他的神經，隨之席捲而來的還有無法抗拒的困意。

　　更準確地說，應該是醉意。

　　再一次被人推醒的時候，卓逸然覺得腦袋沈得有千斤重，他只能把頭側著枕在手臂上，臉朝向陸琛，壓低了聲音，問：「陸哥哥，你是不是偷偷喝酒了？」

　　「酒？」陸琛終於側目看了他一眼。

　　這人此刻趴著的姿勢看起來難得乖巧，面頰微微泛著紅，範圍並不大，但因為皮膚白的緣故，就稍微有些明顯。

　　不知道是不是睡迷糊了，他跟反應遲鈍似的，過了半秒鐘，才輕輕點了點頭，忽然湊得更近了些，在陸琛身上嗅了幾下，小聲說：「渾身都是酒味，我都要醉了。」

　　陸琛的瞳孔驟然一縮，還沒來得及動作，卓逸然又朝他這邊挪動了幾分，真像個醉鬼似的，就差要扒上來了。

　　不等陸琛去推他，臺上的教授講課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全班同學都下意識地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見教授環視了一番台下，幽幽地開了口：「有些同學，不要以為坐在後排，老師就看不見你們的小動作。你們這個年紀，正是談戀愛的時候，老師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也要注意場合。」

　　話音剛落，一整個教室的人都猜到了什麽，幾十道目光有意無意地向後掃視，齊刷刷地看向後排唯一的一對小情侶。

　　只見一張偌大的雙人桌硬是被空出來了大半，卓逸然趴在陸琛旁邊，臉色泛紅，微微瞇著眼，用殷切的上目線注視著身旁的人，整個人幾乎貼在了他身上。

　　前排不約而同地發出一陣嗤嗤的低笑聲，卓逸然迷茫地眨了眨眼，幾秒種後，才如夢初醒一般，猛地坐直了身子，退回到自己應該在的領域。

　　他萬分尷尬地垂下了視線，直到教授重新開始上課，班裡的氣氛逐漸恢覆了平靜，才敢偷偷擡眼瞄向陸琛。

　　不想陸琛也正斂眸看著他，目光一交匯，兩人都下意識地錯開了眼神。

　　剩下的半節課，卓逸然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試圖以稍微端正一些的態度挽回教授的印象分。

　　一下課，難免又接受了一番周圍人的戲謔眼神。等班裡人走得差不多了，卓逸然態度誠懇地進行這些天的第n次道歉：「對不起啊。」

　　「你到底怎麽回事，」陸琛這次反而沒生氣，眼底全然是疑慮，「夢遊癥？」

　　「不知道，以前也沒這樣啊，」卓逸然也難得有些懊惱，「明明自從跟著你晨練之後，我每天都早睡早起，睡眠挺規律的。」

　　陸琛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不知道是在思索些什麽。

　　「不過我這次想起來了一點，」卓逸然努力地回憶，「好像每次做夢的時候都能聞到酒味，而且都是跟你在一起。」

　　「酒味？」再次聽到這個形容，陸琛的眼神驀地一頓。

　　卓逸然點了點頭，又踟躕了：「三番五次都這樣，難道是什麽心理暗示？」

　　說著，他玩笑道：「陸哥哥，你不會是偷偷喝了什麽催眠酒吧？」

　　陸琛卻沒有跟他戲謔的意思，臉上的神情甚至更嚴肅了。

　　「我的信息素，」陸琛沈默了片刻，沈聲說，「是朗姆酒。」

　　「信息素？」卓逸然驀地睜大了眼睛。

　　資訊素本是很隱私的事，貿然談起來，多少有些不禮貌，但此刻卓逸然著實太震驚了，以至於忍不住還要再確認一遍。

　　陸琛看了他一眼，表示默認。

　　「可我是beta啊？」卓逸然簡直匪夷所思。

　　資訊素向來是屬於alpha和omega之間特有的情趣，beta不僅沒有，也聞不到，根本無緣體會這種特殊的味道。

　　如果說他聞到的酒味真的是陸琛的信息素……

　　他一個beta，怎麽可能聞得到資訊素？

　　「而且我噴了阻隔劑。」陸琛補充道。

　　不得在公共場合放出資訊素，是明文規定的法律條例，所以別說是beta了，連其他alpha和omega都根本聞不到陸琛身上的味道，否則他早都該被員警抓走了。

　　「……我還是覺得是心理暗示，」卓逸然想來想去，還是這個解釋比較靠譜，「而且你看，我只在夢裡才能聞到，清醒的時候就什麽也沒有了。」

　　陸琛依然有些疑慮，但一時間也確實想不出其他理由，最終只好說：「有空最好還是諮詢一下醫生。」

　　「不至於吧，」天生的恐醫心理使得卓逸然本能地抗拒，他擺了擺手，一半是在安慰陸琛，一半是在安慰自己，「頂多就是容易犯困嘛，又不是什麽大問題，不用擔心。」

　　經他提醒，陸琛似乎又被喚醒了某些不太美妙的回憶，幽幽道：「我擔心你再夢遊。」

　　第18章 救命稻草

　　或許的確是這些天沒有休息好的緣故，卓逸然昏昏沈沈的「夢遊」狀態持續了一周左右，就逐漸恢覆了正常，之後的幾天裡，再也沒出現過什麽意外狀況，他這人心大，很快就把這事拋在了腦後。

　　開學將近一個月，各門功課都逐漸步入了正軌，經管專業的學業壓力本來就不輕松，S班就更別提了；還好作為一個能從上千名學生中脫穎而出的beta，卓逸然的智商還是在線的，經過一個月的磨合，再加上有陸學神的一對一幫助，各方面也都基本能適應了。

　　就是每天早上的起床，於他而言依然是一個比較煎熬的難題。

　　其實八點的課並不算早，主要是奔赴教室的過程比較浪費時間。

　　作為有口皆碑的「全國最美大學」之一，江城大學的面積大得像座公園，校園裡的地形還處處高低起伏，如果要去距離宿舍稍遠一些的教學樓上課，至少得花半個鐘頭。

　　再加上學校裡人員密集，每天早上七點多開始，校園各個角落的食堂都是人滿為患，想吃一口熱乎的早餐，必須得趁早，稍微晚一些，就要排起長隊。

　　對於卓逸然這種起床困難戶來說，自然果斷地放棄了浪費生命的早餐，就為了早晨能多睡幾分鐘。

　　如此一來，時間果然充裕了不少，以往卓逸然都是踩著點進教室，全靠陸琛給他占座位，這天來得早了些，在教學樓不遠處就碰見了他。

　　卓逸然最近沒有再出現夢遊的行徑，陸琛對他的單方面矛盾也就未曾進一步激化，於是兩人依然是「琴瑟和鳴」的「神仙眷侶」。

　　卓逸然遠遠地就跟他打了招呼，走近後，陸琛問：「今天來這麽早？」

　　「起早了。」卓逸然呵呵一笑，隱瞞了自己此刻正饑腸轆轆的事實。

　　還有十幾分鐘正式上課，一路上正是學生最多的時候，兩人隨著魚貫而入的人流一道進了教學樓，沒想到一進門，就突然見證了驚險的一幕——

　　正對著樓門口的大型樓梯上，倏地滾下來了一個人影，樓梯很長，這一下來得猝不及防，一路撞倒了好幾個人，隨後上樓梯的人也被絆著了，緊接著就跟疊羅漢似地摔了一大片。

　　卓逸然原本下意識地以為這是一起單純的踩踏事故，不想下一秒就出現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異常狀況——

　　教學樓大廳裡，距離樓梯不遠的地方，突然有人開始站不住腳，緊接著，不少人像是瞬間被傳染了一般，狀態也立馬不對頭了，甚至有幾個人當場倒在了地上。

　　雖然從來不曾經歷過，但看著這副短短幾十秒內的突發性場面，卓逸然大體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麽。

　　「是誘導發-情！」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緊接著人群就炸了鍋，尚未受到波及的人迅速地轉身往樓外撤退。

　　教學樓裡大多是beta，並不會受到這種源於資訊素的突發狀況的影響，此刻紛紛自覺地靠邊，為alpha和omega們讓出一條逃離的通道。

　　卓逸然正下意識地打算跟著人流往空地躲避，驀地想起身邊的人，一扭頭，發現陸琛的狀態似乎還沒什麽異常，趕緊一把拽起他的手，二話不說地就往外沖。

　　大廳裡已然亂作了一團，推搡之間，卓逸然的手腕被人擠了一下，手指沒抓牢，也跟著脫了力。

　　他生怕把陸琛弄丟，趕緊轉身去尋找，好在下一秒，他的手就再次被牢牢地握住。

　　「別怕，」溫熱的胸膛緊貼住他的後背，他被人護在懷裡，耳畔響起熟悉的低沈聲線，「我不會受影響。」

　　卓逸然都來不及感到別扭了，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可你不是alpha嗎？」

　　沒等陸琛回答，跑在他們前面的一個女生忽然發出了一聲奇怪的呻吟，緊接著雙腿一軟，就要向前撲倒，顯然是出現了發-情期的癥狀。

　　卓逸然本能地把陸琛擋在身後，自己則沖上前試圖攙扶她，沒想到還是慢了半拍，陸琛已經在他之前伸出手，接住了這位omega嬌小的身軀。

　　「你真的不怕……」卓逸然邊下意識地沖陸琛喊了一句，邊從另一邊上前去攙扶女生，只見她面色潮紅，整個人幾乎已經喪失了神志。

　　他轉頭去看陸琛，卻發現對方果真沒有受到半點波及，淡定的神色跟平時別無二致，在一眾受到資訊素誘導而發-情的alpha和omega裡，特殊得像個異類。

　　卓逸然怔了怔，還未來得及仔細琢磨，教學樓外傳來一連串救護車的大呼小叫。

　　不多時，一整排來自校醫院的救護車停在了教學樓門口，兩人趕緊把女生送了過去。

　　旁邊這位顯然是alpha的英俊男孩，扶著一個處於發-情狀態的omega，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負責急救的醫護人員紛紛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但此刻情況緊急，誰也無暇多問，兩人很快就按照要求撤離了現場。

　　整棟教學樓被完全封鎖了起來，工作人員手裡拿著高壓水槍，在空氣中噴灑大量的阻隔劑，beta志願者們則一個個地護送受到影響的alpha和omega出樓。

　　見情況很快受到了控制，卓逸然這才松了口氣，正打算詢問陸琛的情況，沒想到剛一轉頭，驟然間就是一陣頭暈目眩，雙腳也不聽話了，整個人失去了重心，立馬就要往前栽倒。

　　「你怎麽了？」雙眼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只有頭頂傳來陸琛的呼喚。

　　大腦是懵的，觸覺卻反而比平時還要敏感，卓逸然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腰被一把摟住，對方掌心的溫度隔著薄薄的衣料渡到他的身上，剎那間便激起一種難以言喻的陌生沖動。

　　身體已經完全脫了力，卓逸然無能為力地順應著他的動作，失控地撲進他懷裡。

　　像瀕死的人手裡握著的救命稻草，本能地想要傍近他，仿佛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第19章 功能障礙

　　眩暈的狀態大概持續了幾十秒，待到意識和感官逐漸回籠，卓逸然才發覺自己整個人都倒在了陸琛懷裡。

　　陸琛的手攬在他的腰間，他的兩只胳膊緊緊地扒拉在陸琛的脖子上。

　　這個過於親密無間的姿勢令卓逸然神色一赧，趕忙收回手，對方卻還不放心，一直伸手扶著他。

　　陸琛英挺的眉峰蹙得極緊，見卓逸然好像確實沒什麽大礙了，才問：「你不是beta麽？」

　　「啊？」卓逸然楞了一瞬，才明白陸琛的意思，有些無奈地否認道，「……你想什麽呢？我可沒發-情。」

　　回想了一番自己剛剛的表現，落在陸琛眼裡，估計真的跟omega的發-情期沒什麽差別，卓逸然瞬間就感到有些羞恥。

　　不過他剛才到底是怎麽了？

　　突然頭暈就算了，可是為什麽會突然對陸琛產生那麽奇怪的……感覺？

　　卓逸然完全不敢正視陸琛寫滿懷疑的眼神，仔細思索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麽，眸色閃了閃，篤定道：「應該是低血糖了。」

　　要暈倒的人都會不顧一切地抓住身邊能救援他的力量，這是人類求生的本能。

　　一定是這樣的。他一個beta，怎麽可能會對陸琛發-情。

　　陸琛看了他一眼，眉梢又皺了皺：「你沒吃早飯？」

　　卓逸然不說話了，只是心虛地擡眸看他，表示默認。

　　陸琛用可以凍死人的眼神掃了他一眼，移開了視線，整個人也明顯地松了口氣。

　　「誰能想到一大早就有這麽消耗體能的運動……」卓逸然剛打算為自己辯白兩句，就忽然被陸琛拽著往教學樓相反的方向走，「哎哎哎，去哪？」

　　「食堂。」陸琛頭也沒回。

　　「要上課了！」卓逸然提醒他。

　　「都什麽時候了。」陸琛看了一眼教學樓的方向。

　　話音剛落，校園裡的立體聲環繞廣播突然開始播報：「緊急通知，今晨第一教學樓發生資訊素洩露事故，波及人員現已送往校醫院。為維護公共安全的需要，校方將對第一教學樓進行消殺，任何人不得入內，教學樓十點恢覆使用，具體情況請關注校園公眾號……」

　　alpha和omega的資訊素都是會互相影響的，一旦一個omega在公共場合發-情，釋放出的資訊素很容易波及周圍的一大批無辜群眾。

　　而個別人天生資訊素的影響力強，就會造成更大範圍的傳播，剛剛那場事故的源頭恐怕就是這樣一位天賦異稟的omega。

　　教學樓是封閉的空間，人群又密集，一個人的資訊素洩露難免就會像一場瘟疫一樣，在短時間內感染周圍的一大批人。

　　當然，這樣的情況遠沒有瘟疫那麽可怕，除了迫使大家突然進入發-情的狀態外，不會有太惡劣的影響，但學生集體發-情也實在不是什麽雅觀的情形，如果處理不及時，難保不會發生更嚴重的後果。

　　「做alpha和omega真難。」卓逸然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緊接著又想起了什麽，轉頭問，「誒，所以你到底為什麽不會受影響？」

　　見陸琛不回答，卓逸然壓低了聲線，故意問：「難道你其實不是alpha？」

　　陸琛連信息素是什麽味道都告訴他了，卓逸然當然清楚對方是個鐵打的alpha，這會兒不過是想激他一下，好讓他說出真正原因。

　　沒想到陸琛根本不上當，卓逸然不肯氣餒，輕輕撞了撞他的胳膊，接著無憑無據地隨口亂猜：「陸哥哥，你不會是個裝a的beta吧？」

　　「那你呢？」陸琛忽然側目看他，「裝beta的omega？」

　　「……」卓逸然一時間無言以對。

　　陸琛自顧自地找了一個距離窗口近的位置，轉頭催他：「去打飯。」

　　到頭來也沒正面回答卓逸然的問題。

　　可能是因為涉及個人隱私，總之陸琛擺明瞭不想說。

　　「……哦。」卓逸然答應了一聲，心不在焉地往窗口走，走了兩步，又想起來了什麽，回頭問，「你不吃啊？」

　　「吃過了。」陸琛說。

　　卓逸然楞了一下。

　　居然還是特意陪他來的，沒看出來這人還有這麽善良的時候呢。

　　結果還憋著小秘密不肯告訴他，小氣鬼。

　　窗口的早餐琳瑯滿目，卓逸然和往常一樣，要了一碗熱幹面，不多時就折回來了。

　　「你喜歡吃這個？」陸琛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面，眼裡有一閃而過的驚訝。

　　卓逸然點了點頭，問：「你不喜歡？」

　　「膩了。」陸琛說。

　　卓逸然想起來，陸琛好像是土生土長的江城本地人。

　　卓逸然是在北方長大的，喜歡吃麵食，尤其是江城的熱幹面，芝麻醬和辣椒油的完美搭配，香濃爽口，簡直就是百吃不厭的早餐，真不懂陸琛為什麽會覺得膩。

　　然而此時此刻，一想到陸琛瞞著他的小秘密，卓逸然頓時覺得碗裡的熱幹面都不香了。

　　他難得地安靜不說話了，只是默默地埋頭吃面。他本來吃飯就快，這會兒更是沒了品嘗美食的心思，囫圇幾口，面碗就空了一半。

　　這人吃相實在太不文雅，奈何臉長得好，這麽吃還挺能引起人的食欲。陸琛默不作聲地坐在對面看著他，發現他吃得太猛，臉上濺了一點醬。

　　其實那塊醬汁小得幾乎看不見，但是他皮膚白，就有些顯眼了。偏偏他本人似乎完全沒意識到它的存在，陸琛皺著眉看了好一會兒，實在忍不住了，鬼使神差地從旁邊抽了張紙，徑直朝對面伸出了手。

　　臉頰上倏地一涼，卓逸然楞了一下，剛擡起頭，那陣突如其來的涼意便轉瞬即逝。

　　陸琛手上拿著一張紙，十分刻意地移開了目光：「吃臉上了。」

　　意識到剛剛碰著他臉的是陸琛的手指，卓逸然再次怔住了，不由自主地回味起剛才陸琛的動作，耳根迅速地熱了幾分。

　　不等這熱意往臉上蔓延，就聽陸琛清了清嗓子，低聲說：「你記不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對氣味不敏感？」

　　話題轉變得太生硬，但卓逸然的思緒還是成功地被他帶走了，立馬就想起來，這是那次兩人一起喝櫻花莫吉托的時候，陸琛告訴他的。

　　當時陸琛還特意強調，他並非味蕾不敏感，而是腺體不敏感。

　　「先天性腺體功能發育不全，」陸琛的語氣很淡定，好像在說著什麽稀鬆平常的事情，「所以對資訊素比較遲鈍，就算聞到也不會受影響。」

　　卓逸然嘴裡還咬著面，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資訊素是alpha和omega之間互相吸引的橋梁，陸琛卻說他不會受到資訊素的影響。

　　這意思不就是說……

　　作為一個alpha，他完全不會發-情？

　　聯想到顧堯之前說陸琛「那方面有問題」，卓逸然覺得自己似乎瞬間參透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我靠，」他下意識地脫口道，「怪不得他們說你陽……」

　　可能是低血糖還沒緩過來，嘴巴也跟著跑火車，幸好最後一個字眼被及時扼殺在了嗓子眼裡。

　　正對上陸琛疑惑的眼神，卓逸然莞爾一笑：「陽光燦爛，樂於助人，尤其愛幫助受到發-情期困擾的omega。」

　　他清了清嗓子，愈發一本正經道：「就像今天一樣。」

　　第20章 別耍流氓

　　一教的意外事故很快就通過校園廣播和微信公眾號傳遍了全校，緊接著，班級微信群裡也發出通知，今早的課程取消，之後再另行安排時間補課。

　　突然沒課了，卓逸然只能先回宿舍，原以為宿舍沒人，沒想到顧堯也在。他這才想起來顧堯早晨好像也是在一教上課，但是他生活一向很規律，堅持要去食堂吃早飯，所以兩人沒一起走。

　　一開門，顧堯正縮在被窩裡。他向來是個很守時的人，今天這個點還賴在床上，有些反常，卓逸然問：「你怎麽了？」

　　「早上起來有點發燒，可能受涼了吧，」顧堯縮在被子裡，聲音也悶悶的，「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

　　「沒事吧？」卓逸然關切地看了他一眼，見他整張臉都泛著紅，看樣子燒得不輕，「要不要去校醫院看看？」

　　「不用，」顧堯說，「吃了退燒藥，應該馬上就好了。」

　　顧堯體質不算好，一換季就容易生病，幾乎每個月都要在床上窩幾天，嬌弱得跟個omega似的，卓逸然也習慣了。

　　既然顧堯自己都說沒事，他也就沒再堅持，隨口道：「我還以為你也去一教了呢。」

　　「沒、沒有，怎麽可能？」顧堯矢口否認，「我是beta啊。」

　　「我知道，不是怕你發-情，」卓逸然樂了，「現場還發生踩踏事故了，有不少beta也受了傷，你這麽瘦，萬一被擠著了怎麽辦。」

　　「……哦，」顧堯應了一聲，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蓋過脖子，遮住了大半張臉，「不會。」

　　卓逸然只當他是怕冷，見他精神不怎麽樣，也不願多打擾，默默地打開平板，準備整理筆記。

　　結果剛坐了幾分鐘，就收到了一個視頻電話，居然是他那位半個多月沒聯系過的大忙人媽媽。

　　考慮到旁邊的床上還躺著個病人，需要休息，卓逸然轉身進了衛生間，關好門，這才按下了接聽鍵。

　　「然然，」手機螢幕裡出現了卓菲妝容精緻的臉，「剛看到公眾號說學校發生意外了？」

　　「資訊素洩露，」卓逸然說，「沒什麽大事。」

　　「聽說還有踩踏事故？有幾個beta也受傷了，所以我趕緊問問你，」通過視頻確認了兒子平安無事，卓菲放下了心，「你沒事就好。」

　　當媽的愛嘮叨，不等卓逸然接話，卓菲又自顧自地感慨道：「幸好你是個beta，不然我成天都得提心吊膽。看看這些alpha和omega，資訊素一上頭，都跟失了智似的，根本由不得自己。」

　　說著，她又嘆了口氣：「要不是這個原因，我當初……」

　　一提起資訊素，卓菲女士就必定要追憶某些令人痛心疾首的往事，卓逸然從小聽到大，耳朵都快起繭子了，趕緊及時打斷了她：「行了行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視頻裡的卓菲露出一臉欣慰的笑容：「不過老天爺對我也不算太壞，給了我一個這麽優秀的兒子，等看著你娶一個beta姑娘，安安分分地過日子，我也就徹底放心了。」

　　「媽，我才剛成年，」卓逸然聽不下去了，嘟囔道，「你不覺得你規劃得有點太早了嗎？」

　　「早嗎？」卓菲笑了笑，「那怎麽剛成年就開始找什麽契約情侶了。」

　　卓逸然手一抖，差點把平板給摔了。

　　他剛想問卓菲是怎麽知道的，轉念一想，卓總作為一個新時代的互聯網達人，都能第一時間通過校園公眾號關注到這麽一樁小小的事故，會看到那個不怎麽低調的契約情侶活動，也不算太意外。

　　「我看了下麵的評論，」卓菲挑了挑眉，「呼聲很高嘛。」

　　卓逸然在別人面前可以不要臉，但讓親媽知道自己找了個alpha男朋友，尤其親媽可不是什麽開放的人，場面就有些難堪了。

　　「我們是假裝的，」他只得硬著頭皮解釋，「為了拿第一名的獎品，就那雙限量款球鞋。」

　　卓菲哼了一聲，也不知道信是沒信：「你最好別假戲真做。」

　　「我又不是omega，」不知怎麽的，卓逸然莫名地感到一絲心虛，「你有什麽好擔心的？」

　　「那也要小心點，」卓菲說，「alpha不是什麽好東西。」

　　作為一個在懷孕期間被不負責任的alpha拋棄的單親媽媽，當年的卓菲經營著一家小小的奶茶店，一個人把卓逸然拉扯大，辛酸淚多得數不清。

　　但她又的確是位o中豪傑，如今奶茶店已經成為全國連鎖品牌，而她也早已接受了腺體摘除手術，徹底擺脫了那個錯誤的終身標記造成的困擾。

　　卓逸然能理解她因此對alpha這個群體產生的負面情感偏向，盡管並不認同，但也無意同她爭辯，只是不想再跟她探討這個不那麽令人愉快的話題了。

　　察覺到了這一點，卓菲也及時剎了車：「沒什麽事我就先掛了，這段時間一直在南城忙分店的生意，下個月再去江城看你。」

　　女強人的商務工作近幾年愈發繁忙，正合卓逸然之意，他巴不得天天被放養。

　　沒想到卓菲末了還要補一句：「年紀不小了，做什麽事情，心裡要把握好度。」

　　突然語重心長的語氣，讓卓逸然倏地感到一陣後背發涼。

　　掛了電話後，他生怕吵著顧堯，輕手輕腳地打開衛生間的門，顧堯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起床了，這會兒正坐在書桌前。

　　剛才他進去的時候，顧堯還滿臉通紅地縮在被窩裡，沒想到一個電話的功夫，對方看上去已經基本上恢覆正常了。

　　「你這麽快就好了？」卓逸然有些匪夷所思。

　　見他出來，顧堯突然又誇張地咳嗽了兩聲：「……可能還沒好全吧。」

　　但看顧堯的狀態，總覺得跟剛才大不相同，卓逸然理所當然地認為是退燒藥起了作用，所以對方的精神才會好這麽多。

　　顧堯看了他一眼，問：「你早上跟陸琛在一起？」

　　「嗯，」卓逸然點點頭，「還好他沒受影響。」

　　「他怎麽可能受影響，」顧堯重新看向電腦螢幕，「他性冷淡。」

　　這回換卓逸然咳嗽了，不過是被嗆的。

　　「這不是眾所周知麽，」看見他這副驚訝的樣子，顧堯也有些愕然，「你不會才知道吧？」

　　卓逸然又咳了幾聲，這才說：「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之前不是跟你提過一次麽，」顧堯說，「後來以為你早知道了。」

　　看卓逸然這副模樣，好像確實是才瞭解清楚的樣子，顧堯頗為誇張地看了他一眼：「他可是你男朋友誒。」

　　「我們又沒有性生活。」卓逸然沒好氣道。

　　顧堯被他這句過於奔放的發言逗得「噗嗤」笑出了聲：「看來你還真想過？」

　　「想個鬼，我只是覺得我很傻比，」卓逸然說，「當時居然還問他是不是在裝a。」

　　一聽到這句，顧堯的微笑倏地僵在了嘴角。

　　「堂堂萬人迷，怎麽生了這麽個毛病……」卓逸然沒注意到他有些不自然的反應，自顧自地說，「怪不得他不喜歡omega呢，原來是因為根本就沒有催生愛的途徑。」

　　「所以才叫超越本能的愛情啊，」顧堯的神色這才恢覆如常，「看好你們哦。」

　　「假的。」卓逸然再次強調。

　　然後繼續操心起陸琛的感情問題：「不過他也確實不能找omega，omega發-情期那麽難熬，他還滿足不了人家……」

　　「什麽亂七八糟的，」顧堯聽不下去了，及時打斷了他，「大白天的。」

　　「這不是客觀存在的問題麽，」卓逸然接著感慨，「不過發-情期也太可怕了，必須得無休止地……咳，想想就很痛苦。」

　　「也不一定就全是痛苦吧，」顧堯下意識地小聲反駁他，「得看是不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了。」

　　「看樣子你還挺嚮往？」卓逸然饒有興味地看向他。

　　「我嚮往什麽？」顧堯臉皮薄，被他這麽一說，不知道又想起了什麽，耳朵肉眼可見地紅了，「我是beta。」

　　「beta跟alpha，跨越本能的愛情嘛，」卓逸然把他剛剛說過的話原封原樣地重覆了一遍，揶揄道，「這不是已經被拐去看愛情動作片了？」

　　顧堯跟被戳中了什麽心事似的，倏地坐直了身子，還沒來得及反駁，卓逸然就變本加厲地問：「哎，學姐看到那段激情戲的時候，什麽反應？」

　　「滾你的，」一提起這個人，顧堯的臉瞬間紅了個徹底，惱羞成怒道，「流氓留到你男朋友面前去耍。」

　　「這不是耍不了嘛，」顧堯的反應使得流氓本人得到了十足的成就感，卓逸然吊兒郎當地歪著頭一笑，「他性冷淡。」

　　第21章 嫂子嫁到

　　「表現確實很亮眼，射籃的準頭不錯，靈活性尤其突出，比他們幾個都有天賦，」教練看著被十幾位隊員圍在中間的卓逸然，讚許地點了點頭，「一個beta能在球場上跟這麽多alpha抗衡，實在太難得了。」

　　卓逸然正抱著球，看起來緊張兮兮的，得到了教練的肯定後，才展顏一笑。

　　「防守方面相對弱些，不過這不怪你，也是先天條件受限，以後只要多進行有方向性的練習，完全可以化劣勢為優勢。」

　　「昨天體育部剛開完例會，」經理明鈺站在教練身旁，開口說，「新生杯預計下個月開幕，學校為此也特別發出了呼籲，希望其他性別也能積極加入比賽，球場上不要總是清一色的alpha。」

　　放在往年，新生杯一般是在開學不久後的秋季舉辦，輪到他們這屆，去年九月舉辦了一場全校性的大型籃球賽，於是新生杯就相應地推遲到了今年春天。

　　教練點了點頭：「新隊員的加入剛好可以給你們這個全a隊注入新鮮血液，接下來的訓練中，希望大家能取長補短，互幫互助，再接再厲。」

　　十幾個男生疊手加油後，鼓掌歡送走了教練。明鈺還要處理其他事宜，見他們接下來還要訓練，也先行離開了籃球館。

　　卓逸然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依然覺得有些不真實：「這就行了？」

　　陸琛之前說要帶他來隊裡，他以為不過是隨口一提，沒想到今天一大早，稀裡糊塗地被陸琛叫來打球，打了一半才知道教練一直在旁邊觀戰，接著就這麽毫無心理準備地加入了籃球隊。

　　陸琛給他遞了瓶水：「你還想再多考核幾輪？」

　　卓逸然接過，玩笑道：「沒想到裙帶關系這麽好用呢。」

　　「明明是憑借實力，」鐘翰呵呵笑道，「別說是beta了，全院比嫂子強的alpha又能找出來幾個？」

　　這句吹捧過於直白，卓逸然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換了個話題：「真沒想到教練這麽好說話。」

　　「咱們教練就是掛個牌，」林揚拍了拍陸琛的肩膀，戲謔道，「隊長才是真正管事的。」

　　卓逸然看向陸琛，後者既沒開口反駁，也沒有因此露出趾高氣揚的得意神色，依舊是往常那副沈穩淡定的模樣，無端地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距離感，還真有那麽幾分老大的氣場。

　　見卓逸然有些不解，向嘉解釋道：「經管院往屆都是學習成績好，體育方面不怎麽行，所以教練也佛系，放我們自生自滅了。」

　　「那是往屆，這屆可不一定，」鐘翰不服氣道，「他現在不管我們更好，等新生杯開打了，再讓他大吃一驚。」

　　隊員裡有不少都是鐘翰這樣的直性子，大家早都想打一把正式賽了，只是苦於一直沒有展示的機會，這會兒他話音剛落，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起哄附和起來。

　　「成績是練出來的。」陸琛的語氣並不嚴肅，但他一開口，大家就不約而同地噤了聲。

　　「還有一個月就開賽了，新人還要多磨合，」他看了一眼卓逸然，「接下來的訓練時間不寬裕，做好首發的準備。」

　　「首發？」乍一聽到這句，卓逸然有些驚愕。

　　他原以為自己一個新來的，還是個beta，就算憑借裙帶關系進了籃球隊，頂多也就是打個替補，因此也沒那麽大壓力，沒想到隊長居然一來就給他委以重任，讓他打首發。

　　陸琛看著他，篤定地點了點頭。

　　要不是因為卓逸然心裡清楚他倆的情侶是假扮的，他簡直都忍不住要質疑隊長夾帶私貨了。

　　他下意識地去觀察其他隊員的反應，沒想到大夥兒都低頭看地，沒有一個人提出反對，全然一副默認的樣子。

　　卓逸然又懵了。堂堂經管院新生籃球隊，難道真是陸琛的一言堂？

　　但就在他環顧眾人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了一個方才被他忽略的細節。

　　按理說，一個標準的籃球隊應該有十二個人，但此時此刻在場的加上他，也才只有十一個。

　　卓逸然打的位置是小前鋒，剛才打對抗賽的時候，另一組的小前鋒卻是由隊裡原本的得分後衛林揚臨時填上去的。

　　「隊裡本來有兩個小前鋒，」看出了卓逸然的困惑，向嘉解釋道，「這學期有一個轉專業走了，另一個……」

　　說到這，他忽然有些吞吞吐吐的，轉頭看了一眼陸琛。

　　「被禁賽了。」陸琛說。

　　「禁賽了？」卓逸然驚訝地重覆了一遍。

　　「跟其他院打比賽的時候起沖突，跟人幹了一架，把人打傷了，」見陸琛沒打算對卓逸然避諱，林揚接過話頭，「挨了處分，新生杯不一定能上場。」

　　其實發生了這種事情，是隊員個人違反校規在先，籃球隊完全有理由直接把他開除，但看他們隊裡關系這麽好，都是重情義的人，估計感情上過意不去，所以選擇暫時留著他的名額，才會出現如今這樣十一人的情形。

　　想來他們全隊都如此歡迎卓逸然的加入，而且這麽輕易地就通過了，甚至沒有絲毫異議，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隊裡實在缺乏能填補這個位置的人。

　　「那時候就算能上場，這麽久沒打了，狀態多少會有所下滑，」陸琛看向卓逸然，「所以讓你準備好首發，是最穩妥的選擇。」

　　「可……」卓逸然看著他堅定的眼神，一時間倍感壓力，「我再怎麽樣也是個beta，體格、力量都有先天差距，肯定比不上你們原先的配合好。」

　　「還沒打你怎麽知道？」陸琛說，「beta有beta的優勢。」

　　「是啊嫂子，看看你這反應速度，這靈活程度，這射籃準度，簡直就是天生的小前鋒，」鐘翰接著說，「說不定我們正好差個你這樣的人才呢，你一加入，我們立馬就所向披靡。」

　　他說這話的神色過於聲情並茂了，大家都哄笑起來，連陸琛都忍不住偏過頭，輕輕揚了揚唇角。

　　「……我謝謝你。」卓逸然差點被這位「第一嫂吹」的彩虹屁給砸暈。

　　鐘翰張了張嘴，正想繼續補充，忽然被籃球館門口傳來的聲音打斷了。

　　「我尋思著我還算是隊裡的人吧？」籃球館偌大空曠，這人嗓門又不小，聲音在整個場館裡回蕩，顯得有些囂張，「新人加入這麽大的事情，大家都來了，就是沒人喊我一聲？」

　　這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卓逸然循聲看過去，結果心下一驚。

　　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他之前不怎麽瞭解籃球隊裡具體的人員構成，可怎麽也沒想到，這位被禁賽的隊員，居然是匡傑。

　　兩人的摩擦始於大一剛開學，匡傑也是個性取向特殊的，一開學就對同為alpha的國民女神明鈺一見鐘情，現在想來，估計就是在籃球隊裡跟她結識的。

　　然而匡傑死纏爛打無果，於是瞄準了明鈺的小跟班顧堯，沒事總喜歡找他的茬，顧堯性格軟，卓逸然卻是個暴脾氣，動不動就喜歡多管閑事地懟匡傑，次數多了，兩人自然結下了梁子。

　　新學期S班人員做了調整，大體上有升有降，卓逸然作為一個beta進了S班，好巧不巧，匡傑就是被下調的alpha之一。這事原本就不怪卓逸然，但匡傑是個愛記仇的，這一來愈發雪上加霜。

　　如今卓逸然又加入了籃球隊，某種程度上算是暫時頂替了匡傑的位置，幾件事累加在一起，想也知道，他肯定更不爽了。

　　「聽說小嫂子打球不錯，」匡傑用曖昧的眼神打量著卓逸然，又看向陸琛，挑起一邊嘴角，笑得陰陽怪氣，「怪不得會跟我們隊長一見鐘情。」

　　本來因為鐘翰的緣故，卓逸然在潛意識裡已經接受「嫂子」這個稱呼了，甚至還覺得他叫得挺可愛，可這會兒從匡傑嘴裡說出來，前面還加了個「小」字，立馬惡心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去你宿舍問過，」意識到氣氛有些尷尬，林揚開口回答他的前一個問題，「你室友說你要兼職。」

　　「翹班了，」匡傑吹了聲口哨，輕佻又油膩，「特地來見識見識小嫂子。」

　　說著，他從地上撈起一個球拍了兩下，然後忽地朝卓逸然拋了過來。

　　卓逸然正下意識地伸手要接，就被人攔在了身後。

　　陸琛擋在他面前，擡起一隻手臂，搶在他之前接住了球：「來晚了，我們剛打完。」

　　第22章 接住你了

　　卓逸然怔了一下。為了讓教練觀摩，剛才那場打得頗為正式，體力耗費的確不小，但也不至於這就打不了了，他沒想到陸琛會這麽護著他。

　　「不至於吧隊長？比劃兩下而已，」匡傑又笑了一聲，「嫂子以前在賽場上可是叱吒風雲，怎麽跟你在一起之後就嬌貴得跟個omega一樣了？」

　　卓逸然平時就最受不了這股子陰陽怪氣，遇到這種挑釁，他怎麽可能甘心做縮頭烏龜。

　　最近這段時間經常一起打球，他對自己在整個籃球隊裡的水準多少也有了估量，除了陸琛以外，其他幾個alpha都做不到完全壓制他；跟匡傑打，誰輸誰贏還真不一定。

　　「單挑？」卓逸然走上前，向陸琛手裡去拿球。

　　匡傑擡起手做了幾下擴胸：「嫂子果然還是個爽快人。」

　　陸琛見攔不住，只得蹙眉對匡傑說：「你注意點。」

　　說完，又轉過頭，只是看著卓逸然，什麽也沒說。

　　盡管陸琛沒開口，但卓逸然明白他的意思，在對視的一瞬間，他很輕地沖陸琛點了一下頭。

　　「放心，嫂子是beta嘛，我當然得讓著點，」匡傑邊往場上走，邊朝卓逸然揮揮手，「能進一個算你贏。」

　　「用不著。」卓逸然嗤地冷笑一聲，也運球上場。

　　偌大的場地上只剩下了他們兩人，籃球在卓逸然手裡彈跳幾輪後，拋到了對面的匡傑手裡。

　　第一輪是匡傑進攻，卓逸然並不擅長防守，也從來沒跟他打過，並不清楚他的實力和打法。

　　更何況匡傑擁有身高和體型的天然優勢，卓逸然不敢貿然行動，決定先靜觀其變。

　　匡傑果然是強勢的進攻型選手，爆發力極其突出，一接球就直沖籃板。盡管卓逸然的反應很迅速，但體型的劣勢讓他沒辦法跟對方硬碰硬，於是一開場，匡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第一球投向籃筐。

　　隨著籃球穩穩地穿過籃筐落地，匡傑露出一個得意洋洋的笑容。

　　輪到卓逸然進攻了，匡傑站在防守位，把球拋給他後，依然是一副不加掩飾的輕蔑神色。

　　與匡傑的直接進攻不同，卓逸然並不急於上前，而是壓低重心，不停地變向迷惑對方。但他的速度實在太快，匡傑起初還能招架，再多來幾次後，就明顯有些跟不上了。

　　實際上剛才的那一輪，卓逸然看似沒什麽大動作，卻在第一次交手後，就觀察到了幾個匡傑容易被突破的點。

　　果然，在接連幾個假動作後，卓逸然瞄準時機，出手投籃，等匡傑意識到而試圖防守時，已經晚了——

　　一個高難度的遠投，球精準地落入了籃筐。

　　匡傑的眼裡閃過一絲不可思議，卓逸然重新把球撈進手裡，沖他擡了擡下巴，攻守再次易位。

　　這一次，匡傑沒有選擇剛才直接進攻的方式，顯然也想來一個難度更高的。

　　在幾次晃肩過後，卓逸然很快就體味到了一絲微妙——他在模仿自己剛才的動作。

　　在球場上如此活學活用，當然不是對對手的肯定，而是赤-裸-裸的譏諷。

　　匡傑的意思很明顯，他認為卓逸然的技巧根本沒有多少難度，誰來都是一樣。

　　這位從不肯在賽場上吃虧的alpha實在太傲慢了，如果他依然沿用剛才的進攻戰術，卓逸然其實很難防得住他，但他放著更穩妥的路徑不走，非要劍走偏鋒，竟然選擇用自己的劣勢攻擊對方的長板。

　　他本就沒有卓逸然的靈活性，偏偏還要挑戰卓逸然的反應速度，在幾次變向後，他正準備射籃，就被卓逸然從下方搶斷。

　　匡傑原本拽得二五八萬的臉上驀地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錯愕，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沒出手，就在一個beta手裡失去了投籃機會。

　　再一次進攻，卓逸然能感覺到，對方吃過一次虧後，態度不再像剛開始那樣目空一切了。

　　客觀來說，匡傑的觀察能力很強，所以這一次卓逸然如果再用跟剛才完全一樣的打法，很容易被他突破；但他又必須得利用好自己的優勢，做到萬變不離其宗。

　　慣例的幾次突然變向後，卓逸然作勢從左邊投籃，實際上卻是一個假動作，這次匡傑已有所防備，在他從右邊正式射籃時出手阻擋，試圖憑借身高優勢直接蓋帽——

　　還是慢了半拍。

　　但場外圍觀的隊員依然屏著呼吸，這回匡傑的反應足夠迅速了，盡管沒能成功蓋火鍋，恐怕多少會影響卓逸然射籃的角度和力度。

　　他跟籃筐的距離太遠了，只要一毫一厘的誤差，這一球都很難再進去。

　　沒想到籃球飛快地掠過高空，正中籃心。

　　場下爆發出幾聲無意識的驚呼，盡管礙於匡傑的面子，大家沒有肆意叫好，但他臉上已經明顯掛不住了。

　　最後一輪了，如果匡傑還進不了球，他就連拉平的機會都沒了。

　　他終於收起了方才的傲慢輕敵，恢覆了先前橫沖直撞的風格，卓逸然果然很難再截殺他。

　　但可以感覺得到，匡傑是一個很容易受到心態影響的人，第一輪意氣風發，所以一擊便中，到這一次時，就流露出了明顯的急躁。

　　再次投籃時，盡管卓逸然沒能防住他，但球卻擊中了籃板，在籃筐周圍滾動一圈後，十分遺憾地落了下去。

　　卓逸然還有最後一次發球的機會，所以比賽其實還沒完全結束，但匡傑已經輸了。

　　輸給了一個他根本看不上眼的beta。

　　卓逸然的身體還在慣性的驅使下往前沖，腳下卻已經有意識地減速，然而匡傑卻並未如他想像般停下腳步，而是猛地上前，接住了落下的球，然後再次起跳——

　　明明三次機會都用完了，他卻在這個時候出人意料地去搶籃板。

　　幾毫秒的功夫，卓逸然根本來不及思考那麽多，身體已經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本能使得他原地起跳，伸手試圖撥開匡傑的球——

　　隨著頭頂傳來籃球入筐的聲音，卓逸然的胸口也受到了一記猛烈的撞擊，痛得他在一瞬間兩眼發黑，整個人完全脫了力。

　　兩條腿失去了力氣，左腳率先觸地，身體的重量全部壓在了那一個支撐點上，又是一陣鉆心的疼痛。

　　卓逸然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本能地向後癱倒，然而想像中的第三次劇痛卻並未出現。

　　在全身落地之前，他被一雙有力的手穩穩地接住，下一秒，整個人跌進了一個溫柔的懷抱裡。

　　第23章 摟著我啊

　　「你他媽搞什麽？」鐘翰急哄哄地沖到場上來，咬著牙質問匡傑。

　　匡傑雖然不是什麽善類，但剛才情勢緊急，他也不是故意撞到卓逸然的，看對方這副模樣，神色也有些慌了：「你一個beta，跟我搶什麽籃板？」

　　「你還好意思說？」聽了這句，鐘翰愈發火冒三丈，「三輪都打完了你搶籃板？你他媽有病？」

　　匡傑還要開口爭辯，正好對上陸琛轉頭看向他們的眼神，嚇得他瞬間閉嘴。

　　卓逸然靠在陸琛懷裡，被一大群人圍在中間，咳了兩聲後，邊喘氣邊咧嘴笑了：「你們別這樣看著我行不行，搞得好像我要死了一樣。」

　　剛才匡傑那狠狠的一肘子下去，卓逸然下意識地以為自己肋骨都得折了，但緩了一會兒後，發現很快就沒有剛那麽疼了。平時打球多，肢體摩擦在所難免，卓逸然自己能感覺到，這次沒有擊中要害，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一擡眼就是陸琛緊鎖的雙眉，見他依然是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卓逸然又強調了一遍：「真沒事，beta沒有你想得那麽脆弱。」

　　打籃球的多多少少都在賽場上受過傷，眾人見他臉色如常，看起來確實沒什麽大事，這才不約而同地稍稍松了口氣。

　　「你嚇死我了，」匡傑的心思大家都明白，他就怕卓逸然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那全是他的責任；這會兒見卓逸然沒什麽毛病，他就迫不及待地開始為自己開脫，「小嫂子，下回長個記性，就你這小體格，可千萬別想著跟alpha搶籃板。」

　　「你他媽也知道自己是alpha！」鐘翰剛才還沒撒完的火瞬間又憋不住了，「犯規你還有理了？」

　　「我打順手了而已，」匡傑聳了聳肩，「本來進了也不算數，誰想到小嫂子會一起沖上來。」

　　卓逸然心裡清楚，匡傑話雖然說得不負責任，但其實也不無道理。

　　他平時總跟beta一起打球，各方面實力都比別人突出，骨子裡總是帶著優越感的，看到籃板球就習慣性地想沖上去搶斷，剛才也是如此，全然忘了這會兒跟他單挑的是位alpha，他身高和彈跳力度都比不上別人，被撞到也是在所難免。

　　「你是不是半點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一聽匡傑這副甩鍋的口氣，鐘翰更火大了，「剛要不是陸哥接得及時，指不定還有什麽更嚴重的後果，到時候你擔待得起麽？」

　　卓逸然剛都被撞懵了，這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剛才是被陸琛救了一命，下意識地一擡眼，見陸琛也正好垂眸看他。

　　視線一交錯，兩人無比默契地同時錯開了眼神。

　　卓逸然琢磨著該怎麽感謝陸琛才不顯得那麽別扭，不想那邊鐘翰還沒發泄完：「匡傑，我他媽最看不慣你這副樣子，什麽事都是別人的錯，全世界都對不起你，就你他媽最無辜！」

　　「我他媽還看不慣你呢！」匡傑也唰地拉下了臉，「成天就知道多管閑事，隊長還他媽沒發話呢……」

　　「行了，」陸琛終於開口打斷了他，「可以閉嘴了。」

　　卓逸然總忍不住也想勸兩句，可鐘翰畢竟是在維護自己，他怎麽開口都像是辜負人家的一番好意，索性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沒事。

　　剛歇了這一會兒，他胸口已經不怎麽疼了，於是手撐了一下，試圖從地上站起來，結果腳上剛發力，左腳踝就猛地一痛。

　　「我靠……」他再一次毫無防備，且十分丟人地倒進了陸琛懷裡。

　　「腳怎麽了？」陸琛原本舒展的眉梢再次蹙緊了，迅速看向他的腳踝。

　　卓逸然剛才一心關注胸口被撞到的地方，差點忘了左腳落地的時候也扭了一下，這會兒猛地一疼，才想起來去檢查，腳踝處果然已經紅腫了一片。

　　陸琛當機立斷地蹲下身，把卓逸然的兩條手臂圈在自己的脖子上，吩咐其他人：「扶一下。」

　　卓逸然意識到了他要做什麽，趕緊推辭道：「不用背，我能走，兩個人扶著我就行。」

　　陸琛根本不理會他，伸手就要去撈他的大腿，卓逸然頓時急了：「我一個大男人，留點面子行不？」

　　盡管ab有別，但或許是同樣身為男人的尊嚴打動了陸琛，他最終還是站起身來，跟最壯的鐘翰一人一邊把卓逸然架了起來。

　　校醫院就在體育館旁邊，步行就能到達，但卓逸然只能用一隻腳著地，盡管被人架著，依然沒法走快；尤其是另一隻腳還得費力翹著，才從籃球館出去，還沒走出整個體育館大門，腿就已經酸得不得了了，幾乎搖搖欲墜。

　　勉強走到體育館門口，面前是一截很長的巨型樓梯，從二樓直接通向室外的地面。

　　有那麽一瞬間，卓逸然想對陸琛說，要不你還是背我吧。

　　但猛男beta的尊嚴當然不允許他做出這種事，他看著眼前的節節樓梯，粗略估計自己差不多得單腳跳個幾十下。

　　卓逸然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剛準備開始這猛士的征程，下半身就猝不及防地失了重。

　　陸琛俯身從他的腿彎處一抄，毫不費力地把他打橫抱了起來，氣都沒喘，徑直就下了樓梯。

　　周圍幾個隊員跟在後面，眼睛都看直了——

　　真沒想到隊長在嫂子面前居然還有這樣不同尋常的一面。

　　在一片驚訝的目光中，卓逸然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尊嚴片片破碎落地的聲音。

　　毫不誇張地說，身為beta裡的猛男，卓逸然長這麽大，從來只有他抱別人的份，這還是他記事以後，第一次被人抱。

　　……用的還是這樣的姿勢。

　　說不清是丟人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卓逸然整個人都慌了，手足無措地擡眼看向陸琛。

　　只見他的眼神依然直視著前方，卓逸然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摟著我。」眼前的人忽然開了口。

　　「啊？」卓逸然又懵了。

　　「脖子，」陸琛的聲音壓得很低，「你又不是omega，沒那麽容易抱。」

　　……確實，卓逸然雖然是體型相對瘦削的beta，但到底也是個一米八的成年男子，怎麽想體重也不會太輕，能如此輕松地抱著他，主要還是陸琛臂力了得。

　　卓逸然只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勾住陸琛的脖子。分明也不是第一次相對近距離的接觸了，但他還是感覺到心臟幾乎就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剛才打籃球時的心跳都沒有現在這麽快。

　　他原本不是臉皮薄的人，從來不知道臉紅是什麽滋味，可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的臉熱得好像快燒起來了。

　　卓逸然不清楚自己有沒有上臉，總之他徹底不敢擡頭去看陸琛了，可一旦默默低下頭，他的整張臉就無可回避地貼在了陸琛的頸側。

　　陸琛是優越的冷白皮，這會兒因為正在使力的緣故，脖頸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卓逸然被迫將他喉結處俐落的線條和血脈的搏動盡收眼底。

　　鼻尖浮起一陣很淡的清香，卓逸然意識到那是阻隔劑的味道，幹凈又好聞。

　　他想起來先前夢遊的時候，總覺得陸琛身上有酒味，看來果然只是做夢而已，才不是什麽資訊素。

　　莫名其妙地，心裡滑過一絲隱隱的失望。

　　陸琛抱著他一路下了長梯，卓逸然想提議放他下來自己走，話沒出口，想到剛才單腳跳的艱辛，還是放棄了。

　　反正尊嚴已經碎完了，不如徹底破罐子破摔。

　　於是去校醫院的一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要來一番注目禮，不認識他們的，大概猜到是運動受傷了，但兩個大帥哥抱一起，總是忍不住要多看幾眼；認識他們的就更別提了，估計不少人還以為他們是在玩什麽情趣，居然連舉著手機錄視頻的都有。

　　想到自己身上時刻肩負著的秀恩愛任務，尊嚴不要就不要了吧，這玩意兒哪有限量款值錢。

　　卓逸然默默地把頭埋在陸琛肩頭，對於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他選擇眼不見為凈。

　　「不要面子了？」頭頂傳來陸琛很輕的聲音，「大男人。」

　　都什麽時候了，這人居然還不忘嘲諷自己，卓逸然忍不住咬了咬後槽牙，悶聲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第24章 幫幫忙嘛

　　校醫院是特殊場所，需要保持安靜，陸琛讓其他幾個隊員都回去了，只留了他一個人在這裡陪著。

　　遠離了各路戴著黃色眼鏡看人的圍觀群眾，卓逸然總算暫時舒了口氣。

　　校醫院裡排隊的人不多，掛了號，很快就拍了片子，做完了各項檢查，好在沒什麽大事，胸口和腳踝都有輕度的軟組織挫傷，也不需要什麽特別的治療手段，主要就靠靜養。

　　胸部還好說，腳踝帶來的麻煩難免就多一些，一時半會兒不能運動就不用說了，最近幾天甚至連走路都要受影響。

　　對於卓逸然這種多動癥患者來說，著實有些痛苦。

　　他萬分惆悵地躺在病床上，擺弄著護士姐姐給的兩個冰袋。一個用來敷腳，一個用來敷胸口，冰袋被裝在繃帶形狀的狹長口袋裡，兩側貼著魔術貼，這樣一來就可以直接纏在受傷的部位，不用一直伸手壓著了。

　　卓逸然以前沒用過這麽高級的冰袋，研究了半天，也沒能成功。

　　陸琛看不下去了，走過來坐在床尾，幾下就幫他把冰袋結結實實地固定在了腳腕處。

　　「你怎麽這麽快就弄好了？」卓逸然頓時有些不服氣，「是不是以前用過？」

　　陸琛看了他一眼，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嫌棄：「笨。」

　　「就你聰明，」卓逸然也不生氣，從善如流道，「那就麻煩陸哥哥幫我把這個也……」

　　他邊說邊去撩T恤下擺，然而剛撩到一半，不經意地對上陸琛顯然有些異樣的眼神，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勁，趕緊把衣服又放了下去。

　　一般來說，男alpha和男beta雖然性別不同，但相處的時候卻往往沒那麽避諱，畢竟生理構造差不太多，上半身更是完全一樣，所以幾乎都不怎麽把性別當回事。

　　如果放在以前，卓逸然也不會覺得在陸琛面前脫個上衣有什麽大不了的，可這會兒不知怎麽的，也許是兩人那層假扮的情侶關系，又或許是陸琛剛剛那副神色，總之卓逸然忽然意識到，這樣似乎不大妥當。

　　具體是哪裡不妥當也說不出來，但就是莫名其妙地下不去手了。

　　正有些不知所措，陸琛已經自覺地轉過身，面向窗戶，觀賞起了窗外的風景。

　　卓逸然這才默默地脫了上衣，拿起冰袋，試圖速戰速決。

　　明明剛剛才仔細觀察過陸琛固定時的手法，這回自己再上手，卻又怎麽也擺弄不好了。

　　主要是冰袋敷在胸口，魔術貼卻在背後，卓逸然根本看不見，雙手伸在後面搗鼓了好一會兒，越弄越覺得這個動作有點奇怪，讓他想起來某些小電影裡的女主角。

　　卓逸然甩掉腦子裡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黃色廢料，全神貫注地又琢磨了一會兒，然而還是沒成功。

　　他實在沒辦法了，只好維持著這個古怪的姿勢，背對著窗戶，萬分尷尬地開了口：「陸琛？」

　　陸琛以為他好了，聞言轉過身，結果就看到了他剛才下意識想要避諱的場景。

　　盡管內心並不想如此，目光卻已經不由自主地開始描摹眼前人的背影。

　　和alpha相比要單薄瘦削的身形，但絕不孱弱，有流暢的線條和恰到好處的肌肉，在窗外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很白皙，是少年人特有的健美漂亮。

　　兩只手反剪在身後，於是連纏繞著的醫用繃帶都染上了點令人想入非非的意味。

　　「幫幫忙，」見身後的人半天還沒反應，卓逸然只得咬牙提醒他，「我系不上。」

　　陸琛這才回過神，走上前來查看。

　　「魔術貼壞了，」他看了一眼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根別針，「別動。」

　　陸琛的手指一如既往地帶著一陣涼意，無意間碰到卓逸然的後背，分明是很輕的動作，卻讓他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卓逸然的心裡正難以描述地發毛，這觸感便不覆存在了。

　　「好了。」身後傳來陸琛的聲音。

　　「我就說麽，」卓逸然飛快地套上衣服，終於得以無拘無束地轉過身來，「我也不至於笨到兩次都弄不好吧。」

　　陸琛靠在床尾看他，輕輕擡了一下眉梢，嘴角噙了一抹很淡的笑意，顯然又是在嘲笑他。

　　卓逸然剛忍不住要質問他，手機忽然響了，又是卓菲打來的視頻。

　　「我媽——」卓逸然沖陸琛晃了晃手機螢幕，又比了一個噓聲的動作，然後按了接聽鍵。

　　「你怎麽回事，」對面的卓菲又是一臉焦急，「又打球了是不是？」

　　學校的醫務系統實在太發達，跟學生信息綁定，無論在校醫院做了任何檢查，都會實時以短信的形式告知家長。

　　「放心吧，」卓逸然只得硬著頭皮答應，「檢查結果你也看了吧，沒什麽事。」

　　「軟組織挫傷還不叫事呢？」卓菲更急了，「小心一個月都下不了地。」

　　「不會，」卓逸然耐心地跟她解釋，「我這個特別輕，頂多一個星期。」

　　「前幾天才叮囑過你小心一點，你說你一個beta也這麽不讓人省心……」盡管卓逸然一再強調沒事，卓菲還是心疼得皺緊了眉，「現在一個人在校醫院？要不要讓小寧姐姐過去陪你？」

　　「不用不用，」卓逸然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陸琛，「我……同學陪著我呢。」

　　「同學？」萬萬沒想到只這一眼，就讓卓菲捕捉到了不對勁，「哪個同學？不會是那個alpha吧？」

　　「不、不是，」卓逸然甚至沒問「那個alpha」指的是誰，就下意識地否認，「你別胡思亂想。」

　　卓菲還要問些什麽，卓逸然趕緊打斷了她：「冰敷時間快到了，有什麽事回去接著說。」

　　一掛了電話，卓逸然趕緊向陸琛解釋：「我媽這人在這方面特別古板，之前聽說了契約情侶的事就一直不高興，這次要是讓她知道……她一準又要來找事，可煩人了。」

　　「她對alpha有偏見，所以總怕咱倆玩真的……」卓逸然越說越覺得不對，小心翼翼地擡眸看他，「總之你千萬別生氣啊。」

　　「這有什麽。」陸琛的語氣很淡，眼睛垂了下去。

　　卓逸然一時間更愧疚了，一方面是覺得陸琛在這裡跑前跑後地照顧自己這麽久，自己卻當著他的面跟親媽否認了人家的功勞，怎麽說都太過意不去；另一方面是……

　　他也說不清為什麽，一想起他媽的話，心裡就莫名其妙地感到萬分抵觸。

　　其實也不是什麽特別嚴重的事，但他好像比陸琛還要在意。

　　氣氛一時間有種難言的沈悶。

　　「抱歉，」少頃，陸琛說，「讓你媽媽擔心了。」

　　卓逸然有些驚訝，印象裡，陸琛這麽傲氣的人，極少說這樣的話，他沒想到陸琛一開口會是這一句。

　　「匡傑這人平時就不喜歡守規矩，」陸琛說，「我應該想到的。」

　　「這怎麽能怪你呢，」卓逸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都幫我攔了，是我自己非要跟他打的。」

　　說著，他寬慰道：「他之所以針對我，是因為我們本來就有點私人恩怨，不關你的事。」

　　「你們之前認識？」陸琛問。

　　卓逸然只得點了點頭，想了一下，簡要地概括道：「感情糾紛。」

　　「感情？」一聽到這句，陸琛倏地擡起了眼神。

　　「不是我的感情，」卓逸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著急，但還是迅速地解釋道，「我室友的。」

　　「哦。」陸琛的目光又收了回去，顯然是對此不怎麽感興趣了。

　　「其實他今天說得也不是沒道理，我當時確實不該跟他硬碰硬，」卓逸然說，「以後賽場上都是alpha，我一個beta怎麽可能拼得過人家。」

　　「平時練習的時候提前遇到這種情況也不是壞事，總好過賽場上受更嚴重的傷，」說著，他仰起頭靠在抱枕上，「吃一塹長一智吧。」

　　「你倒挺會自我安慰。」陸琛的唇角很輕地揚了一下。

　　「說起來，鐘翰平時看著挺憨厚的，」卓逸然接著感慨，「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挺有脾氣。」

　　「有前因的，」陸琛低聲說，「他們倆以前關系很好，直到匡傑出了那事。」

　　他沒說之後怎麽樣，但卓逸然已經大概能猜到了。

　　「操這麽多的心，」卓逸然笑著調侃，「隊長真不容易。」

　　「沒操什麽心，」陸琛說，「也就操心過……」

　　他看了一眼卓逸然，忽然不說了，轉頭清了清嗓子。

　　卓逸然不懂他為什麽又沒說完，但差不多也明白了，估計意思是也就操心過自己這個新隊員的事，畢竟自己還是被他拉入編的。

　　「放心吧，」卓逸然露出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容，「一定不辜負隊長的信任。」

　　第25章 給你吹吹

　　卓逸然的腳踝傷得不重，冰敷過後，腫就消了不少。

　　陸琛送他回去，被攔在了公寓樓下，按照規定，不同性別之間不能相互串門，但對於beta來說，就相對寬松一點，宿管見卓逸然確實沒法自由行動，最終收了陸琛的學生卡，放他上樓了。

　　卓逸然的腳比剛才好了一些，陸琛這回總算沒再像之前那麽簡單粗暴地直接上手了，耐心地扶著他一點點挪回了房間。

　　前來開門的顧堯神色並不是特別驚訝，估計已經聽說了消息，只是關切地問：「怎麽樣？」

　　卓逸然沖他擺擺手：「問題不大。」

　　「我走了，」陸琛看著他進了房門，說，「宿管不讓留太久。」

　　聞言，卓逸然又蹦蹦跳跳地轉過身來，倚在門框上，醞釀了一下，發現自己實在不太會說肉麻話，只能直白又有點別扭地表示：「今天謝啦。」

　　「應該的。」陸琛說。

　　卓逸然第一反應是，這怎麽就成應該了？他倆又不是真情侶。

　　但他沒把這話說出口，說不清是出於什麽，就是覺得這種時候，好像有點煞風景。

　　「明早七點半，」陸琛又說，「樓下等我。」

　　「不用麻煩了，」卓逸然是真覺得自己太麻煩人家了，「我拄個拐就行。」

　　「走路去教學樓？」陸琛一臉的不能理解。

　　「不然呢？」卓逸然也驚了，脫口道，「難道你還要抱我啊？」

　　一旁的顧堯驀地嗆了一下，轉身進屋裡捂嘴咳嗽去了，卓逸然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一絲羞恥。

　　「……你還上癮了。」陸琛也移開了眼神。

　　卓逸然還沒來得及問他打算怎麽去，陸琛就準備走了，剛轉過身，又想起了什麽，回頭問：「早飯吃什麽？」

　　「還包早飯？」卓逸然楞了楞，一時間簡直受寵若驚。

　　「不然呢？」陸琛無奈地看他一眼，「再低血糖一回？」

　　卓逸然嘿嘿笑了笑，倚在門邊，看向陸琛，難得地乖巧道：「都行，我不挑食的。」

　　陸琛覺得他笑得有點傻，莫名其妙地讓他想起校園裡那只給根火腿腸就喵喵叫的小野貓。

　　目送著陸琛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卓逸然關上門，見顧堯正一臉微妙地打量著他。

　　「你這是什麽表情？」卓逸然覺得自己被他看得渾身瘮得慌。

　　「欣慰，」顧堯扶著他坐在桌前，「看到有人比我還貼心，總算能放心把你嫁出去了。」

　　「……你怎麽也當真了，」卓逸然無奈，「他就是人好。」

　　「人好？」顧堯撇了撇嘴，「我可從來沒見他對別人這樣。」

　　「新隊員去隊裡第一天就受了傷，隊長對此予以關懷，」卓逸然攤手，「這不很正常麽？」

　　「隊長還負責送上學，」顧堯小聲說，「抱著去。」

　　「……」卓逸然被他猝不及防地嗆了一下，心虛地反駁他，「你想什麽玩意兒呢？」

　　「敢做不敢當。」顧堯丟下一句吐槽，轉身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卓逸然一下樓，就見陸琛騎了一輛摩托車，停在宿舍門前等著他。

　　美男alpha騎摩托的樣子果真如他所料，帥得不行，卓逸然沒忍住多看了兩眼，然後勾唇笑了。

　　「怎麽了？」陸琛擡眉問他。

　　卓逸然跨上後座，玩笑道：「陸哥哥腿好長啊。」

　　陸琛的動作頓了一下，卻沒接話，只是向後伸出手，遞給他一個紙袋。

　　卓逸然打開一看，裡面裝著一個熱氣騰騰的三明治，還有一盒旺仔牛奶。

　　「這麽有童心呢？」卓逸然看著紅彤彤的包裝盒，再次忍俊不禁。

　　「便利店配好的套餐。」陸琛說。

　　「就知道你沒有這種情趣。」卓逸然悻悻地把吸管戳進去喝了一口，甜得發膩，還是童年的味道。

　　「慢點吃。」陸琛緩緩發動了車。

　　不同於以往風馳電掣的速度，陸琛這次騎得很慢，走出了一會兒後，卓逸然忽然發現了什麽：「林揚的？」

　　怪不得他剛才總覺得這車看著眼熟，這才想起來，經常見林揚帶著他那位可愛的omega小對象在校園裡飛馳，騎的好像就是這輛摩托。

　　「嗯，」陸琛回答，「借我兩天。」

　　「那他女朋友怎麽辦？」印象裡，林揚似乎每天都要接送人家上下課來著。

　　「她聽說你受傷了，主動提出來的，」陸琛說，「說她最近剛好減肥。」

　　卓逸然一時間被這位沒怎麽見過面的弟妹感動得稀裡嘩啦：「等我好了請他們吃飯。」

　　「怎麽不請我？」陸琛忽然問。

　　「當然是我們一起。」卓逸然又笑。

　　說完才意識到，他心裡好像從來沒有把陸琛放在「別人」的位置來考慮，而是習慣性地默認陸琛跟他是一體的。

　　卓逸然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太入戲了。

　　校園裡的路面高低起伏，前方的路段稍有些顛簸，卓逸然坐得不太穩，於是下意識地伸出手，等雙臂環住陸琛腰的一瞬間，心裡又倏地感覺到一絲異樣。

　　陸琛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隔著一層布料，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他腰間緊實的肌肉和溫熱的皮膚。

　　這時候如果再把手拿掉就更奇怪了，卓逸然只得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摟著他，祈禱這段路趕緊過去，好讓自己能光明正大地收手，以緩解這份莫名其妙的尷尬。

　　道路兩旁的櫻花已經到了盛放期，清晨的微風一吹，便撲簌簌地飄落一陣粉紅色的花瓣雨。

　　卓逸然想起來自己跟陸琛剛認識的頭兩天，恰巧就這麽一起騎著車經過這條道路，那時的情形同現在一模一樣，自己也是這樣摟著陸琛的腰，可當時一切都無比自然，完全沒想過這些有的沒的。

　　可能是因為這段日子以來，兩人的關系比當初更熟絡了？

　　又或者是昨天受傷以後，陸琛對自己太盡心盡力了，導致卓逸然心裡總覺得受之有愧。

　　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原本騎得穩穩當當的摩托突然來了一個急剎車。

　　卓逸然本來就扶得很虛，這一下又來得猝不及防，身體在慣性的作用下本能地前傾，整張臉就跟陸琛的後頸來了個親密接觸。

　　余光瞥到前方一個顯然是剛剛橫穿過馬路的身影，卓逸然下意識地低聲罵道：「靠……」

　　「沒事吧？」陸琛的車依然停在路邊，側頭問他。

　　作為面部最突出的部位，鼻子自然首當其沖，卓逸然的整個鼻腔都被撞得發麻了，眼前也蓄起了一層生理性的水霧。

　　他伸手揉了揉脆弱的鼻尖：「差點破相了。」

　　一開口，才發覺因為鼻子被撞得太狠，連聲音都變得甕聲甕氣的。

　　陸琛聞言，果然立馬要起身察看，卓逸然趕緊按住他的肩膀：「沒事沒事，走吧。」

　　這次陸琛居然沒有堅持，而是從善如流地重新坐好，卻沒有依言繼續前進。

　　卓逸然依然自顧自地摸著鼻子，結果陸琛忽然朝他伸出手，手裡多了一小包面巾紙。

　　「沒流鼻血。」卓逸然把他的手往回推。

　　「我知道。」陸琛卻沒把紙巾收回去。

　　卓逸然瞬間意識到了什麽，嚷嚷道：「也沒哭！」

　　他的聲音裡還帶著很濃重的鼻音，怪不得陸琛會誤會。

　　所以陸琛剛剛沒有堅持看他，是為了照顧他身為大男人的面子？

　　……大男人本男一時間感覺更沒面子了。

　　「就是撞太狠了，」卓逸然又推了一把陸琛的手，解釋道，「刺激的。」

　　「真沒事？」陸琛終於把紙巾收了回去。

　　「我在你心裡的形象就這麽易碎？」卓逸然簡直哭笑不得。

　　陸琛沒說話，只是低下頭，看了一眼卓逸然扭傷的腳，頗有些暗示的意味。

　　「……」意識到在這位真正的猛男alpha眼裡，身為beta的自己估計就是個脆皮，卓逸然認命地嘆了口氣，「走吧走吧。」

　　陸琛這才擰動了油門，卓逸然一擡眼，倏地注意到陸琛白皙的後頸，上面被撞出了一小塊紅痕。

　　剛才他只顧著自己的鼻子了，完全忘記了陸琛同樣也是受害者。

　　陸琛第一時間關心他，結果他卻連問都沒問一句，鋼鐵直b卓逸然再一次後知後覺地為自己的粗枝大葉感到一陣由衷地愧疚，趁著陸琛的摩托還沒開出去，他趕緊問：「那你呢？」

　　不等陸琛回答，卓逸然就意識到自己這句關懷聽起來實在過於蒼白了，他的鼻子差點都給撞掉了，陸琛作為被沖擊的對象，不疼就怪了。

　　作為一位男神alpha，陸琛照顧人從來都是靠行動說話，一想到這個，卓逸然也趕緊向他學習，沖著陸琛後頸處那塊發紅的皮膚輕輕吹了吹氣。

　　發動機嗡嗡的轟鳴聲戛然而止。

　　卓逸然怔了一下，就見陸琛再次側頭，避開了他吐著氣的嘴唇，聲音有些異樣：「你幹什麽？」

　　「你脖子不疼麽？」卓逸然楞楞道，「我給你吹吹。」

　　隔了半晌，陸琛才開口：「……不用。」

　　卓逸然不依不饒地湊上前去，盯著他的後頸，皺眉道：「都撞紅了。」

　　濕熱的呼吸再一次噴在某個難以言喻的部位，陸琛的動作一頓，而後沈聲說：「別吹了。」

　　「……哦。」察覺到他的語氣不大高興，卓逸然悻悻地答應了一聲，又乖乖坐好了。

　　他這個鋼鐵直b好不容易關心陸琛一次，沒想到人家根本不領情。

　　什麽人嘛，好心當成驢肝肺。

　　第26章 不喜歡你

　　兩人今天是騎摩托來的，一路上走得快，沒用多長時間，進教室的時候才七點四十。

　　S班的很多學霸都習慣提前到教室，見他們進來，不少人都前來關心卓逸然的情況。

　　上學期卓逸然在普通班的時候，跟班裡同學相處很好，走到哪都是一呼百應的，後來到了S班，熟人都沒了，剛開始難免有些孤零零的。

　　不過這一個月以來，一方面是因為每天的朝夕相處，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陸琛的關系，卓逸然跟S班的同學也混熟了一點，這會兒大家都來詢問他的傷勢，雖然大多只是出於禮貌，但還是讓他找到了一絲很久不曾體會到的歸屬感。

　　扶著卓逸然在老位置坐好後，陸琛又拿著保溫杯，去茶水間幫他接熱水了，令他一時間簡直受寵若驚。

　　陸琛剛出去沒一會兒，卓逸然就聽見後門門口有人在很小聲地叫自己，他轉頭一看，居然是上學期同班的一位omega女同學。

　　他們之前一起做過小組作業，所以算是相熟，小姑娘性格挺熱情，不過這學期卓逸然來了S班以後，兩人就再沒見過面了。

　　妹子見他行動不便，朝教室裡望了一眼，確認沒什麽人注意後，她悄悄從後門溜了進來：「聽說你受傷了？」

　　「不是什麽大事，」卓逸然笑笑，「怎麽了？」

　　「之前聽顧堯提起來，你早上總是不吃飯，我想著你現在腳受傷，更不方便買了……」說著，妹子忽然從背後拿出一個小袋子，「你小心一點吃，別被發現了。」

　　「……謝謝你啊，」卓逸然萬萬沒想到會有這一出，一時間有些尷尬，但又不知道該怎麽委婉地拒絕，只能直白地表示，「我吃過了，你帶回去自己吃吧。」

　　見妹子楞住了，卓逸然又和聲和氣地補充了一句：「下次別再帶食物進教學樓啦，被發現了要處罰的。」

　　「不吃早飯對胃不好，你就別客氣了，」妹子不肯信，還想把手裡的袋子遞給他，「你都這樣了怎麽去食堂。」

　　「我……」卓逸然不動聲色地避開了妹子的眼神，「男朋友幫我買的。」

　　沒想到一說完這句話，陸琛就端著保溫杯走了過來，眼神在兩人之間停頓了一下。

　　不等「男朋友」本人發話，妹子臉上洋溢著的笑容先垮了，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你們是真的？」

　　卓逸然看了一眼陸琛，半是心虛，半是尷尬。

　　「我還以為……」妹子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細如蚊蚋，「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溫柔善良的女孩子……」

　　他真說過這話？卓逸然傻眼了。

　　估計是在某些特定場合隨口說的，比如拒絕別人的時候找的藉口，反正肯定不是出於真心，畢竟他自己連一點印象都沒了。

　　妹子的話都到這份上了，卓逸然就是再遲鈍，也不至於聽不懂人家的意思。

　　身為一個鋼鐵直b，卓逸然向來不擅長處理這類情況，尤其是眼前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姑娘，哪怕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也總忍不住琢磨著不要傷及人家的面子。

　　他下意識地擡眼看了看陸琛，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這人一口回絕橄欖枝的時候那副千篇一律的冷酷模樣。

　　其實長痛不如短痛，既然不願意給別人希望，不如直白坦蕩一些，也是為了對方好。

　　想到這，卓逸然把心一橫，收回了目光：「在遇見特定的人之前，標準都是不作數的。」

　　他完全不敢再次側目去看陸琛，生怕讓妹子看出什麽破綻。

　　妹子果然臉色一白，看了一眼卓逸然，又看了一眼陸琛，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然而隔了好一會兒，最終只是叮囑卓逸然好好養傷，然後默默地轉身離開了。

　　待妹子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教室門口，陸琛在座位上坐了下來。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氣氛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我不喜歡溫柔善良的女孩子。」十幾秒後，卓逸然開口打破了這份尷尬。

　　「跟我解釋什麽？」陸琛轉頭看他，語氣有種莫名的不悅。

　　說得也是，這話明明應該跟妹子說。

　　卓逸然又沒話了。

　　「所以不喜歡她？」陸琛又開口問。

　　「沒看我都拒絕人家了，」卓逸然總歸覺得於心不忍，「以前真沒看出來，不然我絕對不會……」

　　「四處留情？」陸琛低聲接道。

　　「你這什麽用詞，」卓逸然一臉無奈，「我是那種人麽？」

　　陸琛沒說話，只是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卓逸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能以前確實有點沒注意吧，」卓逸然自己也有些懷疑了，迷茫地用手支在了腦袋下面，「可這也不能怪我啊，我這人天生就神經大條，不跟我挑明，我怎麽可能感覺得到。」

　　他這口氣倒還頗有自知之明，陸琛側目看他一眼，就聽他接著自顧自道：「主要是根本就沒往這方面想過，畢竟alpha跟omega才是正常搭配嘛，我們這……不合適啊。」

　　「不合適？」陸琛忽然重覆了一遍。

　　「廢話，我是beta，」卓逸然的聲音壓低了一些，隱晦地說，「滿足不了人家。」

　　說著，他忽然想起了什麽，轉過頭，笑著看向陸琛：「不過你是alpha也滿足不了。」

　　「……」陸琛八成是被他忽然指來的矛頭噎了一下，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沒有回答。

　　這副反應讓卓逸然更來勁了，他饒有興味地挑起眉梢：「說真的，你有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以後可以找beta，你可怎麽辦呢？」卓逸然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跟著上翹，「omega不行，alpha不行，beta也……」

　　「我也可以找beta。」陸琛終於忍無可忍地打斷了他。

　　「你明明說過你不喜歡beta。」卓逸然的手支在下巴上，唇角勾著戲謔的笑，不依不饒地看著陸琛。

　　陸琛的眼神停頓了一下：「什麽時候？」

　　「當初我勸你跟我做契約情侶的時候。」卓逸然回答得十分篤定。

　　「那時候主要是……」陸琛側目瞥他一眼，不往下說了。

　　「主要是不喜歡我唄？」卓逸然覺得自己已經訓練出了讀懂陸琛後半句話的能力。

　　陸琛依然緘口不言，英挺的眉峰微微上挑。

　　雖然卓逸然還沒有神通廣大到能讀懂陸琛所有微表情的地步，但按照以往的慣例來看，陸琛不說話的時候，一般就是默認了。

　　「臭alpha，」卓逸然原本正瘋狂上揚的嘴角耷拉下去了，他悻悻地撇了撇嘴，沒好氣道，「誰稀罕。」

　　第27章 能生孩子

　　沒過幾天，卓逸然總算可以正常下地走動了。這段日子總麻煩陸琛接送他，用的還是林揚的摩托車，他總覺得過意不去，一看情況有所好轉，立馬嚷嚷著不用送了。

　　然而陸琛根本不聽他的，無論他如何要求，每天依然雷打不動地接送他上下課，著實感人肺腑，羨煞旁人。

　　這天的晚課是卓逸然的選修，盡管陸琛沒這節課，但按照前幾天的經驗，下課的時候他八成還是會來接人。

　　沒想到老師講得太激動，足足拖了半個小時的堂，下課以後，整棟樓都空了。

　　走出教室的時候，沒有像以往一樣看見陸琛，卓逸然正想著是不是時間太晚，他有事先走了，一轉眼，就在樓道口看見了那個高挑的身影。

　　「都這麽晚了，」讓陸琛等了他這麽久，卓逸然感到有些慚愧，「我以為你不會等了呢。」

　　「還不讓我接你，」陸琛說，「天這麽黑，你一個人怎麽回去？」

　　「走回去啊，」卓逸然聞言，嗤地笑了一聲，「我又不是什麽黃花omega，還怕被人劫色啊？」

　　陸琛瞥他一眼，沒說話。

　　兩人很快出了樓，陸琛剛跨上摩托，卓逸然忽然想起了什麽：「靠，今天發的講義忘拿了。」

　　聞言，陸琛無奈地要起身，卓逸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這等我就行，馬上下來。」

　　這人一說完就溜得沒影了，教室在二樓，離樓梯口不算遠，中間的距離的確不長，陸琛也就依言沒跟上去。

　　然而卓逸然回到教室找了一圈，卻沒見到那份講義的蹤影，估計是被阿姨收走了，他最終只得空手而歸，計劃著下節課再找老師要一份。

　　再下了樓，摩托車還停在那裡，陸琛人不見了。

　　這會兒天色已經黑透了，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卓逸然不免開始有些擔心，四處張望了一番，不遠處的灌木叢裡好像有什麽動靜，隱隱傳來說話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像陸琛。

　　他走近了一些，轉過遮掩在外面的一棵鬱鬱蔥蔥的灌木，結果冷不丁地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

　　一個長相漂亮到近乎妖冶的omega半躺在樹叢裡，身上薄薄的T恤卷了起來，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膚。他臉色潮紅，仰頭望著陸琛，臉上的表情很是窘迫。

　　陸琛就站在他對面，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要不是瞭解陸琛的為人，乍一看到這副頗有些不對勁的畫面，卓逸然八成得想歪。

　　見卓逸然走過來，omega的神色一凜。

　　與男生雙眸剪水的模樣截然不同，陸琛臉上半點表情都沒有，手裡拿著一小瓶噴劑，幹凈俐落地往空氣裡噴了幾下，整個過程連看都沒看地上的人一眼。

　　聞到空氣中熟悉的清香氣味，卓逸然意識到，陸琛噴的是他平時常用的阻隔劑。

　　他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麽，就聽陸琛沈聲說：「做這種傻事，就不怕吸引來不懷好意的人？」

　　謔，果然不是意外，看樣子是妾有意郎無情。

　　「你、你不是alpha麽？」男生有些狼狽地在樹叢裡掙紮了一下，倚靠著身後的樹幹，緩緩站了起來。

　　他邊整理衣服，邊露出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怎麽會對我的信息素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男朋友很專一的。」卓逸然走到陸琛身旁，故意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沖omega挑了挑眉。

　　男生看了他一眼，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含了些敵意：「不就是個假裝的情侶麽？你有什麽好得意的。」

　　卓逸然微微一怔。原本以為這位是個在路上隨便勾引人的小妖精，萬萬沒想到還認識他們，看來是守株待兔的小倩。

　　「誰說的？」沒等卓逸然說話，陸琛先開了口。

　　omega瞪大了眼睛：「難道你們是來真的？」

　　陸琛沒再說話，意思是默認了。

　　雖然清楚對方是逢場作戲，但卓逸然的心頭還是不由自主地滑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陸琛，我、我從去年就開始喜歡你了……」omega眨了眨眼睛，眼裡瞬間噙滿了呼之欲出的淚花。

　　卓逸然為這副過於浮誇的苦情戲感到有些接受無能：「……你一定要這樣當面撬別人墻角麽？」

　　聽到這個說法，陸琛瞥了他一眼。

　　「你可是alpha啊，你怎麽能跟一個beta在一起？」男生看了看卓逸然，不甘心道，「他連信息素都沒有！」

　　陸琛沒理他，估計都懶得跟他廢話了。

　　「他有omega漂亮嗎？他有omega可愛嗎？」小倩還演上癮了，一臉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他能像omega一樣讓你快樂嗎？」

　　原本聽著前半句的偶像劇式質問，卓逸然都快笑出聲來了，驀地聽到了後半句，冷不丁地噎了一下，心道這小倩還真敢說。

　　「能。」陸琛回答得一本正經。

　　卓逸然搭在陸琛肩頭的手臂顫了一下，有些愕然地擡眸看向他。

　　陸采臣，你可真是比小倩還敢說啊？

　　omega被他這一個字驚呆了，楞了幾秒鐘，才說：「那他也不能給你生孩子！」

　　就像卓逸然這個beta不怎麽瞭解其他兩個性別一樣，對面這位omega對他們beta的生理知識顯然更加陌生，居然連這種最基本的常識問題都搞不清楚。

　　實在是學霸的天性使然，導致卓逸然一聽到這種低級錯誤，就忍不住要第一時間開口糾正：「怎麽不行了？」

　　話一出口，空氣瞬間滯澀了。

　　不僅是面前的omega，連陸琛的動作都明顯地頓了一下。

　　剛才說話沒經過大腦，卓逸然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一絲尷尬，耳後飛快地升騰起一陣熱意。

　　「你、你們……」氣氛安靜了半晌，omega才訥訥地張了張嘴，卻連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

　　他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幾乎是立刻就撲簌簌地掉下了兩串眼淚，他羞憤交加地擡手抹了一把，轉身跑了。

　　這會兒依然沈浸在自己的尷尬之中，卓逸然哪還顧得了可憐別人，慌忙地給自己找台階：「但我是不會生的。」

　　陸琛側目看向他，目光頗有些意味深長。

　　倏地意識到了什麽，卓逸然趕緊解釋：「我不是說給你！」

　　陸琛的眼神更微妙了。

　　完蛋，越描越黑。

　　卓逸然渾身僵硬地轉過身，迫不及待地往樹叢外面走，虛張聲勢地揮了揮手：「走了走了。」

　　摩托開出去了一會兒，兩人卻半天都沒說話。好在卓逸然的神經足夠大條，陸琛不提，他沒多久就把剛才的那點別扭拋在了腦後。

　　「你剛反應那麽淡定，」他坐在陸琛身後，好奇地問，「是不是經常被omega用信息素勾引？」

　　他這話太直白，陸琛過了幾秒才有些不情不願地答道：「差不多吧。」

　　「幸好你性……咳，」那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卓逸然趕緊換了個說法，「腺體不敏感，不然豈不是很容易出事？」

　　「人又不是沒有自製力。」陸琛說。

　　「那可不好說。」

　　資訊素的力量太強大了，身為一個beta，卓逸然從前體會不到。但那天親眼目睹了集體發-情時的情況，當時尚且沒有大規模地發酵，但那些alpha跟omega的狀態，就已經像中了邪一樣，簡直不敢想像時間長了又會發生什麽嚴重的後果。

　　「不過你可真是坐懷不亂，」再次聯想到剛才陸琛全然無動於衷的模樣，兩廂對比，卓逸然忍不住感慨，「剛那個小倩長得那麽勾人，要是我的話……」

　　「嗯？」陸琛應了一聲。

　　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似乎有點輕薄，卓逸然清了清嗓子：「算了，alpha的快樂我想像不到。」

　　從去年一入校起，學校裡追陸琛的omega就多得數不清，但他一直跟唐僧似的，絲毫不為所動，久而久之，他對資訊素不敏感的小道消息也不脛而走，於是開始有傳言說他不喜歡omega，不過依然有無數勇者知難而進。

　　直到這學期，陸琛跟卓逸然組成了契約情侶，對外又表現得那麽膩歪，才總算是消停了一些，幫彼此都擋掉了不少爛桃花。

　　「你真的不喜歡omega啊？」卓逸然又忍不住開始八卦，說著就想起了一個才看到的新名詞，「你不會是那什麽‘厭o癥’吧？」

　　「我只是不想被資訊素綁架。」陸琛說。

　　怪不得他剛才態度那麽冷淡，想來小倩這種用信息素勾引人的行為，應該是最讓他反感的了。

　　這小倩可真傻，喜歡人家那麽久，都不知道打聽打聽別人對待感情的態度，連投其所好都不懂。

　　卓逸然忍不住天馬行空地想，如果暗戀陸琛的omega是他，他就應該先裝作beta接近陸琛，等勾引對方深深地墜入愛河、無法自拔，再無情地揭穿真相，看陸琛要如何抉擇。

　　不過話說回來，他要是個omega，又沒有半點人家小倩身上那股子楚楚可憐的氣質，別說是墜入愛河了，陸琛怕是見著他都想吐。

　　「幸好我是beta。」卓逸然下意識地小聲感慨，又覺得這句話說出來好像有點不對勁。

　　偏偏陸琛好像還聽見了：「嗯？」

　　「沒什麽。」卓逸然趕緊說。

　　第28章 誤會大了

　　年輕人的身體自我修覆能力還是很強，一周後，卓逸然的腳踝已經完全恢覆了正常，要不是陸琛攔著他，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回歸籃球場了。

　　不過最近不僅是他，整個籃球隊的訓練密度都降低了很多，主要是因為快到期中考試了，學業壓力有點大。

　　經管院對期中的重視程度不低，S班就更不用說了，好幾門專業課都要正經考試，難度不亞於期末。即便是偏向實踐的考察課，也佈置了各種研究課題，盡管有一定的自由性和自主性，但對過程和成果的要求依然很高。

　　比如社會經濟學這門課，期中課題規定的大方向是關於江城老城區的社會經濟研究，資料查閱、實地調研、人物專訪，任何一個環節都不能馬虎。

　　課題規定兩人一組，卓逸然近水樓台先得月，抱上了學神這條大腿，只有羨煞旁人的份。畢竟誰都知道，跟陸琛一組，就只用躺著被帶飛了。

　　不過這回的課題難度不低，卓逸然還是有點擔心：「人物專訪要求還挺細的，‘在老城區生活30年以上’，這種居民不好找吧？」

　　「能找到，」陸琛說，「我奶奶。」

　　陸琛是本地人，他家裡的長輩自然也是，只是沒想到這麽湊巧，正好生活在老城區，還有這麽久的居住時長，令卓逸然倍感驚喜。

　　「那咱們要去奶奶家裡采訪？」卓逸然問。

　　陸琛點了點頭：「怎麽了？」

　　「沒什麽，」卓逸然嘿嘿笑了笑，「還挺期待的。」

　　作為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外面關於陸琛的種種傳聞很多，連他性冷淡這種頗為**的事情都有不少人知道，卻從來沒聽人說起過他家中的情況。

　　不少迷弟迷妹猜測他是低調的豪門子弟，或者是什麽書香門第，畢竟像他這麽出類拔萃的alpha，舉手投足間都是貴氣，讀的又是經管專業，怎麽看都像是被當作領導者來培養的，必定是精英教育的產物。

　　卓逸然自然不至於相信這種無根無據的瑪麗蘇式猜想，不過跟陸琛相處了這麽久，確實從來沒聽他提起過自己家裡的事，難免也生了幾分好奇。

　　他懷著這份隱隱的期盼，直到週六，兩人才都有空閑，一起去老城區展開調研。

　　上午主要是粗略的實地走訪，拍攝了一些照片和視頻資料，對老城區的狀況有了大體的瞭解，直到半下午才逛完計劃中的片區。

　　兩人剛下到地鐵站，準備踏上去奶奶家的路途，卓逸然正有點隱隱的興奮，陸琛就接到了奶奶的電話，說家裡沒醬油了，讓幫忙捎一點回去。

　　街對面正好有家超市，於是兩人又從地下通道上去。路上，卓逸然忽然想起了什麽：「你跟奶奶說了專訪的事？」

　　「嗯。」這種事自然要提前說好，陸琛不明白這有什麽好問的。

　　「那你說了我要一起去？」卓逸然接著問。

　　「不然呢？」陸琛不解地側目看他。

　　「那……」卓逸然看了他一眼，「你怎麽介紹我的？」

　　原來重點是這個。

　　「同學。」陸琛答道。

　　「那就好。」雖然想也知道陸琛不可能跟奶奶說他倆有什麽亂七八糟的關系，但卓逸然還是瞬間放下了心。

　　想來陸琛的奶奶肯定該是個知書達理的人，卓逸然又天生自來熟，以同學的身份跟她相處不會太難。幸好沒讓奶奶對他倆的關系有什麽誤會，否則他真不知道該怎麽表現才好了。

　　兩人去超市買了醬油，順道又捎了些點心水果，卓逸然突發奇想，又拿起手機，開始拍vlog。

　　「這有什麽好拍的？」陸琛對他的這些行為永遠無法理解。

　　「你沒聽過那個說法麽，」卓逸然舉著手機拍攝，心不在焉地答道，「要經常跟另一半一起逛超市，才會時常有家的歸屬感。」

　　他注意力全在螢幕裡了，說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過了幾秒鐘才意識到，這句話聽起來好像有那麽點……

　　卓逸然心虛地轉頭看了一眼陸琛，見對方的神色果然有些微妙，他趕緊清了清嗓子，多此一舉地補充道：「所以這種vlog發到網上，肯定會很受歡迎。」

　　解釋得有點蒼白，好在陸琛沒再說什麽。

　　買完了東西去結賬，收銀台口的貨架上有一排進口專區，卓逸然一眼看到了一個包裝精緻的小盒子，上面寫滿了日語，底圖是一張薄荷葉和冰塊的特寫圖片。

　　他依稀記得之前好像看到過類似包裝的廣告，是一種後勁很足的薄荷糖，據說提神功效極好。

　　最近快期中考試了，學習壓力本來就大，他又嗜睡，上課再犯困就該掛科了。考慮到這個問題，卓逸然拿了一盒，打算試試效果。

　　拿完就輪到他們結賬了，收銀員看到他手裡的薄荷糖，倏地擡頭看了他們一眼，但卓逸然還在忙著拍vlog，陸琛則在一旁收東西，誰也沒注意到。

　　從超市里出來，卓逸然終於單方面地懷著激動的心情，跟著陸琛來到了傳說中的奶奶家。

　　迷妹們的猜測果然不太靠譜，奶奶家並不住在什麽五層別墅，就是一檔普普通通的公寓小區。一路進入居民樓裡，敲門的時候，卓逸然難得地感到一絲緊張。

　　不過這份緊張在開門的那一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在卓逸然原本的設想裡，陸琛的奶奶應該是一位白發蒼蒼的慈祥老者，按照年齡推算，怎麽說也得七老八十了。但真見到面的時候，發現奶奶比他想像得年輕很多，看起來頂多六十上下。

　　奶奶也是位beta，一見到他們，就露出一臉熱情的笑容：「是然然吧？聽說你要來，奶奶從中午就開始準備晚飯了。」

　　剛見面就叫得這麽親昵，一貫熱絡的卓逸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奶奶辛苦了。」

　　進門後，奶奶給兩人倒了茶，又吩咐道：「還有幾個菜就好了，然然先坐。」

　　「謝謝奶奶，」卓逸然趕緊答應，「還早著呢，您別急。」

　　屋子雖然不大，卻收拾得幹凈整潔，氣氛很溫馨。兩人坐在客廳裡，拿著平板最後梳理了一遍問題，又根據上午實地考察的情況，進行了一些細微的調整。

　　沒過多久，奶奶在廚房裡接了個電話後，從裡面走了出來，喊道：「小琛，來幫奶奶看一下。」

　　陸琛聞言，朝廚房走去，卓逸然也趕緊跟在他身後。奶奶邊飛快地解圍裙，邊說：「醫院打來的電話，說有個產婦情況不太好，喊我過去看看。」

　　她走到門口，披上外套，一臉歉意地對卓逸然說：「真是不好意思，奶奶馬上就回來。」

　　「沒事奶奶，」卓逸然趕緊說，「您慢點，別著急。」

　　陸琛進廚房看了一眼，出來說：「放心去吧，剩下的我來。」

　　等奶奶出了門，家裡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卓逸然也走進廚房，就聽陸琛跟他解釋道：「奶奶是醫生，產科的。」

　　聽她剛才的話也能猜到，只是沒想到奶奶到了這個年紀還奮戰在一線，甚至能隨叫隨到。

　　她剛才的步伐有些焦急，聯想到電話對面或許正是一位難產的母親，卓逸然一時間有些失語，半晌，才訥訥道：「真偉大。」

　　估計是他這副呆呆的模樣看起來有點傻，陸琛的唇角不動神色地翹了起來。

　　沈默了幾秒種後，陸琛拿著鍋鏟將鍋裡的魚翻了個面，卓逸然注意到他嫻熟的動作，再一次目瞪口呆：「你還會炒菜啊？」

　　見他一臉驚訝，陸琛問：「怎麽了？」

　　「你不是alpha麽，」卓逸然感慨，「太難得了。」

　　雖說現在都宣揚性別平等，但實際上，大多數alpha還是奉行著「君子遠庖廚」的觀念，更何況他們在工作崗位上已經很繁忙了，一般回到家後，也沒有下廚的時間和精力。

　　就連beta都差不多，拿卓逸然來說，會做飲品也只是出於從小的耳濡目染，對烹飪卻完全是一竅不通。

　　魚的兩面都煎好了，陸琛從一旁的水壺裡倒入了半鍋熱水，火開得大，過程中稍微濺出來了一些，差點濺到他幹凈的白T恤上。

　　見狀，卓逸然趕緊把奶奶的圍裙拿了過來，圍裙是粉紅色的，陸琛原本不想穿，然而下調料的過程中，眼看著鍋裡又濺出來了幾滴油，卓逸然索性也不問他的意見了，直接幫他系住了脖子上的紐帶。

　　陸琛的動作一頓，很快轉身忙著加其他調料，卓逸然又去幫他系下麵的腰帶，手滑到他腰間的時候，才意識到一絲不對勁。

　　想到他也不是第一次和陸琛的腰親密接觸了，卓逸然硬著頭皮綁好了帶子，假裝什麽也沒感覺到。

　　這邊的魚還要再煨一會兒，陸琛又轉眼去看另一邊爐子上的蓮藕排骨湯。

　　卓逸然也幫不上什麽忙，只能在一旁欣賞他忙碌的身影。陸琛這種看起來本該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真到了下廚房的時候，不僅沒有影響他舉手投足間的氣質，反倒平添了些俗世間的煙火氣，讓他多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溫柔。

　　卓逸然忍不住出神想，這alpha也太全能了，長相、成績、籃球，樣樣拎出來都是萬裡挑一的水準，這也就算了，居然還會做飯，除了性格臭屁一點外，簡直沒有任何缺點。

　　以後要是哪個omega嫁給了他，估計會被別人羨慕死。

　　哦，忘了，他好像不能娶omega。

　　其實也不是完全不行，畢竟學校裡那些迷弟迷妹們明知道他性冷淡，卻表示如果跟他在一起，打一輩子抑制劑都沒問題；甚至還有alpha願意為了他做腺體切除手術，放棄尊貴的身份；beta就更不用說了，本來人口基數就大，排隊追他的能繞江大一圈。

　　一想到這個，不知道為什麽，卓逸然心裡面突然有點堵。

　　嫉妒陸琛比他有魅力嗎？

　　也不至於吧，他對於陸琛的優秀一直感到心服口服。

　　還沒想明白這點情緒從何而來，陸琛轉過身，打斷了他的思緒：「想什麽呢？」

　　「想……」卓逸然清了清嗓子，說，「我覺得你做飯這段特別適合拍個vlog。」

　　「……你是不是拍上癮了。」陸琛無奈。

　　「逮著個萬人迷，」卓逸然把手機拿了過來，「不炫耀一下也太可惜了。」

　　聽了這話，陸琛的神色一頓，然後迅速地轉過了身，留給了鏡頭一個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看著鏡頭裡的人頎長挺拔的身影，和腰上露出來的粉紅色圍裙系帶，卓逸然一時間忍俊不禁。

　　真抱歉，不過今晚就讓他暫時充當一下被千萬人羨慕嫉妒恨的對象吧。

　　拍了一會兒後，卓逸然把剛剛去超市的那一段剪輯在一起，美滋滋地發到了平臺上。還沒來得及看評論，家裡的門鈴響了起來，他趕緊跑去開門，是奶奶風塵僕僕地趕回來了。

　　卓逸然把她迎進客廳，倒了杯水：「怎麽樣了奶奶？」

　　「還好沒什麽大事，母子平安，」奶奶坐了下來，露出一個舒心的笑，歇了幾秒鐘後，又想起了什麽，趕緊起身要去廚房，「真是的，差點忘了，還要給然然炒菜的……」

　　卓逸然剛要攔她，就見陸琛端著一盤菜，推開了廚房的門：「可以開飯了。」

　　奶奶聞言，再次眉開眼笑，卓逸然幫忙擺好餐具，盛了飯，三個人就圍坐在了小桌前。

　　「怎麽樣，」奶奶先給卓逸然夾了一塊魚肚子，「我們家小琛還是挺賢惠的吧？」

　　卓逸然正喝水，一聽到這個形容詞，倏地被嗆了一下，轉過身去輕輕咳了幾聲，才艱難地點了點頭。

　　「然然放心，小琛雖然性格慢熱點，但是個好孩子，」奶奶接著說，「alpha的那些臭毛病，他一個都沒有，跟他在一起，就跟beta沒什麽區別。」

　　卓逸然一個沒忍住，又是一陣猛烈地咳嗽，邊咳邊看向陸琛——

　　說好的同學呢？

　　陸琛雖然比他淡定一些，但看起來也有點懵，似乎這事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哎唷，對不起對不起，奶奶一上來就提這個，把你給嚇著了。」奶奶趕緊伸手拍了拍卓逸然的背。

　　卓逸然又喝了一口水，這才開口道：「奶奶，您誤會了……」

　　「嗐，奶奶雖然年紀大了，但不是那種老古板，」奶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陸琛，「在我面前就不用不好意思啦。」

　　說著，她神神秘秘地一笑：「我在那個‘TA說’上面都看到了。」

　　……卓逸然驚了。

　　陸琛的奶奶怎麽比他媽還新潮？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不該讓奶奶誤會，開口說：「奶奶，其實我倆就是……」

　　「就是先試試。」陸琛忽然打斷了他。

　　卓逸然再次擡眸看向陸琛——

　　這人什麽意思？

　　「我就說嘛，奶奶我都多老的人了，」奶奶笑得合不攏嘴，「就你們倆這樣子，就算沒有那個軟件，你們也瞞不住我。」

　　卓逸然訕訕地笑了笑，低下頭默默扒飯。

　　「不好意思啊然然，奶奶今天太高興了，主要是第一次看到小琛談戀愛，有點激動，」奶奶看起來比陸琛本人還要害羞，「小琛那個毛病，你應該也知道的，我一直擔心他因為這個找不到對象。」

　　「奶奶，您想多了，」卓逸然安慰她，「我們學校喜歡他的人多得都數不清。」

　　「是嗎？那怎麽以前沒見他談戀愛，」奶奶又笑，「說明只有然然符合他的心意。」

　　卓逸然簡直萬分羞慚，又不能出口反駁，只能默默低頭吃飯，由於心理壓力過大，甚至沒注意品嘗陸琛炒的菜味道如何。

　　「alpha跟beta在一起，其實也挺好的，我跟小琛的爺爺就是這樣，」奶奶接著說，「唯一有點可惜的是，那時候beta生育率太低，我們這輩子也……」

　　她說了一半，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看了一眼陸琛，沒有把話說完。

　　卓逸然的心頭微微一動，卻依舊低著頭默默吃魚，假裝什麽也沒聽懂。

　　「不過現在科技發達了，只要願意，beta的生育率也能跟omega一樣。」

　　這個話題簡直就涉及到卓逸然完全無法想像的領域了，此情此景，饒是粗神經如他，都感到一絲難以描述的羞恥。

　　「奶奶，」沒等他開口，陸琛就出聲打斷了她，「別說這個了。」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奶奶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笑了笑，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奶奶一激動就容易話多，可千萬別嚇著然然了。」

　　「沒事奶奶，」卓逸然很快就忘了方才的尷尬，露出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容，「我也是這樣，心情好的時候就特喜歡聊天。」

　　「然然性格真好，奶奶一見你就覺得特別投緣，」奶奶看著他，眼裡滿是掩飾不住的欣慰，「以後有你陪著小琛，他不至於再一個人孤零零的，奶奶就放心了。」

　　看著奶奶這副發自內心的歡喜，卓逸然的內心五味雜陳，覺得這誤會怕是要越來越深了。

　　吃完飯，簡單收拾了一下，他們就開始對奶奶進行人物專訪。奶奶已經提前看過陸琛發給他的采訪問題，也做了一定的準備，整個過程進行得很順利，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天色不早了，兩人又坐了一會兒，準備回學校。臨走前，奶奶讓他們等一會兒，去廚房給他們裝自己做的特產。

　　卓逸然這才想起來帶給奶奶的水果和點心，於是從超市的購物袋裡挑出了自己買的那盒薄荷糖。這會兒剛吃完飯，正好有些犯困，他於是隨手拆開盒子，從裡面取出來一個小包裝，想都沒想就遞給了陸琛，結果手剛伸出去，就倏地感覺到一絲不對頭——

　　小包裝是方塊形狀的，指尖的觸感也有點奇怪，裡面的東西似乎是個圓環，捏起來軟軟扁扁的一大塊，不太像是糖果。

　　乍一看到這個包裝，陸琛眼裡閃過一瞬的錯愕。

　　卓逸然倏地產生了一絲不妙的預感，收回手又仔細看了看，才突然明白過來，自己買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日文包裝害死人。

　　真不怪他反應遲鈍，畢竟他一個萬年單身狗，除了在廣告裡無意間瞥到過幾眼外，還真沒有見過這玩意兒的實體。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奶奶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結果就一眼看到了他手裡的東西。

　　卓逸然下意識地把那玩意兒往手心裡一捏，但已經來不及了，奶奶「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剛剛跟你們說到生育率，你們還不好意思呢……」

　　卓逸然都懵了，下意識地辯解：「不是的，我……」

　　「行了行了，奶奶不是說了麽，我不是老古板，畢竟你們都成年了，」奶奶老神在在地擺了擺手，「做好防護措施是必要的。」

　　奶奶不愧是產科醫生，想來見慣了這種事情，完全沒覺得別扭。然而卓逸然一個小處男，可真沒這麽開放的心態，不由得手足無措地看向陸琛。

　　不等陸琛開口解釋，奶奶便滿臉認真地對他說：「你要好好對待然然，不能對不起人家，知道了麽？」

　　「……嗯。」半晌，陸琛略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

　　直到從奶奶家出來，一路出了單元門，卓逸然依然是一臉錯愕：「……我一直以為這是薄荷糖來著。」

　　陸琛未發一言，只是默默地清了清嗓子。

　　「我真沒明白，」卓逸然百思不得其解，「那玩意兒，它……它包裝上為什麽會是薄荷葉和冰塊？」

　　陸琛低聲說：「口味。」

　　「啊？」卓逸然一臉懵圈地看向陸琛。

　　陸琛瞥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口味？這又不是吃的，要什麽口味……」卓逸然依然沒想明白，嘟囔了幾句，結果忽然想起了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我靠。」

　　他突然停下腳步，低頭打開手機，去翻看他一個小時前發布在「TA說」上的vlog。

　　果然，評論區已經徹底炸鍋了，討論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1分23秒，我看到了什麽！！！」

　　「這個盒子？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我懷疑你們在搞顏色，並且找到了證據。」

　　「注意看收銀員小姐姐的表情，亮了。」

　　「我的天，這麽快就進展到這一步了嗎？！」

　　「小聲問，beta沒有信息素，會不會很疼啊？」

　　「放心，陸哥肯定很溫柔的。」

　　「還是薄荷味的，嘖嘖嘖，沒想到陸男神口味還挺重。」

　　「薄荷味的狗糧在臉上胡亂地拍。」

　　「然然子，自求多福。」

　　第29章 誰說不行

　　這一切來得太猝不及防，卓逸然方才只顧著驚訝和否認了，根本沒空想其他的，這會兒看了評論區的滿屏虎狼之詞，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頭頂騰地升起了一簇火苗，一時間燒得他臉頰發熱。

　　卓逸然低著頭，下意識地暗自慶幸，得虧這會兒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否則細致如陸琛，一定會將他紅透的耳朵盡收眼底。

　　他做賊心虛地側目瞄了一眼陸琛，只見對方的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像是做壞事被抓包了一般，卓逸然瞬間惱羞成怒：「你笑什麽？」

　　他滿以為自己的態度這麽強硬，陸琛多少會感到愧疚，沒想到對方非但沒有收斂的意思，反倒垂眸看向他，坦坦蕩蕩地答道：「笑你。」

　　他的態度這麽淡定，反而讓卓逸然愈發不知所措，慌忙地沖他解釋道：「我真的就是想買一盒薄荷糖而已！」

　　「嗯。」陸琛淡淡地答應一聲，也不知道信是沒信。

　　話音剛落，手機裡又傳來一陣來自「TA說」的評論提示音，卓逸然低頭看了一眼，簡直欲哭無淚：「這誤會怎麽越鬧越大了……」

　　「你不就想讓別人誤會麽？」陸琛反問他。

　　為了拿到心心念念的第一名，卓逸然平時的確喜歡秀恩愛，但這一次，羞恥程度已經超越了他的臉皮厚度所能承受的範圍，他又是尷尬，又是無奈：「別人看到也就算了，可連奶奶也……」

　　說到這個，卓逸然又想起了什麽，轉頭看向陸琛，「對了，奶奶怎麽會知道‘TA說’？」

　　陸琛搖了搖頭：「她之前都沒跟我提過。」

　　卓逸然苦著一張臉：「那你也不至於承認得那麽積極吧。」

　　陸琛沈默了少頃，才說：「當時看她那麽開心，有點不忍心。」

　　果然，跟卓逸然猜測得差不多。

　　「她一個人生活，平時可能有點孤單，」半晌，陸琛正色道，「所以總是擔心這擔心那的。」

　　「可誤會越積越多，以後總有戳穿的那一天，」卓逸然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問，「你到時候打算怎麽辦？」

　　「為什麽要戳穿？」陸琛側目看他。

　　卓逸然眨了眨眼睛，對他的問題很是不解：「就算現在能騙得過她，‘契約情侶’活動總有結束的時候啊。」

　　眼神停頓了幾秒鐘，陸琛重新將視線移回正前方，聲音沈了幾分：「到那時候再說。」

　　奶奶家離江大不算太遠，兩人沒坐地鐵，就這麽並肩往回走。過了不知道多久，陸琛忽然開口說：「我跟奶奶沒有血緣關系。」

　　卓逸然的心頭一凜。

　　他剛剛從奶奶的話裡就窺見了幾分不同尋常，但無意打探別人的**，沒想到陸琛會如此坦然地主動告訴他。

　　陸琛接著說：「我從小到大只有奶奶一個親人。」

　　卓逸然的腳步驀地頓了頓，盡管先前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這句話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

　　「她今天好像跟你提到過，」陸琛說，「爺爺跟我一樣，也是腺體功能發育不全。」

　　因為不會受到資訊素的驅使，這位特殊的alpha與一位beta相愛，攜手度過半生；雖然當時礙於生育率，沒能成功孕育後代，兩個人的生活卻也過得幸福美滿。

　　直到一場意外的車禍，讓他們在一夕之間陰陽兩隔。而就在不久後的某一天清晨，婦產科門口多了一個無人認領的嬰兒。

　　他應該出生不久，卻健康又水靈，婦產科醫生在這方面都很有經驗，僅從外形就能看出來他以後會是一個優秀的alpha。

　　只是體檢顯示，他的腺體有嚴重的先天發育問題，被遺棄大概也是出於這個原因。

　　先天性的腺體發育不全是極為罕見的病癥，但這或許就是命中註定的緣分。孤身一人的婦產科醫生把他抱回了家，養育一個孩子暫時緩解了喪偶的哀痛，兩人就這樣相依為命，一直到他長大。

　　「爺爺姓陸，」陸琛說，「所以她給我取名陸琛。」

　　琛者，寶也。

　　奶奶總說，他是上天賜給她的珍寶。

　　說不清是難過還是感動，卓逸然的喉嚨一陣發緊，連聲音都變得有些喑啞：「怪不得你那麽害怕她失望。」

　　「其實我自己一點都不在乎。」

　　陸琛停頓了一下，低聲說：「可能是因為親身嘗試過孤獨的滋味吧，所以她總是擔心我落單。」

　　「不會的。」卓逸然下意識地回答他，說完才意識到，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如此篤定。

　　「我反而覺得這樣挺好的，」陸琛的語氣很淡然，「不會受到資訊素的影響，就可以自由地做出自己的選擇，而不是像大多數alpha和omega一樣，被本能支配一生。」

　　「小時候我媽也常說這樣的話。」卓逸然說。

　　要不是因為資訊素匹配度的萬裡挑一，她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在認識沒多久的情況下就跟那個男人在一起，然後又慘遭拋棄。

　　卓逸然的神色同樣很坦然，像是在說什麽稀鬆平常的事：「我也從來沒見過我爸。」

　　在那個年代，omega的地位還很低，各項保護制度也都不完善，像卓菲那樣被終身標記後又慘遭拋棄的omega，簡直多得數不清。

　　畢竟alpha的一生中可以標記無數個omega，但omega一生卻只能被一個alpha標記。

　　腺體摘除手術的價格昂貴得離譜，所以卓菲終究是幸運的極少數，事實上即使是在當下，絕大多數被拋棄的omega，依然不得不一輩子忍受著發-情期的折磨，卻無法再另尋真愛，往往就這樣在孤獨與痛苦中度過一生。

　　「所以說，資訊素未必是什麽好東西，」沈默了半晌後，陸琛說，「兩個人相愛，難道只是因為它的作用麽？那跟動物又有什麽區別。」

　　卓逸然無端地想起來了前幾天那位元企圖用信息素勾引陸琛的小倩，繼而聯想到無數被陸琛無情拒絕的omega，一時間明白了什麽：「所以你一直單身到現在，原來是因為這個？」

　　「現在不是單身。」陸琛不動聲色地糾正他。

　　「……咳，」卓逸然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識道，「那又不是真的。」

　　陸琛的神色頓了一下，不說話了。

　　「我只是覺得，」沈默了半晌後，他才重新開了口，「真正的愛情應該是超越本能的。」

　　卓逸然的心頭微微一動。

　　「相愛無關本能」一直是這次「契約情侶」活動的宗旨，但卓逸然身為一個鋼鐵直b，無法跟跨性別群體感同身受，理所當然地認為這不過是個噱頭。

　　但此時此刻，這樣的話從陸琛嘴裡說出來，一切都莫名變得認真了幾分。

　　陸琛這人性格傲氣，向來不動凡心，再加上腺體的問題，導致卓逸然理所當然地認為他跟自己一樣，根本沒有這方面的想法，沒想到在他的內心深處，對感情也有著這樣的堅持。

　　卓逸然不由自主地轉過頭，就發覺陸琛正垂眼看著他。

　　天色已經黑透了，路邊的燈光在陸琛漆黑的瞳仁裡點亮一顆耀眼的星，為這雙以往總是冰冷又淡漠的眸子染上了一層難得的柔光。

　　卓逸然幾乎從未從陸琛臉上看到如此溫柔的神色，意識到這雙眼睛正專心致志地注視著自己，他的心跳莫名地加速了幾分。

　　「你……」

　　不約而同地開口，又默契十足地同時噤聲。

　　卓逸然忍不住揚起唇角：「你先說吧。」

　　陸琛說：「你先。」

　　「……咳，」卓逸然也沒跟他客氣，「那你得先答應我。」

　　「什麽？」陸琛再次側目，漂亮的眼睛裡依然閃著柔和的光。

　　對上這樣認真的眼神，卓逸然不由得有些心虛地清了清嗓子：「我說了，你不許生氣啊。」

　　陸琛的眉梢輕輕擡了一下，答應道：「好。」

　　「就算你想追求真愛，可是……」卓逸然猶豫了一下，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沒有……那什麽的生活吧。」

　　陸琛的神色微微一怔。

　　見他似乎沒明白，卓逸然大喇喇地從口袋裡掏出來了剛剛那盒「薄荷糖」，沖陸琛晃了晃。

　　陸琛原本舒展的眉間倏地蹙緊了。

　　「哎哎哎，你答應我不生氣的啊，」卓逸然趕緊說，「是男人就說話算話。」

　　他這人跟陸奶奶一樣，一激動就話多，經常不經過大腦思考，逮什麽就說什麽。

　　看陸琛的反應，估計是被這句話戳到痛處了。

　　也能理解，畢竟這種毛病，哪個男人能做到真正地不在意呢。

　　結果他還上趕著揭人家傷疤，卓逸然一時間感覺自己太不是個東西，趕緊改了口：「我錯了我錯了，不行就不行唄，真心喜歡你的人肯定不在乎這個的。」

　　陸琛的臉色更沈了。

　　「你要是真找不到對象，」卓逸然一時間愈發愧疚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陪你單身一輩子行不行？」

　　陸琛再次緩緩地側目瞥了他一眼，這一回直把他看得如墜冰窟，又小心翼翼地改了口：「好吧好吧，陸哥哥魅力這麽大，肯定能找到真愛的。」

　　陸琛深深地吸了口氣，終於忍無可忍地沈聲問：「誰告訴你不行了？」

　　「啊？」卓逸然楞了楞，「不是你自己告訴我的麽？」

　　陸琛不說話，只是擰著眉，讓卓逸然一時間也有些不確定了：「難道你……可以？」

　　陸琛移開了眼神，依舊緊緊抿著嘴，連一句辯解都吝嗇。

　　「可是你都不會受到資訊素的刺激誒，」卓逸然愈發驚訝，也顧不得陸琛是不是生氣了，不依不饒地追問，「那怎麽……那個啊？」

　　「……你對我有什麽誤解？」陸琛的聲音又降了八度。

　　「沒有沒有，」卓逸然眨了眨眼睛，「可你是alpha啊，不是必須要有資訊素才能……」

　　「就你這個生理常識，」陸琛忍無可忍地轉過頭質問他，「怎麽考上大學的？」

　　第30章 你最行了

　　「誰告訴你腺體發育不全就不能……」聽完卓逸然的敘述，顧堯的表情一言難盡。

　　「不是你說他性冷淡麽？」卓逸然滿臉的不解。

　　「性冷淡又不是沒有性，」顧堯扶額，「而且alpha的性冷淡，也就是跟你們beta一樣。」

　　「‘你們’？」卓逸然擡眼看他。

　　「……我們，」顧堯趕緊糾正，「你氣得我都嘴瓢了。」

　　卓逸然也沒糾結這個，一門心思關心陸琛的問題：「意思就是說，他只是不會因為受到資訊素的影響而發-情，但是如果是出於自身的意願，還是可以……」

　　「不然呢？」顧堯無奈，「唐僧就是再對妖精免疫，他不也對女兒國王動了情麽。」

　　「……你這個比喻就很靈性。」卓逸然由衷地認為顧堯可真是個修辭奇才。

　　「而且他打籃球，體力那麽好，怎麽可能不行？」顧堯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應該是‘非常行’。」

　　「行就行唄，你看我幹嘛？」卓逸然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對上顧堯曖昧的眼神，他一絲不亂地莞爾而笑，以牙還牙道：「看來你對alpha行不行很有經驗嘛，那你跟我講講學姐行不行？」

　　顧堯怔了一下，面色瞬間一赧：「……滾。」

　　經過他的科普，卓逸然才意識到自己在生理常識方面似乎確實有點欠缺，這麽久以來，一直以為陸琛這方面的功能有點障礙，現在想想，確實是誤會人家了。

　　第二天的早課上，卓逸然十分誠懇地向被誤解的男神道歉：「我昨天晚上說錯話了，你別生氣啊。」

　　「沒文化不是你的錯。」陸琛冷哼了一聲。

　　卓逸然嘿嘿一笑：「你昨天說我沒有生理常識，那不是因為我是個beta麽，對你們alpha不太瞭解也很正常。」

　　陸琛依然沒說話，只是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我錯了，」卓逸然認命地嘆了口氣，伸手勾住陸琛的衣襟下擺，繞在食指上輕輕扯了扯，「陸哥哥，你特別行。」

　　陸琛正垂眸去看他不安分的手指，就聽他接著說：「我提前心疼一下你未來的老婆。」

　　聞言，陸琛倏地擡起視線，原本緩和了些許的臉色，又變得不大好看了。

　　卓逸然楞了楞，他態度都如此低聲下氣了，怎麽陸琛還是如此油鹽不進？

　　他琢磨了一下，意識到可能是因為陸琛是位正人君子，他剛才那個玩笑有點葷，所以惹得對方更生氣了。

　　沒等他想好接下來該怎麽辦，上課鈴聲響了起來，整個教室的同學都立刻正襟危坐，卓逸然也趕緊收回了自己絞在陸琛衣擺上的手指。

　　這節是英語課，打扮精緻的alpha女老師踩著一雙恨天高，嗒嗒嗒地走進了教室。

　　「課前先宣佈一個大家都很關注的消息，」老師說，「為了讓大家更好地迎接在六月即將到來的六級考試，這次期中考試的題目類型以及難度系數，都與六級保持一致。」

　　台下的學霸們沒什麽特別的反應，看來對這個消息接受度還挺高。

　　「作為經管系的同學，應該清楚英文水準在專業中起著多麽大的影響，而S班的同學們更應該對自己有嚴格的要求，我個人對你們的期望是，在這次模擬考試中至少取得630分以上的成績。」

　　這回台下依然沒什麽反應，但卓逸然倏地瞪大了眼睛。

　　「來之前我特意查看了S班同學上學期四級考試的成績，」老師環顧了一圈，說，「680分以上24人，650分以上29人。」

　　「說明大家的總體水準還是不錯的，那麽剩下幾位沒有上680分，甚至是沒有上650分的同學，就要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應該在英語這門課上多下下功夫了。」

　　卓逸然默默地垂下了眼睛，一時間如鯁在喉。

　　眾所周知，S班總共只有30個人，所以沒上650分的只有一個。

　　十分不幸，就是他這位唯一的beta。

　　更不幸的是，他四級只考了六百零幾分，也就是說，他跟倒數第二名都差了五十分左右。

　　這個成績明明已經是全院beta裡的最高分了，雖然知道S班變態，可沒想到變態到這個程度，他在這裡就像個被來回碾壓的渣渣。

　　卓逸然在心裡嘆了口氣，瞥了一眼陸琛，想問他四級多少分，轉念一想，人家是門門第一的學神，不用問都是700以上，他又何必自取其辱。

　　其實自打高中開始，卓逸然的語文和英語就有點瘸腿，全靠逼近滿分的數學和理綜拉上來，到了大學，語文是不用學了，但還得接受英語的折磨，而且對於經管專業來說，這種折磨很可能就是一輩子。

　　「學神，」下了課，卓逸然十分熟練地開始了抱大腿行為，「你得幫幫我。」

　　「什麽？」陸琛有些莫名其妙。

　　「我四級都上不了630，」卓逸然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六級怎麽敢想。」

　　「原來拖後腿的是你啊。」陸琛有些驚訝地擡了一下眉梢，頗有幾分促狹的意思。

　　「學神，請不要歧視弱勢群體。」卓逸然撇嘴。

　　陸琛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反問道：「憑什麽幫你？」

　　「契約情侶最後的結果，期中考試的成績也是很重要的衡量指標，」卓逸然擡眸看他，「你不想拿第一了？」

　　「想拿第一的明明是你。」陸琛糾正他。

　　「……是我是我，」想到限量款，卓逸然果斷地放棄了男人的尊嚴，「算我求你了行不？」

　　「怎麽求我？」陸琛問。

　　「……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卓逸然簡直忍無可忍。

　　「求人就這個態度。」陸琛看了他一眼。

　　「……我錯了行不行？」卓逸然好聲好氣道，「陸哥哥，看在咱倆這關系的份上，你就幫幫我吧。」

　　「咱倆什麽關系？」陸琛挑眉。

　　「革命戰友的關系，」卓逸然一臉呵呵，「我知道了，你還在記恨我誤會你不行。」

　　「……」陸琛聞言，十分幹脆地起身要走。

　　「哎哎哎，我錯了行不行？」卓逸然下意識地伸手去拽他，結果不知怎麽的就精準地拉住了他的手。

　　這會兒是課間休息，因為下節課還在這個教室，所以大家都坐在班裡，這一下動作有點大，瞬間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大家都戲謔地笑了起來，甚至有人不嫌事大地吹起了口哨。

　　卓逸然趕緊放開了手，陸琛也默默地坐了回來。

　　原以為陸琛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要責怪他，卓逸然已經做好了任打任罵的準備，沒想到陸琛直奔主題地問：「成績單有麽？」

　　「啊？」卓逸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四級的。」陸琛說。

　　「……哦。」卓逸然翻了翻平板，老老實實地把成績單拿給他看，裡面每一項分數都是格外醒目的紅色，簡直如同恥辱柱上的鮮血。

　　陸琛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地皺了眉：「這個寫作……」

　　卓逸然自己也清楚，他的聽力和其實不算太差，主要就是寫作分數太低。沒辦法，他這人最不愛背單詞，客觀題還能連蒙帶猜，純主觀的作文和翻譯自然就抓瞎了。

　　「你有沒有什麽訣竅，比如高級句式什麽的，」卓逸然說，「最好是詞匯量低也能玩轉的那種。」

　　「我今天晚上要帶個家教，也是主攻寫作，」陸琛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你有空的話可以一起來。」

　　「好啊。」卓逸然晚上沒什麽事，答應得很爽快。

　　答應完，又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居然也帶家教啊？」

　　「怎麽了？」陸琛擡起了眼皮。

　　「好神奇，」說著，卓逸然又小聲嘟囔了一句，「不會把人家嚇哭麽……」

　　陸琛沒聽清後半句，解釋道：「奶奶同事的孩子，想讓我幫忙。」

　　「哦，」卓逸然說，「高幾？」

　　「六年級。」陸琛說。

　　「……」卓逸然猛地被噎了一下，「你讓我跟小學生一起聽你講課？」

　　「看你的寫作分數，」陸琛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說，「跟小學生水平應該差不多。」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盡管被陸琛貶低到跟小學生一樣的水準，但卓逸然自認為善良大度不記仇，晚上還是十分積極地跟陸琛一起去了小朋友的家。

　　路上，卓逸然隨口問：「小朋友是alpha？」

　　「omega。」陸琛回答道。

　　卓逸然有些驚訝，當今這個世道，家長的防範意識都挺強，一般情況下，omega學生是絕對不會找alpha老師一對一補課的。可能是因為這個家長是熟人，對陸琛比較信任。

　　「不會是因為人家知道你不行吧？」卓逸然沒忍住，脫口道。

　　「嗯？」陸琛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轉頭看他。

　　卓逸然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又嘴欠了，趕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移開了眼神。

　　陸琛看著他這副樣子，這才明白了什麽：「……再這樣我就不管你了。」

　　「你心虛什麽啊……」卓逸然一時間忍俊不禁。

　　眼看著陸琛的臉色愈發不好看了，他趕緊沖對方展顏一笑，「你行你行，陸哥哥你最行了。」

　　第31章 夢中情A

　　一路吵吵鬧鬧地到了小朋友家，一進家門，陸琛就跟家長解釋說自己帶了個朋友，為了不讓對方疑心，特意強調了他也是來學習的。

　　雖然阿姨很好說話，但跟小學生一起補課的卓逸然還是感覺到了那麽一絲丟人。

　　小朋友叫洛洛，是個機靈可愛的男omega。一進房間，陸琛就問他：「這周考得怎麽樣？」

　　完全不同於平時跟卓逸然說話的語氣，他的聲音很輕，低沈的聲線聽起來和緩又溫柔。

　　卓逸然吃了一驚，沒想到陸琛這種平日裡不可一世的B King，居然也會有耐心哄孩子的時候。

　　沒想到洛洛一聽，嘴角就耷拉了下去：「這次的題太難了。」

　　「什麽題太難了？」陸琛說，「我看看。」

　　洛洛把試卷遞給陸琛，頂頭是一個鮮紅的「89」分，他低頭看著卷子，哭喪著臉道：「全班只有我一個人沒有上90分。」

　　「只差了一分而已，不要緊的，」陸琛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下次進步就好了。」

　　卓逸然瞥了他一眼，心道今天上午他怎麽不這樣安慰自己，真雙標。

　　洛洛乖乖地點了點頭，給陸琛展示他的錯題。卓逸然也跟著看了一眼，發現現在的小學生的確不簡單，他像這麽大的時候，也就認識幾個單詞，對語法什麽的簡直一竅不通，然而洛洛這張試卷上的題目裡，甚至有不少高中的知識點。

　　陸琛一道題挨著一道題地跟洛洛解釋，卓逸然在旁邊聽，發現有些細節他真的全忘光了，不禁有些慚愧。

　　洛洛雖然很乖巧，但年齡小，理解能力畢竟有限，一個知識點往往要講很久才能吃透。卓逸然是個急性子，有時候聽得都有點著急了，陸琛卻沒有半點不耐心，不厭其煩地用各種生動的例子來說明，還要不停地舉一反三，好讓他能觸類旁通。

　　一張卷子講下來，分明只是幾道錯題，卻融會貫通了無數個重要的知識點。卓逸然忍不住在內心深深地感慨，優秀的人果然做什麽都厲害，陸琛這講課水準，絕對秒殺一大批專業的英語老師。

　　講解試卷用了半個多小時，接下來還有陸琛給他佈置的寫作專題，中間有十分鐘的課間休息。

　　往常這種時候，洛洛都會興奮地跟陸琛聊學校裡發生的趣事，結果這回，他還沒開口，先癟了嘴巴。

　　「陸哥哥，」洛洛低垂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我在想，要不然我以後還是讀omega初中吧。」

　　「為什麽？」陸琛問，「你不是一直想讀重點中學麽？」

　　放在十年前，他們上小學的時候，各個性別的學校都是各自獨立，分開教學，學校也就自然而然地根據性別被分為了三六九等，成績好的基本上都是alpha學校。

　　到了現在，平等意識逐漸崛起，為了淡化關於性別的刻板印象，各個地區都對中小學進行了重新規劃，重點中學招生取消了性別要求，當然，如果不接受多性別合校，也可以選擇繼續就讀單性別學校。

　　「我覺得我好像真的很笨，」說著，洛洛的聲音帶上了哭腔，「班裡的alpha每天都在玩，可我無論怎麽努力，都追不上他們。」

　　「哥哥，」說到這裡，洛洛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噴湧而出，「omega是不是天生就很沒用？」

　　「當然不是，」陸琛拿了一張紙巾，為他拭去臉上的淚水，「你只是沒有找對方法。」

　　「你這次距離90分也就差了1分而已，」小朋友哭得太可憐，一旁的卓逸然忍不住搭腔，「這一次把錯題弄懂了，下一次一定會進步的。」

　　說著，他又指了指自己：「你看，哥哥是個beta，可班裡其他同學都是alpha，哥哥在裡面排倒數第一，而且比倒數第二名低50分。」

　　「天吶，」聽了這話，洛洛楞了一下，頓時連哭都忘記了，「那哥哥豈不是都沒有及格？」

　　「哥哥是不是比你考得爛多了？」卓逸然學著他的模樣，可憐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可是哥哥都沒有灰心，還跟你一起聽陸哥哥講課，所以你也不能因為一點小挫折就放棄。」

　　洛洛這才止住了眼淚，吸了吸鼻子，認真地點了點頭。

　　卓逸然拿著一旁的紙和筆，飛快地寫了一行字，遞給他：「喏，知道這個是什麽意思麽？」

　　陸琛也垂眸看了看，只見上面是一行英文：

　　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

　　洛洛原本終於舒展開的嘴角，又耷拉了下去：「上上次就是這道翻譯題，我做錯了。」

　　卓逸然怔了一下，原本只是為了哄洛洛玩，萬萬沒想到還有這一出，生怕小朋友又哇的一聲哭出來，他趕緊問：「那你現在記住了麽？」

　　「記住了，」洛洛點了點頭，「可我還是不明白，明明就是‘眼睛裡的蘋果’，為什麽要翻譯成‘掌上明珠’？」

　　「我上次不是跟你說過麽，」陸琛說，「the apple of one's eye，這是一句俗語，掌上明珠，寶貝，都可以這麽說。」

　　見洛洛還是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卓逸然問：「你知道陸哥哥叫什麽名字麽？」

　　「知道，」洛洛回答得很積極，「叫‘陸琛’。」

　　卓逸然又問：「那你知道‘琛’是什麽意思麽？」

　　這回洛洛搖了搖頭。

　　「也是‘寶貝’的意思，」卓逸然說，「但是你說叫‘陸寶貝’好聽，還是‘陸琛’好聽？」

　　「哦，我明白了！」洛洛說，「因為‘掌上明珠’比‘眼睛裡的蘋果’好聽，所以要這麽說，對不對？」

　　「你看，誰說你不聰明瞭。」卓逸然兩只眼睛笑得彎彎的，陸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暫時也不追究他拿自己的名字瞎舉例了。

　　他看了一眼表，說：「休息時間結束，該做寫作練習了。」

　　「等一下，陸哥哥，我突然有個新問題，」洛洛拿過剛剛那張紙，在上面寫了幾筆，又遞給陸琛，「這樣的話，又要怎麽翻譯呢？」

　　卓逸然看了一眼，只見他把「apple」這個單詞劃掉，改成了「alpha」，忍不住笑出了聲。

　　陸琛哭笑不得地擡了擡眉梢，解釋道：「廣為流傳的俗語才可以用意譯法，這句話是你自己發明的，所以只能直譯。」

　　「哦……」洛洛稍微有些失望地點了點頭，把那張紙放在一旁，乖乖拿出了寫作練習冊。

　　陸琛選定了一個作文題目後，洛洛就開始現場習作。為了不打擾他，他們誰都沒開口，氣氛一時間變得很安靜，只有洛洛一筆一劃寫字的聲音。

　　卓逸然一時間百無聊賴，拿過剛才那張紙，想了想，在上面寫了一行字，然後遞給陸琛。

　　陸琛拿起來一看，只見剛剛那行修改過後的「You are the alpha of my eye」下面，多了一排新添上去的清雋字跡：

　　你是我的夢中情A。

　　陸琛微微一怔，驀地擡眼看向他。

　　就見卓逸然莞爾而笑，用口型問：「翻譯得怎麽樣，陸老師？」

　　第32章 學神男友

　　卓逸然原本覺得陸琛讓他跟小學生一起補課，有點太瞧不起他了，沒想到一節課下來，還真的拾起來了不少已經忘得精光的知識點，也算是意外收獲。

　　「就你這樣，四級居然能考六百分，」陸琛說，「真不容易。」

　　「這說明我智商高，」卓逸然大言不慚，「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陸琛譏誚地擡了擡眉梢，表示嗤之以鼻。

　　「你這人真是，對人家小朋友那麽溫柔，怎麽對我就老這副德行？」卓逸然忍不住質問他。

　　「你多大了？」陸琛反問。

　　「我跟他不都是十來歲嘛，」卓逸然小聲嘟囔，「臭alpha還有兩副面孔呢。」

　　回到學校已經是深夜，經過陸琛他們宿舍樓的時候，他讓卓逸然在樓下等他。

　　沒一會兒陸琛就下來了，遞給卓逸然一個挺厚的筆記本。

　　卓逸然翻開看了看，是一整本的英文筆記，能認得出是陸琛的字跡，工整清晰，一目了然，每一頁翻開都漂亮得像藝術品。

　　在卓逸然的印象裡，陸琛這種學神是從來不屑於記筆記的，上課的時候頂多就記幾個關鍵詞，旁人根本就看不懂，沒想到他居然也會花費時間整理出這樣一本精緻的筆記。

　　「上學期老師逼著做的。」像是明白了他在想什麽似的，陸琛解釋道。

　　「怪不得，」卓逸然又看了看，擡眸問，「那你不用了？」

　　陸琛沒回答，但卓逸然很快就意識到了，這種被老師逼著做出來的筆記，對他來說根本就不需要，畢竟人家是閉著眼睛都能考700分的人。

　　「謝啦。」不管怎麽說，突然收到來自學神的關懷，卓逸然一時間還挺感動。

　　「一般情況下，六級成績會比四級低30到50分，」陸琛說，「做好心理準備。」

　　「……那我盡量死得好看點，」剛還在心裡感激他呢，果然這人一秒鐘不打擊別人就不是陸琛了，卓逸然無奈道，「不給你丟人。」

　　接下來的幾天，不僅是英語，其他幾門重要的專業課也陸續公佈了期中考試的範圍和要求。

　　考試課倒也不太多，只是對於卓逸然來說，個人壓力有點大。他玩心重，原本仗著腦子好使，在學習方面向來都是得過且過，從來不怎麽費勁，只是這次多少有些不同，畢竟是調到S班後的第一次考試，如果不進反退，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當然，更為重要的原因是，期中考試的進步幅度是契約情侶考核的一項硬性指標，他為了一雙限量款，已經和陸琛一起付出了那麽多努力，絕不能在成績這一關上功虧一簣。

　　卓逸然高中是學理科的，高數對於他來說是小case，但大學偏偏報了文科專業，只有數學好自然遠遠不夠，需要記憶的各種政治經濟學原理同樣不少。

　　卓逸然每天白天滿課，晚上還要抽時間覆習，切身體會到了什麽叫「專業選得好，年年賽高考」。

　　所幸有陸琛這條巨粗的大腿可以抱，不清楚的地方隨時可以請教他，雖然免不得被鄙視幾次，不過卓逸然已經習慣了。

　　轉眼就到了考試當天，全院學生都被打散了，卓逸然跟陸琛不在一個考場，來了以後就一直沒見到他。

　　沒想到等他進考場坐了一會兒之後，有熟人喊了他一聲：「哎，男朋友找你。」

　　卓逸然一擡眼，就在教室門口看到了那位長腿大帥哥熟悉的身影。

　　一出門，陸琛問他：「早飯吃了麽？」

　　卓逸然點了點頭：「怎麽了？」

　　自從發現自己動不動就容易暈以後，他早就已經戒掉了不吃早餐的惡習。

　　陸琛像是放了心，沒說話，忽然靠近了他。

　　阻隔劑的清香味竄入鼻尖，卓逸然的心跳沒來由地漏了一拍。

　　楞神的功夫，陸琛的手朝他後方伸過去，緊接著，有什麽修長的根狀物擠進了他屁股後面的口袋裡。

　　卓逸然整個人一楞，渾身都僵直了，那玩意兒卻還在往下滑。

　　沒等他做出反應，陸琛的手收了回來，詭異的觸感卻依然停留在他的屁股後面。

　　卓逸然又是一怔，原來這東西不是陸琛的……

　　他迅速地伸手往後摸，指尖傳來包裝袋的觸感，他立馬意識到，這是一支堅果巧克力能量棒。

　　按照校規，不允許攜帶食物進入教學樓，怪不得陸琛要這麽小心翼翼的。

　　一想到自己剛才誤會的事情，卓逸然的耳尖倏地一陣發熱：「你……」

　　他想問陸琛為什麽不能塞進他前面的口袋，但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這條褲子沒有前兜。

　　「別又低血糖了。」陸琛低聲說。

　　卓逸然不禁為自己方才的小人之心感到一陣內疚，他清了清嗓子，說：「謝啦，陸哥哥今天怎麽這麽貼心？」

　　「怕你考太爛，」陸琛說，「到時候輔導員怪我影響你成績。」

　　「放心吧，」就知道這人善良不過一秒，卓逸然沒好氣道，「到時候咱倆也該分手了。」

　　陸琛看了他一眼，似乎還想說什麽，但監考老師已經拿著試卷進來了，兩人於是各自回了考場。

　　考試安排得很密集，幾門課全部壓縮在一天，從早考到晚，連中途的吃飯時間都是爭分奪秒。

　　最後一場考的是英語，卓逸然驚訝地發現，自己這段時間臨時抱的佛教好像還真有那麽點用，客觀題猜得更有把握了，翻譯和作文也總算不至於像先前那麽詞窮。

　　交卷的那一剎那，卓逸然在心裡舒了口氣，覺得自己再差一點就要升天了。

　　整棟教學樓裡亂哄哄的，全是剛交完卷的學生，陸琛的考場在樓下，卓逸然下到那層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往他所在教室的方向望了一眼。

　　陸琛做題速度很快，平時從來都是做完就交卷走人，沒想到今天卓逸然隨便一看，就遠遠地在走廊盡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怎麽還沒走？」卓逸然沖他擡了擡下巴。

　　陸琛看到他，朝樓梯口走了過來。

　　「你是不是也覺得今天這考試有點難度，」卓逸然自作聰明地猜測道，「所以多檢查了幾遍？」

　　陸琛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地換了個話題：「你好像考得不錯。」

　　「畢竟有學神護體嘛，」卓逸然得意地揚了揚眉梢，「這回應該不至於跟倒數第二名差50分了。」

　　「就這點追求。」陸琛也嗤地笑了，跟他一道往樓下走。

　　卓逸然看了一眼表，八點半，還挺早，於是問他：「你晚上有事沒？」

　　「怎麽了？」陸琛問。

　　「去我們店裡坐坐唄，」卓逸然說，「報答學神這段時間以來對我的殷切教導。」

　　這會兒的覓湫正是一天中生意最火爆的時候，不過兩人運氣不錯，一來就剛好有座位，只是點的飲料就要多等一會兒了。

　　「看，」卓逸然指了指桌面上的宣傳單，上面是一杯粉紅色的櫻花莫吉托，「正式上市了。」

　　不等陸琛說話，他忽然又想起了什麽：「我記得你跟我說，你的信息素是朗姆酒？」

　　見陸琛點頭，卓逸然又好奇地問：「那你喝這個的時候，不會有種怪怪的感覺嗎？就像……喝自己一樣？」

　　「……不會，」陸琛無語，「你想像力真的很豐富。」

　　「真可惜，」卓逸然用手支著腦袋，萬分遺憾地嘆了口氣，「我這輩子都無法體會到擁有信息素是什麽感覺。」

　　「什麽感覺都沒有。」陸琛毫不猶豫地打消了他的希望。

　　卓逸然瞥了他一眼：「那是你不行。」

　　「……」陸琛簡直忍無可忍，壓低了聲音問，「你是不是很想讓我證明一下？」

　　沒想到陸琛居然也會回敬他的葷話，卓逸然頗感意外地挑了挑眉，隨即笑得愈發肆無忌憚：「行啊，等你孩子出生的時候，打個電話通知我，保證給你湊份子錢。」

　　不知道為什麽，他說完這句，陸琛就沒有再往下接了。

　　好在店員在這時候送來了他們的飲料，卓逸然剛點的兩杯牛奶三兄弟。

　　「契約情侶的投票快開始了，」他邊喝飲料，邊刷了幾下手機，「有信心沒？」

　　「這個問題應該問你自己。」陸琛回答他。

　　「我從一開始就很有信心好不好，」卓逸然說，「不然咱倆能堅持到現在麽。」

　　當初報名參加契約情侶的人雖然多，但有不少人在系統自動匹配以後，介於性別原因，或是對對方其他方面的不滿意，在一開始就決定退出了活動。

　　而堅持簽了「戀愛契約」的，實際上也並非所有人都能履行到底，大多數人要麽是三分鐘熱度消退，要麽是在相處的過程中對對方逐漸失去興趣，總之活動到現在進行了一個月，還在堅持的契約情侶早已遠遠比不上活動伊始時的規模。

　　而陸琛和卓逸然這對從一開始就被寄予厚望的ab配，一直堅守到現在，人氣自然是越來越高，雷打不動地位居第一。

　　卓逸然正沾沾自喜，公眾號就給他推送了一條消息：明天將組織遊樂園情侶活動，所有配對的契約情侶都可以報名參加。

　　他趕緊把手機拿給陸琛，果然，陸琛的第一反應就是皺眉。

　　「去吧去吧，」卓逸然說，「之前一直忙著覆習，vlog好久都沒更新了。」

　　陸琛看了他一眼，眼神裡寫滿了不情願。

　　「咱倆馬上就面臨分手了，」卓逸然說，「這種機會去一次少一次。」

　　陸琛的眉間又蹙了一下。

　　說完這句話，卓逸然就垂下了眼睛，沒注意到陸琛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等活動結束，兩人假扮的情侶也要面臨解散，胸口便沒來由地悶得慌。

　　卓逸然一個大男人，怎麽好意思在陸琛面前流露出這種類似於依依不捨的情緒，沒過幾秒鐘，他便重新擡眸，沖陸琛戲謔地笑道：「你對我都不會有哪怕一丟丟的不舍麽？」

　　見陸琛垂眸看他，卓逸然便得寸進尺地沖他眨了眨眼睛，「陸哥哥？」

　　他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但估計這副猛男故意裝純的模樣有夠惡心人的，不然陸琛怎麽會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倏地錯開了眼神。

　　「去。」陸琛終於沒好氣地點了頭。

　　第33章 你害怕了

　　看陸琛下意識抗拒的反應就知道，他顯然不是會對遊樂園這種地方感興趣的人，卓逸然又心粗，兩人誰也沒想到提前查查攻略之類的，什麽準備都沒做，第二天說走就走。

　　遊樂園生意不錯，從來不缺遊客，學生會發的票是下午場，入園的時候，熱門項目前面都排起了長隊，看來看去，簡直沒什麽可以玩的。

　　一路走著，前方出現了一個裝飾得青面獠牙的場館，排隊的人似乎不多，兩人十分默契地對視一眼，二話沒說就進去了。

　　原來是密室逃脫，大廳裡等待的人的確不太多，看起來就是不怎麽好玩的樣子。

　　兩人站在排隊區域裡，卓逸然撞了撞陸琛的肩膀：「你怕不怕？」

　　「你覺得呢？」陸琛反問他。

　　「那就好，」卓逸然嘿嘿一笑，「我這人膽子也不小，但有時候特別容易被那種一驚一乍的東西嚇到。」

　　說著，他看了陸琛一眼，輕輕舒了口氣：「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他們一組只有兩個人，只能玩相對小一些的房間，沒多久，工作人員就過來通知他們可以進場了。

　　為了保持神秘性，密室逃脫的遊客不會被提前透露主題，而且在進入房間前的一路上，會被蒙住雙眼。

　　盡管眼睛看不見，但卓逸然在路上就聞到了一陣刺鼻的消毒水味，估計主題是跟醫院有關的。這場景實在有點老套，雖然原本就沒什麽太高的期待，但他一時間還是有點失望。

　　兩人被一前一後地帶進房間，身後的門便「砰」地一聲關上了。

　　卓逸然走在前面，取掉眼前的黑布，映入眼簾的果然是一間純白的病房。

　　「能不能有點新意啊，這也太……」他忍不住朝陸琛抱怨，結果剛一出聲，病房裡的燈光突然滅了，「我靠？」

　　眼前毫無防備地驟然一黑，四下裡伸手不見五指，卓逸然心頭一凜，下意識地伸手朝一旁抓握，很快就觸碰到了熟悉的溫熱皮膚，是陸琛的小臂。

　　「怕黑？」陸琛問。

　　「不是，」卓逸然緊緊攥著他，「我夜盲。」

　　「……那還來玩這個。」陸琛的語氣裡滿是嫌棄。

　　卓逸然低聲嘟囔：「我哪知道他一上來就玩這麽大……」

　　話音還沒落，就感覺到自己正緊緊抓握著的手臂輕輕動彈了一下，像是想把他甩開似的。

　　眼前幾乎跟失明了一般，四周的感官就只剩下聲音和觸覺，卓逸然本能地加大了手上的力氣，沒想到對方變本加厲，輕輕掰了掰他的手指。

　　卓逸然楞了一下，這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這麽兇狠地抓著人家，陸琛肯定不開心了。

　　大難關頭，見死不救。陸公主，小氣鬼。

　　他在內心吐槽了一句，盡管十分不情願，但男人的尊嚴還是促使他大度地放開了陸琛的手臂。

　　「害怕了？」陸琛問。

　　卓逸然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不知怎麽的，總覺得他這話裡好像帶著笑意，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他氣哼哼地咬了咬牙，嘴硬道：「怕個鬼。」

　　下一秒，他那只無所適從的手便被人握住，對方有力地分開他本能抓握著的手指，掌心跟他緊貼在一起。

　　卓逸然的心臟突兀地跳了一下，就聽陸琛低聲說：「不怕還抓這麽緊。」

　　像是說謊被人戳穿了似的，卓逸然頓時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羞恥，故意逞強地要掙脫陸琛的手，卻是徒勞，反而被陸琛更緊地鉗制住。

　　卓逸然一時間臉頰發熱，不等他開口反駁，就聽地面上傳來了一陣突兀的摩擦聲。

　　陸琛用另一隻手打開手機的電筒，眼前亮起了一道微弱的白光。

　　卓逸然緩了幾秒鐘，才勉強看得見前方被照亮的一小塊地面，只見幾團比巴掌還大的黑影一致地朝他們這邊挪動，他定睛一看，居然是幾只巨型蜘蛛，渾身長滿黝黑的絨毛，正張牙舞爪地朝他們爬過來。

　　「臥槽。」場面有點刺激，盡管明知道都是假的，卓逸然還是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緊接著就被陸琛伸手護住了。

　　「不會過來的。」陸琛的語氣淡定依舊。

　　果然，鬼屋還不至於那麽高科技，毛絨蜘蛛們並沒有像電影裡一樣爬到他們身上吃人，而是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盡管如此，多少還是有些辣眼睛，為了今晚不做噩夢，卓逸然努力地控制住自己，避免再去仔細觀察它們。

　　陸琛將手電往上擡了一些，發現不遠處有越來越多的蜘蛛在朝他們爬過來，卓逸然看了一眼，說：「源頭？」

　　陸琛點了點頭。

　　那是一張帶隔簾的病床，簾子拉得嚴嚴實實，完全遮住了裡面的一切，這些蜘蛛就是從那張病床裡爬出來的。

　　「跟著我。」陸琛依然緊握著他的手，避開蜘蛛堆積的地方，往前跨了一步，卓逸然依言跟在他身後。

　　這些電子蜘蛛運動的軌跡應該是設計好的，不會故意沖著人來，也不會受到他們動作的影響，所以想要躲開它們不算太難，只要多加注意就好。

　　兩人終於穿越蜘蛛群，來到了病床前。陸琛回頭看了卓逸然一眼，卓逸然接收到訊號，十分自覺地靠近他了一些，做好了看見一大群堆積成山的毛絨蜘蛛的準備。

　　陸琛把簾子拉開，卻並沒有什麽毛絨蜘蛛，病床上躺著一具白骨森森的骷髏。

　　這回還算有心理準備，卓逸然沒怎麽被嚇著，順著陸琛的手電筒燈光看過去，伸手按了一下骷髏頭旁邊的呼叫按鈕。

　　病房裡的燈光重新亮了起來，一時間晃得人睜不開眼。

　　這應該才算是步入正軌，卓逸然走回去，揉著眼睛查看緊緊關閉的保險門：「四位密碼。」

　　這間病房不大，找起來按理來說不算難，可四周空空蕩蕩的，只有滿地的毛絨蜘蛛，完全不知道線索去哪裡找。

　　門口還有一間小型廁所，只是房門緊閉著，陸琛上前按了按把手，果然上了鎖。兩人於是又開始四處尋找鑰匙，然而無果。

　　卓逸然回去檢查廁所門的鎖孔，觀察了一番，總覺得不像個真鎖。他之前見過有些假門的套路，其實根本就沒有鑰匙和鎖，只需要簡單粗暴地蠻力對待。

　　見陸琛也跟了過來，卓逸然瞬間放下了不少心，他做好了應對突然出現的奇怪東西的心理準備，再次按下把手，猛地往裡推了幾下，廁所門果然應聲而開。

　　出乎意料的是，門裡沒有什麽嚇人的，只有簡單的馬桶和洗手台。

　　卓逸然松了口氣，剛準備擡腳進去，廁所裡忽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沒等他反應過來，從天花板上垂直掉下來了什麽東西——

　　一具倒吊著的屍體。

　　「臥槽！」卓逸然成功地被嚇了一跳，整個人本能地往後撤退，結果一不小心，結結實實地撞在了陸琛胸口。

　　真不怪他反應這麽大，實在是這具屍體掉下來得太突然，製作得又太逼真了——

　　穿著一身病號服，表情十分猙獰，兩只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裡蹦出來，最可怕的是臉上的皮膚潰爛了一大片，猩紅的爛肉和黃色的脂肪從皮膚上的傷口裡一層一層地翻湧而出。

　　最可怕的是舌頭，像是被人刻意從嘴裡揪出來的，就這樣不受控制地吊在外面，紫紅中泛著烏青，畫面過於刺激，著實觸目驚心。

　　陸琛也怔了一下，然後下意識地伸手護住卓逸然的腰，就在那一瞬間，似乎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什麽聲音。

　　很短暫的一聲，聲音很輕，但聽起來尖銳又古怪。

　　「聽到了麽？」陸琛說。

　　「……什麽？」卓逸然還沈浸在剛剛一瞬間的靈魂出竅中。

　　陸琛扭頭看向另一邊，那是一隻消毒櫃，卓逸然平覆了一下呼吸，沖他點了點頭。

　　消毒櫃不透明，櫃子表面上卻有不少小孔。鑰匙就放在旁邊，陸琛拿起來後，再次向卓逸然確認。

　　卓逸然這回退到了陸琛身後，希望勇猛如他，能替自己做個緩沖。

　　消毒櫃門打開，又是一具屍體。

　　這一次更近距離地觀察，發覺這具屍體比剛才那具還要逼真，皮膚完全沒有假人的矽膠感，連每一個毛孔都清晰可見。

　　這是一位女護士的屍體，像嬰兒一樣蜷縮在消毒櫃裡，身上的護士服已經被血跡染紅了大片，頭發像貞子一樣披散著，隱約露出一雙失去生機的大眼睛。

　　然後那雙眼睛眨了一下。

　　「操！」這地方嚇人永遠有新招數，每次都出其不意，卓逸然差點崩潰，下意識地向後一抓。

　　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下一秒，陸琛的手緊緊地握住了他。

　　卓逸然被嚇著了，腳下本就站得不穩，陸琛手上的力氣又大，這麽一拉，他就踉踉蹌蹌地向後跌進了陸琛懷裡。

　　陸琛幾乎是下意識地將手伸到前面，輕輕攬在他的腰間。

　　卓逸然的呼吸一滯，但不等他作出反應，就聽面前的女護士再次發出了一聲奇怪的叫喊：「嚶。」

　　跟校園裡那些女生看到他倆拉小手時的反應如出一轍。

　　看來這位「死者」也有看兩個帥哥談戀愛的崇高業餘愛好。

　　「不帶這麽玩的啊姐姐，」卓逸然簡直哭笑不得，「來的時候可沒說有真人NPC。」

　　護士再次眨了眨那雙美麗的大眼睛。

　　卓逸然再度打量了對方一番，沒發現什麽其他的，總不能對人家NPC動手動腳地搜身，他想了想，也學著護士的樣子，沖她眨了眨眼睛：「小姐姐，你這邊不提供線索的麽？」

　　一旁的陸琛投來一個嫌棄的眼神。

　　見護士無動於衷，卓逸然轉頭看向陸琛，又對他眨了眨眼睛：「小哥哥，那只能你來了。」

　　「嚶。」

　　護士小姐姐的臉部肌肉抖動，嘴角瘋狂抽搐。

　　卓逸然在心裡默默感慨，原來世界上真的存在著看到兩個男的站在一起就能興奮到尖叫的群體。

　　幾秒種後，護士小姐姐眨了眨眼睛，然後飛快地吐了一下舌頭。

　　卓逸然和陸琛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兩人重新回到衛生間門前，盯著那具倒吊著的屍體。

　　「機關在這裡？」卓逸然看著他紫黑紫黑的舌頭，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不至於這麽惡心吧？」

　　陸琛思索了幾秒鐘，忽然想起了什麽。他轉身回到剛剛的消毒櫃前，果然看到最頂層有一副沒有拆封的一次性手套。

　　卓逸然看著他拆開包裝，臉上的表情五味雜陳：「……這家店可真夠貼心的。」

　　陸琛戴上手套，走到屍體面前，交待卓逸然：「你小心點。」

　　不用他提醒，卓逸然已經無比自覺地躲在了他身後。

　　經過這幾輪的意外驚嚇，他覺得這個時候，就算這屍體突然活過來，他都不會感到驚訝。

　　陸琛伸出手，朝上拽了拽屍體的舌頭。

　　屍體的口部猛地發出了一聲奇怪的聲響，緊接著往外噴射了一大灘黃綠色的液體，粘稠而渾濁，像是一坨巨型的痰液。

　　眼看著這玩意兒噴灑在自己面前，陸琛的表情卻依舊波瀾不驚，淡定到不像個正常人。他不動聲色地低下頭，跟做學術研究似的，仔仔細細地觀察著那一灘黏糊糊的東西。

　　卓逸然一方面對猛男alpha的定力感到由衷的欽佩，另一方面暗自慶幸自己躲在他身後，這次雖然沒被嚇到，但要是靠得再近點，估計惡心得隔夜飯都能吐出來。

　　他再次仰頭打量這間屋子，心裡正感慨這地方變態，就見陸琛倏地站起身來，唇角抿著不易察覺的弧度，頗有幾分促狹的意思。

　　一看到陸琛露出這副表情，卓逸然就知道他又在嘲笑自己了，忿忿地咬牙道：「我沒害怕！」

　　「嗯。」陸琛不僅不反駁，還跟哄著他似地，應了一聲。

　　沒等卓逸然再開口，陸琛便垂眸看向地上的一灘東西，了然道：「檸檬水而已。」

　　卓逸然再次低下頭，循著他的目光，只見一片狼藉的地面上，果真擴散出一小片紅色的字跡，正是四個數字。

　　第34章 兔兔小陸

　　「怪不得排隊的人這麽少。」從鬼屋出來，卓逸然看了一眼愈發冷清的門庭，忍不住吐槽。

　　「嗯，」陸琛說，「也不知道剛是誰被嚇成那樣。」

　　「……」卓逸然撇嘴，「除了一驚一乍地嚇人就沒別的了。」

　　臨近傍晚，天色已經有些黑了，遊樂場裡華燈初上，處處是星星點點的光芒。

　　「今天週六誒，」卓逸然想起了什麽，「晚上是不是有煙花秀？」

　　陸琛很誠實地搖了搖頭，表示沒有經驗。

　　卓逸然也意識到自己問錯了人，邊掏出手機去看遊樂場公眾號，邊嘆了口氣：「你說你這樣，以後怎麽泡omega啊？」

　　「我又不是你。」陸琛瞥他一眼，語氣冷了幾分。

　　「我也不泡omega啊，」卓逸然下意識道，「我……」

　　泡alpha。

　　幾個撩閑的字眼就在嘴邊，可不知怎麽的，卓逸然忽然覺得有點燙嘴，怎麽都說不出口了。

　　他心虛地擡頭看了陸琛一眼，然後不由自主地移開了目光，耳後紅了幾分。

　　他清了清嗓子，佯裝若無其事地說：「煙花秀還有一個小時，咱們要不要再玩個簡單點的項目？」

　　「你不吃飯了？」陸琛提出的問題十分切合實際。

　　「這裡面就一家餐廳，特別難吃，等位時間還長，」卓逸然看向陸琛，「你餓麽？」

　　他都這麽說了，陸琛自然搖頭，卓逸然咧嘴笑了：「晚上回去請你吃夜宵。」

　　四處逛了逛，各大項目門口排隊的人只多不少，只有摩天輪上依稀有幾個空位。

　　實在沒什麽可玩的了，雖然摩天輪也沒多大意思，但勉強能在上面拍幾張照片，卓逸然對於這種秀恩愛的活動還是很積極的。陸琛則是既沒什麽特別的興致，也不刻意抗拒，於是百無聊賴的兩個人很快上了其中一個小亭子。

　　真上去了，感覺倒也沒有想像中那麽無聊。天色已經黑透了，隨著摩天輪的緩緩轉動，城市的夜景也逐漸在腳下鋪開。

　　遊樂場的位置距離岸邊並不遠，升高了一些後，越過高樓大廈，便能看見不遠處寬闊的水面。

　　跨江大橋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江水兩畔亮著萬千廣廈霓虹，倒映在萬頃煙波中，閃爍著粼粼的光芒。遠處是無邊的燈火，一直蔓延到天際，逐漸和夜空中的繁星融為一體。

　　卓逸然從小跟著他媽在北方顛沛流離，沒見過太多江河湖海，此刻俯瞰這座城市的夜景，發覺水鄉的夜色似乎有種別樣的溫柔。

　　就像這裡的人一樣。

　　他不由自主地收回目光，去看坐在自己對面的人，結果發覺陸琛也正看著他，視線猝不及防地交錯，倒是默契十足地同時移開了眼神。

　　剛才兩人一直沒說話，此刻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些許尷尬。

　　卓逸然想了想，沖陸琛晃了一下手機：「風景這麽好，拍張照片唄，回去可以傳‘TA說’。」

　　陸琛於是往旁邊挪了一點，示意卓逸然坐過去。

　　卓逸然也沒忸怩，徑直坐在他旁邊，舉起了鏡頭。

　　螢幕太小了，卓逸然只能又靠近他一點，再把手機拿遠些，才能既裝下兩個人，又拍到一點身後的夜景。

　　卓逸然其實不太會拍照，好在兩人顏值過硬，怎麽拍都不至於難看。前置攝像頭的夜景拍攝稍微有些模糊，少年棱角分明的五官顯得柔和了些，倒多了種朦朧的美感。

　　「你要不要這麽酷啊，」卓逸然看著螢幕裡陸琛的表情，拿胳膊肘輕輕懟了懟他，「笑一笑嘛。」

　　陸琛估計是想快點結束營業，很配合地扯了一下嘴角。

　　但是他的演技實在很差，這笑容勉勉強強的，盡管依然很帥，但看起來就跟被卓逸然綁架了似的。

　　「……你還是別笑了。」卓逸然說。

　　陸琛抿了抿下唇，估計想吐槽他，但還是忍住了，恢覆了剛才一臉冷酷的表情。

　　卓逸然想了想，伸手在陸琛頭頂比了個兔耳朵，然後飛快地按下了快門。

　　「好傻。」陸琛看了一眼螢幕裡艱難完成的自拍，評價道。

　　「還好吧？」卓逸然以為他指的是自己在他身後比的那個V，「挺可愛的啊。」

　　「我說你。」陸琛說。

　　「……」卓逸然翻了個白眼，迫不及待地低下頭擺弄手機，準備把這張自拍發出去。

　　他對於秀恩愛的活動總是很著急，甚至都忘記坐回原位了，於是兩個大男人就這麽別別扭扭地擠在狹窄的座位一邊。

　　陸琛見他這麽專注，也就沒出聲提醒他，默默地轉頭看向窗外。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琛忽然感覺到肩膀被什麽東西壓住了，心頭也跟著一動。

　　他輕輕扭過頭，果然，旁邊的人又睡著了。

　　只要坐下就能原地入睡，陸琛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人真的很像一隻豬。

　　放在以前，陸琛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一個人三番五次地把自己的肩膀當枕頭，但現在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眼看著他睡得這麽香，總之，陸琛認命地沒把他推開。

　　之前沒發現這人的睫毛這麽長，此刻閉著眼睛，窗外的燈光一照，在臉頰上投下一串蒲扇似的陰影，隨著摩天輪的緩緩移動而拉長縮短，莫名地吸引了陸琛的目光。

　　正看得出神，窗外一道燈光打在卓逸然的後頸上，將那塊皮膚照得發亮。

　　就在那一瞬間，陸琛的鼻尖忽然升騰起一陣清淡的香氣，這氣味像是帶著鉤子，驀地搔刮在他的心口，然後飛快地自血管蔓延至全身，催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沖動。

　　這感覺陌生又熟悉，陸琛的眉間微皺，本能地想要捕捉，然而鼻尖的氣味卻轉瞬即逝，仿佛剛剛那一剎那的芬芳只是他的錯覺。

　　但陸琛當然知道這不是。

　　如果這樣的事只是一次，他或許還會懷疑，但上一次在電影院裡，相似的情景，一模一樣的氣味和感覺，讓他甚至無從解釋。

　　陸琛下意識地垂下眼睛，肩頭的人依然睡得很沈，嘴角甚至噙著一個很淺的弧度，仿佛現實中的一切跟他絲毫沒有半點關系。

　　因為天生的與眾不同，陸琛並不清楚一個正常的alpha會對資訊素產生什麽樣的反應，但方才的感覺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不止一次地讓他感到異樣。

　　可卓逸然是一個beta，他當然沒有信息素。陸琛還記得兩人第一次一起打球的時候，卓逸然告訴他，那是香薰的味道。

　　所以或許，這樣的感覺並不是源於資訊素帶來的本能，而是因為眼前的這個人本身……

　　沒等他理清自己混亂的思緒，摩天輪已經到達了地面。

　　被陸琛喚醒的時候，卓逸然的雙眼一片迷蒙，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我睡著了？」

　　他迷迷糊糊地站起身，結果一陣眩暈，差點沒站穩，好在被陸琛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

　　從摩天輪上走下來，門口的管理員沖他們嘟囔道：「發-情期臨近了不可以坐摩天輪的，下次要注意呀。」

　　卓逸然腦子還有點發懵，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走出去幾步後，才反應過來了什麽：「……我哪裡像omega了？」

　　陸琛沒回答他，反問：「你是不是又低血糖了？」

　　「不至於吧……」卓逸然下意識地否認，結果話音還沒落，肚子就很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先去吃飯。」陸琛見狀，二話不說，就要帶他去餐廳。

　　卓逸然看了一眼表，搖頭道：「不行不行，那就來不及看煙花了。」

　　「我剛就是困了而已，沒事的，」他怕陸琛不答應，又說，「再說路邊有賣零食的，隨便買一個填填肚子就行。」

　　結果四處看了看，附近只有一個賣棉花糖的小屋，排隊等候的幾乎都是被家長牽著的小朋友，還有零星幾對中學生模樣的小情侶。

　　卓逸然本能地想抗拒，但要是不買這個，就得跟陸琛去餐廳，最終只得不情不願地排在了一群小朋友中間，像兩個大齡巨嬰。

　　排到他倆的時候，卓逸然想選個形狀不那麽幼稚的，結果還沒等他把式樣看全，陸琛就徑自要了一隻小白兔。

　　「幹嘛拿這個啊？」棉花糖做好以後，卓逸然把這只白花花的兔頭拿在手裡，嫌棄道，「太傻了。」

　　「只有這個是白的，」陸琛說，「沒色素。」

　　「……你怎麽跟我媽似的。」卓逸然嘴上吐槽他，唇角卻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個弧度。

　　「面無表情，」卓逸然又看了一眼手裡的小白兔，評價道，「像你一樣。」

　　陸琛莫名其妙地側目看他，就見他十分兇殘地撕掉了一隻長長的兔耳朵。

　　「齁死我了，」卓逸然把手裡的棉花糖遞給陸琛，「分擔一點，不然我要高血糖了。」

　　「不要。」陸琛拒絕得十分幹脆。

　　卓逸然不依不饒地把棉花糖杵在了他嘴邊，陸琛推辭不過，無可奈何地低頭，咬掉了另一隻兔耳朵。

　　「兩只耳朵都沒了，」卓逸然又看了一眼，樂了，「更像你了。」

　　陸琛下意識地皺眉，著實無法理解這個大棉團跟人類究竟有什麽相似性。

　　偏偏轉頭看他的時候，又猝不及防地被他眼睛裡雀躍的光芒晃了一下。

　　「小陸，」卓逸然裝模作樣地對眼前的棉花糖說，「你以後要多笑，這樣才會開心。」

　　第35章 地久天長

　　「你到底怎麽做到的？」

　　被陸琛不知道第幾次成功勘破自己的假動作，截斷了球，卓逸然萬分頹唐地原地坐在了球場上。

　　「沒事嫂子，」鐘翰安慰他，「陸哥這是在鍛煉你，你看你自從跟著陸哥訓練以後，過人不是越來越厲害了麽，現在除了陸哥，全隊誰還能攔得住你？」

　　卓逸然抹了把汗，雖然道理是這樣沒錯，但拼過人，他在球場上還真沒遇到過什麽對手，沒想到跟陸琛一起訓練，就被頻繁地教做人，挫敗感在所難免。

　　「如果你在賽場上遇到我這樣的對手，」陸琛邊拍著球，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一個球都別想進。」

　　「你能別打擊人家了麽？」林揚從他手裡搶過球，「這反應速度已經千年一遇了。」

　　「打擊到你了？」陸琛給卓逸然拋了一包紙巾。

　　卓逸然沒好氣地伸手接過，雖然內心不服氣，然而菜是原罪，誰讓人家就是比他強呢。

　　「哪來這麽多強勁的對手，你倆在賽場上是隊友，」向嘉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陸哥能看穿你的假動作，只能說明他熟悉你的風格，你們倆有默契，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謝謝，不過我也沒有你們想像得那麽脆弱，」卓逸然一時間又忍不住想笑，「倒也不至於輪番來安慰我。」

　　他從籃球場中間站起身來，走向一旁的座位，把位置讓給其他要訓練的隊員。

　　陸琛走過來，在他旁邊坐下：「你就這一個優勢，所以必須全面發揮。」

　　卓逸然擡起眼，就見陸琛也看向自己，眼神篤定：「還能更快。」

　　沒等他開口，陸琛的手機響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往門口走去；不一會兒，雙手提著幾個精緻的包裝盒回來了，卓逸然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個熟悉的標志。

　　「今天訓練辛苦了。」陸琛走過來，把盒子放在桌上，露出裡面的杯裝飲料，竟然是十幾杯櫻花莫吉托。

　　「幹嘛買這個？」卓逸然忍俊不禁。

　　「我說隊長怎麽無緣無故請客呢，」林揚看了一眼，也笑了，「家屬幫忙沖業績唄？」

　　陸琛看了他一眼：「愛喝不喝。」

　　卓逸然玩笑著接道：「隊長可能是想給大家他展示資訊素的味道。」

　　沒想到這話一出口，大夥兒全都楞住了，瞬間向他投來異樣的目光。

　　卓逸然則是被大家的反應給嚇著了：「怎麽了？」

　　「嫂子，可能你是beta，所以有所不知，」鐘翰撓了撓頭，「信息素這種東西吧，比較**……」

　　「我知道啊，可我這不是覺得……」卓逸然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陸琛，「大家都是熟人麽？」

　　陸琛臉上的表情雖然遠沒有其他人那麽誇張，但卓逸然還是從他的眼神裡品出了一絲不同尋常。

　　「這不是熟不熟的問題，」林揚忍不住低笑，「是你跟他兩個人的問題。」

　　雖然卓逸然還是有點似懂非懂，但這句「兩個人」，莫名地讓他感到有些羞恥，他默默地把眼神從陸琛那邊收回來。

　　然而在求知欲的驅使下，他還是忍不住不依不饒地問：「難道你們互相之間都不知道別人的資訊素是什麽味道？」

　　「阻隔劑幹什麽用的？」陸琛終於忍無可忍地回應了他。

　　卓逸然就是再缺乏常識，也知道alpha的資訊素會互相排斥；但是互相之間聞不到也就罷了，難道就從來不會針對這個問題展開交流麽……

　　「不過嫂子，你不是beta麽，又聞不到資訊素，」鐘翰說，「你怎麽知道陸哥是什麽味道？」

　　「當然是……」卓逸然再次下意識地看向陸琛，聲音有些不確定地小了下去，「他告訴我的了。」

　　陸琛移開了目光，顯然已經不想理他了。

　　「他連這都告訴你了？」鐘翰又是一陣瞠目結舌。

　　「……你能別一驚一乍的麽。」卓逸然還是不能理解這有什麽好驚訝的。

　　「你們感情真好，」鐘翰又笑得傻呵呵的，「沒想到alpha和beta也能這麽好啊。」

　　他這副模樣讓卓逸然又是羞恥，又是想笑，於是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你們都有對象了？」

　　鐘翰楞了一下：「不然呢？」

　　卓逸然接著好奇地問：「是omega？我們學校的？」

　　一提起這個，鐘翰居然還難得地有些不好意思了，低頭笑了笑：「我跟我女朋友高中就在一起了，現在是異地戀。」

　　卓逸然饒有興味地點了點頭，又看向一旁的向嘉。

　　「可能你是beta，對我們不太瞭解，」向嘉把鼻樑上的運動眼鏡往上推了推，一本正經地解釋道，「alpha成年之後都會有固定伴侶，在座的除了陸哥……」

　　「我也有。」不等他把話說完，陸琛就冷不丁地低聲打斷了他。

　　「對對對，不好意思，」向嘉撓了撓頭，笑了，「嫂子打球這麽猛，每次看到你倆在一起，總覺得跟好哥們兒似的，我還不太適應。」

　　一聽這話，卓逸然瞬間感到做賊心虛，他倏地伸出一隻手臂，大喇喇地勾住了陸琛的脖子：「哪有，我倆很明顯就是……」

　　話到嘴邊，他又有些說不出口了，清了清嗓子，這才硬著頭皮道：「小情侶啊。」

　　「小情侶哪有這樣的，」向嘉看著他們，笑容愈發靦腆，「你這個動作就很像哥們兒。」

　　卓逸然怔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把手從陸琛脖子上放了下來。

　　下一秒，陸琛忽然伸出手攬住了他的腰。

　　他的手勁很大，再加上卓逸然沒有防備，被他這麽一摟，整個人就不由自主地靠進了他懷裡。

　　「腦子不好，」陸琛的聲音近在耳畔，「擔待一下。」

　　「你才腦子不好呢！」說不清是羞赧還是惱火，卓逸然張牙舞爪地從他身上爬起來坐好。

　　雖然只是一個小動作，但這還是隊長和嫂子頭一次在隊裡如此明目張膽地秀恩愛，眼看著剛才在賽場上兇悍勇猛的小前鋒，這會兒分分鐘就紅了半張臉，大夥兒都驚呆了。

　　「差不多得了啊，」一旁的林揚挑了挑眉，「籃球場不是法外之地。」

　　「犯你家法了？」卓逸然滿腔的羞憤無處發泄，沒好氣地反問他。

　　「我要是再不攔著你們，」林揚笑得滿臉曖昧，「你們一會兒就該犯法了。」

　　林揚這人向來嘴賤，這話一出口，全場都哄笑起來，卓逸然被他嗆了一下，止不住地咳嗽起來，整張臉憋得更紅了。

　　陸琛見狀，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又看向林揚：「別欺負他。」

　　「哪敢啊，」林揚故意拖長了聲音，「你的人，只有你能欺負。」

　　他倆一唱一和的，卓逸然快被氣死了，然而喉嚨眼還泛著癢，一開口就要咳嗽，根本沒法出聲反駁。

　　他不由自主地擡眼看向陸琛，但見對方的眉角輕揚，看起來似乎心情很不錯，顯然沒有半點愧疚的意思，可見剛才阻止林揚的話完全不是出於真心。

　　就知道他們籃球隊的都是沆瀣一氣，拿他這個可憐的beta尋開心，卓逸然忿忿地咬了咬後槽牙。

　　大夥兒正起著哄，籃球館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嗒嗒的腳步聲，空氣很快便安靜下來。

　　只見明鈺手上拿著一疊文件，腳下生風地朝他們走來：「第一輪抽簽結果出來了。」

　　眾人都是一凜，再也沒了玩鬧的興致：「怎麽樣？」

　　「電信。」明鈺說。

　　大家不約而同地噤了聲，面面相覷。

　　電子資訊工程學院屬於理工科，自然是全校alpha比例最高的學院之一，基數大，綜合實力也就相對較強，在往年的比賽裡，從來沒有掉出過四強。

　　「他們那隊長譚飛，我之前看過他打球，」向嘉說，「確實是一員猛將。」

　　電信院新生籃球隊隊長譚飛的大名，全校還真沒幾個人沒聽過的。

　　「咱們陸隊難道就不猛了？」鐘翰頭一個表示不服。

　　話雖這麽說，然而因為去年新生杯延期的緣故，他們自組建以來，雖然也打過一些大小比賽，但這樣正式的全校性比賽，對他們來說還是第一次，以前更是從來沒有跟電信院這樣厲害的隊伍交過手。

　　第一輪就遇到實力如此強勁的對手，如果是水準一般的隊伍，怕是在小組賽就會被直接淘汰出局了。

　　「去年新生杯，」向嘉又問，「經管院是什麽成績來著？」

　　「止步八強。」明鈺回答得毫不猶疑。

　　「……學姐，」向嘉不死心地看了她一眼，「你看我們跟去年那屆比呢？」

　　明鈺輕輕挑了一下眉，不置可否：「每屆新生的人手完全不一樣，水準沒有必然聯系。」

　　道理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根據往年的比賽結果來看，似乎最強的永遠是那麽幾個特定的學院，菜的則一直都是那麽菜。

　　「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鐘翰嚷嚷道，「他們理工院不就是alpha多點嘛，人多又不代表年年都有優質的，今年就讓他們也體驗一下首輪出局是什麽感覺。」

　　知道他是想鼓舞士氣，其他人跟著附和了幾聲，實際上內心卻並不輕松。

　　畢竟按照經管院往年的實力來看，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對手；即便今年再如何不同，一上來就遇上個強敵，任誰心裡都免不了要發怵。

　　「一會兒就要上交報名表了，」明鈺翻了翻手裡的文件夾，環視了一下周圍的隊員，說，「確定是十一個人？」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陸琛。

　　明鈺又低聲補充了一句：「現在從候補裡填一個上來還來得及。」

　　陸琛卻搖了搖頭：「夠了。」

　　鐘翰忍不住脫口道：「陸哥，他禁賽期還沒過，你看他那副樣子，又何必……」

　　話沒說完，他嘆了口氣，別過了腦袋。

　　他們隊裡的主力陣容已經確定，並不會輕易更換，一場比賽最多十人上場，所以第十二個位置填不填上，其實無足輕重，誰都明白它只是某種象徵。

　　選擇把它空出來，意思就是他們始終願意等那個人改過自新。

　　「候補的水準我清楚，沒有能上場的，」陸琛的語氣並不強硬，卻莫名地不容置喙，「寧缺毋濫。」

　　氣壓一時間有些低，明鈺接著翻手裡的文件，換了下一個話題：「這次球衣是白色。」

　　「有沒有搞錯？」剛還鬱鬱不樂的鐘翰再一次跳起來了，「去年還是黑色呢，今年換得也太猛了吧？」

　　大夥兒看著他這身像從東南亞移民來的深咖色皮膚，再次沒心沒肺地樂了起來，方才稍有些沈悶的氣氛也隨之一掃而空。

　　「沒事，」卓逸然笑著安慰他，「白色亮眼。」

　　「又不是人人都長得跟陸哥似的。」鐘翰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還有，」明鈺接著說，「每個人都登記一下號碼。」

　　新生杯的號碼要求是0-99號，可選擇的餘地大，不容易撞號。

　　大家依次報了自己的球衣號碼，輪到卓逸然的時候，他熟練地脫口道：「6號。」

　　眾人再次集體驚訝，弄得卓逸然下意識地以為這個號碼在他們隊裡也是什麽禁忌。

　　「連號碼都要選一樣的，」林揚又笑，「你們倆還真是天生一對。」

　　卓逸然喜歡用「6」這個數字，倒也沒什麽特別的淵源，只是小時候覺得這個數字吉利，打球就一直用這個，逐漸成了習慣。

　　平時喜歡用這個號碼的人也挺多，他剛仔細留意了一下，沒有跟他撞的，才敢放心大膽地上報，沒想到跟別人沒撞，倒是跟隊長撞上了。

　　「六六大順嘛，」卓逸然看向陸琛，「你也這麽迷信啊？」

　　「我的姓。」陸琛言簡意賅地回答他。

　　「……對哦，」原來是因為諧音，卓逸然說，「那我換一個，不能搶你的姓。」

　　「算了，」陸琛說，「數字而已。」

　　打球的人對號碼都是有情懷的，更何況按照陸琛在隊裡的實力和地位，理應在所有人之前優先選擇，卓逸然怎麽也沒想到陸琛會這麽大方地就把號碼讓給自己，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剛想推脫，就聽陸琛對明鈺說：「我換9號。」

　　卓逸然好奇地問：「為什麽換這個？」

　　「倒過來。」陸琛說。

　　「行吧，」這人的理由果然還是這麽無趣，卓逸然想了想，彎著眼笑了，「也挺好，地久天長。」

　　第36章 旗開得勝

　　「聽說經管院水準不怎麽樣啊，第一輪就遇到我們院，是不是會輸得很慘？」

　　「那是往屆，今年好像稍微強一點吧，要是水準真那麽爛，一個小組賽至於把體育館填這麽滿嗎？」

　　「有幾個是正經來看球的？大多數都是來看他們隊長的吧。」

　　「唉，日常感慨我們院為什麽沒有陸琛這種級別的男神？長得又帥，學習又好，打球還這麽厲害。」

　　「譚飛也挺不錯啊，打球跟陸琛不相上下吧？」

　　「雖然作為電信院的，必須無條件支持咱們譚隊，但是客觀來說，他平時也就算小帥吧，跟陸琛一比，光看臉就被秒殺了……」

　　「譚隊他男朋友醋勁可大了，之前大家聽說對面經管院給陸琛的應援特別風光，就想著咱們譚隊的排面也不能輸，結果他男朋友第一個不樂意了，說誰敢舉譚飛的橫幅，就是想翹他墻角。」

　　「太過分了吧？譚飛可是籃球隊長誒，給他打call都不行？」

　　「將心比心一下，有個這麽優質的alpha男朋友，身為omega沒有安全感可能也是正常的吧。」

　　「嘖嘖嘖，那陸琛不比他還優質，人家的男朋友也沒這麽作。」

　　「什麽鬼？陸琛不是黃金單身漢嗎？」

　　「單身是去年的事了，現在有男朋友，是個beta。」

　　「就那個契約情侶？居然還真在一起了，還以為鬧著玩呢。」

　　「卓逸然嘛，也是他們經管院的男神，今天好像也要上場。」

　　「再男神他也是個beta，一個beta來打新生杯？瘋了吧！」

　　「就是說嘛，太自不量力了，長得帥又不能當飯吃，他們今天輸定了。」

　　隔壁電信院的幾個女生聊天聲音太大了，一個勁地往周露露的耳朵裡鉆，她被吵得心煩，別過了臉，看向對面的觀眾席。

　　距離正式開賽還有一會兒，偌大的體育館裡已經被填得滿滿當當，處處人聲鼎沸。不少人手裡都舉著為本院加油的應援牌，印著個人名字的更是不在少數。

　　「露露，」一旁的小希看了一眼她手裡橫幅上的「林揚」兩個字，小聲問她，「你男朋友有沒有跟你說他們準備得怎麽樣？聽說電信院很厲害的。」

　　「看就行了，」周露露說，「我相信他們。」

　　「不過說實話，打得怎麽樣我也看不懂，主要是來欣賞帥哥的，」小希嘆了口氣，顧影自憐道，「這年頭，像我這樣上了大學還單著的omega可不多了。」

　　聊了沒幾句，體育館裡歡快的環繞背景音樂停了下來，幾名裁判員和雙方球隊經理走上了球場，於是全場的目光在今晚第一次聚焦到了同一個人身上。

　　明鈺手裡拿著文件夾，穿著套裝裙和小高跟，妝容精緻，長而直的黑發如瀑布般鋪開在肩頭，頗為正式的打扮，卻依舊明艷動人。

　　「學姐也太美了，」小希忍不住用雙手捂住了嘴，「雖然我更喜歡男alpha一點，但如果是她的話，我也完全可以……啊啊啊啊啊啊！陸琛！」

　　在全場瘋狂的歡呼聲中，雙方十幾名隊員依次出場。經管院的隊服是清一色的純白，在全場燈光的照耀下格外惹眼，打頭的兩名隊員尤其引人注目。

　　「……誒？」小希看了一眼經管院隊伍最前方的人，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白色隊服上印著的紅色數字「9」。

　　她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確認周圍確實有不少迷弟迷妹身上穿著印有6號的球衣，這才敢肯定不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偏差。

　　「陸琛改號碼了？」

　　周露露朝場上努了努嘴：「看他後面。」

　　小希這才注意到，曾經那個熟悉的「6」換到了卓逸然的身上，一時間有些驚訝：「……什麽情況，這也可以秀恩愛嗎？」

　　「合在一起就是‘69’，」周露露一臉司空見慣地隨口說，「可能是情趣吧。」

　　「啊？」小希沒聽懂，懵懵地轉過臉來看她。

　　「沒什麽。」周露露迅速地搖了搖頭。

　　電信院是全alpha的陣容，說來也巧，他們隊服的主色調是黑色，跟經管院的純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隊長譚飛朝卓逸然伸出手，臉上的笑容驚訝又張揚：「還真有beta上場，經管院果然藏龍臥虎。」

　　卓逸然伸手跟他交握，笑得不卑不亢：「愧不敢當。」

　　譚飛的目光又轉向陸琛，意味深長道：「不愧是陸隊的人。」

　　這話似乎一語雙關，陸琛聞言，輕擡了一下眉梢，算作回應。

　　雙方握手致意結束，片刻後各就各位，等待跳球。

　　全場安靜下來，裁判員走到場地中間，隨著哨聲的吹響，籃球被高高拋起。鐘翰人高馬大，比對方跳得更高，猛地伸手一撥，成功取得發球權，球飛向不遠處的陸琛。

　　陸琛在籃球隊裡的實力毋庸置疑，其實他完全是一個全能型人才，可以勝任任何一個位置，但為了做好全場的作戰指揮，他一直擔任著控球後衛這個堪稱全隊大腦的角色。

　　球到他手裡後，他快速變向，很快就越過幾重防守，單手將球往外扔。

　　一記漂亮的長傳，穿過對方的大小前鋒，精準地抵達遠處那個正在等待著他的人——

　　卓逸然毫不費力地伸手接住，在來人搶斷之前迅速起跳，幾秒鐘內就進了開場的第一個球。

　　全場瞬間爆發出一陣歡呼，中間夾雜著兩人的名字；電信院的觀眾見狀，也順勢為本隊球員喊起了「加油」。

　　電信院的人驕矜慣了，沒想到一開場就被來了個下馬威，心裡難免都憋了火，幾個人同時沖上去搶球，卻因此在回傳的過程中位置分配不當，球很快就再次被陸琛截斷了。

　　在回身的一剎那，陸琛已經尋找到了突破空擋，越過防守將球傳給外線的林揚。

　　林揚周圍的掣肘太多，大家理所當然地認為他要將球傳出去，沒想到他卻在幾次晃肩後，突然起跳投球。

　　這一次投得太匆忙，怕是兇多吉少，就在全場人都在等待這一記投球的結果時，一旁的向嘉已經默默做好了下一步準備——

　　果然，球徑直砸向籃板，與此同時，向嘉趕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起跳奪球，行雲流水地補上了一記籃板球。

　　「操！」在全場的再一次歡呼中，譚飛不可思議地爆了一句粗口。

　　聽說經管院往年的成績一直不怎麽好，所以他們全隊都根本沒有把這個第一輪的對手放在眼裡。

　　即便多少有聽說過陸琛的名字，但見過他本人之後，大家都忍不住以貌取人地認為，這個小白臉的那點名氣不過是靠臉吹出來的。

　　直到這一刻，他們才意識到對這個人實力的嚴重低估。

　　其他人或許還不能深切體會，但同樣是控衛，只這兩球，譚飛就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的水準。

　　陸琛的控球能力太出人意料了，他的眼睛鎖在球上，餘光卻能盯住全場。所謂走一步看三步，每每在做出回防的那一刻，他其實已經計劃好了下一次進攻。

　　比如剛才，從陸琛傳球，到林揚投球，再到最後向嘉的籃板球，中途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失誤，這一切始終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開場的兩記進球仿佛奠定了全程的主基調，自此之後，幾乎就成了經管隊的主場，陸琛控球的節奏遊刃有餘，其他四名隊員與他配合完美，幾乎連連進球。

　　反觀電信隊，按理說有譚飛這麽一員猛帥，整隊的實力也絕不弱，但或許是開頭的接連失利對心態造成了一定的影響，之後控球權本就不易拿到，還有幾次投球不中，比分很快就拉開了一定的差距。

　　眼看著第一節 還剩下最後幾十秒，陸琛再次得球，又是跟上次差不多的形式和位置，只不過這次外線接球的是卓逸然。

　　作為每年都能名列前茅的隊伍，電信隊的觀察和反思能力也不在話下，吃了剛才那一出的虧，這回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防止他們再來一次籃板球。

　　果然，這一次卓逸然如法炮製，在幾次變向後，避開防守，在三分線處起跳投籃。

　　籃板下麵已經有無數人做好了準備，就在球投來的那一刻，譚飛親自蹲守在籃下，趕在所有人之前起跳——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這一球並沒有砸向籃板，而是徑直落入了籃筐。

　　譚飛露出一臉前所未有的錯愕神色。

　　林揚已經是命中率極高的得分能手，但就在剛剛，同樣的位置和形勢，他作為一個alpha都不能保證投中，沒想到眼前這個beta卻有這樣近乎狂妄的自信。

　　關鍵是他做到了。

　　察覺到對方隊員們臉上波瀾不驚的表情，譚飛意識到，這一球並不是卓逸然偶然冒中的，顯然，這一切又在陸琛的掌控之中。

　　他的目光再次瞟向卓逸然。

　　原來他們不僅低估了陸琛，更嚴重低估了這個本該天生平庸的beta。

　　球從籃筐落地的一瞬間，裁判的哨聲吹響，第一節 比賽結束了。

　　與此同時，全場爆發出一陣前所未有的歡呼聲，卓逸然很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但他什麽都來不及反應，只是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不遠處那個剛剛傳球給他的人。

　　陸琛依然站在那裡，英俊又挺拔。盡管剛剛劇烈運動過，卻依然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一臉淡定地注視著他。

　　跟他目光相對，陸琛很輕地揚了揚唇角，沖卓逸然勾起一個淡到難以察覺的弧度，仿佛這笑容只是為了讓他看見。

　　第37章 抱一下吧

　　卓逸然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

　　盡管那笑容稍縱即逝，但印象裡，這好像是陸琛第一次對他流露出這樣毫無保留的讚許。

　　其餘人已經簇擁著陸琛，朝他走過來，幾個人一一擊掌。

　　這個開場實在太漂亮了，所有人臉上都不由自主地洋溢著旗開得勝的喜悅。

　　「我去，」教練看得一楞一楞的，又轉頭看向明鈺，「他們之前就這麽厲害麽？」

　　明鈺看著場上，笑而不語。

　　按照校園籃球賽的特殊規定，第一節 的首發陣容不能在第二節繼續上場，卓逸然跟著陸琛回到球場的邊緣觀戰。

　　換了替補陣容上場之後，電信院與他們相對比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他們院裡alpha多，籃球隊員的實力也就水漲船高，首發和替補的陣容實際上不分伯仲。

　　經管院就不同了，實力強的隊員本來就少，首發已經是所能拿出的最強陣容，比起他們，替補自然就稍微遜色幾分。

　　但大家平時都是在一起訓練，也不至於差得太多，從上一節的表現來看，全隊還是很有信心的。

　　果然，第二節 一開場，經管院就延續了第一節的士氣，再次拔得頭籌，引發全場的一陣喝彩。

　　然而好景不長，進了第一個球後，控球權很快被對方奪回手裡，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對面就連進了兩球。

　　他們隊的替補控衛也常跟陸琛一起練球，這會兒在場上用的是跟陸琛差不多的策略，但電信院在上一節顯然已經經過了一些戰術商討，再加上客觀存在的水準差距，這一節很快就攻守易勢，被對方連連破局。

　　電信院的比分逐漸追了上來，經管院卻還在原地打轉。一番纏鬥後，好不容易再次獲得了一次投籃機會，小前鋒飛快起跳射籃，沒想到球在籃筐邊緣轉了一圈，最終遺憾地彈開，然後被對方毫不留情地搶走了籃板。

　　這一次的機會明明比上一節好太多，這樣的失誤屬實不該。

　　「唉！」林揚不由自主地長嘆一聲。

　　「咱們平時跟嫂子打球都習慣了，」鐘翰也滿臉遺憾，「真不是每個小前鋒都有嫂子這樣的命中率。」

　　說著，他嘆了口氣，感慨道：「隊長，你眼光真好。」

　　卓逸然轉頭看向陸琛，就見陸琛正好也在看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場上的電信院就再進了一球，與此同時，裁判員吹響了中場休息的哨音。

　　第一節 經管院拉開的比分差距，在這一節已經被電信院堪堪追平了。電信院的觀眾再次揚眉吐氣，全場都響起了他們的吶喊與歡呼。

　　五名隊員垂頭喪氣地下場，教練也忍不住一陣吹鬍子瞪眼。替補控衛徑直走向陸琛，滿臉都是歉意：「隊長，我……」

　　陸琛沒說什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雙方啦啦隊依次上場表演，但他們誰也無心觀看，幾個人和教練圍在一起，商討下一節的戰略戰術。

　　十分鐘的中場休息很快就即將結束，首發的五個人再次摩拳擦掌，準備開始第三節 比賽。

　　「隊長，」上場前，卓逸然撞了一下陸琛的肩膀，低聲說，「都下半場了，還藏鋒麽？」

　　聞言，陸琛轉頭看他，眼尾漾起一絲饒有興味的神色：「看你。」

　　「天吶，這形勢變得也太快了吧，還有機會扳回來麽？」小希神色擔憂地看向場上，忽然尖叫了一聲，「陸琛回來了！」

　　跟觀眾席裡的絕大多數omega一樣，她並不怎麽瞭解籃球，也不懂什麽打法，只是楞楞地看著比賽開始，陸琛從對方手裡截過球，快速傳給籃板附近的鐘翰。

　　遠遠看到陸琛的動作，鐘翰先起跳，後接球，迅速地一記扣籃，兩人的配合動作都是在幾秒內完成的，幾乎眨眼間就進了一球。

　　在全場的一片驚呼聲中，小希也忍不住張大了嘴巴：「這也太快了吧！」

　　「空中接力，」周露露說，「他們換戰術了。」

　　因為男朋友也是球隊主力的緣故，周露露對籃球算是略知一二，小希一臉艷羨地轉頭看她，問：「什麽戰術？」

　　「上半場是迂回進攻，下半場應該……」周露露看著場上幾個風馳電掣的身影，猜測道，「要換快攻了。」

　　「天吶，陸琛！」隨著小希的又一聲尖叫，陸琛再次成功截斷了對方的一次進攻，迅速回傳，瞬間回到進攻姿態。

　　僅僅幾秒鐘後，球再次回到了他手中，他起跳輕松一投，就是一記漂亮的三分。

　　身為控球後衛，在其他隊友有更好的得分條件的情況下，陸琛不會輕易拿分，但一旦他出手，根本就不會給對手任何發揮的餘地。

　　如果說上一輪陸琛的風格是「穩」，那麽這一輪他顯然已經迅速轉換到了「狠」，只要籃球在他手上，他便如入無人之境，一路所向披靡。

　　全隊的風格都同他保持著高度一致，原以為第一節 已經是經管院的巔峰，萬萬沒想到，從下半場開始，整場球賽的精彩部分才真正拉開序幕。

　　盡管再次暫落下風，但電信隊也不甘示弱。他們已經換上了最強的陣容，譚飛再次上場帶隊，在對方的猛烈進攻下，被迫一起加快了節奏。

　　球場上的比拼瞬息萬變，觀眾席的吶喊聲不絕於耳，全場數千人的目光都緊緊地追隨著場地中央的少年們。

　　賽場上的時間仿佛流逝得比平日裡都要快，小希甚至沒有意識到第三節 是在什麽時候結束，第四節又是在什麽時候開始的，再想起來去看計分板時，雙方的比分已經再度拉開了幾分的差距。

　　這個差距並不算大，最後幾分鐘內，如果電信隊能絕地反擊，不是沒有扳回一局的可能；如果經管院能再上一層樓，那麽這一整場就算是贏定了。

　　然而在一次絕佳的機會中，電信隊遺憾地投籃未中，也沒能成功搶斷籃板，球被鐘翰撥開，向嘉得球後拋給林揚，又一路傳回籃板附近的陸琛手中。

　　陸琛被電信隊的兩名隊員左右夾擊，鎖死了各個方向的傳球路徑，他萬不得已，迅速起跳，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扣籃時，他卻出其不意地一回身，將球傳回了三分線。

　　正在外線等球的譚飛倏地睜大了眼睛。

　　陸琛的打法一貫是極穩妥的，他從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然而這次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居然用了一出沒有提前準備好的假投真傳。

　　這不可不謂是一記險球，他轉換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以至於所有人都根本沒有做好準備。

　　動作總是有延遲性的，盡管譚飛的大腦意識到該去截球，但身體終歸是慢了半步。

　　就在敵我雙方都沒有來得及作出反應時，球已經迅速地一路穿過對方的大小前鋒，然後被人穩穩地一把接住。

　　陸琛回眸，和全場一起用目光描摹那個接球的人。

　　卓逸然早已經等在那裡，仿佛與生俱來的默契。

　　他的小腿蹬地起跳，手臂毫不猶豫地投向籃筐，不同於alpha的健碩有力，他的身板稍顯纖薄，但絲毫不孱弱，肌肉拉伸出優美而流暢的線條。

　　小前鋒向來是全場聚光燈的焦點，他無疑當得起這份高光。

　　他分明只是個普通的beta，卻又一點都不普通。

　　此時此刻的他，是全場最明亮耀眼的少年。

　　球毫無懸念地落入籃筐，與此同時，一聲悠長的哨音響起，一秒鐘後，全場爆發出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

　　「我的天吶！他居然是個beta！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這麽帥的beta！」小希激動地轉身抓住身旁周露露的手，「我終於明白為什麽會有那麽多omega愛他愛得死去活來了！」

　　周露露已經沈浸在勝利的喜悅中，邊揮動著手裡的橫幅，邊笑著提醒她：「人家已經有男朋友了。」

　　「沒關系，我可以做他們的cp粉……我的天，你快看！」小希忽然搖了搖周露露的胳膊，興奮地看向一片混亂的場地中央，「他是不是要……」

　　陸琛依然站在籃板下，運動過後的胸口微微起伏。不等他反應，不遠處的那個身影就朝他飛撲過來，下一秒，他的脖子被一雙手臂迎面勾住，溫熱的胸膛嚴絲合縫地將他貼緊。

　　第38章 親一個吧

　　太突然了，陸琛整個人都被撞得輕輕往後退了一步。

　　遠處的觀眾席似乎響起一陣尖叫，但他已經聽不真切。

　　「感謝隊長信任。」耳畔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歡欣與雀躍。

　　很少有人這樣肆無忌憚地從正面跟他緊緊相擁，陸琛對這個動作有些陌生，但神奇的是，他似乎並不討厭。

　　他正打算伸手去攬對方的腰，就在這時，另一個黑黑壯壯的身影也沖上來，一左一右地攬住了他們倆：「嫂子！你太他媽帥了！」

　　緊接著，林揚和向嘉也過來了，其餘的替補隊員將他們團團圍住。

　　「居然贏了？」教練站在一旁，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電信院？」

　　明鈺依然是微笑著，看向前方的電子大屏，上面正閃爍著他們所有人的名字。

　　另一頭的電信院幾乎全都懵了，作為一個有能力沖擊冠軍的院系，卻在第一輪小組賽就遭遇了這樣的滑鐵盧，從隊員到觀眾都感到難以置信，和對面經管院彩帶翻飛、歡欣鼓舞的場面截然相反，電信院的觀眾席簡直鴉雀無聲。

　　「我靠，」電信院的小前鋒低聲抱怨了一句，「沒看出來陸琛這小子這麽牛逼呢。」

　　「陸琛有什麽了不起的，」同為alpha的好勝心令譚飛本能地感到不服氣，「不過是戰術裡的陰謀多一點而已。」

　　說著，他擡眼看向那塊電子屏，在電信隊不少個位數的得分對面，那個名字後面堪稱幾倍吊打的數字，簡直太紮眼。

　　「看看全場得分最多的是誰，」他冷哼了一聲，轉頭看向其他幾個隊員，「一群alpha，連一個beta都不如。」

　　眾人看了看電子屏，自知理虧，都低著頭不說話了。

　　譚飛的視線下移，只見賽場對面，卓逸然正跟陸琛眉飛色舞地說著什麽，兩人的距離靠得很近，是不用刻意表現都掩飾不了的親昵。

　　「聽說陸琛不喜歡omega？」譚飛又問。

　　「嗯，」一聊到八卦，小前鋒又擡起了頭，臉上的笑容帶著不加掩飾的嘲諷，「都這個年紀了，還沒標記過人呢。」

　　「這眼光，」譚飛看著對面的兩個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確實有點意思。」

　　「嗯？」小前鋒沒明白，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譚飛卻搖了搖頭，轉過身來，沖隊員們嚷嚷道：「行了行了，也沒必要喪氣成這樣，這次運氣不好，不是還有覆活賽麽？」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對面，饒有興味地說：「有緣分的話，之後還會再見面的。」

　　那邊的經管隊也已經各自回到了賽場邊沿，等待著一會兒的全場大合影。

　　卓逸然口渴得要命，喝完了一整瓶水還覺得不夠，一轉眼，看見顧堯提著兩杯覓湫的飲料，正向這邊走來。

　　遠遠地見到他，顧堯也激動得不得了：「天吶，你那分數也太厲害了！」

　　「謝了哥們兒，」卓逸然笑著伸手去撈他手裡的飲料，「真貼心。」

　　結果剛拿了一杯，就被顧堯阻止了：「哎哎哎，我給學姐買的。」

　　「我靠？」卓逸然驚訝道，「重色輕友。」

　　「運動完喝白水最好，」顧堯要從他手裡把那杯拿回來，「不是我不想給你買，這裡面全是冰，你喝完會感冒的。」

　　「小氣鬼，」卓逸然才顧不得那麽多，拎起這一杯就跑，「另一杯給學姐吧。」

　　這是一杯草莓益菌多，握在手裡果真是冰冰涼涼的，卓逸然回去以後，看見陸琛，自然而然地笑著朝他走過去，順勢把手裡的杯子往他臉上貼了一下。

　　感覺到臉頰一涼，陸琛的動作頓了頓，就見卓逸然把手裡戳好了吸管的杯子遞到他嘴邊：「不用謝。」

　　要是放在平常，陸琛或許還得推辭兩句，順便阻止他喝冰水；可這會兒剛運動完，實在又累又熱，看見冰飲料誰還能把持得住，陸琛伸手要接，見他沒給的意思，也就沒再客氣，低頭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

　　卓逸然對自家的產業很瞭解，這杯益菌多是小杯裝，裡面大半杯都是冰，實際上飲料沒多少，陸琛這兩口就已經喝完一半了。

　　他趕緊提醒對方：「慢點喝，給我留點。」

　　陸琛聞言，擡起頭：「就買了一杯？」

　　「從我室友那搶來的。」卓逸然毫不猶豫地把吸管戳進了自己嘴裡，吸了一大口後，露出一臉滿足的表情。

　　陸琛不由自主地盯著他的嘴巴，眼裡滑過一絲異樣，正想開口說些什麽，卓逸然忽然拿胳膊肘碰了碰他：「看，美女。」

　　他下意識地循著卓逸然的目光看向場內，只見是啦啦隊員們隨著體育館內的音樂再度出場了。

　　與球員們的球衣顏色相應和，經管院的漂亮女孩們身穿潔白的運動連衣裙，手裡拿著紅色的裝飾球，隨著音樂跳起靈動整齊的健美操。

　　剛才中場休息的時候一直在緊張備戰，卓逸然這才來得及掃一眼啦啦隊的表演，結果還沒看清什麽呢，就聽陸琛說：「好看麽？」

　　卓逸然其實也就是剛贏了比賽，心情好，所以說話輕浮些，並不是真的垂涎美女，聽他這麽說，就脫口道：「沒你好看。」

　　陸琛微微一怔，就見他正看向自己笑，嘴裡叼著吸管，活像個調戲姑娘的小痞子。

　　陸琛下意識地移開了眼神，視線停留在觀眾席，就聽見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卓逸然也聽到了，好奇地跟著他轉頭，總算聽清了觀眾席一直在喊的口號：

　　「陸琛陸琛！賽場之神！陸琛陸琛！一往情深！」

　　卓逸然頓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見他們一起注視這邊，觀眾席瞬間熱鬧起來了，不一會兒就支棱起了一個碩大的橫幅：

　　「經管球場初相遇，一見陸琛誤終身。」

　　卓逸然笑得肚子疼，陸琛終於沒忍住，默默地把頭轉了過去，給粉絲團留下一個冷漠的絕美側顏。

　　然而觀眾席依舊熱血沸騰，很快傳來了一個聲嘶力竭的男聲：「卓逸然我愛你！別跟alpha了！跟我吧！」

　　這一聲著實具有穿透力，附近全聽見了，都哈哈大笑起來，連一旁別著臉的陸琛都忍不住輕輕挑了挑眉。

　　卓逸然先是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然而笑聲愈演愈烈，他想了想，伸手勾了一下陸琛的脖子，沖觀眾席擺了擺手。

　　觀眾席瞬間更瘋狂了，響起了不少cp粉的狼嚎聲。

　　陸琛還沒從他剛才那個過於突然的舉動中回過神來，就聽台下又有人喊：「親一個！」

　　卓逸然聞言，轉頭看向陸琛，眼神裡有半分猶疑，半分希冀。

　　他跟陸琛畢竟不是真的，卓逸然心裡其實清楚，對於他們兩個人而言，剛剛的那些尚且都可以歸為興起時的玩笑，但接下來的這個行為，就多少有些逾矩了。

　　然而卓逸然這個人，向來一激動就管不住自己的嘴，無論是說話，還是別的什麽奇怪行為。

　　沒等到陸琛給他回應，他就不由自主地輕輕一探頭，在陸琛白皙光潔的臉頰上印下一個草莓味的吻。

　　第39章 是一對啊

　　卓逸然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手機螢幕裡的高清照片。

　　照片上是兩個身穿白色籃球服的男孩，很親昵地攬在一起。右邊那個只有側臉，因為他正肆無忌憚地仰起頭，親吻身旁人的臉頰。

　　左邊的男孩面容冷峻，神色間卻有一瞬的猝不及防，被悉數捕捉進了鏡頭裡。

　　「你已經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半小時了，」顧堯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說，「這麽喜歡的話，我印出來給你貼宿舍墻上？」

　　「……不是，就是現在回想起來，有點想不通，」卓逸然一臉困惑地仰臉望天，「我當時怎麽會激動成那樣，居然就……」

　　居然就當著幾千人的面，親了陸琛一口？

　　就算他倆是契約情侶，大庭廣眾之下，這樣的畫面好像多少還是有點……有傷風化。

　　更何況卓逸然自己心裡很清楚，他倆又不是真的。

　　他再次低頭看了一眼螢幕，忿忿道：「都怪他們瞎起哄。」

　　「嗯，都怪他們，」顧堯把他的話重覆了一遍，小聲說，「現場幾千人按著你的頭，逼著你親的他。」

　　卓逸然辯白道；「我那不是高興麽。」

　　「那如果是我呢？」顧堯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咱倆認識的時間可比你跟陸琛還長，你高興的時候會親我嗎？」

　　「當然不會了。」卓逸然脫口道。

　　兩個男beta，太奇怪了吧，他一個鋼鐵直b，就是跟顧堯關系再好，也幹不出來這事。

　　那跟男alpha怎麽就……

　　不等顧堯提出這個問題，卓逸然又趕緊補充了一句：「你又不是我隊友。」

　　「那你怎麽沒親鐘翰？」顧堯不依不饒地問。

　　他這話一出口，卓逸然就不由自主地腦補了一下那個場景……

　　不了不了，畫面太美，他壓根不敢往下想。

　　顧堯看著他一臉怪異的表情，早有預料般地問：「所以你只能親陸琛唄？」

　　「廢話，我倆是一對啊。」卓逸然下意識地說。

　　說完才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完了，他是不是有點入戲了？

　　手指不小心碰到手機螢幕，照片被關掉了，順手往下翻了幾下，又看到了一模一樣的動態。

　　卓逸然的朋友圈已經被這張照片刷屏了，想來陸琛的也是也一樣。

　　他退回微信聊天介面，發現他和陸琛的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昨天上午。

　　兩人平時幾乎每天都會發消息，但是從昨天晚上打完比賽到現在，陸琛都沒聯系過他。

　　「他會不會生氣了？」卓逸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一個更嚴肅的問題。

　　畢竟昨晚他那麽高調，陸琛卻自始至終都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顧堯問：「你親他的時候，他什麽反應？」

　　卓逸然思索了一下，然後茫然地搖了搖頭。

　　昨天他親陸琛的那一瞬間，耳邊全都是尖叫聲，簡直震耳欲聾，弄得卓逸然整個人都有點暈暈乎乎的，根本沒來得及去注意陸琛的反應。

　　後來隊友全都圍上來了，接下來就是全場大合影，他就再也沒有跟陸琛單獨接觸過。

　　「完了，」卓逸然越想越後怕，「他肯定生氣了。」

　　他立馬點開那個熟悉的頭像，習慣性地想道歉，可手指落在鍵盤上，又頓住了。

　　他說什麽呢？

　　對不起，我當時就是一時興起？

　　……太不正經了，簡直就是越描越黑。

　　卓逸然一臉鬱悶地倒在了床上。

　　「他要是真生氣，昨晚就該發作了，」顧堯無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你覺得你還能完好無損地活到現在？」

　　「你不瞭解他這個人，」卓逸然悵然地搖了搖頭，「他就是個公主脾氣，生氣的反應就是不理人，要使勁哄他才能好。」

　　「公主？」顧堯匪夷所思地重覆了一遍，怎麽都沒法把這個形容詞跟那位男神alpha聯系在一起。

　　末了，他訥訥地小聲道：「也就對你才這樣吧。」

　　陸琛確實是那種從來不會掩飾自己情緒的人，不是因為不擅長，而是根本不屑於，他的不悅從來都是寫在臉上的。

　　根據卓逸然接下來幾天對他的觀察，對方並沒有像以前生氣時那樣對自己冷言冷語，但卓逸然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

　　明明他們該上課上課，該打球打球，一切都跟以往沒什麽差別，甚至誰也沒有再提起這件事，以至於卓逸然忍不住懷疑，對於陸琛而言，會不會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尋常小事。

　　但又有那麽些時候，他總是會莫名地感覺到一絲微妙的不對勁，具體是哪裡不對，他也說不上來，總之兩人間的磁場跟以前不太一樣了，有點別別扭扭的。

　　最要命的是，因為陸琛不給回應，所以卓逸然不敢確定，這種微妙到底是不是自己心裡有鬼導致的，說不定對方根本就什麽也沒察覺到。

　　不過他也沒有太多心思琢磨這個問題，因為接下來的比賽又緊鑼密鼓地開始了。

　　小組賽的第一輪匹配到了強敵，沒想到他們居然贏了，似乎自此之後，好運氣也接踵而至，接下來的兩輪小組賽，匹配到的對手都是文科類的院系。

　　文理學部的隊伍本來alpha就不多，其中能拎出來打籃球賽的也就一個經管院，其他隊伍難免比他們還吃力，連能上場的alpha都湊不齊，隊裡甚至不止一個beta。

　　然而不是哪個beta都有卓逸然這樣的實力，再加上有陸琛這樣千年一遇的控場領隊，經管院自然毫無懸念地一路穩贏。

　　有了第一場意外勝利的鋪墊，之後這幾次，隊員們的心態都比較平穩，不過觀眾倒是熱情不減。

　　自從那天初次亮相，發現陸琛更換了球衣號碼後，隔天就多出來了一大批穿著9號球衣的迷妹，當然也有不少依舊穿著6號的，不知道是不是就此轉粉陸琛的男朋友了。

　　最神奇的是居然還冒出來了一批兩人的cp粉，特立獨行地穿著69號球衣，也不管這個數字是否會令人產生一些奇妙的聯想。總之從觀眾席一眼望去，經管院的粉絲團格外好認，簡直就是白色球服的海洋。

　　第三場比賽的結尾，最後一球恰好又是卓逸然進的。

　　周圍依然是排山倒海的歡呼聲，有所不同的是，這一次呼喊他名字的聲音比往常還要明顯。

　　沒等他反應過來，所有的隊員都沖過來，將他簇擁在中間。

　　「嫂子！」鐘翰激動地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你這把進球破紀錄了！」

　　聞言，卓逸然這才明白了什麽，如夢初醒般地去看大螢幕，果然，他的名字旁邊標著全場最高的得分，那是一個對他來說前所未有的數字。

　　「主要還是大家配合默契，給我遞的球多，」卓逸然謙遜地笑了笑，「還有隊長……」

　　說著，他擡起眼，看向不遠處的陸琛。對方正站在後台口喝一瓶礦泉水，半個身子隱匿在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身穿白色球服的身影顯得筆直而修長，微微翕動的喉結線條勾勒出一種鋒利的性感。

　　卓逸然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便見陸琛像是接收到了什麽感應似的，邊擰著瓶蓋，邊向這邊投來一個不經意的眼神。

　　卓逸然清了清嗓子，莞爾一笑：「隊長教導有方。」

　　說著，幾個人已經一道走過去，還沒來得及開口，明鈺從裡間的裁判休息室走了出來。

　　「恭喜，」她給大家一一遞上水和紙巾，「經管院五年以來第一次進八強。」

　　「這就進八強了？」卓逸然沒仔細研究過賽制，沒想到八強進得這麽容易，一時間有些震驚。

　　在這種普天同慶的時刻，他的驚訝在一眾人裡顯得格外突出，惹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嫂子，你最近怎麽回事，」鐘翰拍了拍他的肩膀，「成天憨憨的。」

　　有生之年居然會被一個憨憨說憨憨，卓逸然深感無語，剛要開口反駁，就聽林揚玩笑道：「愛情事業雙豐收，太激動了唄。」

　　林揚平時總這樣，好像不拿他打趣就開不了口似的。卓逸然更無語了，伸手拍了他一把他的肩膀：「你這人怎麽老瞎起哄啊？」

　　「我瞎起哄啊？」林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陸琛，「也不知道誰一下比賽就當場親親呢。」

　　他不提這茬還好，一提起來，卓逸然先前的那些心虛和糾結全都回來了，下意識地擡眼看向陸琛。

　　「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林揚邊低聲嘀咕，邊一手一個分別攬住鐘翰和向嘉，把他倆拉進更衣室了。

　　附近一時間只剩下了他跟陸琛兩個人，為了掩飾內心的不安，卓逸然先發制人地開口：「那天晚上，我……」

　　陸琛垂眸看向他，與他四目相對，卓逸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很明顯地撲通跳了一下。

　　他的眼神讓卓逸然完全捉摸不透，生怕對方下一秒就要公主脾氣發作，卓逸然只得硬著頭皮道：「就是開個玩笑，你別生氣啊。」

　　陸琛的神色一頓，低聲重覆了一遍：「開個玩笑？」

　　一聽他這個語氣，卓逸然就知道自己捅了馬蜂窩了，趕緊補充道：「那時候就是贏了比賽開心嘛，底下又都在起哄，我這一上頭就……」

　　他的態度明明都這麽誠懇了，沒想到陸琛的臉色還是越來越沈，弄得卓逸然愈發不知所措。

　　說到底還是他自己犯賤，明知道人家是高貴冷艷的公主，自己還非要去做這個又浪又慫的登徒子，把人家輕薄完，又承受不住公主發威的後果。

　　「我真不是想占你便宜，」卓逸然咬了咬牙，低聲說，「你要實在覺得不解氣……」

　　他有些心虛地垂下眸子，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再占回來？」

　　陸琛的眉梢輕輕一挑，沒說話。

　　卓逸然是故意這麽說的，畢竟他知道陸琛當然不可能做出跟他一樣的無恥行徑。

　　如今既然他都主動提出瞭解決方法，對方不肯領情，那就不是他的問題了。

　　見陸琛不開口，卓逸然立馬順勢下臺階：「你看，你也覺得沒這個必要吧？男子漢大丈夫，這麽點小事，你就別跟我計較……」

　　不等他把話說完，陸琛忽然伸手扯了他一把，這一下動作很突然，卓逸然沒什麽防備，就被他拽到了後台的墻角。

　　卓逸然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陸琛一手撐在他臉側的墻壁上，倏地靠近了他。

　　第40章 另外價錢

　　卓逸然注視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英俊臉孔，呆楞楞地眨了眨眼睛。

　　他滿以為陸琛根本懶得理他，萬萬沒想到，對方似乎還真有興趣把他的提議付諸實踐。

　　觀眾席還沒有完全散場，盡管兩人身處後台的黑暗角落裡，但不遠處有不少來來往往的行人，只要向後台掃一眼，便能輕而易舉地發現他們的身影。

　　一想到這，卓逸然的心跳都快要驟停了。

　　沒等他預想中的場景變成現實，不遠處倏然響起了林揚一驚一乍的聲音：「一會兒不見，壁咚都玩上了？」

　　話音未落，陸琛便錯開了臉，迅速地跟卓逸然拉開了距離。

　　「啊，沒事沒事，」林揚怔了一下，脫口道，「你們繼續，大家夥兒都習慣了。」

　　眼看著周圍投來一大片欲說還休的曖昧眼神，卓逸然頓時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陸琛瞥了林揚一眼，重新看向卓逸然。他耳朵都紅透了，仿佛大氣都不敢出一下，這副神色令陸琛方才蹙緊的眉梢不動聲色地舒展了幾分。

　　氣氛正有些尷尬，現場的工作人員喊他們回場上合影，人形電燈泡們有了撤離的理由，一個個跑得飛快。

　　卓逸然都快無地自容了，沒想到陸琛還跟個沒事人似的，不僅絲毫沒有愧疚，還全然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罷遼，千金難買公主笑，自己惹出來的脾氣，跪著也要哄好。

　　「高興了，公主殿下？」卓逸然幽幽地嘆了口氣，「丟我的面子，哄你開心。」

　　「就是開個玩笑，」陸琛不鹹不淡道，「別介意。」

　　意識到他是在模仿自己剛才的語氣，卓逸然默默地咬了咬後槽牙，心道這人可真是睚眥必報。

　　他忍不住想反駁，又怕說多了惹陸琛生氣，忍一時風平浪靜，索性不跟他爭這個口舌之快了。

　　幾個人合完了影，準備撤的時候，明鈺說：「這周比賽辛苦了，明天一起團建。」

　　「去哪啊？」一聽到這個，大家都好奇地圍了上來，「要不要準備什麽？」

　　「春遊，」明鈺莞爾，「全都安排好了，你們人來就行。」

　　經管院的下場比賽是四分之一決賽，這段時間場館裡還要舉辦其他院系的小組賽和覆活賽，所以對他們而言，下一場至少要等到下週末了，中間時間很充裕，完全可以出去散散心，放鬆一下。

　　卓逸然回宿舍洗完澡，見顧堯也在收拾東西，明知故問道：「明天你也來啊？」

　　「廢話，」顧堯隨口答應了一聲，「我是你們經理的秘書啊。」

　　「你是她小蜜還差不多。」卓逸然挑眉一笑。

　　顧堯這才意識到什麽，立馬就不好意思了，惱羞成怒地看了他一眼：「你還沒完了。」

　　說罷，轉身走進浴室，把門關上了。

　　卓逸然不像顧堯那麽精緻，出去春遊還要準備半天，他今天打球累了，隨便收拾了一下，就翻身上了床。

　　明明瞌睡得要命，結果閉上眼睛，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睡不著了。

　　重新摸到手機，不由自主地就點開了那個熟悉的對話框。

　　因為那天晚上之後莫名的尷尬，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好幾天前，雖說這些天每天都見面，但以前這種情況下，也不至於隔這麽久都不發消息。

　　陸琛的微信頭像一直沒換過，一幅很簡約的黑白線稿漫畫，畫面裡是一個身穿球衣的男孩背影，倒是挺符合他性冷淡的風格。

　　卓逸然點開他頭像的大圖，無意間發現男孩的球衣上有一個隱隱約約的數字「6」。

　　……果然，這個號碼對陸琛還是挺重要的。

　　可是卓逸然居然今天才發現他頭像裡的玄機，要是早點知道，也不至於把隊長慣用的號碼牌都搶走了。

　　一想到陸琛這麽輕易地就把號碼讓給了自己，卓逸然愧疚之餘，心底裡又湧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奇妙。

　　他沒明白這種隱隱的開心是從何而來，正思索著，一不小心點到了名片裡的視頻通話按鈕，緊接著就撥通了，卓逸然嚇了一跳，趕緊按了掛斷。

　　下一秒，對方的消息就發過來了：「？」

　　卓逸然暗自尷尬了半晌，才回覆他：「手滑了。」

　　陸琛沒說話，隔了很久，回了一句：「早點睡。」

　　卓逸然：「明天見。」

　　陸琛沒回覆。

　　退了微信，正準備關機，電話忽然響了。

　　大晚上的，看到螢幕上那個熟悉的名字，卓逸然怔了一下，才接起來：「怎麽了？」

　　「剛忘說了，」第一次發現，在電話裡聽起來，陸琛的聲音有種格外的低沈，「郊外蚊子很多，記得做好防護。」

　　卓逸然楞了楞：「什麽防護？」

　　「……防蚊噴霧。」陸琛的語氣聽起來很無奈。

　　「我哪有這玩意兒啊，」卓逸然笑了笑，「我又不是omega，沒那麽細皮嫩肉，不會招蚊子的。」

　　「其他人都是alpha，你是beta，」陸琛說，「蚊子不咬你咬誰？」

　　「……說得也是，」卓逸然想了想，有些苦惱，「可我真沒防蚊噴霧啊。」

　　「算了，」陸琛很輕地嘆了口氣，「我就知道。」

　　掛了電話以後，卓逸然也沒太當一回事，沒多久就睡著了，結果很不幸地做了個噩夢，夢到自己在郊外被叮了一身的蚊子包。

　　今天晚上要在郊外過夜，他們約的時間是下午出發，卓逸然一覺就睡到了大中午。

　　可能是因為噩夢的緣故，起床以後，他好像還覺得渾身有點癢，而且也沒睡好，整個人頭昏腦漲的。

　　臨出門的時候，顧堯往包裡裝了一個透明的噴霧瓶，讓卓逸然頓時想起了陸琛昨晚的話：「你帶防蚊噴霧了？」

　　「沒有啊，」注意到他的視線，顧堯倏地把噴霧瓶塞進了包裡，「這個不是防蚊噴霧。」

　　「那是什麽？」卓逸然問。

　　「……反正不是防蚊子的，」顧堯含含糊糊地帶過了這個話題，「你要防蚊噴霧幹什麽？」

　　「野外蚊子多，」卓逸然說，「你肯定比我還容易招。」

　　「我又不是omega！」顧堯下意識地否認，然後又想起了什麽，「……不過要是沒有omega的話，好像就會叮beta？」

　　「算了算了，」卓逸然嘆了口氣，「等著跟我一起被蚊子吃掉吧。」

　　等到跟大家夥兒會和，卓逸然這才反應過來，這次一起出遊的不僅有他們隊裡的成員，還有個別成員的家屬，以及籃球隊的幾個後勤人員，所以也並不是沒有omega。

　　「這不是omega挺多麽，」一見到陸琛，卓逸然就說，「哪輪得到蚊子咬我。」

　　陸琛拿出一個瓶子，沖他晃了一下：「那我就還給人家了。」

　　「哎哎哎，」卓逸然沒想到陸琛會帶這個，趕緊一把拿過來，笑逐顏開地問，「誰的？」

　　「露露給你帶的。」陸琛答道。

　　聞言，卓逸然看向林揚身旁那個嬌小可愛的omega，沖她笑道：「謝啦！」

　　「隊長真貼心，」周露露看了一眼林揚，故意撅了撅嘴，「我一個omega，都沒人提醒我帶這個，還是我自己準備的。」

　　卓逸然看了一眼陸琛，嘿嘿笑了笑，又想起了什麽，回頭跟顧堯說：「那你跟我用一瓶。」

　　「沒事，」明鈺在顧堯之前開了口，「我也帶了。」

　　「哦，」卓逸然斂眉一笑，意味深長道，「學姐更貼心。」

　　說完這話，他就把頭轉了過去，結果正對上陸琛的目光。對方的眉梢輕擡，眼神十分不善，讓卓逸然後知後覺地感到有些心虛，他趕緊清了清嗓子，小聲說：「行行行，你最貼心。」

　　陸琛這才像是滿意了一般，收回了方才的表情。

　　明鈺的確是個周到又負責的經理，她操辦的事情，從頭到尾都安排得妥妥當當，其他人完全不用費一點心思。

　　去目的地的大巴也是她找來的，車上的位置都是雙人座，大家基本上都跟家屬坐一排，卓逸然自然而然地去找陸琛，等坐下了，才發覺自己這操作好像有點熟練過頭了。

　　「我昨晚上沒睡好，一會兒車上要睡覺，」也許是為了掩飾心虛，卓逸然沖陸琛嚷嚷道，「你別吵我啊。」

　　「那麽早睡還沒睡好？」陸琛問。

　　「拜你所賜，」卓逸然嘆了口氣，「一晚上都在做噩夢，夢到我被蚊子吃了。」

　　陸琛哼了一聲：「誰幫你借的噴霧？」

　　「我錯了我錯了，」一經提醒，卓逸然立馬認慫，「多謝隊長。」

　　這人果然說到做到，車開動了沒多久，他就迅速進入了夢鄉。

　　人睡著的時候脖子都沒什麽勁，陸琛轉頭看他，只見他的頭每過幾秒鐘就輕輕往下點一點，仿佛合著什麽節拍似的。

　　點了幾次後，突然來了個猛的，卓逸然脖子一痛，倏地睜開了眼睛。

　　陸琛本以為他醒來了，沒想到他頭往另一邊歪了歪，立刻再次入睡。

　　沒過多久，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小雞叨米。

　　陸琛實在看不下去了，伸手輕輕把他的頭往自己這邊撥，這人果然無比自覺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僅如此，卓逸然即使閉著眼睛，依然不忘得寸進尺，無意識地往陸琛的肩窩裡蹭了蹭，然後十分舒心地翹起了嘴角。

　　「哎，」坐在他們後面兩排的鐘翰都看呆了，伸手捅了捅旁邊的向嘉，「你看到沒？」

　　他跟向嘉的女朋友都不在本校，沒法帶家屬，兩個alpha可憐地湊在一排。

　　向嘉擡起頭，推了推眼鏡，問：「怎麽了？」

　　「你見過陸哥對人這麽好麽？」鐘翰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努力地壓低聲音，「有一次我跟陸哥一起坐車，我也是睡著了，不小心靠著他的肩，他一把就給我推醒了。」

　　「這不是很正常，」向嘉看了他一眼，「你跟嫂子能一樣麽？」

　　「我還以為陸哥對誰都那麽冷酷無情呢，」鐘翰感慨了一聲，「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你才發現。」向嘉見怪不怪地低下頭，接著玩手機。

　　車走了半個小時，卓逸然一直在呼呼大睡，枕得陸琛半個身子都有些發麻。

　　不過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他都快習慣了。

　　陸琛無意識地低下頭，目光描摹著身旁人白皙的臉頰和清俊的眉眼。

　　這人平時飛揚又跳脫，像個多動癥患者，好像只有睡著的時候才能安靜一會兒，倒透出點不同尋常的乖巧。

　　正看得出神，像是受到他目光的感應一般，卓逸然的嘴巴囁嚅了一下，喃喃道：「陸琛……」

　　陸琛怔了怔，幾乎與此同時，鼻尖再次浮起那股熟悉的恬淡香氣。

　　他不由自主地繃直了身體，結果不小心把肩頭的人吵醒了。

　　味道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

　　卓逸然困倦地眨了眨眼睛，擡起頭，問：「怎麽了？」

　　「沒什麽，」陸琛說，「你說夢話了。」

　　卓逸然顯然還在半夢半醒之間，聲音軟綿綿的：「說什麽啊……」

　　不等陸琛回答，卓逸然便無意識地歪頭，徑直鉆進了陸琛懷裡，再一次酣然入睡。

　　第41章 喝點小酒

　　他們郊遊的目的地是江畔的一處濕地公園，這裡風光和視野很好，清晨還可以看日出。公園提供方便快捷的一站式服務，從燒烤到露營，所有的器材都是準備好的，遊客只需要自己動手操作就可以。

　　到達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一行人一下車就去了燒烤亭。

　　同行的這些alpha，誰還不是家裡的寶貝，一個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真要自己幹起活來，沒幾個能立馬上手的。omega們身嬌體弱，怎麽也不可能讓他們動手。

　　眾人正手忙腳亂地翻看使用指南，陸琛隨手在其中一個燒烤爐上擺弄了幾下，不一會兒就架好了炭火。

　　「陸哥，你怎麽什麽都會啊，」鐘翰由衷地感慨，「別告訴我你還會燒烤。」

　　「……很難麽？」陸琛的神色有些不解。

　　「他連做飯都覺得簡單。」看著大家都是一臉驚呆了的表情，卓逸然見怪不怪地擺了擺手。

　　沒想到眾人更驚訝了：「他還會做飯啊？」

　　卓逸然看了一眼陸琛，又看了看他們，總覺得大家好像不是一個世界的：「你們都不知道？」

　　「他又沒給我們做過飯，」鐘翰瞪大了眼睛，「難道給你做過？」

　　「正常操作。」向嘉拉了他一把。 首發網址

　　「宿舍又不能開火，」林揚饒有興味地問，「他不會帶你回家了吧？」

　　卓逸然下意識地看向陸琛，見後者沒有反駁的意思，於是也跟著默認了。

　　「哎，做室友一年了，」看著他們這副模樣，林揚心知肚明，故意對陸琛說，「你都沒帶我去過你家。」

　　「你又不是嫂子，」向嘉又拉了他一把，「有露露給你做飯就行了。」

　　「誰告訴你們omega都會做飯了？」周露露說，「我可不會。」

　　說著，她又看了一眼林揚，故意揶揄道：「隊長倒是alpha呢。」

　　「看到沒，」林揚沖眾人攤了攤手，「跟陸琛這種人做朋友需要頂著多大的壓力。」

　　卓逸然沒忍住笑了，趁著大家都去拿食材，他在陸琛旁邊坐下，問：「哎，你一個alpha為什麽要學做飯啊？」

　　「沒學，」陸琛拿長夾輕輕撥弄著炭火，「看看不就會了。」

　　「……」卓逸然無話可說，原來普通人與學神的差距在於，學神想要掌握什麽事情，根本就不用刻意去學。

　　食材很快就遞過來了，烤串都是提前串好的，陸琛先拿了幾種容易烤的，動作嫻熟地刷了油和燒烤醬。

　　其他人也各司其職，幾個人去搬飲料和零食，另外幾個聚在一起，總算架好了另外一座爐子。

　　「天吶，這也太香了吧。」鐘翰搬了一箱啤酒過來，經過陸琛的時候，露出一臉垂涎三尺的表情。

　　「好了，」陸琛把爐子上的土豆片翻了個面，撒了幾種調料，遞給他，「嘗嘗。」

　　「不了不了，」鐘翰盯著外焦裡嫩的土豆片，咽了口唾沫，又看向一旁的卓逸然，「還是嫂子先吃吧。」

　　「少不了他的。」陸琛把竹簽塞進了鐘翰手裡，然後又拿了一串，撒過調料後，遞給卓逸然。

　　卓逸然也早被他饞得不行了，沒跟他客氣，接過以後，稍微涼了一下，就咬掉了一片土豆，然後皺了一下眉。

　　注意到他的表情，陸琛問：「怎麽了？」

　　卓逸然把手裡的簽子遞給陸琛，陸琛於是就著他的手，低頭咬了一口剩下的一片，嘗了一下後，疑惑道：「有問題麽？」

　　「問題就是，」卓逸然神色嚴肅地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咧嘴笑了，「太好吃了。」

　　「……無聊。」陸琛轉過頭，接著去烤其他東西了。

　　「哎，」卓逸然不管不顧地笑著把竹簽往他嘴邊遞，「你把這個吃完啊。」

　　陸琛於是低下頭，迅速地咬掉了剩下半片。

　　「靠，」鐘翰一臉不適地起身朝亭子外走了，「狗糧比土豆還管飽。」

　　他一走，這個架子附近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卓逸然這才感到有點別扭，清了清嗓子，低聲嘀咕：「……有那麽膈應人麽？」

　　陸琛沒說話，默默地遞給他一串烤好的蘑菇。

　　鐘翰他們在亭子外的草地上鋪了一大塊野餐布，正在往上面擺飲料和零食。卓逸然在這邊幫陸琛收烤好的串，陸琛每烤好一樣，都要他先嘗一串，等燒烤盤擺滿的時候，他也吃了不少。

　　這波食材烤得差不多了，周露露拉著林揚走了過來：「隊長，你們先去歇著吧，我跟林揚替你們一會兒。」

　　陸琛看了一眼林揚，問：「你行麽？」

　　「你居然當著我女朋友的面問我這個問題，」林揚看向卓逸然，指著陸琛，玩笑道，「他行麽？」

　　「他……」這個問題讓卓逸然倏地想起了兩人以前的某個惡俗玩笑，當時他還沒覺得有什麽，現在再想起來，忽然覺得有點說不出口了，下意識地看向陸琛。

　　「你猶豫什麽啊？」林揚本來只是隨口一說，一看兩人這副反應，瞬間樂了。

　　「當著人家小姑娘的面，」卓逸然看了看周露露，沒好氣地對林揚道，「你收斂點行不行？」

　　「我猜隊長應該挺行的。」周露露低著頭笑了笑。

　　卓逸然驚愕地睜大了眼睛，陸琛則極其無奈地把頭扭到了一邊。

　　「現在的小姑娘啊……」卓逸然邊低聲感慨，邊跟陸琛走出亭子，和眾人一起圍坐在草地上。

　　天色接近傍晚，全靠路燈提供照明，蚊蟲不會少，陸琛拿來了防蚊噴霧，遞給卓逸然。

　　卓逸然差點忘了這一茬，趕緊接過往身上噴了噴，然後又沖著陸琛的衣服上噴了幾下：「你長這麽好看，肯定更容易招蟲子。」

　　陸琛怔了一下，沒等他開口，鐘翰先坐不住了：「又來了又來了……」

　　卓逸然無奈：「我說的不是實話麽？」

　　大夥兒都曖昧地笑了起來，那邊明鈺和顧堯端著新烤好的一盤燒烤過來了。

　　「夠了夠了，」鐘翰沖亭子裡的林揚和周露露招了招手，「你們也先別烤了，過來一起坐唄。」

　　等兩人也端著盤子回來，鐘翰拖了一大箱啤酒，一個個往裡遞，等能喝的手上都有瓶子了，他提醒陸琛：「隊長，你發話呀。」

　　「場面話就算了，」陸琛開了一瓶酒，把手伸到中間，「最近大家都辛苦了。」

　　「隊長還是這麽高冷。」眾人哈哈笑著，也舉杯到中間來，叮呤咣啷地互相碰了一通，然後仰頭痛飲。

　　「你們沒發現麽，」林揚笑了笑，「隊長最近比以前溫柔多了。」

　　「說到這就要感謝嫂子了，」鐘翰說，「嫂子的到來，不僅給隊裡帶來了一個神射手，還帶來了一個如沐春風的隊長。」

　　說著，他伸手拿啤酒瓶跟卓逸然碰了一下：「我敬嫂子一個！」

　　他這話一出口，沒等卓逸然說話，大家都舉著瓶子來跟他碰杯。

　　陸琛看不下去了：「你們別欺負新人。」

　　卓逸然卻大喇喇地擺了擺手，一一跟他們相碰：「還是我更感謝你們，放在以前，真不敢相信一個beta也能上場打比賽。」

　　說完，他仰起頭，把一瓶啤酒吹完了。

　　這個牌子的啤酒出了名的後勁大，他胃裡東西不多，這一瓶猛地灌下去，難免有點上頭，神經都開始興奮了，又開了一瓶新的，轉頭去找陸琛：「最重要的還是感謝隊長，給了我重新做……不是，挑戰自我的機會。」

　　陸琛看著他，蹙了蹙眉：「你酒量行不行？」

　　「給點面子嘛隊長，」卓逸然嚷嚷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陸琛只好跟他碰了杯，眼睜睜看著他又灌下去了半瓶。

　　「說起來，」林揚說，「當初那個契約情侶，還是我幫陸哥報的名呢。」

　　「好巧，」顧堯插嘴道，「卓逸然也是我幫他報的。」

　　「那時候大家不都是為了……」卓逸然差點說漏嘴，趕緊改了口，「為了找對象麽。」

　　「所以說，」林揚說，「你們最應該感謝的是我們兩個月老。」

　　卓逸然聞言，十分自覺地拉著陸琛去跟林揚和顧堯喝酒，陸琛沒好氣地瞥了林揚一眼：「你少故意灌他。」

　　「嘖嘖嘖，不至於吧陸哥，」林揚撇了撇嘴，「瞧你把嫂子寶貝的，兩杯小酒都不讓喝。」

　　第42章 坐懷不亂

　　這邊喝完，明鈺又開了口：「當初系統匹配到你們倆的時候，你們好像都不怎麽情願。」

　　「那時候沒有想到學姐的活動意義如此深遠。」卓逸然又要跟明鈺碰杯，陸琛根本攔不住，只能陪著他一起喝。

　　大家夥兒也都喝嗨了，沒多久，提出來要玩真心話大冒險。

　　這麽老土的遊戲，偏偏在這種野餐的夜晚還挺有氣氛，大家都躍躍欲試，拿了一隻酒瓶放在中間，瓶口對著誰就輪到誰。

　　第一輪轉到的是明鈺。

　　身為林揚的女朋友，周露露也是一個對月老事業極其熱衷的人，身邊就有不少對這位冷美人alpha頗有好感的omega小夥伴，這會兒歹著機會，她趕緊發問：「學姐喜歡什麽性別？」

　　誰都知道明鈺是跨性別戀愛的支持者，身為一個條件優越的alpha，盡管追求者眾，但她就像不會受到本能支配一樣，始終沒有尋找另一半。

　　「性別不重要，」明鈺說，「重要的是那個人。」

　　「學姐有喜歡的人了？」周露露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麽。

　　明鈺莞爾一笑，輕輕挑了一下眉：「這是下一個問題。」

　　「學姐套路真多，」大家開始起哄，「怪不得讓那麽多omega要死要活。」 記住網址m.wxsy.net

　　酒瓶再度轉了起來，這一次瓶口指到的是明鈺身邊的顧堯。

　　卓逸然早就忍不住想八卦顧堯的感情問題，這會兒可算歹著機會了，立刻舉手發問：「你有沒有……」

　　本來想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轉念一想，這個問題好像沒有太大的價值，於是改了口：「為喜歡的人做過什麽印象深刻的事？」

　　顧堯的眸光閃了閃，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說：「在很小的時候，因為她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然後……改變了自己之後的人生。」

　　卓逸然楞住了。

　　顧堯和明鈺是在大學裡才認識的，顧堯嘴裡喜歡的人卻是在小時候，難道說顧堯喜歡的人不是明鈺？

　　「什麽瘋狂的決定？」明鈺狀似隨意地接著問。

　　顧堯學著明鈺剛才的模樣，沖她笑了：「這是下一個問題。」

　　「你們這尺度也太小了，」林揚嫌棄道，「真心話大冒險要這麽玩，還有什麽意思？」

　　「那你來點尺度大的唄。」卓逸然喝嗨了，不管不顧地跟著起哄。

　　天道好輪回，下一次，啤酒瓶的瓶口就正對向了他。

　　林揚可算逮著了，雖然問的是卓逸然，他卻先沖陸琛擠了擠眼睛：「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

　　陸琛瞥他一眼，仰頭喝了口啤酒，顯然對這個問題十分不屑。

　　「這個問題對我們來說沒什麽尺度，」卓逸然坦坦蕩蕩地笑道，「我們還是純潔的……」

　　「合作夥伴」差點習慣性地脫口而出，他趕緊改口道：「契約情侶。」

　　「不可能吧？」周露露質疑道，「你們那個薄荷味的……咳，全世界都知道了。」

　　一提起這個，一旁的陸琛也忍不住揚起了眉梢，側目看向卓逸然。

　　「那真的是個誤會，」卓逸然糟心道，「我當時以為那是薄荷糖，後來打開才知道……都怪我太單純。」

　　林揚接著問：「那你們沒有順便用一下試試？」

　　「……都說了我們很純潔。」卓逸然無語。

　　「你不行。」林揚對陸琛說。

　　「以後又不是沒機會。」陸琛反駁他。

　　卓逸然倏地轉頭看向陸琛，他當然知道這話是說著玩的，只是沒想到陸琛這種看似一本正經的人，喝了酒以後居然也會說這種話。

　　陸琛卻沒有看他，依然不動聲色地喝著啤酒。

　　「原來是這樣啊，」周露露頗感惋惜地說，「我還想問你beta會不會很痛呢……」

　　卓逸然再次震驚地轉頭看向周露露，半晌，才喃喃道：「你一個小姑娘，怎麽比我這大老爺們兒還……」

　　「你不行。」周露露嘆了口氣。

　　「……」夫唱婦隨，卓逸然徹底啞口無言。

　　酒瓶再次旋轉，這一次指向的是陸琛。

　　「你們都別跟我搶，」卓逸然頭一個舉手，「我有一個問題好奇很久了。」

　　「你倆有什麽問題還用在這問？」林揚匪夷所思。

　　「尺度有點大。」卓逸然試探性地看了一眼陸琛。

　　陸琛看了他一眼，幹脆道：「問。」

　　卓逸然清了清嗓子，說：「你們alpha發-情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啊？」

　　話一出口，所有人都笑出了聲。

　　「就這？尺度大？」林揚一臉掃興地搖了搖頭。

　　「不大嗎？」卓逸然下意識地看向陸琛。

　　這人連在爭分奪秒的賽場上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仿佛世上沒有什麽事情能讓他的情緒發生猛烈些的波動，卓逸然真是死也想像不出來陸琛那種時候會是什麽樣子。

　　「嫂子，你太含蓄了，」鐘翰說，「你其實是想問陸哥發-情是什麽樣子吧？」

　　倏地被戳中了心事，卓逸然趕緊從陸琛臉上移開了目光。

　　「嫂子，你真的是個憨憨，」鐘翰接著說，「你忘了陸哥他坐懷不亂啊。」

　　陸琛很輕地挑了挑眉。

　　大家夥兒再次哄笑起來。

　　……靠，他居然忘了陸琛是個性冷淡了。

　　「我沒好奇他，」為了挽回顏面，卓逸然嘴硬道，「我就是想知道alpha的普遍情況。」

　　「你上高中的時候老師沒講過？」鐘翰愕然。

　　「他生理知識從來不過關。」陸琛插了一句。

　　「beta不學這個！」卓逸然再次向陸琛澄清。

　　「好吧，」鐘翰開始認真地跟他解釋這個問題，「這個要分情況，嚴重的時候，就跟那些喪屍片一樣，幾乎沒什麽理智。」

　　話一出口，卓逸然就不由自主地腦補了一下陸琛變成喪屍的樣子。

　　……畫面好像有點血腥。

　　「不嚴重的話，」鐘翰摸了摸鼻子，「就跟小電影裡演的差不多吧。」

　　卓逸然又腦補了一下陸琛在……

　　馬賽克太多，他看不清。

　　「反正陸哥肯定不會因為資訊素……」鐘翰說了兩句，看了一眼陸琛，嘿嘿笑了，「別的我就不清楚了。」

　　「這樣啊。」卓逸然再次控制不住地看向陸琛，沒想到他還是一臉淡定。

　　「你好像還挺遺憾？」林揚問。

　　「沒有！」卓逸然堅決否認。

　　「放心，這種事還是分人，」林揚又笑了，「你坐他懷裡試試，看他亂不亂？」

　　這句話才是真的尺度夠大，卓逸然卻沒來由地想起兩人之間幾次不經意的肢體接觸，下意識道：「沒見他亂啊。」

　　「所以還是坐過唄？」林揚迅速地抓住了重點，嘖嘖道，「剛剛問你們還不承認……」

　　眾人又開始瘋狂起哄，這回鬧得卓逸然騎虎難下，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只能轉過頭，向陸琛投去求救的眼神。

　　接收到他的目光，陸琛簡單粗暴地拿起一瓶啤酒，堵住了林揚蠢蠢欲動的嘴：「下一個問題。」

　　陸琛今晚像是跟這個老土的遊戲結緣了，下一次轉瓶子，瓶口又不偏不倚地指向了他。

　　「隊長，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趕在眾人開口之前，角落裡響起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

　　說話的是一位叫葉梓的omega，籃球隊的後勤管理人員，工作認真負責，為人低調內向，平時不怎麽愛發言。

　　應該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這會兒他的臉有點紅，估計膽子也跟著變大了。

　　他一開口，其他幾個愛鬧騰的都不好意思跟他搶了，陸琛沖他點了點頭。

　　葉梓猶豫了一下，小聲說：「既然是真心話大冒險，希望隊長保證要說實話。」

　　他特意補充的這句話，讓眾人都感到些許訝然，但陸琛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好。」

　　「你們倆……」葉梓看了一眼陸琛，目光又瞟向卓逸然，「真的在一起了？」

　　他的聲音分明很輕，卻讓兩個人同時怔住了。

　　卓逸然剛才喝得有點飄了，乍一聽到這個問題，倏然清醒了幾分。

　　葉梓的眼神讓他沒來由地產生了一種直覺，這個omega好像看穿了什麽。

　　卓逸然下意識地轉頭去看陸琛，就見對方也正看著他，緘口不言。

　　「不然呢？」卓逸然伸手攬了一下陸琛的脖子，湛然一笑。

　　他忍不住在心裡為自己開脫，葉梓剛剛的要求是陸琛得說實話，又沒說他也得說實話。

　　「小葉子，你不會是一直暗戀隊長吧？」大家都喝嗨了，肆無忌憚地起哄，說話愈發口無遮攔。

　　葉梓咬了咬嘴唇，臉色更紅了。

　　他長了張娃娃臉，身材也細瘦，看起來跟個高中生似的，眾人平時都把他當弟弟看待，再說陸琛這種自帶主角光環的alpha，身邊的omega少有沒暗戀過他的，大家早都司空見慣了，這會兒不管說沒說中，也沒人對此感到尷尬。

　　「沒事，隊長這麽優秀，暗戀他是正常的，」林揚輕輕拍了拍葉梓的肩膀，「但是要早點認清現實，隊長就是棵鐵樹，omega根本沒法俘獲他的芳心，也就嫂子能讓他開一回花了。」

　　「可是人與人的吸引，終歸離不開本能的作用，」葉梓不死心地看向陸琛，「alpha和beta之間……甚至沒有資訊素這條紐帶。」

　　「這不是恰恰證明，」陸琛反問，「有些東西是超越本能的麽？」

　　他這一次的回應如此迅速又堅定，讓卓逸然不由自主地擡眸看向他。

　　「人與人的吸引是離不開本能，但也不能完全建立在本能之上，」一旁的明鈺忽然開口說，「資訊素可以是紐帶，但不應該是桎梏。」

　　昏暗的燈光下，顧堯的眸子驟然一縮。

　　「你們男神對信息素有執念，」看著葉梓逐漸黯淡的眼神，林揚有些不忍地向他解釋，「之所以能單身這麽久，就是因為不想被這玩意兒綁架。」

　　「那假設卓哥是個omega呢？」葉梓不依不饒地問，「隊長願意被綁架嗎？」

　　這個問題太荒謬了，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卓逸然忽然對陸琛的答案充滿了好奇。

　　但這一次，陸琛沒有立馬開口。

　　第43章 他生氣了

　　沒等陸琛回答，鐘翰先揮了揮手：「小朋友，你哪來這麽多問號？」

　　「嫂子是個鐵打的beta，你這假設不成立，」鐘翰都被葉梓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繞暈了，「你今晚上喝了多少？明早起來小心後悔。」

　　今晚的氣氛一直很嗨，誰也沒把這個沒頭沒尾的小插曲當回事，真心話大冒險的酒瓶再次轉動了起來，剛才沒被cue到的人，後來基本上也都難逃一劫。

　　耳旁的嬉笑聲依舊喧鬧嘈雜，可不知怎麽的，卓逸然逐漸覺得這些好像都離自己越來越遠。

　　他的腦袋暈暈乎乎的，卻又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醒，認識陸琛之後的點點滴滴，在腦海裡過電般地鋪開，然後匯聚成那張熟悉的臉龐。

　　分明只過去了短短一個多月的光景，但這個春天的一切奇遇，已然悄無聲息地在卓逸然的記憶裡留下了限定的烙印。

　　肩頭再次被重重地一砸時，陸琛甚至都沒有驚訝，他對此已經完全見怪不怪了。

　　他活動了一下手臂，肩上的人被晃了一下，微微蹙了蹙眉，然後一把抱住陸琛的胳膊，將他摟得更緊了。

　　「噫……」盡管不算太意外，但沒想到這兩人私下裡的相處模式居然比他們看到的還要膩歪，眾人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一臉吃到狗糧的覆雜神色。

　　「起來，」陸琛絲毫不在意這些人的反應，又輕輕晃了一下肩膀，「別在這睡。」

　　卓逸然這才不情不願地睜開眼，從陸琛肩上爬起來，結果剛往前邁了一步，腳下就一個踉蹌，幸好被陸琛眼疾手快地接住，才總算沒跌倒。 一秒記住ｈｔｔｐs://ｍ。wxsy.net

　　這人渾身跟沒骨頭似的，陸琛攬住他的腰，無奈地低聲問：「你是不是喝多了？」

　　「沒有！」卓逸然大喇喇地揮了揮手，堅決表示否認。

　　這啤酒雖然度數不高，但後勁不小，剛喝下去時的精神興奮還只是前奏；卓逸然今晚喝得比誰都多，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覺，被夜裡的涼風一吹，簡直想不栽都難。

　　陸琛認命地扶著他往不遠處搭好的帳篷裡走，身後傳來林揚的聲音：「小心酒後亂性！」

　　緊接著是眾人猥瑣的笑聲，陸琛一概不予理會。

　　還好這人喝醉之後的反應就是睡，沒有耍酒瘋，省去了不少麻煩，陸琛把他帶到帳篷裡，塞進睡袋，他一秒鐘就睡熟了，陸琛這才放心地走回來。

　　這會兒已經是淩晨的光景，不止卓逸然，其餘不少人都開始犯困了，見狀，陸琛說：「都早點歇著吧。」

　　「明早別忘了早起看日出。」明鈺提醒大家。

　　景區提供的帳篷都是雙人的，幾對情侶住一起，其餘的則按照同性別分配，很快就各自有了去處。

　　為數不多的幾個還算清醒的人一起簡單收拾了一下，半個小時以後，陸琛才重新回到帳篷裡。

　　一進帳篷，就看見卓逸然躺在睡袋裡，兩只眼睛瞪得圓圓的，擡眸看著他：「你終於回來了。」

　　「怎麽了？」陸琛伸手把簾子拉好，不大的帳篷瞬間就籠罩在了暖黃色的燈光下。

　　「我以為你生氣了，」卓逸然癟了一下嘴巴，看起來有點委屈，「不要我了。」

　　估計是酒精已經完全揮發上頭了，他白皙的臉頰上飄著兩抹很明顯的紅暈。雖然知道人喝醉了都容易胡言亂語，但陸琛還是因為他這副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模樣怔了一下。

　　「不能喝還喝這麽多。」陸琛移開了眼神，在他身旁坐下，伸手按滅了燈光。

　　帳篷裡瞬間漆黑一片，眼睛適應了幾秒鐘後，總算能借著窗外的月色和路燈的微弱光線，模模糊糊地看清一個輪廓。

　　按照卓逸然一秒入睡的習慣，陸琛原以為一熄燈他就會睡著了，沒想到四周一黑下來，他突然從睡袋裡坐了起來，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在黑夜裡灼灼地發著光。

　　「又怎麽了？」雖然知道他看不清什麽，但陸琛還是感到些許異樣。

　　「隊長。」卓逸然忽然很輕地喚了他一聲。

　　「最近怎麽換稱呼了？」陸琛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一個醉鬼搭話，但還是忍不住問他。

　　「對哦，你不說我都沒發現，」卓逸然想了想，說，「可能最近經常打比賽吧，大家都這麽叫，就習慣了。」

　　說完，他又小心翼翼地問：「你不喜歡？」

　　「沒有。」陸琛說。

　　「我知道了，你就是不喜歡，」卓逸然的語氣十分了然，「你這個人總是這樣，口是心非。」

　　陸琛沒說話。

　　「陸哥哥。」卓逸然又輕聲開了口。

　　這一聲叫得比方才那句「隊長」還要婉轉，甚至帶了點撒嬌的意思。

　　「這個喜歡麽？」他粲然一笑，看著陸琛的眼神裡飽含著期待。

　　「……嗯。」陸琛無意與醉鬼糾纏，答應了一聲。

　　「你看吧，」卓逸然的語氣忽然有點嘚瑟，「你明明說過你不喜歡這個。」

　　「什麽時候？」陸琛問。

　　「咱倆剛在一起的時候。」說到這句，卓逸然好像有點不好意思了，低頭笑了一下。

　　陸琛借著微弱的夜色打量他，確認他是醉得不淺，因為比平時笑得還要傻。

　　「陸哥哥，」卓逸然跟話匣子被打開了一樣，很快又開了口，「我這幾天都好緊張。」

　　「緊張什麽？」陸琛問。

　　「怕你還在生我的氣。」卓逸然的聲音低了一點。

　　「生什麽氣？」陸琛確實不明白了。

　　「就那天，我……」卓逸然猶豫了一下，忽然不說了。

　　「你怎麽了？」陸琛追問。

　　「我……」卓逸然又嘿嘿地笑了。

　　他忽然一探身，湊到了陸琛耳邊，做賊似地悄聲說：「那個你了。」

　　炙熱的呼吸噴在耳孔邊緣，伴隨著一陣很淡的酒精味，讓陸琛的呼吸一滯，明知故問道：「哪個？」

　　話音剛落，身旁的人微微一側頭，纖長的睫毛不經意地滑過陸琛的臉頰，撩起一陣無邊的癢意。

　　下一刻，陸琛清晰地感覺到兩瓣溫熱又綿軟的東西在自己的臉上輕輕貼了一下。

　　「這個你了，」卓逸然說，「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啊？」

　　陸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覺得呢？」

　　「我覺得……」卓逸然想了想，「我覺得你就是在生氣。」

　　「沒有。」陸琛說。

　　「真的嗎？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麽小心眼，」卓逸然又歪著頭笑了，試探般地問，「那我要是更過分一點，你會生氣麽？」

　　「什麽叫‘更過分一點’？」陸琛問。

　　這一次卓逸然膽子大了不少，徑直湊上前，在他的嘴唇上飛快地啄了一下。

　　「就這個？」陸琛的聲音低沈了幾分。

　　「你要是嫌不夠過分，」卓逸然興奮地眨了眨眼睛，「還有更更過分的。」

　　這回沒等到陸琛回應他，卓逸然又探身貼住了陸琛的嘴唇，卻沒有像剛才那樣迅速地挪開。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蜻蜓點水般地舔了一下陸琛挺翹的唇珠。

　　「這回生氣了麽？」卓逸然又笑了，眼睛彎得像對月牙。

　　四周一片漆黑，明明什麽都看不真切，陸琛卻偏偏從眼前這雙迷離的醉眼裡瞧見了動人的光暈。

　　「生氣了。」陸琛沈聲說。

　　像是沒料到他會這麽說，卓逸然楞了一下：「這就生氣了？」

　　陸琛沒說話，伸手扣住他的下巴，俯身吻住了他。

　　第44章 夫管嚴嗎

　　「起床了。」

　　睡袋裡的人下意識地蹙了蹙眉，然後跟沒聽見似的，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

　　「快點。」陸琛又喊了一聲。

　　卓逸然把睡袋往上一拉，直接把整個腦袋都蒙住了。

　　要是換作別人，陸琛斷然沒有這麽好的脾氣，但此時此刻，他還是伸出手，把睡袋又拉了下來，露出了那張十足不耐煩的臉。

　　不同於以往神采飛揚的模樣，這人臉上宿醉的餘暈未消，此刻閉著眼，眉間微皺，無端給人一種很好欺負的感覺。

　　卓逸然睡得正香，剛用睡袋把眼前的光擋住，又被人一把扯開了，他皺著眉，正要再次伸手，左側臉頰傳來一陣奇怪的觸感，像是被什麽東西故意戳了一下。

　　他閉著眼睛，下意識地伸手捂住左臉，可對方偏偏不肯放過他，這回右邊的臉也被戳了戳。

　　卓逸然無處可躲，終於不情願地睜開了眼睛，正對上那張熟悉的俊臉。

　　陸琛垂眸看著他，英挺的眉宇間含了些許無奈，顯然是一直在耐心地等他起床。

　　在睜眼的一瞬間，方才臉頰上的觸感便完全消失了，一切都虛無縹緲得像個夢。 首發網址

　　陸琛顯然不像是會做出這種輕佻行徑的人，卓逸然那顆混沌的大腦緩緩轉了一下，認定自己剛才的確是還在做夢。

　　困意再度襲來，他又忍不住瞇了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倦怠乏力地瞄了一眼窗外，抱怨道：「天還黑著呢。」

　　「看日出。」陸琛提醒他。

　　卓逸然再次閉上眼睛，不動彈了。

　　「再不起來，」陸琛說，「我就一個人去看了。」

　　「不行不行。」卓逸然一聽，立馬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抱在自己懷裡，眼睛卻還沒睜開。

　　因為宿醉的緣故，他說話還帶著很濃重的鼻音，聽起來哼哼唧唧的，跟撒嬌一樣。

　　陸琛意識到了什麽：「你還沒醒酒？」

　　「什麽叫醒酒，」深吸了一口氣後，卓逸然終於不情不願地從睡袋裡坐起來，「我又沒有……」

　　結果話音還沒落，就感覺到一陣劇烈的頭痛。

　　「我靠……」他伸手扶了一下後腦勺，「我昨天真喝多了？」

　　陸琛沒說話，但他的眼神已經給了卓逸然肯定的答案。

　　「我沒耍酒瘋吧？」卓逸然擔心地發問。

　　「你都不記得了？」陸琛倏地擡起了眼睛。

　　「我就記得咱們玩真心話大冒險，有人問咱倆是不是真的……」卓逸然想起了什麽，後怕地看了一眼陸琛，「靠，好險，差點就被戳穿了。」

　　陸琛皺了皺眉，問：「然後呢？」

　　「然後就……」卓逸然又回想了一下，發現大腦一片空白，只能如實說，「斷片了。」

　　說著，他又擡眼看了一下陸琛，嘿嘿笑道：「不過我肯定沒耍酒瘋，不然你早該炸毛了。」

　　「……你是豬嗎？」這回陸琛的臉色真的沈下來了。

　　「我最近是有點嗜睡……」說著，卓逸然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又看了一眼陸琛，以為他是在嫌棄自己太懶，趕緊從睡袋裡鉆了出來，「起來了起來了。」

　　看日出的觀景台在江畔不遠處，四下裡一片漆黑，兩人一路打著手電。

　　宿醉以及睡眠不足令卓逸然整個人頭暈眼花，陸琛估計也怕他摔著，時不時地默默關照著他。但不知道怎麽的，卓逸然莫名覺得他這會兒的氣壓有點低，完全沒了清晨叫自己起床時的那副耐心。

　　到了觀景台，同行的不少人都已經在那裡等著了，還體貼地給他倆留出了一個不錯的觀賞位置。

　　卓逸然坐下來以後，仍是忍不住連連打著哈欠。天色比剛才稍微亮一些了，但距離太陽出山應該還早，他百無聊賴地拿手支棱著腦袋，不一會兒，又迷迷瞪瞪地合上了眼。

　　仿佛只過去了一眨眼的工夫，身旁的陸琛碰了他一下，他再睜開眼睛時，就見四周已經亮堂起來了。

　　他無意識地眺望遠處，天色原本還是灰藍一片，但就在他投去目光後沒多久，雲層間忽然亮起幾抹微弱的紅光，遠處的江波也像是被染上了一層胭脂。

　　一個耀眼的紅點從水面上露出了頭，剎那間，蔚藍的天幕中鋪開萬縷霞光，細波如鱗的江面與雲海相接，水天一色，半江落紅。

　　周圍有人發出傻裡傻氣的驚呼，也有人一直舉著單反，記錄下這蔚為壯觀的一幕。

　　卓逸然下意識地扭頭去看陸琛，只見他整個人的輪廓都被初升的太陽鍍上了一層金色，晨曦描摹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比起往日的冷峻，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溫柔。

　　他飛快地舉起手機，在陸琛的目光移向他的那一瞬間，按下了快門鍵。

　　「你幹什麽？」陸琛的眉尾很輕地挑了起來。

　　「把你拍這麽帥，」卓逸然開玩笑道，「一會兒傳到網上，會不會有好多人拿去當屏保？」

　　說著，他便低頭去看螢幕裡的照片，沒注意到陸琛倏然蹙起的眉心。

　　「嫂子，你臉怎麽比太陽還紅啊？」剛剛天黑著沒注意，這會兒太陽出來了，鐘翰看清了卓逸然的臉，驚訝道，「是不是還沒醒酒？」

　　「昨晚上幹嘛去了？」一旁的林揚看了一眼陸琛，「不會是酒後趁人之危了吧？」

　　在一片起哄聲中，陸琛無動於衷地將視線重新投回了遠處。

　　「我還醉著呢，」見陸琛不答話，卓逸然只好沖林楊扯了扯嘴角，「你們最好別惹我啊。」

　　看完日出回去的一路上，陸琛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卓逸然幾次想刻意跟他搭話，他的態度卻始終是不鹹不淡的。

　　卓逸然早把陸琛的性子摸熟了，往覆幾次，多少也能感覺到對方的情緒。可明明從昨天到今早，陸琛的心情看起來都挺不錯的，怎麽這會兒突然又鬧起脾氣來了？

　　卓逸然認真地反思了一下，沒覺得自己有任何對不起他的行徑，琢磨了半天也沒明白究竟是為什麽。

　　上了返程的大巴，卓逸然終於還是沒忍住，低聲問：「哎，你又怎麽啦？」

　　不等陸琛回話，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揪了揪對方的衣角：「公主殿下？」

　　陸琛臉上原本還沒什麽不悅的表情，一聽到這個稱呼，他的眉心一跳，側目看向卓逸然。

　　「我錯了我錯了，開個玩笑，」卓逸然立馬認慫，「你看你，動不動就這樣跟我鬧脾氣，可不就跟個公主似的。」

　　「我沒有。」陸琛矢口否認。

　　「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好了，」卓逸然最受不了他這副心口不一的樣子，無奈地垂下了眼瞼，「你跟我直說行不行？」

　　他這副模樣看起來還挺委屈，陸琛看了他半晌，終於開口問：「昨晚的事，真斷片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卓逸然楞了一下。

　　「現在好像記起來了……」他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劃出一段很小的距離，「一點點。」

　　見陸琛依然定神看著他，卓逸然不確定道：「我後來就睡著了，好像還……」

　　說著，他看了一眼陸琛的肩膀，露出一個愧疚的笑容：「是不是又把你給枕麻了？」

　　陸琛卻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接著問：「然後呢？」

　　「然後？」卓逸然怔了怔，努力翻找昨晚支離破碎的記憶碎片，腦海中閃過陸琛將他連拖帶抱地弄回帳篷的情形，「然後你……咳，就把我帶回去了？」

　　「再然後呢？」陸琛不依不饒。

　　「再然後，」卓逸然這次記得很清楚，篤定道，「咱倆就一起睡了啊。」

　　話音未落，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嬌滴滴的輕咳。卓逸然下意識地轉頭一看，只見坐在他們後排的周露露像是被突然嗆到了一樣，白皙秀氣的小臉都漲紅了，目光卻依然躲躲閃閃地看向他們。

　　視線一交錯，兩人不免都是一陣楞怔。

　　少頃，卓逸然意識到了什麽，飛快地辯白道：「就是字面意思的睡！」

　　周露露的嗓子還卡著，默默地點點頭，沖卓逸然比了個ok的手勢。

　　卓逸然把身子轉了回去，耳尖染上了一絲輕薄的紅，有些不自在地擡眸看了陸琛一眼，自顧自地解釋道：「別的細節可能是忘了點，但這個我還是記得很清楚的，你也不用這麽懷疑我的腦子吧。」

　　沈默了幾秒鐘後，陸琛反問：「你有腦子？」

　　「你……」卓逸然忿忿地轉頭看他，想發作又不敢，最終只得委屈巴巴地低聲道，「行行行，你說沒有就沒有吧，那你犯得著跟個沒腦子的人置氣麽。」

　　他這副模樣果真讓陸琛的態度軟了幾分，但他臉上的表情依然令人捉摸不透，過了好一會兒，才沈聲說：「以後不許再喝這麽多了。」

　　「所以你生氣就是因為這個？」卓逸然有些摸不著頭腦。

　　眼見著陸琛的臉色又有些不好看了，卓逸然當即確定了自己的推斷，趕緊答應道：「好好好，我以後再也不喝了。」

　　「哎，羨慕死了，」身後倏地傳來林揚幽幽的慨嘆，「我們都是妻管嚴，就人家家裡是夫管嚴。」

　　第45章 春天的夢

　　卓逸然惱羞成怒地轉過頭：「你們都專業聽墻角啊？」

　　「明明是你自己嗓門太大了好不好，」林揚也不甘示弱道，「怪我咯？」

　　卓逸然沖他比了個殺頭的手勢，再次轉向陸琛，沒想到只一句話的功夫，他的眉尖就輕輕上揚了幾分，甚至還沾了點笑意。

　　卓逸然一時間愈發氣惱了：「你也跟他一起笑話我？」

　　「我為什麽不能？」陸琛反問他。

　　「你……」卓逸然很想像對待林揚一樣懟回去，可陸琛畢竟跟別人不同。

　　他這會兒好不容易心情好了，卓逸然可不想再惹公主生氣，想來想去，無奈地嘆了口氣，還是決定忍氣吞聲。

　　「算了算了，你想笑就笑吧，」他悻悻地嘆了口氣，趁熱打鐵地繼續剛才那個話題，「別再動不動生氣了就行。」

　　說著，他又擡眸看向陸琛，小聲補充了一句：「我以後都聽你的。」

　　陸琛再次側目，他的瞳仁漆黑，顯得深邃又冷峻，卓逸然大多時候總是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

　　半晌，陸琛的眼神倏地頓住，然後將手伸向他的頭頂。 記住網址m.wxsy.net

　　卓逸然楞了一下，不過下一秒就感覺到，陸琛是在從他的發間取下什麽東西。

　　他垂眸去看陸琛攤開的手掌，只見他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朵很小的白色雛菊。

　　卓逸然伸手摸了摸頭頂，意識到應該是剛剛看日出的時候，被風吹過來的。

　　雖然沒照鏡子，但頭上掛著一朵小白花的模樣，想想就不忍直視，關鍵是這玩意兒掛了不知道有多久了，卓逸然忍不住問：「你怎麽早點不給我摘啊？」

　　「你在怪我？」陸琛斂眸看他。

　　「這也太傻了。」卓逸然撇嘴。

　　下一秒，陸琛一擡手，把那朵小白花重新插回了卓逸然頭頂。

　　卓逸然楞了一秒，無奈地伸手把花取了下來：「我錯了，你不是公主。」

　　陸琛側目看他，顯然是在等他的後半句。

　　「你是三歲小公主。」說著，卓逸然出其不意地把手伸向陸琛的頭頂，試圖把那朵花插到對方頭上。

　　但陸琛的反應太快了，立馬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卓逸然自是不服，奮力想要掙脫開。

　　然而拼力氣，他怎麽可能是陸琛的對手，對方根本沒使全力，就能將他的手臂操控自如。

　　身為猛男的尊嚴使得卓逸然一時間更惱怒了，他張牙舞爪地反抗著陸琛的霸權，陸琛於是將他的手臂朝自己的方向拽。

　　卓逸然根本沒有防備，整個人都被帶著撞進陸琛的懷裡。

　　兩人的胸膛緊貼在一起，卓逸然的鼻尖倏地升騰起一絲酒味，令他的心跳一滯。

　　「語言交流已經滿足不了你們了嗎？」身後響起林揚的聲音。

　　剛剛這下動作確實有點大，不怪林揚揶揄他們，卓逸然這才猛地回過神來，趕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然後又忍不住擡眼偷瞄陸琛，就見陸琛也正側目看他，依然是一副淡定如常的表情，絲毫沒有半點愧疚的意思。

　　卓逸然默默地移開眼神，方才的那股酒氣已經全然無影無蹤。陸琛昨晚也喝了一些，想來應該是還沒完全消散。

　　當著隊裡這麽多人的面，卓逸然不敢再跟他打打鬧鬧了，否則自己只有被欺負的份。

　　因為宿醉加沒休息好的緣故，他乖乖坐了沒一會兒，就又開始犯困。

　　結果剛瞇了幾分鐘，就被林揚這個大嗓門的一聲驚呼給吵醒了：「期中排名出來了！卓逸然你是變態吧！」

　　卓逸然被他嚇了一跳，迷迷糊糊地起來摸手機，看見班級群裡果然公佈了期中考試的總評成績排名，瞬間清醒了幾分。

　　榜首依然是那個雷打不動的名字，而就在陸琛的下面一行，緊挨著的就是他。

　　卓逸然一時間懷疑自己還在做夢，有些迷茫地擡頭看了一眼陸琛，就聽陸琛說：「恭喜。」

　　他剛想再確認一遍，就聽林揚接著嚷嚷道：「陸琛是不是背著我給你傳授了什麽學習秘笈？」

　　「雙修什麽的？」一旁的周露露小聲接道。

　　「……」剛醒來的卓逸然無奈地瞇著眼。

　　「在S班拿到第二名，」鐘翰的眼睛都直了，「嫂子，你這是秒殺了全系除了陸哥以外的所有alpha啊！」

　　全車人都開始起哄：「請客！請客！」

　　「行行行，」卓逸然趕緊答應道，「見者有份。」

　　都知道嫂子出手向來闊綽，大家紛紛鼓起了掌。

　　卓逸然其實還有點懵，消化了一下這個事實後，他第一時間看向陸琛，展顏一笑：「多謝學神傾囊相助。」

　　「怎麽謝？」陸琛問。

　　他萬萬沒想到陸琛會這樣說，楞了一下，然後十分豪邁地拍了拍胸脯：「乍一下也想不到，要不先欠著吧，日後你有什麽需要，我一定兩肋插刀。」

　　「你倆都親如一家了，還兩肋插刀？」坐在他們後排的林揚插嘴道，「那是夫妻肺片吧。」

　　大夥兒都被他這句話逗得哄笑起來，卓逸然這才意識到，剛剛說這話的語氣，明顯更像是哥們兒義氣，似乎確實有點不符合他跟陸琛的表面關系。

　　「那就……」卓逸然思索了一下，耳畔回響起剛才周露露的那句「雙修」，一時間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抽了，脫口道，「以身相許？」

　　陸琛的眼神在他臉上停頓一瞬，然後倏地移開了目光，鋒利的喉結輕輕動了一下。

　　卓逸然一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再看到陸琛這副表情，就知道對方肯定是被惡心得想吐，讓他一時間更沒面子了，沒好氣地撇嘴道：「愛要不要。」

　　「他不要就怪了，」林揚又嘻嘻哈哈地笑起來，「他這人就是嘴硬，以後這種事情你別成天在嘴上說，直接付出行動行不行？」

　　卓逸然本來就是嘴炮一下，這會兒被他說得更加不自在了，也心虛地把頭扭向了一邊，吐槽道：「你戲怎麽這麽多？」

　　然後在心裡默默地想，有了這個期中成績，別的不說，至少契約情侶的硬指標是有保障了。

　　心大如卓逸然，取得好成績的喜悅並沒能讓他保持多久的清醒，沒多久就又睡死過去了，這之後一直到下車，他就再沒睜過眼。

　　大家今天為了看日出，都是淩晨就爬起來了，回到學校以後，時間也還早，於是各自回宿舍補覺，卓逸然也不例外。

　　結果就毫無徵兆地做了個不同尋常的夢。

　　剛開始的情形都跟昨晚差不多，他喝醉了酒，跟陸琛單獨待在那頂小帳篷裡，說了些沒頭沒尾的話，然後……

　　接了個莫名其妙的吻。

　　跟以往那副性冷淡的模樣大不相同，夢裡的陸琛強勢卻又溫存，在他的唇齒間肆意妄為，讓他根本無從反抗，唯有本能地予取予求。

　　舌尖滿是清冽又醇香的酒味，並不是他們才喝過的啤酒的味道，這氣味對於卓逸然來說太熟悉了，因為他不止一次地在夢裡聞到過……

　　卓逸然猛地睜開了眼睛。

　　熟悉的氣味和驚人的觸感仿佛都還殘存在唇畔。

　　這個夢帶給他的感覺太真實了，以至於剛醒來的那幾秒鐘，卓逸然甚至懷疑這些是否的的確確發生過。

　　但清醒之後，這個想法就很快被他否定了。

　　昨晚喝醉的是他，又不是陸琛，就算是要耍酒瘋，怎麽也輪不到對方。

　　陸琛昨晚雖然也喝了點酒，但並沒有上頭，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在清醒的狀態下，他斷然不可能做出這種酒後亂性的事情。

　　所以可能性只有一個，這一切都是卓逸然自己的臆想。

　　他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有醒酒。

　　想要再仔細思索，卻發覺自己頭痛得像要炸開了，兩只眼睛一陣酸脹，整個人暈暈乎乎的，仿佛還身在夢裡。

　　深呼吸了一口氣後，卓逸然打算起床沖個澡，沒想到剛從床上坐起來，忽然感覺到下-身傳來一陣潮濕又黏膩的觸感。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卓逸然清楚地聽到自己的腦袋裡發出了「嗡」的一聲轟鳴。

　　第46章 心動瞬間

　　夢裡夢見跟陸琛接吻，醒來後又察覺到發生了難以啟齒的事情。

　　卓逸然就是再缺乏感情經驗，也不至於完全不懂這意味著什麽。

　　明明只是想跟陸琛假扮情侶而已，至於這其中的過程，卓逸然一概視為表演的需要，但這個夢卻打亂了他先前所有的自以為是，讓他驀地生出一種手足無措的慌亂。

　　他從未對任何一個人產生過這樣的感覺，這於他而言太陌生了，居然要靠身體給出最赤忱的反應後，大腦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某些早已開始瘋狂滋長的苗頭。

　　原來這麽久以來的臉紅心跳，小心翼翼的揣摩，習慣性的信任與依賴……根本不是什麽別扭，更超越了演戲的範疇，一切分明早就有跡可循。

　　卓逸然一時間心亂如麻，草草沖完了澡，顧堯也從外面回到了宿舍。

　　一見到卓逸然從浴室裡出來，他就興高采烈地嚷嚷道：「‘契約情侶’圓滿落幕，你們第一！」-

　　「不太尋常的性別，但足夠契合的性格，相知相伴，共同成長，陸琛和卓逸然就是愛情最好的樣子，第一名實至名歸。」

　　「真沒想到這樣的活動還真能促成一對佳偶，我流下了被塞飽狗糧的眼淚，祝陸卓99！」

　　「雖然我還是個單身狗，但看到我的cp這麽幸福，我此生都圓滿了。什麽也不必說，陸卓結婚的那天請一定要通知我。」 一秒記住ｈｔｔｐs://ｍ。wxsy.net

　　「作為一個暗戀alpha多年的beta，我之前的每一天都在糾結，直到圍觀了這個活動，發現信息素也許並不一定是愛情的必備因素，所以我勇敢地向男神表白了，現在他已經是我男朋友啦！如果不是看到了陸琛和卓逸然，我不會有這樣的勇氣，感謝你們！」

　　「相愛無關性別，靈魂超越本能！沒有信息素也能擁有神仙愛情！」

　　……

　　學生會活動中心的led大屏上滾動播放著圍觀群眾對於「契約情侶」活動的留言，卓逸然看著滿屏真情實感的文字，有種沒來由的恍惚，一時間仿佛回到了剛剛公佈匹配結果的那天。

　　那時候他為了一雙限量款，死皮賴臉地求陸琛跟他假扮情侶，甚至被要求做什麽「跨性別戀愛的標桿」，沒想到看起來哪哪都不合拍的兩個人，竟然真的就這麽堅持到了現在。

　　卓逸然不由自主地轉身，去看此刻仍同他並肩而立的人，就見陸琛也正垂眸看著他。

　　不等他們開口，架著單反的學生會幹事說：「等一會兒我們需要全程錄制，做今晚總結推送的素材，請兩位做好準備哦。」

　　說話間，螢幕裡開始播放兩個人曾經拍過的vlog鏡頭集錦，陸琛騎摩托車載著他、兩人的第一次約會、日常的籃球訓練、陸琛帶他回家……

　　這些卓逸然親手拍攝的視頻，當初不過是為了贏得多一些的票數，如今再回看，卻多了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活動即將結束，他以後自然不會再勉強陸琛跟他拍這些肉麻的vlog了。

　　也不會再有一個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讓他們這樣肆無忌憚地表現親昵。

　　費盡心思地努力了這麽久，終於拿到了當初心心念念、夢寐以求的第一名，然而卓逸然卻完全沒有想像中的激動，相反，他的內心五味雜陳。

　　或許是昨天那個超乎尋常的夢，將他攪動得心神不寧；又或許是一切行將結束，他才後知後覺地感到悵然若失。

　　戲外的看客為沈浸式的表演所打動，沒人知道戲裡的演員還當局者迷。

　　卓逸然正看得楞怔，手便忽然被人握住。

　　「那邊在拍，」陸琛微微俯下身，在他耳邊低聲說，「發什麽呆？」

　　卓逸然的心臟砰砰跳了跳，臉上卻迅速地露出一副慣常的笑容：「我就是懷舊一下。」

　　「不知道兩位還記不記得活動剛開始的那次采訪，」那位熟悉的記者小姐姐又走了過來，「當時那段視頻創下了我們推送的瀏覽量新高哦。」

　　「所以現在還要再來一次？」卓逸然翹起唇角，已經猜到了對方的意思。

　　「自由發揮就好，」記者笑得滿面春風，「畢竟你們倆無論幹什麽都很甜。」

　　果真如此麽？好像所有的觀眾都是這麽說。

　　可那些又究竟有幾分是表演，幾分是真實呢……

　　沒等卓逸然仔細琢磨這個問題，一旁的鏡頭已經朝向他們。

　　攝影師比了個手勢，記者小姐姐立馬露出俏皮的笑容：「兩位還記得對彼此的心動瞬間嗎？」

　　卓逸然怔了一下。

　　他並不知道這個問題該如何回答，他面對陸琛時的很多感覺和行為，幾乎都是下意識的，後來就演變成了某種習慣，甚至若不是昨天那個過於露骨的夢，他都沒有察覺到有些感情早已經悄然變質。

　　「很多東西是潛移默化的，」思索了一秒鐘後，卓逸然笑了笑，「我倆這性別，也不太可能見色起意吧？所以應該還是日久生情。」

　　說完，他便有些緊張地轉頭去看陸琛，只見陸琛微微斂下眸子，似乎對他這個答案稍顯失望。

　　卓逸然心裡頓時有些不服氣。畢竟這又不是考試，還能提前準備；以他對陸琛的瞭解，對方肯定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只怕不是因為不記得，而是因為根本就沒有心動過。

　　就在卓逸然以為陸琛會順著他的方向回答時，陸琛開口道：「我在櫻花樹下等他，他從很遠的地方朝我跑過來，風把花瓣吹到他的頭發上。」

　　卓逸然又楞住了。

　　陸琛指的應該是當初兩個人一起送外賣時的場景，對於那天，卓逸然也記得很清楚，陸琛騎著車在樹下等他的模樣，賞心悅目得像電影裡的一幀畫。

　　那不過是兩人剛剛組成契約情侶的第二天，陸琛怎麽可能那時候就對他「心動」，卓逸然知道他的答案不過是面對鏡頭時的表演需要而已。

　　「那時候第一次覺得，」陸琛又補充了一句，「他笑起來很可愛。」

　　卓逸然被噎了一下，心道這麽肉麻的話都說得出來，陸琛的演技可真是大有進步。

　　「所以還是見色起意嘛。」記者小姐姐瞇著眼睛笑了。

　　陸琛輕輕揚了一下眉梢，不置可否。

　　「活動開始的時候，有問過兩位當時對對方的初印象，」記者又問，「那麽現在的印象呢？如果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的話。」

　　卓逸然心裡冒出來的第一個詞是「公主」，但他知道這樣說不僅會惹怒陸琛，弄不好還要被陸琛的迷弟迷妹們噴死。

　　「溫柔」？這個詞好像又有點太矯情了。

　　「他……」卓逸然想了半天，才總結道，「特別好。」

　　雖然這個答案聽起來幹巴巴的，但的確出自他的真心。

　　除了偶爾有一點點莫名其妙的小脾氣以外，陸琛不就是特別好麽？

　　一個優秀得近乎完美的人，偏偏對他又體貼入微，卓逸然覺得用任何其他的詞來形容陸琛都不夠全面。

　　陸琛瞥了他一眼，卓逸然知道，他是嫌棄自己回答得太敷衍。

　　陸琛重新看向鏡頭，說：「可愛。」

　　卓逸然的眉心跳了一下，心道這人不也把同樣的詞又重覆了一遍。

　　身為一個猛男，卓逸然向來自認為跟「可愛」這個詞根本就八竿子打不著，事實上除了陸琛，也從來沒有第二個人這樣形容他，偏偏對方還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這麽多次，看來演技真是比他還好。

　　「據說‘可愛’是最高級別的形容詞哦，當你認為一個人可愛的時候，已經會不由自主地接納和包容他的一切，」記者小姐姐眨了眨眼睛，看向陸琛，「陸哥還真是終始不渝呢。」

　　卓逸然不由得想起當初陸琛被迫營業時的那句「可愛」，一時間忍俊不禁，心口又後知後覺地滑過一絲微妙。

　　「很多人認為alpha和beta之間沒有資訊素的吸引，所以並不是合適的匹配，」記者說，「兩位覺得呢？」

　　「無關資訊素，」陸琛說，「相愛應該是超越本能的。」

　　卓逸然的心臟突兀地跳了一下。

　　因為陸琛今天的表現太與眾不同，導致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對方是在營業，為的是給這次已經贏得第一名的活動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可剛剛陸琛的那句話，是他一向秉持的觀點，卓逸然知道，至少這一句應該是出自他的真心。

　　陸琛還在演戲嗎？還是說，他其實也有一點……

　　不等卓逸然琢磨清楚，記者小姐姐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微采訪就到這裡啦，最後我們拍個ending pose，做這次推送的封面。」

　　對面攝影機的閃光燈閃了幾下，那是攝影師在試光。

　　作為一個鋼鐵直b，卓逸然向來不會擺什麽拍照姿勢，於是擡眼看向陸琛，指望著他能提供一點思路。

　　陸琛轉過頭，垂眸看向他。

　　閃光燈再次閃了起來，像是在催促，卓逸然一時間有些著急，想說稍微給他們點時間商量一下。

　　但沒等他開口，在下一次閃光燈亮起的時候，陸琛微微低頭，吻住了他的嘴唇。

　　第47章 天雷地火

　　陸琛其實還是在演戲吧。

　　否則為什麽他只是做樣子似地輕輕碰了一下，在哢哢的快門聲響過後，就迅速擡起了頭。

　　當時卓逸然幾乎瞬間就呆在了原地，連周圍的工作人員都不由自主地發出一陣驚呼，偏偏陸琛的神色淡定到仿佛這不過是一件極其尋常的事。

　　上午的錄像結束之後，陸琛就被體育部叫去開會了，卓逸然甚至沒來得及私下同他說一句話，最後只能懷著一腔鬱悶，獨自來球場發泄情緒。

　　手中的籃球拍落又彈起，在地板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卓逸然正出神，籃球館門口走進來幾個熟悉的身影。

　　「嫂子！」一見到他，鐘翰就激動地嚷嚷起來，「你跟陸哥就要成為全校唯二擁有限量款的男人了！」

　　「這款鞋好像下下周正式發售，」向嘉推了推眼鏡，「速度快的話，應該可以趕得上比賽。」

　　「那豈不是全場幾千個觀眾看著你們秀恩愛，」林揚一臉艷羨道，「酸死我了。」

　　卓逸然把球掂在手裡，回頭看向陸琛，總覺得該對他說點什麽，可要是說「合作愉快」之類的話，又怕被其他人聽出不對勁。

　　沒等他開口，陸琛先說：「如願以償了？」

　　他的眉梢輕輕上揚，盡管沒有什麽明顯外露的情緒，但也能看得出心情不賴。

　　卓逸然勾起唇角，沖他笑笑，心底卻感到些莫名的不爽。

　　距離四分之一決賽不遠了，今天下午大家約好了來練球，也就沒多說什麽廢話，很快就開始了緊鑼密鼓的訓練。

　　一打起球來，時間就過得飛快，不多時天就黑了。晚上八點，集體訓練結束，另外幾個人有的要上晚課，或者還有其他事，散夥後，大家陸陸續續地離開，籃球館裡就剩下了陸琛和卓逸然兩個人。

　　陸琛還在練投籃，卓逸然到一邊去喝水，然後不由自主地打量著場上那個挺拔的身影。

　　他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傲氣，無論速度如何快，動作如何敏捷，他永遠遊刃有餘，不會有一丁點倉皇或是慌張，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這樣的傲氣，換作是別人，八成會顯得驕橫跋扈，但在陸琛身上，就只會讓人想要頂禮膜拜。

　　他是賽場上天生的王者。

　　卓逸然驀地想起第一次跟陸琛在賽場上對峙，他故意讓了自己一個球時，眼裡有轉瞬即逝的柔和。當時沒覺得有什麽，後來才意識到，他好像從未見過陸琛對別人露出那樣的神色。

　　後來，陸琛帶他加入籃球隊，和眾人從熟識到默契；陸琛這樣水準的人，卻不厭其煩地陪他練球，在賽場上給予他毫無保留的信任，成就了他那麽多的高光時刻……

　　一幕又一幕的場景不斷地在腦海中閃現，耳邊回響起隊員們戲謔式的「嫂子」，盡管明白都是說著玩的，但卓逸然忽然意識到，以後似乎再也沒有一個像樣的理由，讓他可以冠冕堂皇地接受這個稱呼了。

　　「如果對手從這個角度攔你，」陸琛忽然開口說，「你要怎麽回防？」

　　「……嗯？」卓逸然猛地回過神來，實際上壓根沒看清他剛才的走位。

　　陸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身看向他。

　　盡管剛剛劇烈運動過，但陸琛臉上的表情依然一絲不亂，額角淌著一層薄汗，為他英俊的眉宇間添了一絲銳氣。

　　「你今天一直在走神。」陸琛把球拋到了一邊，朝這邊走過來。

　　「是嗎？」沒想到自己的情緒暴露得如此明顯，卓逸然有些心虛地笑了笑，「可能是因為要拿到限量款了，有點激動。」

　　陸琛在他身旁坐下，沒說話，只是仰頭喝水。

　　偌大的場館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沒有了籃球叩擊地面的聲響，一時間安靜得讓人有些不習慣。

　　頭頂的白熾燈忽然閃了幾下，氣氛卻因此被烘托得愈發凝固。

　　「說點正事吧，」卓逸然扭頭看他，故意用玩笑般的口吻說，「活動也結束了，咱倆什麽時候分手？」

　　陸琛的神色一頓。

　　沒等到他開口，室內傳來一聲尖銳的電鳴，與此同時，周圍猛地陷入了黑暗。

　　「停電了？」卓逸然脫口道。

　　「可能是跳閘，」陸琛站起身來，「電閘在門口。」

　　卓逸然下意識地去掏口袋裡的手機，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來他們的東西全放在儲物櫃裡，遠在場館的另一頭。

　　整個籃球館面積大而空曠，窗外那點微弱的光芒根本無濟於事，再加上卓逸然有點夜盲癥，落在他眼裡，只覺得四下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沒有手電筒，幾乎寸步難行。

　　但卓逸然還是聽到陸琛在往前走，於是也跟在他身後，剛邁出去一步，忽然被他轉身握住了手：「你不是怕黑？」

　　「誰說的？」卓逸然的心臟突兀地跳了一下，「我一個大男人。」

　　陸琛沒說話，但也沒有鬆手，只是拉著他一點點地摸黑前行。

　　總算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場館門口，但他們都只是隱約記得電閘在這附近，具體位置誰也不可能記得清楚，周遭又黑得沒有半點光，只能伸手在墻上一寸一寸地觸摸尋找。

　　兩人找了好一會兒，墻面上卻始終是一片光滑，就在卓逸然懷疑電閘到底是不是在這附近時，指尖忽然碰到了一個金屬硬殼。

　　「找到了。」他興奮地喊了一聲，腳下也跟著往那邊挪，結果不知道碰到了什麽，驀地被絆了一下，沒保持住平衡，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

　　撞在墻上的一瞬間，後腦勺卻沒有傳來猛烈的疼痛，而是一陣溫熱的觸感。

　　卓逸然楞了一下，意識到陸琛把手墊在了他的腦後，才不至於讓他的頭徑直磕在墻上。

　　鼻尖剎那間被對方的氣息環繞，盡管眼前看不清楚，但卓逸然也能感覺到，自己這會兒靠在墻上，整個人幾乎被陸琛圈在了懷裡。

　　可陸琛沒有像他料想的一般立刻站好，而是維持著這樣緊緊相貼的姿勢，伸手去摸他身後的墻面。

　　他大概是仔仔細細地摸了好一會兒，直到碰到了什麽東西，才幽幽地嘆了口氣。

　　卓逸然楞了一下：「不對麽？」

　　「這是報警器。」陸琛的聲音很低。

　　兩人幾乎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陸琛說話時的氣息噴在卓逸然的耳側，讓他忍不住一陣顫栗。

　　「剛好，」卓逸然深深地吸了口氣，「我要報警了。」

　　「嗯？」陸琛像是沒有反應過來。

　　「告訴員警叔叔，」卓逸然的語氣有些怨懟，「你欺負我。」

　　陸琛頓了頓，嗤地笑了：「我怎麽了？」

　　「既然都要分手了，你憑什麽……」卓逸然的臉頰發燙，語氣卻強作淡定，「那個我？」

　　「哪個？」陸琛低聲問。

　　卓逸然怔了一下，沒好氣道：「你別裝。」

　　「我哪個你了？」陸琛又問了一遍。

　　和平時冷冷淡淡的語氣不大相同，陸琛的聲音低沈又曖昧，聽起來頗有幾分挑逗的意味。

　　卓逸然被這人的明知故問弄得惱羞成怒，一時間氣血上湧，渾身又熱了幾分。

　　他的鼻尖就在陸琛的脖頸附近，他下意識地深呼吸了一口氣，沒想到意外地聞到了一陣清冽的酒味。

　　太熟悉了，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卓逸然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身在夢裡。

　　這股氣味像帶著鉤子，讓他本就不大安分的心臟愈發躁動難耐，只是輕輕地聞了一下，便已經醉得不知今夕何夕。

　　黑夜像一層誘人犯罪的保護傘，恰到好處地遮掩了所有的迷惘和猶疑，讓最原始的沖動得以肆無忌憚地橫行。

　　仿佛此時此刻，無論做什麽都沒有關系，天亮的那一刻，所有的罪行都會被洗刷幹凈。

　　卓逸然猛地伸出雙手，環住陸琛的脖子，莽莽撞撞地去親對方的嘴唇。

　　陸琛將他削薄的腰攬進懷裡，毫不猶豫地回吻他。

　　總算是一次難得清醒的吻，彼此都比喝醉的時候坦率太多，就在唇舌交纏的那一瞬間，陸琛猛地被一陣清新的香氣所包裹。

　　陸琛不是第一次聞到這個味道，但過去總是隱隱約約、轉瞬即逝，這一次卻前所未有地濃鬱，仿佛溫柔的洪水猛獸，將他殘存的理智吞噬殆盡。

　　懷裡的人渾身都是熱的，嘴唇更是燙得驚人，像渡了一簇灼灼的烈火，剎那間燎動了陸琛心底沈寂已久的荒原。

　　陸琛一向冷靜自持，從未有過任何失控的時刻，唯獨這一刻，他生平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像是被某種難以抗拒的力量驅使著，沖動又暴戾地在對方的唇齒間肆意橫行，宣洩著壓抑了太久的情感。

　　這是一個alpha與生俱來的攻擊性與佔有欲。

　　被他圈在懷裡的腰，往日裡分明無比矯健有力，此刻卻軟得不成樣子，陸琛逐漸不滿足於唇畔的交鋒，他的手本能地從卓逸然的腰間緩緩向下滑。

　　想要狠狠地侵犯他，徹底地占據他，想聽他哭著向自己求饒。

　　這是完全陌生卻又不受控制的想法，讓他害怕，但更讓他興奮。

　　吊頂的燈突然亮了。

　　周遭的一切重新暴露在光亮中，像是不齒的罪行猛地被撞破一般，陸琛的動作一頓，正遊移在對方身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垂落下去。

　　卓逸然卻像是失去了意識，他的臉頰一片通紅，眼睛微微瞇著，好似半夢半醒，不經意的眼波流轉間，是比醉酒時更動人心魂的迷離。

　　陸琛的心下一沈，驟然間察覺到了什麽。

　　然而對方卻完全癱軟在了陸琛懷裡，下巴脫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露出白皙光潔的後頸。

　　陸琛伸手將他扶穩，又強迫自己從那塊誘人的皮膚上移開眼神，克制著內心難耐的沖動，掏出隨身攜帶的阻隔劑，迅速地噴灑在對方的頸間、周圍的空氣中。

　　馥鬱的芬芳立時散去了大半。

　　心中驚人的猜想再次被證實了幾分，陸琛渾身一凜。

　　卓逸然已經完全站不住了，陸琛將他打橫抱起來，從籃球館門口奔了出去。

　　第48章 本能吸引

　　卓逸然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並不是熟悉的宿舍，而是完全陌生的環境。

　　「然然，你終於醒了？」卓菲坐在床邊，露出悲喜交加的神色，「昏迷了一天一夜，擔心死媽媽了！」

　　意識稍許回籠，卓逸然反應過來自己是在醫院裡，有些艱難地從床上坐起來：「我怎麽了？」

　　卓菲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病房裡很快進來了幾名醫生護士，圍在他的床前。

　　一病房的人都盯著他，臉上的表情無比凝重，讓卓逸然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麽絕癥。

　　「你的情況有點特殊，」站在最前面的主治醫生神色嚴肅地開了口，「請先做好一定的心理準備。」

　　卓逸然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他媽媽，又看向醫生，點了點頭。

　　「通常情況下，成年人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但是你的體質異於常人，再加上受到了外界環境的刺激……」

　　頓了頓，醫生說：「你分化成了omega。」

　　卓逸然楞住了。

　　雖然跟他想像中的絕癥有點出入，但是成年以後突然變性，這樣突如其來的精神刺激，好像比起絕癥也沒有好太多……

　　為了確認自己是不是還在夢裡，卓逸然下意識地想去掐自己的胳膊，結果發現兩只胳膊上都在注射著奇奇怪怪的藥物。

　　醫生接著問：「你在暈倒之前，是不是跟一個alpha有大量的親密接觸？」

　　前一晚的記憶驀地湧上心頭，卓逸然耳根一熱，隨即又想起了什麽：「陸琛呢？」

　　「你還敢提他！我之前是不是告訴過你，叫你離alpha遠一點？要不是他，你又怎麽會……」

　　卓菲原本尖厲的聲音逐漸帶上了哭腔，「算了，不是他的錯，歸根結底還是怨我，不，是怨那個人渣……」

　　她說不下去了，將頭扭到一旁，擦起了眼淚。

　　卓逸然一時間更迷茫了。

　　主治醫生看了看他們，嘆了口氣：「在妊娠期間，omega如果長期得不到alpha資訊素的安撫，再加上大量注射抑制劑，就有一定可能幹擾胎兒，抑制胎兒之後的性別分化。」

　　卓逸然的大腦像是塞住了，不由自主地看向卓菲。

　　「這種抑制通常情況下是永久性的，只要孩子在生長發育期間沒有受到異性資訊素的刺激，一般情況下就永遠不會分化了。」

　　卓逸然又楞了：「可我都成年了……」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醫生的眼神有些悲憫，「刺激你分化的那個alpha，和你的資訊素匹配度太高，再加上你也是剛剛成年，所以還是沒能避免受到他的影響。」

　　「由於這種特異性刺激，除了這個alpha，其他任何人的資訊素對你都沒有安撫作用，所以從人文關懷的角度，我們建議……」

　　「算了吧，」一旁的卓菲突然出聲打斷了醫生接下來的話，「要什麽alpha，我帶你去做腺體摘除手術就是了。」

　　「他現在剛剛分化，腺體還不穩定，就算有意向做摘除手術，至少也要觀察一年後再做決定。」

　　醫生接著叮囑卓逸然：「你最近的資訊素水準依然處於紊亂狀態，所以很有可能隨時進入發-情期，雖然已經注射了足量的抑制劑，但是不能保證完全抑制住你的反應。後續還要展開觀察，如果有必要的話，會安排你住進隔離室。」

　　又交代了一些後續的注意事項後，一眾醫護人員轉身離開了病房。

　　這一席話的內容實在太富有顛覆性了，卓逸然眨了眨眼睛，整個人依然覺得不可思議，根本難以消化。

　　他做了十八年的beta，並且向來是這個群體中難得的佼佼者，他小時候，甚至有不少人預測他會分化成一個alpha，雖然並沒有被說中，但他也從未因此感到遺憾。

　　做一個普通、平凡，但同樣可以堅韌、強大的beta，是他一直以來習慣，並且引以為傲的事情。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有朝一日會像突然中了彩票一樣，毫無徵兆地分化成一個omega。

　　在幾乎所有人的普遍認知裡，美麗、嬌弱，需要時刻受人保護，在發-情期時失去理智、任人擺布，離不開alpha的omega。

　　卓逸然無論如何都沒法把這幾個形容詞跟自己聯系到一起。

　　腦海中再次閃過昨晚的情形，讓他突然間想起了此時此刻自己最放心不下的事情。

　　「陸琛呢？」卓逸然又問了一遍，「他在哪？」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著他？」卓菲又皺了皺眉，「昨晚你們校醫院把你轉到中心醫院來，我從頭到尾就沒見到他。」

　　「突然間發現你變成了omega，」她幽幽地說，「他恐怕比你還接受不了吧。」

　　這句話提醒了卓逸然，他的神色一頓。

　　就聽卓菲接著說：「你們校醫院的醫生說，對那個孩子也做了檢查，他在腺體方面存在天然缺陷，因為匹配度的問題，只有你的資訊素才能刺激到他的腺體。」

　　卓逸然驀地怔住了。

　　怪不得昨晚的陸琛和平日裡大相徑庭，像失控一樣熱切地回應他，原來是因為資訊素的催化。

　　「你們學生會的消息，我也看到了，」卓菲嘆了口氣，「傻孩子，現在明白了吧？哪裡有什麽靈魂吸引，不過都是原始本能罷了。」

　　剛剛分化過後的身體像一台銹住的機器，腦海裡遲緩地閃過記憶的碎片。

　　一開始，陸琛分明對他嫌棄得不得了，甚至曾經那麽堅定地強調過不喜歡他。

　　明明說好了都是演戲，是他不知不覺地當了真。

　　那天的春夢，便是他難以啟齒的欲望的具象化。

　　就連昨晚近乎瘋狂的唇齒交纏，也滿溢著他們信息素的味道。

　　什麽alpha和beta的跨性別戀愛，什麽超越本能的靈魂吸引，原來他根本就是個omega。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媽媽不是對那個孩子有意見，」卓菲看著他，眼裡含了萬分憐愛，「可我是過來人，我經歷過的那些痛苦，絕對不想讓你重蹈覆轍。」

　　「我跟那個人渣當初也是萬裡挑一的匹配度，就是因為資訊素的吸引力太強，當時才會完全昏了頭，還天真地以為是什麽‘一見鐘情’，」卓菲自嘲地笑了笑，「後來結果怎麽樣？」

　　「匹配度太高並不是什麽好事，但凡這種原始的刺激一消失，你就會發現兩個人之間根本什麽都沒有。」

　　卓逸然本能地搖了搖頭。

　　他想要反駁卓菲，告訴她那只是個例，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至少他跟陸琛就不是。

　　可是……

　　耳畔忽然回響起那個人熟悉的聲音。

　　「資訊素未必是什麽好東西，兩個人相愛，難道只是因為它的作用麽？那跟動物又有什麽區別。」

　　卓逸然向來不喜歡卓菲這種用自己的經歷來定義全世界的態度，但此時此刻，他驟然想起，陸琛原來也說過同樣的話。

　　他分明記得，陸琛不止一次地強調過他不喜歡omega，因為他不想被信息素綁架。

　　還有那天晚上，同行的omega問他的那句真心話：「那假設卓哥是個omega呢？隊長願意被綁架嗎？」

　　陸琛最終也沒有回答。

　　畢竟陸琛眼裡的他，始終是個beta。

　　也許是剛剛分化後身體太過敏感，情緒也不甚穩定，卓逸然的體內有兩股力量在抗衡，狂躁的資訊素和強力的抑制劑不停地流竄，他根本沒法阻止自己胡思亂想，任由一陣陣無邊的涼意從心口傳遍全身。

　　即便是剛剛得知自己分化成了omega的那一瞬間，都比不上此刻的半分失落。

　　卓菲看著他煞白的臉色，忍不住蹙緊了眉梢：「你不會真的對他……」

　　卓逸然想起昨天晚上，自己不受控制地撲倒在陸琛懷裡。

　　他當時大腦一片空白，幾乎只剩下本能的欲望，直到現在，他才後知後覺地為自己搖尾求歡的模樣感到難以言喻的羞恥。

　　omega天生就是這樣嗎？

　　可他之前沒有做過一天omega，他並不能理解。

　　那時候的他，就像是一隻欲求不滿、只知道交配的動物，用陸琛最厭惡的方式，引誘著他與自己一同破戒。

　　他呆楞了半晌，卻還是不肯死心，懷抱著最後一線希望，摸出手機，撥通那個熟悉的號碼。

　　綿長的「嘟」聲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紀那麽久，聽筒裡傳來熟悉的電子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卓逸然的眼神逐漸黯淡下去。

　　「他的心情恐怕不比你輕松，」卓菲露出一副了然的覆雜神色，幽幽道，「還是給他點時間吧。」

　　卓逸然的手依然緊緊地握著手機，泛白的嘴唇被咬出了血跡。

　　「alpha並不一定依賴omega，但omega一定會天然依賴alpha，這是沒法磨滅的本性。然然，」卓菲伸出手，輕輕摸了一下他的後腦勺，「omega並非天生柔弱，但是在alpha面前，我們永遠處於弱勢。」

　　第49章 我擔心你

　　卓逸然低頭看著體檢報告，「資訊素」一欄裡清晰地標著「櫻花」兩個字，讓他一時間哭笑不得。

　　他堂堂一個曾經的猛男beta，突然分化成omega也就算了，資訊素的味道居然還如此軟萌，讓人知道了，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分化期間，腺體很容易受到外界環境的影響，」護士姐姐貼心地解釋道，「可能是因為最近剛好是春天，你們校園裡櫻花開得比較多，所以……」

　　卓逸然對這些信息素相關的知識一概不知，聽了這個解釋，他瞬間有點後悔。

　　早知道會分化，他之前就應該天天吃榴蓮，到時候變成一個榴蓮味的omega，一放出信息素，就把周圍人全都熏暈。

　　「櫻花也不錯嘛，挺清新的，」看出了他的接受無能，護士姐姐有些憐愛地安慰他，「味道也不明顯，比較低調。」

　　卓逸然想起了覓湫那款如今正火爆的櫻花莫吉托，誰能想到他親自調制出來的飲料，居然會是他跟陸琛資訊素的合體，也算得上是一段孽緣了。

　　……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卓逸然心慌意亂地從體檢單上挪開了眼神。

　　「根據體內的資訊素水準預測，從明天開始，你可能會進入比較嚴重的發-情期，」護士姐姐看著手裡的單子，拿出了幾盒抑制劑，「這是這幾天的用量。」

　　「這個效果怎麽樣？」卓逸然接過盒子，低頭看了一眼，「注射後可以像正常狀態下一樣麽？」

　　「剛注射的幾個小時內，是可以保證的。」護士回答道，「只是人體對抑制劑是有耐受性的，所以第一次用的時候效果比較明顯，接下來的幾次就會逐漸減弱，所以你得根據自身的感覺，及時做出調整。」

　　「那我可以留到後天再用麽？」卓逸然問。

　　「為什麽？」護士疑惑地皺了皺眉。

　　「後天有比較重要的場合，」卓逸然說，「不能出差錯。」

　　「理論上說是可以的，」護士猶豫了一下，又問，「可是你明天怎麽辦？」

　　卓逸然想了想，說：「去隔離室吧。」

　　護士楞了一下：「你要硬扛？」

　　抑制劑和止疼藥、麻醉劑的原理差不多，都屬於抑制神經興奮的藥物，對身體沒什麽好處，但發-情期的痛苦實在難以忍受，所以就像幾乎沒有人做手術會拒絕打麻藥一樣，很少有omega會拒絕在發-情期使用抑制劑。

　　卓逸然點了點頭，沒有一絲猶疑。

　　基於保障人權的需要，無論是什麽治療要求，只要對身體沒有損害，醫院始終會尊重患者本人的意願。護士嘆了口氣，說：「那我一會兒就去幫你申請。」

　　卓逸然剛要道謝，護士忽然小聲地開了口：「按理說我不該對患者說這個，但我弟弟也是個高齡分化的omega，所以我一看到你就忍不住想嘮叨兩句……」

　　卓逸然擡眸看她，就聽她語重心長地說：「誰都知道和alpha一起度過發-情期才是最安全穩妥的選擇，你既然已經有高匹配度的人選了，其實不必在這裡受這種苦。」

　　卓逸然不置可否地沖她笑了笑：「謝謝姐姐。」

　　護士擔憂地看了他幾眼，最終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卓菲的公司出了點急事，又去忙了，病房裡就剩下了卓逸然一個人，他立馬感到自在了不少，否則天天聽他媽嘮叨omega的淒慘狀況，他就是心理再堅強，遲早也得被折磨出分化期抑鬱癥來。

　　正看著手裡抑制劑的說明書，一旁的手機忽然響了，卓逸然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心跳瞬間停了一拍。

　　他平覆了一下呼吸，強作鎮定地接起了電話。

　　「還好麽？」

　　只這一句話，卓逸然之前做好的所有心理建設，便在這一刻悉數土崩瓦解，潰不成軍。

　　得知自己分化成omega的時候，他沒有一聲抱怨，可就在聽到陸琛聲音的一剎那，他突然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了滿腹的委屈。

　　他很想說，我一點都不好，你為什麽不來看看我。

　　但下一秒，這樣的想法便讓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沒事，你昨天……」卓逸然清了清嗓子，問，「怎麽沒接我的電話？」

　　「我……」陸琛只說了一個字，便倏地頓住。

　　卓逸然這才明顯地感覺到，陸琛的聲音格外低沈，以至於聽起來有些喑啞。

　　他下意識地覺察出一絲不對勁：「你怎麽了？」

　　沈默了半晌，陸琛說：「沒什麽。」

　　卓逸然想要追問，可話還沒出口，又意識到自己好像沒有逼問對方的資格。

　　陸琛已經迅速地換了個話題：「後天好好休息，不用操心比賽的事。」

　　「不可能。」卓逸然就知道他會提這個，第一時間反駁他。

　　不等陸琛說話，他就又問：「後天跟誰打？」

　　停頓了幾秒種後，陸琛說：「電信。」

　　電信院實力不俗，雖然在小組賽失利了一場，但之後果然還是通過覆活賽進入了八強。只是沒想到冤家路窄，好巧不巧，又碰上了老對頭。

　　如果是其他隊伍，卓逸然或許還會斟酌一下，但聽到這熟悉的兩個字，他就當機立斷道：「我必須上。」

　　第一輪小組賽的時候，他們雖然最終贏了電信院，但比分相差得不算大，說明二者的實力其實並沒有太明顯的差距。

　　當時第二節 同樣都是替補隊員，他們幾乎被電信院完虐，如果這次卓逸然不去，讓他們的替補直接跟對方的首發對壘，簡直無法想像會是怎樣的慘狀。

　　「你這個身體狀況，打算怎麽上？」陸琛深深地吸了口氣，「到時候萬一又……」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但卓逸然已經明白他想表達什麽了。

　　「發-情期到那天就結束了。」卓逸然撒了謊。

　　護士說一針抑制劑可以管幾個小時，而一場球賽的時長只有一小時，怎麽想都夠用了。

　　並不是卓逸然故意逞能，但凡隊裡還有其他人可以頂得了他的位置，他都不至於鋌而走險，只是他們隊的水準是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事實。

　　在之前的幾場比賽裡，卓逸然幾乎一直是全隊得分最多的，然而替補小前鋒的命中率甚至不及他的一半，也就是說，哪怕是忽略運球能力不談，卓逸然如果不上場，他平時的進球量至少都要砍半。

　　更何況他跟其他幾個首發都已經練出了很強的默契，貿然換人，場上其餘人的狀態都會受到影響。

　　陸琛不會不懂得這個道理，但他沒有說話。

　　「隊長，」卓逸然說，「你不會是因為我分化成了omega，就不讓我上場打比賽了吧？」

　　「當然不是。」這一次，陸琛否認得很快。

　　「讓我這個omega上場，我們不一定會輸，」卓逸然的語氣很堅定，「但是不讓我上場，我們恐怕贏不了。」

　　他自己都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說出如此狂妄的話，這樣倨傲的口吻，像極了在賽場上戰無不勝的陸琛。

　　「我不是擔心這個，」少頃，陸琛的聲音更低了，「我是擔心你。」

　　陸琛身為隊長，無論什麽時候都要對全隊負責，擔心他的發揮也是正常的，卓逸然立馬向他保證：「這樣吧，後天我會到場，到時候如果表現不佳，再換替補我也沒意見。」

　　「還有，」不等陸琛回答，卓逸然又想起了什麽，「這件事……暫時先別告訴他們，就說我生病了。」

　　他這次分化比較突然，到目前為止，學校那邊應該還只有陸琛一個人知道。

　　雖然明白這種事情瞞不了多久，但比賽在即，讓一個omega上場，這樣驚世駭俗的決定，就算隊友們不介意，心態也難免會受到影響。傳到對手耳朵裡，更不是什麽好事。

　　「好。」短暫的沈默後，陸琛還是答應了他。

　　除了陸琛，只怕沒有第二個人能給他這樣毫無保留的信任。

　　卓逸然忍不住想，如果他還是個beta該有多好。

　　可是如果沒有資訊素的作用，他還會如此依賴陸琛嗎？

　　卓逸然的頭很痛，他不願再細想了。

　　「沒別的事，」卓逸然努力地保持著平時慣有的隨意語氣，「我就掛了。」

　　「等一下。」陸琛忽然說。

　　卓逸然的呼吸一滯。

　　他下意識地想，如果這時候，陸琛能說點什麽安慰他的話，比如不在意他的性別之類的，哪怕讓他感覺到一丁點希望，那麽他之前所有的胡思亂想都可以立刻宣佈作廢。

　　「照顧好自己。」但陸琛只是說。

　　第50章 無力抗拒

　　「最劇烈的發-情癥狀應該會在明天早上開始，」護士帶著卓逸然走進隔離室，把幾支抑制劑放在床頭，「期間如果感覺情況不對，隨時可以注射。」

　　說著，她又指了指墻上的呼叫器：「隔壁24小時都有人值班，發生什麽問題，按下按鈕就會有人來幫你。」

　　卓逸然點了點頭：「謝謝姐姐。」

　　「如果實在太難受，不要硬撐。」護士姐姐擔心地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轉身出去了，帶上了隔離室的門。

　　卓逸然自立得早，從小意志力就比較堅定，對於疼痛之類的忍耐力也比一般人強。前幾天多少也提前感受到了omega發-情時的癥狀，雖然的確難以自控，但對他而言，也沒有痛苦到完全不能忍受的地步。

　　只要忍一天而已，應該問題不大。

　　隔離室裡的設施和普通病房差不多，只是窗戶上裝的是單向玻璃，應該是出於保護患者隱私的需要，畢竟omega發-情時的狀態不怎麽雅觀，任誰也不願意被外人看到。

　　卓逸然前段時間一直很嗜睡，之前還以為是春困，如今才明白這些都是臨近分化時的癥狀，現在也沒能改善，一到點就按時上床睡覺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又做起了那些難以啟齒的夢。

　　依然是在那間狹小的帳篷裡，依然是那個熟悉的人，只是這個夢的尺度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誇張。

　　分明是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事情，可是夢裡的觸感卻真實到仿佛已經發生過無數次。

　　卓逸然覺得自己好像一條暴風雨中的獨木舟，陸琛就是無情拍打他的滔天巨浪，讓他在海面上無休止地起起伏伏，完全不由自主。

　　他隨著浪頭，不停地浮起，又沈浸，船艙裡灌滿了水，木質變得潮濕無比。

　　每一次都像是要四分五裂，偏偏又每一次都被水面的張力輕輕托住。

　　他不止一次想喊停，可若是勢頭真的弱了些，本能又使得他恨不得像海燕一樣叫囂，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

　　在即將被送到最高點的時候，卓逸然猛地睜開了眼睛。

　　窗外夜色正濃，他意識到，是他的發-情期提前到來了。

　　意識回歸了現實，然而身體還貪戀夢裡，因為此刻的被迫抽離，開始給予他瘋狂的報覆。

　　一陣難耐的燥熱從心口剎那間傳遍全身，腦海裡再次清晰地浮現那張熟悉的臉。

　　英俊的眉眼，挺直的鼻樑，削薄的嘴唇。

　　那雙手骨節分明，指尖泛著涼，手心卻溫熱，會在黑暗中牢牢地將他握緊；勁瘦有力的臂膀，可以輕易地將他攔腰抱起；強勢卻又溫存的吻，分明是在被肆意欺淩，卻令他淪陷沈迷。

　　曾經種種不經意的接觸，抑或是後來情難自禁的親密，所有的感官都被千百倍地擴散放大，化作難以抑制的渴望。

　　他身上清冽的香氣，比世間所有的美酒都要醉人，卓逸然從未像此刻這般對任何氣味上癮，偏偏他並不在身旁。

　　卓逸然的心頭像有一簇烈火越燃越旺，渾身上下的溫度高到駭人，燒得他唇焦口燥，灼熱難耐。

　　屬於他的一絲清涼，盡數藏匿於對方的唇齒之間，每一寸肌膚都渴望與他緊貼，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接納。

　　陸琛，陸琛。

　　他是唯一的解藥。

　　可偏偏求之不得。

　　身下的床單早已經被揉得皺作一團，但卓逸然還在本能地做出抓握的動作，從手背到整只小臂，白皙的皮膚上青筋畢現。

　　他的臉頰上泛著近乎病態的緋紅，眼尾漾著迷離的情-潮，盡管死死地咬著下唇，卻還是無法控制地泄出一聲聲急促又熱切的喘息。

　　卓逸然整個人痛苦地蜷縮著，將被子抓進懷裡，然而沒有用，它並不是什麽稱職的替代品，沒有半點陸琛身上溫熱的氣息。

　　意識被燒得愈發混沌，卓逸然本能地將手伸向床頭的抑制劑，但碰到包裝盒的一剎那，理智又讓他一把將它丟開。

　　不可以。

　　如果這時候用了，就會影響到之後他在賽場上的表現。

　　他不能前功盡棄，無論是他對自己本能的抗爭，還是對整個隊伍，以及對陸琛的責任。

　　然而身體不願予他絲毫的憐惜，一輪比一輪熱切的渴望，如同潮水般將他吞噬殆盡，他一次次費盡力氣想要掙脫桎梏，卻又一次次被無情地拽入深淵。

　　汗水打濕了衣衫，又濡濕了身下的枕頭和床單，卓逸然的喘息聲越來越弱，幾乎就要沒有力氣呼吸，可是心底的欲念卻半點不願停歇，甚至愈演愈烈。

　　前幾天剛剛得知分化的時候，他尚且對成為omega這件事沒有太多的實感，直到此時此刻，才有了前所未有的深刻體會。

　　先前的那些根本就不算什麽，這才是成為omega的真實感受。

　　在發-情期的時候，完完全全地被本能支配，除了求偶或是掙紮，其他什麽也做不了。

　　離不開alpha，渴望他無情的侵入，即使是再頑強的意志力，都沒辦法抗拒這樣的本能。

　　原來這就是omega-

　　從清早到現在，顧堯在隔離室門口坐了兩個多小時，終於看見門把手被緩緩轉動了兩下，從裡面走出了那個熟悉的俊俏少年。

　　幾天不見，卓逸然好像消瘦了一大圈，整個人都蒼白了幾分，神色間是掩不住的虛弱和疲憊。

　　然而就在看到顧堯的那一瞬間，他立刻展顏一笑，眼裡迸發出歡欣的情緒，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神采飛揚的模樣。

　　不等顧堯開口，卓菲先撲了上去：「一天沒守著你就開始胡鬧，好好的抑制劑不用，非要自討苦吃，你是不是還嫌做omega不夠苦……」

　　她的聲音裡帶了哭腔，於是不往下說了，給卓逸然遞了一杯淡鹽水。

　　「怎麽被你說得我快不行了一樣，」卓逸然笑了一下，接過杯子，幾口便喝光了，「這不還好好的麽。」

　　卓菲抹了一把眼淚，又說：「一個omega還打什麽球賽？」

　　卓逸然給她遞了一包紙：「omega怎麽就不能打球賽了？」

　　卓菲氣鼓鼓地從他手上抽出了一張：「就急著剛分化這一會兒麽？」

　　「特殊情況嘛。」卓逸然說。

　　「你再忍忍，」卓菲拿紙巾拭著眼角，「等做完腺體摘除手術，你還是個自由自在的beta，想怎麽瘋就怎麽瘋。」

　　「早著呢。」卓逸然垂下了眼皮。

　　卓菲還要說些什麽，被門外的護士喊了一聲，於是匆匆出了門。

　　卓逸然這才看向顧堯：「你怎麽來了？」

　　「我還以為我不經允許就來看你，你會生氣。」顧堯癟了癟嘴。

　　「來都來了，我還能趕你走啊？」卓逸然笑了一下，「遲早都會知道的，你比別人早點知道也是應該的。」

　　「怎麽樣，做omega是不是很……」顧堯話都沒說完，眼圈就跟著紅了。

　　「哎，你幹嘛？」卓逸然楞了一下，趕緊把剛那包抽紙又遞給他，「你們這一個二個的，我還沒走呢。」

　　「你們母子情深的場面太煽情了，我被感動的，不行嗎？」幸虧顧堯的眼淚沒有他媽那麽多，很快就恢覆了正常，「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沒心沒肺。」

　　卓逸然又忍俊不禁：「不知道的以為變成omega的是你呢。」

　　顧堯怔了一下，換了個話題：「你都這樣了，今晚還能上場？」

　　「不上怎麽辦。」卓逸然聳了聳肩。

　　「你男朋友真狠心，」顧堯開玩笑道，「你都這樣了，他居然還能同意。」

　　注意到卓逸然的眸色閃了一下，顧堯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對了，這種時候，他怎麽沒跟你在一起？」

　　卓逸然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是不是覺得……」顧堯猜到了什麽，「一時間有點接受不了？」

　　卓逸然扯了一下唇角，不置可否。

　　顧堯沈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你也別太生他的氣，畢竟他跟明鈺這種……」

　　「咳，」他頓了一下，接著說，「他們這種常年單身的alpha，八成都信奉什麽‘資訊素有罪論’，你乍一下變成omega，他一時間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得給他點適應的時間。」

　　「我沒立場生氣，」卓逸然說，「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顧堯楞了一下，「你們不會到現在還是在演戲吧？可你們，你們都那樣了……」

　　說著，他露出了一臉愈發難以置信的表情：「這就更不對了啊，要真是跟你演戲，他那麽在意你的性別做什麽？」

　　卓逸然被他說得心煩意亂，擺了擺手：「行了行了，你有空還是多操心自己的感情問題吧。」

　　「那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一直都……」顧堯小心翼翼地擡眼看他，小聲說，「在想他？」

　　卓逸然倏地移開了視線。

　　他性格一向坦率直白，少有這副諱莫如深的樣子，顧堯了然地長嘆一聲：「完蛋，你這是徹底淪陷了。」

　　「你十點有課，」卓逸然主動幫他打開了隔離室的門，做了個「請」的姿勢，「再不走該遲到了。」

　　「也別光想著比賽，多注意自己的身體，」顧堯擔憂地看了他一眼，「有什麽事隨時找我。」

　　他走了十分鐘後，卓逸然的手機響了一下。

　　顧堯不依不饒地給他發了兩條微信消息：

　　「當一個omega心裡有了一個alpha，連最痛苦的夜晚都沾上了不一樣的甜味。」

　　「——魯迅沒說過，顧堯說的。」

　　第51章 敏感位置

　　「嫂子，你臉怎麽比以前更白了，是不是病還沒好全啊？」

　　幾天沒一起訓練，在候場區一見面，鐘翰就擔憂地鎖緊了眉心。

　　「好得差不多了，」卓逸然沖他展顏一笑，「不用擔心。」

　　話音剛落，陸琛走了過來，兩人對視的瞬間，彼此都微微一怔。

　　自那天晚上暈倒之後，這是卓逸然第一次見到陸琛，下意識地感覺到他的臉色和平時不大一樣。

　　如果說陸琛以往嚴肅的時候可以用冷峻來形容，那麽此時此刻的他，簡直就像一個行走的製冷機，只是不經意地看他一眼，都能讓人後背一陣發涼。

　　鐘翰看了看陸琛，嘆了口氣：「唉，你們這病還帶傳染的啊，陸哥這幾天……」

　　說了一半，陸琛側目看了他一眼，就讓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壯漢也噤了聲。

　　目送著陸琛一言不發地進了更衣室，卓逸然則去一旁練球了，鐘翰這才小聲問身旁的隊友：「他倆怎麽了？」

　　「鬧別扭唄。」林揚聳了聳肩。

　　「啊？」鐘翰不明所以地擰了眉。

　　「就你這樣，怎麽找到女朋友的？」林揚無奈地看他一眼。

　　「你就別瞎攪合了，」向嘉寬慰似地拍了拍鐘翰的肩膀，「好好打球就行。」

　　經過幾輪簡單的對抗練習，臨近傍晚時分，籃球賽即將開場。

　　卓逸然在醫院裡就已經打過抑制劑，盡管這會兒身體暫時沒有什麽不適，但保險起見，上場前他還是補了一針。

　　從更衣室裡出來，就見陸琛正在門口等他，卓逸然做賊心虛，被他嚇了一跳。

　　「你怎麽樣？」陸琛皺眉看著他。

　　「放心吧，沒問題。」

　　卓逸然故作輕松地笑了一下，卻連陸琛的眼神都不敢看，視線下意識地往下滑，結果就落在了他的右手上。

　　那只修長的手從掌心到手背，纏了好幾圈的運動繃帶。這種繃帶是用來防護的，他們一般都是在關節受了小傷的時候才會纏幾圈，起到護具的作用。

　　陸琛平時從來不戴這個，見狀，卓逸然下意識地問：「你手怎麽了？」

　　「沒什麽，」陸琛的右手條件反射般地垂落下去，「打球撞著了。」

　　「什麽時候的事？」幾天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陸琛的手分明還好好的，卓逸然不由得焦急道，「嚴重麽？」

　　不等陸琛回答，他又想起了什麽：「你是不是……」

　　「多關心你自己。」陸琛移開了眼神。

　　是不是因為手受傷了才沒來看我。

　　後半句話卡在了喉嚨眼裡，卓逸然楞了半晌，還是生生咽了下去，不由得暗自嘲笑自己太自作多情。

　　就聽陸琛又開口道：「場上注意安全。」

　　「嗯，」卓逸然壓下心頭莫名的情緒，幹巴巴地答應了一聲，「你也是。」

　　隊裡的人都來齊了，大家開始熱身。卓逸然表面上看起來和平日裡別無二致，實際上心裡還是難免打起了鼓。

　　一個處於發-情期的omega，打著抑制劑上場跟一群alpha打球，聽起來簡直荒謬得宛如天方夜譚，這種事要不是發生在自己頭上，卓逸然恐怕根本難以置信。

　　經管院和電信院兩個死對頭在賽場重逢，觀眾席自然又是人山人海，雙方的後援團甚至比小組賽時還要亢奮。

　　各自亮相、握手致意過後，比賽正式開始，對面的上場陣容卻令他們大吃一驚。

　　第一節 比賽，經管院這邊照例是以陸琛為首的五個人，然而電信院卻並非譚飛帶領的首發隊伍，而是派出了替補陣容和他們對壘。

　　看來對方採取的是田忌賽馬的策略。

　　經過上一次小組賽的對局，電信院顯然已經摸清了他們隊伍的大致實力，不得不說，這一招出得很妙，簡直正中經管院的死穴。

　　電信院的首發和替補的實力差距不算大，因此在第一節 的比賽中，陸琛帶領的幾名首發雖然能壓他們一頭，但也到不了完全碾壓的程度。

　　但經管院的好苗子就這麽幾個，本來就沒那麽強勁的替補陣容，再碰上以譚飛為首的幾員猛將，簡直節節敗退，不僅很快就被追平了比分，甚至沒多久就被電信院反超了不少。

　　場下觀戰的卓逸然愈發感覺到一絲內憂外患的緊迫。

　　別人可能看不出來，但人對自己的身體永遠是最敏銳的，盡管他在第一節 進了不少球，命中率也依然是百分之百，但他能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和爆發力有些比不上平時。

　　處於發-情期的omega對外界的刺激極其敏感，打球時近距離接觸多，場上其他人又都是alpha，盡管都噴了阻隔劑，但多少還是有所影響。

　　護士說一支抑制劑可以支撐幾個小時，可卓逸然怎麽也沒想到，分化後的身體承受能力會如此之弱，這才半個小時，他就明顯地察覺到自己的體溫在升高，腿部的肌肉也有點發軟。

　　抑制劑一天最多打兩支，今天的量已經被他用完了，卓逸然猶豫了一下，還是趁著中場休息，飛快地趕去了衛生間。

　　體育場的衛生間設計得很人性化，一共分了六個，卓逸然依舊進的是屬於男beta的那一個。

　　其實為了以防萬一，他一共帶了四支抑制劑。打下今天的第三針時，他懷著僥幸心理想，就這一次而已，不會有事的。

　　不想從衛生間裡出來，迎面就遇見了譚飛。

　　一碰面，譚飛輕佻地沖他揚了揚眉毛：「神射手今天怎麽回事？場上狀態不怎麽樣，臉色也這麽差。」

　　果然，連對手都看出來了他今天的表現不佳。

　　卓逸然心下一驚，面上卻是毫不畏懼地扯了一下嘴角：「留著力氣，等譚隊上場。」

　　譚飛也意味深長地一笑，轉身走進了男alpha的衛生間。

　　回去的路上，卓逸然隔了很遠就看見陸琛在望著他，等他進入賽區，對方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最終除了跟大家一起交代戰術外，多餘的話什麽也沒說。

　　電信隊已經領先他們不少，而接下來的兩節，對方也派出了最強的陣容，所以想要扳回來，任務稱得上異常艱巨。

　　第一場小組賽的失敗對於電信院的教訓是巨大的，可以看得出他們很認真地研究了經管院的戰術特點，接下來的進攻和防守都極有針對性。

　　經管院雖然不至於招架不住，但在這樣的形勢下，也很難占據有利地位，開場兩分鐘，雙方僵持不下，始終無一進球。

　　攻守不斷易勢，球終於回到了陸琛手裡，他晃過對方的幾名隊員，將球傳給外線的卓逸然。

　　卓逸然在三分線的投籃能力毋庸置疑，只要他拿到這個球，便能就此拉開經管院反攻的序幕。

　　沒有了小組賽時的輕敵，這一次，電信院實力最強的後衛譚飛親自趕來攔截。

　　譚飛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人，盡管論靈活性，他並不是卓逸然的對手，但論防守能力，他卻嚴密到跟陸琛有的一拼。

　　卓逸然試圖用接連幾個假動作突破他，他雖然不能完全及時地跟上，但也沒能讓卓逸然成功晃過，兩人一時間僵持不下。

　　又是幾個突然變向後，譚飛有些招架不住了，卓逸然飛快地從側身越過他，手裡的籃球即刻就要出手，驀地感覺到一瞬極度的異樣——

　　迅速出手阻攔他的譚飛，好巧不巧地碰了一下他的後頸。

　　作為一個剛剛分化的omega，卓逸然是第一次被人精準地碰到這個位置，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身體會敏感至此，又或許是正處於發-情期的緣故，在譚飛碰到他的那一瞬間，他全身的肌肉完全無法控制地一僵。

　　只這一毫秒的功夫，譚飛從他手裡截走了球。

　　電信院的觀眾高聲叫好，經管院則是一片嘩然。

　　以靈活過人著稱的經管院小前鋒，頭一次在射籃過程中丟了球。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連場上的人都無法理解其中奧妙，自然而然地認為是卓逸然的失誤，只有他自己心下了然。

　　剛剛眼見著就要投籃了，如果不是突然被碰到了腺體，這個球他絕對不會丟掉。

　　對於他剛才的那個動作而言，正確的防衛方式應該是回身從側面攔截，無論如何都不該碰到後頸。

　　但卓逸然沒有看見譚飛臉上的表情，剛剛的觸碰又是極短的一瞬間，所以他無從判斷對方究竟是不經意的動作，還是察覺到了什麽，才故意如此。

　　後一種可能性不大，但若果真如此，簡直不敢細想。

　　賽場上的時間也的確不允許他思考太多，因為譚飛已經帶球回傳，在對方的小前鋒即將接球的一瞬間，陸琛再次將球攔腰截斷。

　　陸琛回過頭，不假思索地將球重新傳過來，卓逸然則下意識地接球，迅速跳投——

　　不出所料地精準入籃，補上了剛剛那一記丟掉的三分。

　　這是第三節 開始後，場上雙方到目前為止的第一次進球，經管院的觀眾席爆發出一陣久違的掌聲。

　　譚飛忿忿地瞪了一眼電信院丟球的小前鋒，然後又很快地回過身去看對面，眼裡流露出一絲別樣的深意。

　　陸琛也將視線投向了同一個人，或許是默契使然，在與他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卓逸然意識到，他可能也察覺了什麽。

　　但賽場不等人，下一輪攻防火速展開，球又到了譚飛手裡，陸琛立馬跟上去攔截他。

　　譚飛連續用了幾個假動作，然而完全沒能迷惑住陸琛，運球的一路上，根本甩不掉他。

　　同樣打控衛的位置，同樣是各自隊伍裡的頭號明星選手，兩個隊長的正面對壘，讓全場觀眾都屏住了呼吸。

　　譚飛幾次想要突破，然而陸琛的速度和轉向幾乎同他一模一樣，讓他根本無法得手。

　　身為一個習慣坐鎮後方的指揮官，陸琛向來掌控全域，很少這樣盯住一個人不放，沒想到他親自出手，簡直如同貓捉老鼠一般，幾乎將譚飛玩弄於股掌之間。

　　不多時，林揚也從一旁趕來，徹底堵死了譚飛的傳球路線，他進退無門，情急之下，只得親自起跳射籃——

　　「砰」地一聲，陸琛跟著起跳，然後毫不留情地將球拍落。

　　原來他早就在這裡等著了。

　　在全場如雷貫耳的歡呼聲中，驚訝的絕不僅僅是譚飛，一旁的卓逸然也倏地睜大了眼睛。

　　跟著陸琛訓練了這麽久，他知道對方的風格定位一直是求穩，然而在剛剛那一瞬間，他頭一次從陸琛的動作裡感覺到了銳不可當的殺意。

　　不等他再細看，鐘翰已經搶球到手，傳回給他，卓逸然於是反應迅速地再上一籃。

　　因為譚飛的接連失誤，到第三節 結束時，比分總算快要追平了。

　　第四節 開始之前，有兩分鐘的休息時間，陸琛迅速跟四個人佈置接下來的戰術。

　　卓逸然卻忍不住一陣後怕，腦海裡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剛才，譚飛碰到他腺體的那一瞬間，全身上下無法抑制的異樣感。

　　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為什麽位置會如此精確？

　　如果是……

　　其他人都看不出來的事，譚飛又怎麽會發現？

　　難道是剛才在衛生間留下了痕跡？

　　不可能，兩人根本不在一個衛生間不說，卓逸然打完抑制劑以後，很小心地收好了針頭和包裝袋，絕對沒有任何遺落。

　　兩分鐘的時間過得極快，再次上場前，陸琛看了他一眼，像是想說些什麽，但眼看著裁判的哨子已經放在了嘴邊。

　　他最終微微低頭，在卓逸然耳邊說：「交給我。」

　　第52章 強制標記

　　原以為中場休息時的一支抑制劑，怎麽也可以保證他撐到比賽結束，沒想到第四節 一開場，卓逸然就隱隱感覺到自己的肌肉開始有些乏力了。

　　萬幸的是，這一節的重心並不在他這裡。

　　經過剛剛第三節 的一番對峙，陸琛跟譚飛就像是較上了勁，只要一方得到了球，就必定要遭到另一方的親自圍追堵截。

　　兩位王牌之間的較量，著實萬年難遇，場下幾千名觀眾的眼球也被牢牢吸引在了兩人身上，各色呼聲到達了今晚的巔峰。

　　但很快，卓逸然就明白了什麽。

　　譚飛已經很清楚他這個小前鋒的實力，因此從第三節 開頭時起，就全程盯緊了卓逸然，幾乎次次都要親自出手攔截他。

　　若是放在以往，卓逸然絕對可以與他一戰，但今天他狀態本就沒那麽好，譚飛剛才又突然來了那麽一出，難保是不是還有什麽後招。

　　而陸琛如今對譚飛窮追不舍，就讓他無法再分身關注卓逸然，全數吸引了他的火力。

　　卓逸然隱約明白了陸琛上場前的那句「交給我」。

　　兩人對峙之間，譚飛連續幾次變向後，總算跟陸琛甩開了一小段距離，他趕緊抓住機會，一個側身傳球——

　　然而等在那裡的並不是隊友，而是對手。

　　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他的這一手似的，陸琛早已經占據在不遠處最有利的位置，在他傳球的一瞬間，當場截斷，帶球轉身。

　　緊接著，陸琛用了一記跟譚飛剛才一模一樣的側身傳球。

　　但譚飛當然沒有他這樣的先見之明，相反，鐘翰已經等在那裡，在接球之後，便飛快地將球拍向籃板，早已守在籃板下的向嘉起跳扣籃，再得一球。

　　剎那間，經管院後援團的歡呼聲幾乎要將體育館的屋頂掀翻。

　　按照剛才陸琛的位置，他完全有更簡單的傳球方式，然而他還是故意用了跟譚飛一樣的方法，這對他而言難度更高，可他就是成功了。

　　陸琛向來不是什麽愛炫技的人，在賽場上從來只會選擇最優解，因此剛才這個做法的目的只有一個——

　　表達對譚飛毫不掩飾的蔑視。

　　譚飛的臉色徹底沈了下來。

　　經管院的隊員們也有些吃驚。

　　紳士如陸琛，在比賽中盡管不留情面，對待對手卻始終是尊重且友好的，以前從未見過他對任何人流露出如此明顯的敵意。

　　這樣的陸琛，鋒芒畢露，閃耀到灼人眼球。

　　然而誰讓他是賽場上的王者，即便是譚飛這樣強勁的對手，也難以與之相抗衡。

　　接下來的幾分鐘裡，陸琛依然保持著這分狠勁，帶動得整個經管院都像是直接開啟了大殺四方模式。

　　盡管隊長被折了不少銳氣，但電信隊的其他隊員也不是吃素的，表現依然不俗，雙方瘋狂進球，比分窮追不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最後十幾秒內，經管院領先兩分。

　　如果電信院能抓緊機會進一球，便有機會搏到一個加時賽的機會。

　　但在爭搶之中，球還是落入了陸琛手中。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瞄準卓逸然。

　　陸琛的收尾球幾乎永遠會給他，這是全場都心照不宣的事。

　　果然，趕在所有人發出動作之前，陸琛將球拋出，被卓逸然穩穩地一把接住。

　　卓逸然身旁已經有三位身形高大的alpha，譚飛更是直接擋在他身前，在他起跳的一瞬間，緊隨其後躍起，高高地擡起手，試圖蓋他一記火鍋。

　　卓逸然似乎已經有些體力不支，這一次的彈跳高度不及以往，按照譚飛的身高和位置，完全可以將他輕松扣殺。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卓逸然並沒有把球投出去，而是在空中突然變向，一記假投真傳，將球再次回傳給陸琛。

　　連經管院的其他球員都沒有反應過來，唯獨陸琛像是早有準備一般，在他傳球之前便已經起跳，接球扣籃，完成了一記漂亮的空中接力。

　　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速度快到令人不可思議。

　　但最可怕的，是他們兩人心有靈犀般的默契程度。

　　卓逸然回眸看向他。

　　他知道陸琛看出來了，以他現在的狀態，再加上全場的層層夾擊，他很難贏得那一記收尾球。

　　事實上，剛剛那一下助攻，幾乎已經用光了他的最後一絲爆發力。

　　還好，陸琛都接住了。

　　「交給我。」

　　這是賽場上最毫無保留的信任，是無需開口就彼此明瞭的默契。

　　在哨聲吹響的一瞬間，經管院的觀眾席發出了今晚最響徹雲霄的尖叫和歡呼。

　　「臥槽！四強啊！」鐘翰一路沖過來，將所有人攬在一起，「陸哥！你今晚帥出新高度了！」

　　卓逸然被他摟緊，整個人像是脫了力一般，長舒了一口氣。

　　仿佛心裡一直繃著的那根弦瞬間鬆弛，他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眼前一陣頭暈目眩。

　　身旁幾個alpha的氣息鋪天蓋地地向他湧來，讓他一時間感到不由自主地腿軟，缺氧的心臟跳動得更加瘋狂，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懷抱被松開，趁著眾人兩兩擁抱擊掌的功夫，卓逸然憋著最後一股勁，轉身奔向洗手間。

　　不知道是剛才的大幅度運動對體力的消耗過多，還是頻繁的注射使得身體對抑制劑的耐受性越來越強，卓逸然沒想到這一針的保持時間會這麽短。

　　扣上單間門的那一瞬間，他徹徹底底地失去了力氣，後背靠在隔檔板上，勉強支撐住身體。

　　抑制劑失效後的反應比他想像得還要劇烈，癱軟的感覺從小腿開始一寸一寸地往上蔓延，全身的溫度急劇升高，額頭和臉頰幾乎很快就覆了一層薄汗。

　　呼吸越來越急促，演變成一聲聲完全無法抑制的低喘，回蕩在空無一人的衛生間裡。

　　卓逸然拼命咬著牙，從包裡翻找到最後一支抑制劑，他的手已經顫抖到不成樣子，極為艱難地將它抓牢，卻發現手指甚至已經沒有力氣撕開那一層薄薄的塑封袋。

　　就在這時，外間忽然傳來一陣開門的吱呀聲。

　　卓逸然心下猛地一沈。

　　「砰」的一聲，大門被人重重地關上，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抖，手裡的抑制劑掉落在地上。

　　隨著腳步聲的快速逼近，隔間的門外響起了低沈的聲音：「開門。」

　　在聽到熟悉聲線的一瞬間，卓逸然下意識地舒了一口氣。

　　但下一秒，又被另外的不安情緒所取代。

　　然而他已經沒有力氣做出反應，此時此刻，除了喘息以外，他無法完成任何多餘的動作。

　　幾秒鐘的沈寂後，塑膠門扣發出斷裂的聲音，隔間的門被人用蠻力推開了。

　　卓逸然是第一次在陸琛臉上看到這樣的神色。

　　他英俊的眉眼間浮著一層濃重到揮不去的陰翳，一向淡漠的眸子裡此刻盛著無邊的慍色。

　　並不是怒火中燒的模樣，他連怒氣都是冷的，只消對視一眼，便令人如墜冰窟。

　　卓逸然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卻發覺自己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要一開口，唇齒間泄出的盡是意亂情迷的喘息。

　　這聲音聽起來太熱切難耐，陸琛緊緊盯著他的眸色驟然一沈。

　　卓逸然的頭向後靠在隔板上，仰起臉看他，就在那一瞬間，他從陸琛的眼裡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危險氣息。

　　仿佛猛禽俯視著他的獵物。

　　下一秒，陸琛伸手撐住他身後的隔板，猛地湊近了他。

　　卓逸然無處可躲，下意識地別過了腦袋，這樣的反應似乎讓陸琛怔了一下。

　　陸琛沒有再動作，卓逸然的鼻尖卻倏地泛起一陣清冽的醇香，這熟悉的味道已經無數次地出現在午夜的夢裡，仿佛世間最迷人的解藥，瞬間撫慰了他渾身的燥熱與不安。

　　「你……」短暫的緩解終於讓卓逸然能張開嘴，然而自己的聲音卻與想像中大有出入，他不由自主地噤了聲。

　　「為什麽不說實話？」陸琛將他抵在隔板上，兩人的距離近到鼻尖幾乎相碰。

　　「……我得上場。」卓逸然嘶著氣回答他。

　　「上場？」陸琛冷聲重覆了一句，「然後在賽場上被人……」

　　他果然還是看到了。

　　卓逸然的心頭倏地燃起一陣難以言喻的羞憤，他咬著後槽牙，難堪地挪開了眼神。

　　陸琛沒有把話說完，撐在他臉側的手驀地攥成了拳，手臂上立時爆起了幾根青筋。

　　那只手上還纏著厚厚的繃帶，如今這樣使勁，想來一定痛得要命，卓逸然下意識地想要擡手將他的手掌舒展開來，卻根本沒有絲毫力氣。

　　空氣中的味道比剛才更濃重了幾分，這氣息對他來說是暫時的解藥，卻也是最烈性的迷-藥，在短短一分鐘的緩和過後，貪婪的身體便開始食髓知味地索求更多。

　　卓逸然的臉色比方才又紅了幾分，喘息聲再次變得急促，眼裡不受控制地噙滿生理性的淚水，沾了一點在睫毛上，顯得水光瀲灩，彌亂卻誘人。

　　像是被火舌燎到一般，陸琛的呼吸一滯，然後迅速地挪開眼神，仿佛隱忍克制到了極致。

　　他的視線下移，落在卓逸然垂軟無力的手臂上，他驀地想起什麽，一把握住那只手腕。

　　卓逸然本能地想要掩飾，然而身上半點力氣都沒有，怎麽可能拗得過他。

　　陸琛將他的手臂擡起來，白皙的皮膚上果然分佈著三個新鮮的血點。

　　「才幾個小時就打這麽多，」陸琛的眉間驟然蹙得極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不要命了？」

　　卓逸然咬著牙，答非所問地說：「我們贏了。」

　　陸琛垂眸看著他，深邃的瞳仁黑得看不見底。

　　卓逸然擡眼同他對視，出乎意料地，他發覺陸琛眼裡的怒氣竟然越來越淡，最終化作某種他讀不懂的情緒。

　　陸琛的手依然扣在他的腕間，手裡的力道卻越來越輕。

　　「前幾天呢，」半晌，陸琛開口說，「一直這麽過來的？」

　　這句話讓卓逸然的腦海裡浮現一天前的夜晚，那些前所未有的難捱與窘迫。

　　他意識到自己如今的這副模樣一定也狼狽到了極點，卻偏偏盡數落入陸琛的眼裡，不由得難堪地別過了臉。

　　他沒有回答，但對方顯然已經明白了。

　　陸琛斂下眼瞼，聲音也跟著低垂下去：「難受麽？」

　　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問，卓逸然怔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想回答，有你在就不難受了。

　　「寧願這樣，」陸琛語氣更沈了，分辨不出那是生氣抑或失落，「也不肯對我說實話？」

　　卓逸然大口地喘著氣，他沒有說話的力氣，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不敢向陸琛開口，是因為他知道他們誰都沒有做好準備。

　　他自己尚且沒法甘心於服從身體的本能，又怎麽敢用陸琛最厭惡的方式綁架他。

　　陸琛的喉結動了動，一秒鐘後，他猛地伸出手，將眼前的人箍進懷裡。

　　兩個人都只穿著籃球服，炙熱的胸膛緊貼在一起，透過那層薄薄的布料，卓逸然能清晰地感覺到陸琛心跳的頻率。

　　整個人不受控制地癱在他身上，感覺到腰間被摟緊，溫熱的氣息噴在了脖頸處，卓逸然渾身一凜。

　　他倏地意識到了什麽，本能地想要反抗，對方卻根本沒有給他任何掙紮的餘地。

　　下一刻，後頸最敏感的位置，傳來了一陣尖銳的疼痛。

　　第53章 違規接觸

　　觸電般的感覺在剎那間傳遍全身，卓逸然整個人都僵住了，所有抗爭的意圖都在那一刻消失殆盡。

　　alpha的信息素帶著與生俱來的壓迫感，融入他的骨血裡，於是其他所有的念頭都不覆存在，只剩下本能的臣服欲。

　　想要被佔有，渴望被侵入，本能驅使著他低下頭顱，如同獻祭般將自己無所保留地呈給眼前的人。

　　後頸處的痛感和快-感交織在一起，卓逸然仿佛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也被撕成了兩半。

　　一半漂浮在雲裡，滿是積攢已久的痛苦與欲望被撫慰的心安。

　　另一半卻匍匐在地下，讓他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不甘。

　　這就是無法抵抗的本能麽？

　　可他跟陸琛之間，本不該是這樣的。

　　隨著資訊素源源不斷地注入，卓逸然的神智愈發迷亂，半夢半醒之際，衛生間的大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

　　意識清醒了幾分，敲門聲愈發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門而入，令卓逸然的心臟懸到了嗓子眼。

　　他下意識地想阻止陸琛的動作，又怕被門外的人聽見，不敢出聲，只能伸手去推搡陸琛的胸口，然而對方根本不予理會。

　　又推了幾下後，陸琛猛地伸出右手，將他兩只躁動不安的手腕箍在一起，讓他再也動彈不得。

　　看來陸琛剛剛進來的時候，是直接把大門鎖上了，敲門聲又響了幾下，終於沒了下文。

　　標記的過程持續了幾分鐘，結束的時候，卓逸然渾身都有些發麻，但方才的癥狀立時緩解了不少。

　　那麽多支抑制劑累加在一起都沒有這樣的效果，醫生說的果然沒有錯，匹配度高的資訊素勝過所有的強效抑制劑。

　　卓逸然的內心五味雜陳，恍惚之間，陸琛給他披上了一件外套，遮住了他後頸處細小的傷口。

　　那是陸琛的衣服，上面沾著淡淡的朗姆酒氣息。

　　遠遠地看到兩人重新回到賽場上，鐘翰興高采烈地揮了揮手：「陸哥，嫂子，你們剛幹嘛去了？一結束就不見人影了。」

　　一旁的林揚扯了他一把，他這才意識到了什麽，自覺地閉了嘴。

　　「小卓，聽他們說你生病了？」教練也沖他們走過來，看了一眼卓逸然，「剛才那場的狀態……」

　　「我……」卓逸然的眼神一頓，剛要開口解釋，忽然聽見賽場不遠處傳來譚飛的高聲呼喊。

　　「我方合理質疑對方球員在剛才的比賽中存在違規行為，」譚飛沖裁判席舉起了手，「請求裁判組核查。」

　　他這句話的聲音不小，場上的所有隊員以及觀眾都向他投去了目光。

　　裁判員示意他說明，譚飛於是接著說：「對方球員中有omega在發-情狀態下上場，比賽過程中故意洩露資訊素，幹擾我方球員。」

　　這個理由聽起來過於荒誕了，可譚飛的模樣煞有介事，以至於全場都迅速安靜了下來。

　　「可是對方球員中並沒有omega。」裁判員顯然也對此感到不可思議。

　　「因為他不僅隱瞞了發-情期，」譚飛說，「還隱瞞了性別。」

　　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經管院所在的那一小片區域投來。

　　「也不用送醫院檢查了，」譚飛將目光直勾勾地鎖定一個人，扯了一下嘴角，「看看誰身上有剛剛標記過的痕跡就行。」

　　全場陷入了死寂般的沈默。

　　「我是分化成了omega。」卓逸然忽然開了口。

　　場上所有的隊員，以及觀眾席的數千人，都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除了陸琛和譚飛。前者面沈如水，後者臉上則是毫不掩飾的得意。

　　「事出突然，所以沒有來得及報備，畢竟賽事規定裡也沒有說第二性別的變化必須要隨時上報，」卓逸然說，「但是我絕對沒有在場上故意放出資訊素，針對這一點，裁判組只需要檢測一下場上的空氣。」

　　話音落了，場上卻無人應答。

　　暫時來不及關心是否犯規的問題，絕大多數人關注的重點都還停留在上一句話。

　　卓逸然分化成了一個omega。

　　在球場上所向披靡、百發百中的神射手，引發全場連連尖叫的經管院小前鋒，居然分化成了一個omega。

　　場上的數千道視線都聚焦在他的身上，就聽他接著開了口：「倒是對方球員，在知道我性別的情況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在場上對我進行違規接觸。」

　　聽到這句話，陸琛的眸色一沈。

　　卓逸然卻毫不畏懼地轉頭看向譚飛：「這一點有錄像為證。」

　　信息量過於巨大了，所有人都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卓逸然如此底氣充足，看來這事的確不應該是無中生有，只是……

　　alpha對omega進行違規接觸，說得通俗點，無非就是賽場性騷擾。

　　對於這樣的事情，盡管omega占據在正義的制高點上，但歸根結底有些難以啟齒，誰也沒有想到，卓逸然竟然會當著幾千人的面，毫不避諱地指出這一點。

　　更何況就在剛剛的賽場上，他還是那個引發無數歡呼的男神beta。

　　譚飛的眼裡也閃過一絲愕然。

　　他怎麽會不知道是自己違規在先，只是他篤定地認為，卓逸然這樣的人物，突然分化成了omega，一時間肯定難以接受，否則也不至於隱瞞性別上場，這樣強烈的自尊心，一定會讓他恥於說出自己觸碰他腺體的事情。

　　沒想到他竟會如此坦蕩。

　　「檢測完畢，」場上的工作人員將試紙的結果公之於眾，「空氣中沒有超標的信息素痕跡。」

　　在運動場上，故意放出資訊素是極其低級的違規手段。以前偶爾存在alpha之間靠這種方式互相壓制，限制對方的動作；但現如今，檢測資訊素犯規的手段已經非常發達，一絲一毫的故意洩露都會在場上留下痕跡，所以基本上不會再有人傻到用這種方式違規。

　　卓逸然遠遠地沖譚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冷笑。

　　他很清楚譚飛的伎倆，無非是因為電信院輸了，所以想靠這樣的方式碰瓷一下，萬一僥幸成功，能為電信院搏得一個覆活的機會，便是意外之喜；即使是失敗了，也能向所有人揭穿卓逸然分化成omega的事實，妄圖以此來狠狠羞辱他一番。

　　既然如此，卓逸然便跟他來個魚死網破。

　　很快，錄像帶的查詢結果也出來了，視頻顯示，譚飛確實短暫地觸碰了一下卓逸然的腺體位置。

　　然而他的動作很快，接觸時間又極短，很難判斷究竟是否蓄意為之；重點是卓逸然在賽前並沒有秉明自己的性別，所以從程式正義的角度說，這一項違規接觸的罪名並不成立。

　　卓逸然自然不是真的想對譚飛怎樣，畢竟成王敗寇，電信隊被淘汰已經是既定的事實，罰球之類的都沒有任何意義，他無非是受不了譚飛的小算盤，所以反將他一軍罷了。

　　盡管裁判組沒有判定，但明眼人都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從此之後，譚飛無論如何也難以逃脫賽場性騷擾的帽子了。

　　經管院成功晉級四強，但勝利的喜悅已然被勁爆的八卦消息沖淡。在全場人異樣的目光和不疊的驚嘆聲中，比賽正式結束。

　　「嫂子，怪不得你這幾天，你、你……」鐘翰還沒從巨大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吞吞吐吐地看著卓逸然。

　　在眾人同樣愕然的目光中，卓逸然不卑不亢地解釋道：「不是故意瞞著大家，只是事發突然，怕你們的心態受到影響。」

　　誰也沒有開口，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只有鐘翰磕磕巴巴地安慰他：「不、不會的，嫂子就算是突然分化了，那也是最厲害的o、omega……」

　　「更何況，陸哥是alpha嘛，嫂子現在是omega，你們更是……」

　　「天生一對」四個字還沒說出口，鐘翰驀地意識到了什麽，看了一眼陸琛，噤了聲。

　　林揚無奈地嘆了口氣，走過來攬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走了。

　　眾人都識相地陸陸續續離開，最後又剩下了陸琛和卓逸然兩個人。

　　陸琛的臉色依然沈得要命，卓逸然擡眸看他，只見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線，仿佛一把鋒利的芒刃。

　　注意到他的眼神，陸琛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半晌，才有些喑啞地開了口：「還疼麽？」

　　沒預料到他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卓逸然微微一怔，這才意識到他說的是自己剛剛被標記過的腺體。

　　想起剛才廁所裡發生的事，他有些窘迫地移開了眼神：「沒事。」

　　不等陸琛再開口，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喊：「陸隊！」

　　兩人循聲轉頭，一名掛著牌子的工作人員朝他們走過來：「陸隊，體育部叫四強院系的籃球隊長開個緊急會議。」

　　聞言，卓逸然將手伸向身上披著的外套，正打算脫下來還給陸琛，就被一把按住。

　　陸琛靠近他，很輕地握了握他的手，然後為他重新把外套披好，護住剛剛被標記過的後頸。

　　第54章 暴力小陸

　　從校體育館裡出來，天色已經黑透了。

　　這一晚上發生得太多，令卓逸然應接不暇，他走在回去的路上，整個人依然有些魂不守舍。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才意識到不知不覺間，已經走進了經管院的籃球館。

　　他剛剛被標記過，身上還帶著他跟陸琛的資訊素混在一起的味道，聞起來像極了覓湫的那杯櫻花莫吉托。

　　往他宿舍走的這條路上，要經過不少omega的公寓樓，這個時間點，來往的人不少，萬一刺激到哪個敏感的omega，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考慮到這個，卓逸然索性在籃球館裡沖了個澡，多少祛除一點身上的味道。

　　更衣室裡有一面落地長鏡，身為一個曾經的鋼鐵直b，卓逸然沒有對著鏡子耍帥這種愛好，但今天穿衣服的時候，他不經意地被自己後頸上的印記吸引了目光。

　　腺體處的傷口有著驚人的恢覆力，這會兒只剩下了一個小小的紅色齒印，像個曖昧的吻痕。

　　跟電影裡那些柔若無骨的纖弱身形截然不同，鏡子裡的男生有勁瘦挺拔的臂膀和勻稱的肌肉線條，半點不像一個omega該有的樣子。

　　可是體檢報告偏偏顯示，在那一排整齊漂亮的腹肌下面，包裹著已經發育成熟的生-殖-腔，它隨時準備好接受alpha的入侵，甚至可以孕育一個新的生命……

　　腦海裡再次浮現陸琛的臉，難以言喻的羞恥感讓卓逸然打住了自己越來越奇怪的想法。

　　他飛快地穿好衣服，走出浴室，籃球館裡依然空無一人。他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走到門口，關了室內的燈，樓道裡微弱的燈光便照出了走廊盡頭的一個人影。

　　那人對上卓逸然的目光，明白自己被發現了，也沒有遮掩，沖著他走了過來。

　　待看清他的臉，卓逸然暗自一驚，居然是譚飛。

　　「我以為你下場以後會來找我的，」譚飛沖他笑了，「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好奇我是怎麽發現你的？」

　　卓逸然冷眼瞥他一下，沒露出什麽好臉色。

　　「告訴你吧，中場休息的時候，在廁所門口碰見你，一眼就看出來你不對勁了。」譚飛看向他，語氣壓低了幾分，「真沒想到啊，打球的時候挺猛，發-情的樣子卻那麽勾人，我根本沒聞到你的資訊素，光是看著你那副表情，就已經硬-了。」

　　這人在賽場上的行徑已經足夠令人作嘔了，沒想到私下裡還有這麽齷齪的一副嘴臉，卓逸然幾乎從不曾被人用如此粗鄙的言語挑釁過，忍不住咬了咬後槽牙。

　　放在往常，他早都要沖上去幹架了，但今天礙於身體情況特殊，他懶得跟譚飛糾纏，勉強壓下了怒火，沒理會他。

　　「你今天反駁我的時候真可愛，像只會咬人的小野貓，」譚飛卻不肯消停，接著自顧自地說，「讓我想起來我們家那個小omega。」

　　聯想到譚飛早已經有終身標記過的omega伴侶，此刻他在這裡言語輕薄，對這一點居然還毫不避諱，令卓逸然愈發產生一種發自內心的惡感。

　　「可惜omega發-情期的時候都是一副賤樣，沒有alpha就像要死了一樣。」說著，譚飛故意看了一眼卓逸然後頸上的痕跡，然後露出一個玩味的笑，「你在外面再怎麽兇，在陸琛面前，還不是一樣要搖著尾巴求他操-你？」

　　這話太不堪入耳，卻偏偏刺激到了卓逸然那根最敏感的神經，他猛地轉過身，還沒開口，譚飛得寸進尺地沖他挑了挑眉：「你在陸琛床上怎麽叫的，能不能叫給我聽聽？」

　　卓逸然伸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嘴不要可以鋸掉。」

　　沒想到譚飛不但沒有躲，也沒有反抗，臉上的笑容甚至愈發挑釁了。

　　下一秒，一股明顯的氣味竄入鼻尖，卓逸然原本死死掐著他的手瞬間就脫了力。

　　……媽的，這個人渣。

　　卓逸然還沒有適應自己的新性別，滿腦子還習慣用拳頭解決問題，完全忘記了，alpha可以直接用資訊素壓制omega。

　　他才被陸琛標記過，所以不至於被刺激到發-情，但對方的資訊素壓制性太強，他的雙腿還是無法控制地一陣發軟。

　　趁著這個機會，譚飛猛地將他的雙手反剪在身後，一把抵在了籃球館的大門上。

　　卓逸然整個人一驚，正要奮力掙紮，譚飛的另一隻手擒住了他後頸上最敏感的位置。

　　他渾身一僵，瞬間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當著那麽多人的面揭發我有什麽好處？這下全世界都知道我性騷擾你了，」譚飛故意把那三個字咬得很重，「害得我一回去就被學院禁賽。」

　　「你他媽活該。」卓逸然猛地往後一踢，結結實實地踢在了譚飛的小腿脛骨上，他吃痛地往後一縮，卡著卓逸然後頸的手卻更緊了。

　　「反正我名聲已經臭了，既然這麽希望大家知道我性騷擾你，」譚飛不怒反笑，「不如我就把這個罪名坐實了怎麽樣？」

　　卓逸然驟然睜大了眼睛，剛要反抗，空氣中alpha的資訊素濃度再一次上升，壓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陸琛的老婆果然夠勁，跟普通的omega一點都不一樣，」譚飛湊上來，在他的腺體處嗅了一下，「路子看著野，味道居然這麽嫩，怪不得他那麽迷戀你。」

　　感覺到他的鼻息湊近，卓逸然一陣惡寒，渾身汗毛倒豎，就聽他又說：「不過他居然捨不得完全標記你。」

　　說著，譚飛的手滑過卓逸然的脖頸，作勢要去挑他的下巴：「你說，要是他的omega在他之前被別人標記了，他是不是會發瘋……」

　　沒有了腺體處的強烈刺激，卓逸然倏地一回身，趁著譚飛沒有防備，他再次掐住對方的脖子。兩人的位置瞬間顛倒，他毫不猶豫地照著譚飛的臉就來了一拳。

　　盡管受到了資訊素的壓制，但卓逸然也不是吃素的，這一下的力道依然不輕，再加上出其不備，譚飛的腦袋瞬間就被打得歪到了一邊。

　　但譚飛反應也很快，伸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兩人扭打在一起。

　　然而論打架，卓逸然本就不是一個強壯alpha的對手，再加上資訊素的作用，不多時，他就重新被譚飛壓在了墻上。

　　譚飛的左側臉頰被他打得通紅一片，幾乎立馬就腫起來了幾分，臉上挑釁的笑容終於被惡狠狠的猙獰面目所取代，他一把扳住了卓逸然的下巴：「本來想對你溫柔點，你他媽非要挑釁我，你一個omega，是不是找操？」

　　卓逸然兩只手狠狠地握住他的手腕，然而空氣中的資訊素濃度更大了，他立刻被壓得幾乎站不住腳，手上也軟綿綿的，徹底脫了力氣。

　　「陸琛有什麽了不起的？處處都要壓我一頭，」譚飛咬了咬牙，眼裡迸發出嫉恨的神色，「老子今天就他媽要給他頭上種草。」

　　話音未落，他的手就直奔卓逸然的下半身而來。

　　方才打架的時候，卓逸然盡管落了下風，也絲毫無所畏懼，但此刻譚飛的動作，令他猛地睜大了眼睛，心頭倏然升起一絲滅頂的危機感。

　　他不怕挨打，但這種形式的欺侮，任何一個正常人都無法接受。

　　眼看著那只手就要碰到他的褲腰帶，空氣中忽然彌漫起一陣清冽的酒味，這味道比譚飛的信息素壓制性還要強，立時就沖散了他的氣息。

　　譚飛的動作本能地一頓，不等他反應，忽然被人從背後勒住了脖子，於是整個人毫無防備地向後一仰。

　　卓逸然剛剛幾乎被他壓得喘不上氣，這會兒乍一下被熟悉的資訊素包裹住，瞬間恢覆過來了幾分，他反應迅速地上前，沖著譚飛的肚子就踹了一腳。

　　盡管他的力氣還沒完全恢覆，但已經足夠譚飛受的了，他吃痛地往後一縮，不料又被身後的人一把摔在了墻上。

　　八成是覺得他剛才的那一腳還不夠解氣，陸琛照著譚飛的另一側臉又來了一拳，瞬間就給他打了個左右對稱。

　　「我-操……」譚飛下意識地脫口，然而陸琛卻壓根沒讓他把剩下的話罵完，曲起膝蓋，照著他的肚子又來了一下。

　　這一下的力氣與剛剛簡直不可同日而語，譚飛立馬就被踹得趴在了地上。

　　他嘴裡還在罵罵咧咧，然而陸琛卻依舊一言不發，下手狠厲，臉上卻連半分多餘的表情都懶得施捨。

　　在卓逸然的印象裡，陸琛向來是位高高在上的紳士，他沈穩而優雅，跟那些習慣性地用暴力解決問題的alpha有著本質區別。

　　他頭一次見到陸琛如此直接地跟人動手，動作依然幹凈俐落，骨子裡屬於alpha的沖動與暴戾卻終於一覽無餘。

　　陸琛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空蕩的體育館裡只有譚飛發了瘋般的咒罵聲。他被踢翻在地上之後，陸琛便連拳頭都懶得動了，只是居高臨下地擡腳踹他。

　　他踢的都不是要害部位，不會有什麽大事，動作卻發著狠，一下又一下的疼痛結結實實地挨在譚飛身上。

　　「陸琛，你他媽拽什麽拽啊，」譚飛跟一灘爛泥似地躺在地下哼哼，嘴裡依然半點不肯消停，「連自己老婆都保護不好，你知不知道他剛才差點就被我給操……」

　　陸琛一腳踢在他的嘴上，譚飛猛然發出一聲痛呼，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聲過於淒厲的慘叫似乎驚動了什麽人，體育館大門口的方向驟然亮起了一道手電筒發出的刺眼強光——

　　「那邊的同學，你們幹什麽呢？」

　　第55章 護妻狂魔

　　「見義勇為是好事，但是他既然已經停止侵害行為了，你還要繼續打他，這就屬於防衛過當。」

　　淩晨兩點的筆錄室裡，安保處主任的神色頗為嚴肅。

　　坐在他身旁的經管S班輔導員接著補充道：「嚴格來說，這種行為是要負刑事責任的。」

　　「那他就去告我好了。」陸琛面不改色地說。

　　「你……」輔導員被他這一句話堵得無言以對，無可奈何地扶了一下眼鏡。

　　譚飛利用資訊素壓制並侵犯omega，盡管屬於犯罪未遂，但這種行為已經嚴重違反了《omega保護法》，這事如果真鬧大了，進去蹲幾年都不是沒可能。

　　但從法律角度來說，陸琛打傷了譚飛，還一腳踹掉了他的門牙，的確存在故意傷害的行為，若真要對簿公堂，對雙方都沒有任何好處，更是會直接影響學校的名聲。

　　於是校方決定採取私下解決的方法，譚飛的情節比較嚴重，將由學校出面進行嚴厲處分，陸琛則移交經管學院自行處理。

　　譚飛被打破了相，如今前途也得受到不小的影響，這個懲罰力度不低了，卓逸然沒必要再跟他計較。更重要的是，他擔心陸琛受影響，所以作為受害者，他自然同意校方的處理方式。

　　陸琛也是認準了譚飛絕對不敢對此提出不滿，態度才會這麽強硬。只是眼看著面前的兩個人臉色有些掛不住了，卓逸然趕緊開口道：「老師，你們說得都對，他還在氣頭上，別理他。」

　　輔導員是位年輕溫柔的beta，這會兒有了台階下，她也就沒再說什麽，接著對陸琛說：「監控我們看了，本來後面幾下你打得也不狠，不至於讓他受重傷，可最後又突然踢他嘴巴做什麽？」

　　說著，她的表情有些不忍：「要不是因為這個，學校也不至於連你一起問罪。」

　　「監控錄不到聲音，」生怕陸琛嘴裡吐不出好聽的話，卓逸然趕在他之前解釋道，「其實是因為譚飛嘴巴不肯消停，一直在罵人。」

　　安保處主任皺了皺眉，邊在面前的材料紙上寫了幾筆，邊問：「他說什麽了？」

　　「說得可難聽了，」卓逸然硬著頭皮道，「是個人都忍不了的那種……」

　　「連自己老婆都保護不好。」陸琛忽然開口說。

　　卓逸然楞了一下，倏地轉過頭去看他。

　　他怎麽也沒想到陸琛會把譚飛那個瘋子的胡言亂語記得這麽清楚，尤其是第一次從陸琛嘴裡聽到……那個稱呼，他的耳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熱起來了。

　　「就這個？」安保處主任有些驚訝地擡起了眼皮。

　　「這還不夠？」陸琛反問。

　　生怕又把對方惹毛了，卓逸然趕緊說：「老師您別生氣，他脾氣不太好。」

　　一旁的輔導員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你們倆還真是……」

　　聞言，卓逸然這才感到些不好意思，移開了眼神。

　　「情況我們差不多瞭解了，」輔導員清了清嗓子，「陸琛，你一直是咱們經管院最優秀的學生，更何況這一次是譚飛有錯在先，既然校方把處理的權力交給了經管院，我們當然也不忍心為難你。」

　　「這樣吧，你回去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然後給我交一篇檢討，」輔導員看向陸琛，「這個處罰夠輕了吧？」

　　陸琛依然斂著眸子，見他遲遲不表態，卓逸然有些著急地在底下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陸琛這才微微頷首：「謝謝老師。」

　　「這件事情暫時就到此為止吧，明天下午我來拿材料，麻煩您了。」輔導員轉頭看向安保處主任，「還想再佔用筆錄室幾分鐘，跟我的學生談談。」

　　安保處主任配合地點點頭，收拾了一下桌案上的卷宗，轉身走了。

　　「作為你們的輔導員，不僅要幫學院處理類似的突發事件，」輔導員這才再次開口，「瞭解你們的日常生活和精神狀態，也是我的職責所在。」

　　「陸琛，你的性格一直很穩重，從來不像那些莽撞毛躁的alpha一樣喜歡惹事，但是這一次……」

　　輔導員頓了一下，擡眸看向眼前面容冷峻的alpha男孩。從今晚見到陸琛起，他的眉間就一直微微皺著，神色比以往還要淡漠疏離，剛才監控裡打人時的模樣，更是與平時判若兩人。

　　她雖然是個beta，但沒少見過學生的這種情況，見他這副狀態，心下也猜出了個七七八八：「老師真正擔心的是，你最近有沒有關注過自己的身體狀況？是不是……」

　　「老師，」陸琛側目瞥了一眼卓逸然，飛快地打斷了她，「最近球賽比較密集，可能是太累了。」

　　不等卓逸然反應，輔導員也看向他：「小卓同學，要不你先到門口坐一會兒，我想單獨跟陸琛談談。」

　　卓逸然只當輔導員是要再對陸琛進行一番批評教育，有些話當著他的面不好開口，於是爽快地點了點頭，從椅子上站起來後，又有些不放心地回頭望了陸琛一眼。

　　就見陸琛的視線也緊緊追隨著他，兩人的眼神交匯，陸琛不容置喙地低聲道：「等我。」

　　卓逸然轉身走出筆錄室，隨手帶上了門，在筆錄室門口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拿出手機看了看，通知欄裡彈出了「悄悄話」欄目自動推送的今晚熱帖：

　　【驚！一夜之間，經管院和電信院的房子全塌了？！】

　　「如題，作為一個單純的帥哥愛好者，我對雙方隊伍都很有好感，沒想到一晚上能發生這麽多事，心碎了，感覺不會再愛了。」

　　「怎麽了怎麽了？晚上有事沒去現場，聽說經管院把電信院淘汰了？」

　　「你們來晚了，經管院的都知道卓逸然分化成omega了。」

　　「？？？！！！」

　　「天吶，他可是全校beta的驕傲……」

　　「還是被譚飛曝光的，譚飛誣陷他用資訊素幹擾自己，結果被卓逸然反手錘了賽場性騷擾。」

　　「……信息量太大，手裡的瓜都驚掉了。」

　　「樓裡的人還沒有吃到半夜發生的最新大瓜吧？比賽結束以後，譚飛居然又去騷擾卓逸然了，還直接用資訊素壓制他，差點就要發生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按照偶像劇的走向，這種時候英雄救美的情節就該出現了。」

　　「沒有錯！陸琛及時趕到，把譚飛一頓胖揍，然後幾個人都被安保處帶走了。」

　　「這也太狗血了，不過陸男神真帥！」

　　「處理結果是什麽？」

　　「譚飛挑釁在先，而且資訊素壓制也違反《omega保護法》了，搞不好要送進去的。反正情節挺嚴重的，挨處分是跑不了了，估計對他前途影響不小。」

　　「朋友圈有人發照片了，譚飛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門牙也掉了一顆，簡直慘不忍睹。」

　　「哇，陸男神平時不出手，一出手就這麽狠嗎？」

　　「都欺負到自己人頭上了，哪個alpha能忍得了？」

　　「驚了，譚飛人品怎麽這樣啊，虧我以前還覺得他打球挺帥的。」

　　「alpha嘛，色令智昏，管不住褲腰帶就是這個後果。」

　　「沒記錯的話，譚飛早都有男朋友了啊，而且是已經終身標記過的那種，這不是妥妥的劈腿麽？太渣了吧！」

　　「電信院院草嘛，在外面拈花惹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然你們以為他男朋友為什麽醋勁那麽大？」

　　「之前聽說電信院不讓舉他的單人應援牌，還以為是他男朋友太無理取鬧，現在看來，也是個可憐人啊……唉。」

　　「身為一個omega，簡直太感同身受了，譚飛這個變態渣男，希望學校一定要嚴格處分！」

　　「我的關注點還在譚飛對卓逸然……天吶，卓逸然在我心裡是比肩alpha的存在，還是有點接受無能。」

　　「我聽說主要是因為譚飛這場被陸琛虐得太狠了，又打不過他，所以惡向膽邊生，去欺負陸琛他男朋友，沒想到撞槍口上了。」

　　「陸男神是什麽實力護妻狂魔，我嗑到了。」

　　「等一下，你們是都忘了陸琛的性取向了嗎？」

　　「對哦，陸琛不是不喜歡omega麽？我身為卓逸然的迷妹一時間都有點無法接受他突然分化成omega，陸琛估計心情更覆雜了吧……」

　　「他倆拿‘契約情侶’第一名的時候，一直說什麽超越本能的靈魂愛情，沒想到還是資訊素的作用啊，嘆氣。」

　　「學生會當場打臉，太尷尬了。」

　　「既然都不是跨性別戀愛了，那不就違背活動初衷了？第一名的獎品還會作數嗎？流下對限量款的口水……」

　　「果然，什麽跨性別戀愛還是不靠譜……」

　　「性別有那麽重要嗎？陸琛都英雄救美了，這還不是真愛？」

　　「誰知道是不是資訊素的作用呢，畢竟alpha對標記過的東西有本能的佔有欲，譚飛也是基於這個才會故意用這種方式挑釁陸琛吧。」

　　「被你們這樣一說，感覺好虐啊。」

　　「何止是陸琛心情覆雜，卓逸然本人估計才更心塞吧。曾經的男神beta，現在三番五次被對手性騷擾，變成alpha用來示威的工具了，心疼ing……」

　　第56章 把你弄壞

　　帖子一條一條地往下滑，卓逸然逐字逐句地讀著，不由自主地將手機攥得越來越緊，指尖幾乎泛起了白。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身旁的門再次打開，陸琛從裡面走了出來。

　　卓逸然下意識地按滅螢幕，從椅子上站起身：「結束了？」

　　陸琛點了一下頭，卓逸然便跟在他身後往外走。

　　兩人以往並肩而行的時候，向來親密無間，這一次卻與平日裡完全不同，默契地保持著不遠不近的社交距離，誰也沒有開口。

　　少頃，卓逸然問：「輔導員跟你說什麽了？」

　　這句話打破了沈默已久的氛圍，陸琛敷衍道：「沒什麽。」

　　「你剛態度也太倔了，」卓逸然有些後怕地說，「輔導員好說話，那個安保處主任可不一定，畢竟你今天晚上本來就有點沖動……」

　　陸琛本來一直沒開口，聽到後面這句，瞬間皺了眉，側目看向他：「我為什麽沖動？」

　　卓逸然楞了一下，就聽陸琛接著說：「比賽結束以後我被叫去開會，回來你就沒影了。」

　　「就這麽不願意等我一起，」他的語氣沈了沈，「十分鐘都嫌長？」

　　「我……」頓了一下，卓逸然的聲音低了下去，「不想給你添麻煩。」

　　陸琛的腳步頓住了，轉頭看向他，扯了一下嘴角：「然後給我添了個更大的麻煩。」

　　「你當時也沒說讓我等你啊，」卓逸然的心情也不怎麽美妙，聽他這副口吻，語氣難免也沖了點，「我怎麽能想到會這樣？」

　　「特殊情況瞞著我上場，打完比賽又到處亂跑，」陸琛定定地注視著他，「我去宿舍找你，宿管說你沒回來，你知不知道我當時……」

　　他沒把話說完，將腦袋別到了一邊，握著拳的手臂青筋四起。

　　卓逸然知道，陸琛當時一定氣得想打他。

　　他從前沒少惹陸琛生過氣，但以往無非是些別別扭扭的小脾氣，他為此還戲謔地叫陸琛「公主殿下」。

　　直到今天，接連見證了陸琛幾次與平日裡截然不同的模樣，他才意識到，公主殿下的骨子裡還是一個alpha。

　　他還沒想好該怎麽開口，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我看到帖子了，」對面傳來沈著的女聲，「正在聯系管理員刪除，現在是半夜，應該不會發散太廣，別擔心。」

　　卓逸然怔了一下，才幹巴巴道：「……謝謝學姐。」

　　「還有契約情侶的事情，學生會不會說什麽的，」明鈺的語氣冷靜中帶著一絲寬慰的意味，「畢竟都是沒法預料的事情。」

　　卓逸然答應道：「好。」

　　「保重身體，」明鈺說，「不能上的比賽就別上了。」

　　「學姐放心。」

　　明鈺跟陸琛一樣，都不是性格熱絡的類型，安慰人不算是他們的強項。但在這樣的午夜時分，對方還在忙著幫卓逸然處理負面輿論，已經令他足夠感動。

　　卓逸然明白大家是怎麽看待他的，無非是驚詫或同情。

　　一個萬眾矚目的beta，毫無徵兆地分化成omega，在賽場上發-情，被對手接二連三地性騷擾，現在，這些事又變成全校人嘴裡的談資。

　　雖然張口閉口把「男人的尊嚴」掛在嘴邊，但其實都是些玩笑話，卓逸然不是什麽虛榮心強烈、好面子的人，這次分化得太猝不及防，心理上消化得慢也在所難免，但他並不覺得這件事本身有多麽難以啟齒。

　　然而哪怕是神經再大條的人，內心深處也總有不堪觸碰的柔軟區域。即便可以瀟灑地忽視全世界的眼光，也想在特定的那個人面前保留一分體面。

　　卓逸然可以在隔離室裡獨自扛過發-情期，也可以不在乎別人的議論和看法，可他唯獨不願把這些暴露在陸琛面前。

　　他是卓逸然最在意的人，偏偏又被他原原本本地見證了自己所有的脆弱與難堪。

　　他多希望陸琛眼裡的自己永遠是從前的那個beta，他們並肩作戰、惺惺相惜，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陸琛看到自己任人欺侮的模樣，離不開他的庇護，不停地向他予取予求。

　　更何況，被資訊素綁架分明是陸琛最厭惡的事情。

　　卓逸然不由自主地側目，只見陸琛依然面沈如水。

　　以往這種時候，卓逸然只要死皮賴臉地追著他哄，陸琛很快就沒脾氣了，可這一次，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轉眼走到了卓逸然的宿舍樓下，兩人不約而同地頓住了腳步，誰也沒有再往前走。

　　「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今晚總歸是陸琛救的他，卓逸然最終還是決定先作出讓步，「只是不想因為我而連累你。」

　　「萬一今天真出了什麽大問題，就不只是寫個檢查這麽簡單了，」卓逸然的語氣很是和緩，跟哄孩子似的，「輕則處分，重則退學，假設真到了那一步，你打算怎麽辦？」

　　「你連累的我，」陸琛沒好氣道，「那就你負責。」

　　陸琛少有這副不講理的模樣，卓逸然楞了一下，瞬間都被他氣樂了：「行啊，你要不嫌棄的話，我開奶茶店養你，失學兒童。」

　　陸琛的神色一頓，側目瞥了他一眼。

　　卓逸然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這句話裡令人想入非非的意味，一時間有些臉熱，心虛地清了清嗓子。

　　氣氛再次安靜下來，只是與方才的劍拔弩張不同，這會兒空氣裡盡是曖昧的溫度。

　　半晌，卓逸然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開了口：「alpha會對自己標記過的東西有本能的佔有欲，真的嗎？」

　　陸琛沒有說話。

　　卓逸然的心口一沈。

　　他很瞭解陸琛，他不開口的時候，往往就是在默認。

　　原來……還是逃不開資訊素的作用嗎。

　　他心下了然，清了清嗓子，剛想跟陸琛道別，陸琛忽然反問道：「你是東西嗎？」

　　卓逸然楞了一下，下一秒，陸琛毫無預兆地伸出手，將他一把扣進了懷裡。

　　陸琛抱得很緊，像是生怕他會逃走一般，卓逸然整個人都怔住了。

　　在他的印象裡，陸琛永遠是淡定而沈穩的，從來沒有如此主動……甚至可以說是失控地擁抱過他。

　　從陸琛的動作間感受到了不安，卓逸然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安撫性地攬住陸琛的腰，卻聽陸琛說：「別動。」

　　卓逸然立馬停下了動作，陸琛的聲音壓低了幾分：「我會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聲音聽起來極度隱忍，仿佛是在拼命克制著某種呼之欲出的情緒，令卓逸然渾身發熱，瞬間連一動都不敢動了，只能呆呆地任由陸琛將他抱在懷裡。

　　「因為信息素嗎？」少頃，卓逸然輕聲問。

　　陸琛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抱著他，一手攬住他的腰，一手扣住他的背，下巴抵在他肩頭。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姿勢，同時象徵著佔有與依賴，在alpha和omega伴侶之間很常見，卓逸然從前只在電影裡看到過，卻怎麽也沒想到陸琛也會做出這樣的動作。

　　卓逸然的心臟砰砰地跳起來，他遲鈍地意識到，好像自他分化之後，陸琛的種種行徑總是跟從前大不相同。

　　「如果我跟譚飛一樣呢？」陸琛忽然問。

　　「別跟他比，」僅僅是這個名字都讓卓逸然感到作嘔，下意識地飛快道，「他不配。」

　　陸琛卻沒理會他的話，自顧自道：「無時無刻不想佔有你，傷害你……」

　　他的懷抱又緊了幾分：「把你弄壞。」

　　卓逸然倏地睜大了眼睛，足足楞了三秒鐘，才消化陸琛這簡單幾個字的內容。

　　這的確是陸琛說的話沒錯，可尺度卻完全超乎了卓逸然以往對於他的認知，令他的心尖一陣發顫，一束火苗瞬間就從心口燒到了臉上。

　　少頃，卓逸然壓抑住嗓音中的顫栗：「你跟他不一樣。」

　　「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樣。」他又補充了一句，誠懇而篤定。

　　「以前確實不一樣。」陸琛說。

　　現在……是一樣的嗎？

　　卓逸然想起從前的陸琛，他高傲又冷淡，愛慕他的omega那麽多，卻沒有任何一個可以操縱他的本能，牽動他的情緒。

　　可是他的資訊素，讓陸琛染上所有alpha的通病，被他最厭惡的本能所左右，有了暴戾和沖動的一面。

　　卓逸然的內心五味雜陳，他幾次想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於是就這樣楞楞地睜著眼睛，被陸琛抱在懷裡。

　　「你說過，」良久，竟是陸琛先開了口，「以後都聽我的。」

　　卓逸然想起來，這是他分化前夕對陸琛說過的話，當時是在承諾他再也不喝多了。

　　「……嗯。」卓逸然答應了一聲。

　　「不許再讓我擔心，」陸琛說，「否則……」

　　他的語氣頓了一下，像是不打算再接著說下去，慣性使得卓逸然下意識地接道：「否則？」

　　感覺到陸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緊接著，他的氣息猛地湊近了耳畔，卓逸然的渾身不由得又是一陣緊繃。

　　「否則，」陸琛的聲調低得幾乎只剩下氣音，像是賭氣一般，在卓逸然耳邊說，「就真的把你弄壞。」

　　第57章 裝B失敗

　　一整個晚上，卓逸然都暈暈乎乎的，腦海裡不停地回蕩著陸琛的那句話。

　　陸琛真的會說出這種話嗎？他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後來便的的確確開始做夢了，不出所料，夢裡依然是陸琛，用那副慣會蠱惑人心的低音炮，在他耳邊一個勁兒地喊「老婆」。

　　現實世界裡的陸琛當然不可能做出這種行為，而且這個稱呼實在太羞恥了，性質跟「嫂子」差不多，在卓逸然看來，只適合安在那些溫柔可愛的omega身上，怎麽也不應該是他這個粗枝大葉的前鋼鐵直b。

　　他對此的接受程度絕對很低，可不知怎麽的，這個詞落在陸琛嘴裡，偏偏還有點莫名的順耳，明知是在夢裡，卓逸然還是很誠實地一陣臉紅心跳。

　　以至於在突然被敲門聲吵醒的那一瞬間，整顆心臟仍因為八十碼飛馳的慣性而一陣猛烈地悸動。

　　平覆了三秒鐘，睜開眼，窗外早已日上三竿。

　　來敲門的是宿管阿姨，對床的顧堯還在睡覺，卓逸然怕吵著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外面，關上了門。

　　「小卓同學，今天早上學校跟我們通知了關於你分化的事情，」宿管阿姨露出一副關切的神色，「這種事按理來說應該第一時間上報的，不過你分化得比較突然，情緒上不太穩定也是正常的，阿姨完全可以理解。」

　　「只是既然現在性別變了，再住在beta的宿舍區就不太合適了，後勤部門已經給你在omega公寓樓安排了一間新宿舍，你看看什麽時候有時間搬過去。」

　　送走了阿姨，卓逸然有些疲憊地靠在門上，輕輕扶額。

　　這次分化確實太突然，之後一系列亂七八糟的事情更是應接不暇，他都差點忘記這一茬了。

　　一想到要搬出beta宿舍樓，重點是跟顧堯這位相處十分和諧的室友分別了，一時間還有些不舍。

　　他擡眸看向顧堯的床鋪，這會兒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平時一向早睡早起的顧堯，居然破天荒地還在睡懶覺。

　　也許是處於發-情期的緣故，卓逸然對氣味格外敏感，在擡起頭的瞬間，他不經意地聞到空氣中有一絲隱隱約約的香氣。

　　顧堯喜歡用香薰，所以他們宿舍裡的味道一直很清新，但並不濃鬱，不至於如此撲鼻。

　　這股味道與清淡的香薰味截然不同，有點像水蜜桃，實在太香甜了，讓人仿佛瞬間置身桃園，見證一萬顆熟透的果實齊齊爆汁。

　　卓逸然以為是顧堯買了什麽水果，看了一眼他的書桌，結果突然從他緊閉的床簾裡聽到了一聲微弱的喘息。

　　心頭驀地升起一絲不妙的預感，卓逸然試探性地喊了他一聲：「顧堯？」

　　床上的喘息聲急促了幾分。

　　卓逸然沒有再猶豫，伸手拉開了顧堯的床簾，不想比方才濃鬱十倍的香氣猛地侵襲而來，讓他瞬間也有些面紅耳熱。

　　他心下一驚，隱隱猜到了什麽。

　　顧堯應該是在做夢，白凈秀氣的臉頰一片通紅，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卓逸然忍著身體的不適，狠狠推了他一把，然而對方還是沒醒。

　　卓逸然想了想，飛快地從包裡拿出一支新的抑制劑，注射在顧堯的手臂上。

　　一針藥推下去之後，沒幾分鐘，顧堯的呼吸就逐漸恢覆了平穩，臉色也趨於正常了，卓逸然心情覆雜地盯著他，就見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回來了？」一看見他，顧堯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沒事吧？」

　　「有事的是你，收拾一下，我帶你去校醫院。」卓逸然來不及跟他解釋了，伸手就去拉他，「看來我是得趕緊搬出去了，這突然分化怎麽也會傳染呢……」

　　「等一下。」顧堯有些虛弱地攔住他。

　　「你再不抓緊時間，一會兒我也要被你傳染得發-情了，」卓逸然焦急地皺了皺眉，「到時候咱倆都躺在這……」

　　那畫面實在有點慘不忍睹，卓逸然簡直不敢想像。

　　顧堯緩了幾秒，平覆了一下呼吸，然後鼻尖動了動，像是忽然聞到了什麽味道：「陸琛標記你了？」

　　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卓逸然楞了一下。

　　顧堯卻已經了然：「怪不得那麽多omega被他迷得腿軟，他這信息素也太強大了，就這麽一點都能誘導我發-情……」

　　說著，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有些心虛地擡眼看了一下卓逸然，不說話了。

　　「等會兒，」卓逸然眨了眨眼睛，「你知道自己分化了？」

　　顧堯沒回答，只是默默從床上下來，轉身拿出一個小噴壺，對著空氣中噴了幾下。

　　意識到那是阻隔劑，卓逸然更懵了：「……你這準備也做得太迅速了吧？」

　　「誰像你，」顧堯又往卓逸然的後頸處噴了噴，小聲嘟囔道，「帶著一身你男人的味道回來禍害我。」

　　「你什麽時候分化的？」卓逸然都驚了，根本無暇關注他的後半句話，「……這麽淡定？」

　　「四年前。」沈默了一陣後，顧堯突然開口說。

　　卓逸然的動作一頓。

　　「你在逗我？」幾秒鐘後，他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咱倆認識之後，你其實……一直都在裝b？」

　　「……你才裝逼。」顧堯瞥了他一眼。

　　「……怎麽可能？」卓逸然訥訥道，「我居然一直沒發現？」

　　兩人每天朝夕相處，顧堯身為一個omega，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裝了一年的beta，而他甚至沒有產生過半點懷疑。

　　這簡直比他自己突然分化還要令人難以置信。

　　其實饒是顧堯再細心，也難免會有露出馬腳的時候，只是卓逸然一個生理知識欠缺的前鋼鐵直b，性格又大大咧咧的，從來不曾留意而已。

　　比如顧堯之所以喜歡香薰，實際上是為了遮掩他身上過於濃鬱的甜味，畢竟那味道太容易引人注意。

　　然而卓逸然一直堅定地認為顧堯是個身嬌體弱的精緻boy，就連對方每個月固定幾天的發熱，卓逸然都一直以為是他體質太弱，才會一換季就感冒。

　　「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顧堯小聲說，「就是裝習慣了。」

　　「為什麽？」太突然了，卓逸然還是感到有些不真實。

　　「原因比較覆雜，」顧堯眼神垂了下去，「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

　　見他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卓逸然便也不再追問。他沈默了半晌，換了個話題：「對了，剛宿管阿姨說讓我搬宿舍。」

　　「這麽快？」顧堯再次擡起眼。

　　其實omega住在beta宿舍也沒什麽，畢竟後者又聞不到前者的資訊素，所以並不會構成幹擾。

　　但是規定如此，誰也不能破例，更何況他們宿舍現在還有了新的隱患。

　　「你看咱倆，說變性就一起變性，簡直難兄難弟啊，」卓逸然幽幽地嘆了口氣，「要不你跟我一起搬走，咱倆去omega公寓接著做室友？」

　　「然然同學，清醒一點，」顧堯嘆了口氣，「變性的只有你一個。」

　　「……」卓逸然被他噎了一下，「怎麽到了你嘴裡就跟人妖似的。」

　　顧堯卻忽然想起了什麽，倏地擡起眼睛，表情嚴肅了幾分：「對了，那你現在怎麽樣？」

　　「我昨天晚上看到那個帖子，想出去找你，但是發-情期又快到了……」顧堯嘆了口氣，神色有些愧疚，「我不敢出門，只能在宿舍等你，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我沒事。」卓逸然安撫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那個帖子裡說的……」顧堯小心翼翼地擡眸看向他，「都是編的吧？」

　　卓逸然搖了搖頭：「是真的。」

　　顧堯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睛：「譚飛，他？」

　　停頓了一瞬，他皺緊了眉，憤然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說著，他又擡眸看向卓逸然，水汪汪的眼睛裡再一次流露出楚楚可憐的同情神色來。

　　卓逸然最怕看到人哭，一見他這副表情就有點慌了，趕緊開口道：「沒事，他已經被收拾了。」

　　顧堯垂下了眸子，幽幽地說：「還好有陸哥在。」

　　不知怎麽的，他一提起這個，卓逸然的耳邊忽然響起了夢裡陸琛在他耳邊喊的那個稱呼，心口莫名地一熱，倏地移開了眼神，沒有再接下茬。

　　「omega或多或少都會遇見這種事，」顧堯嘆了口氣，「我分化得也不怎麽早，當時也挺接受不了的。」

　　卓逸然回過神來，接道：「所以就一直裝beta？」

　　顧堯卻搖了搖頭：「不是因為這個。」

　　不等卓逸然開口，顧堯又換了一副語氣，安慰般地說：「不過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omega又怎麽了？」顧堯擡眸看向他，微微翹起唇角，露出一個柔和的笑意，「就算分化成了omega，我們然然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帥最強的omega。」

　　卓逸然微微一怔，隨即也沖他勾了勾嘴角。

　　心裡卻莫名其妙地想，如果陸琛也這麽認為就好了。

　　第58章 老婆最大

　　「我們這一次的勝利，固然可喜可賀，但是，」教練站在十幾名隊員面前，語重心長道，「和小組賽一模一樣的對手，我們的得分卻不如上一回，有沒有反思過是什麽原因？」

　　眾人誰也沒說話，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隊伍正中央，陸琛只得不負眾望地開了口：「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教練點了點頭：「電信院研究了我們的戰術，對我們進行針對性的突破，我們自身卻沒有提高。這一次雖然險勝，下一次就未必有這麽幸運了。」

　　「這次進了四強，是經管院有史以來最好的成績，在我看來，我們是有沖擊冠軍的可能性的，所以希望大家不要太容易滿足於現狀。」

　　「在之前的幾次小組賽裡，小卓一直是我們隊伍裡的進球主力，」教練看了一眼卓逸然，「但是這一次狀態不佳，也是客觀存在的問題。」

　　「特殊情況。」沒等卓逸然開口，陸琛先接道。

　　「我不是針對誰，只是omega上場打比賽，確實是聞所未聞的事情。」教練嘆了口氣，「就像這一次，萬一賽場上真的檢測到了資訊素，我們就要被判犯規了，豈不是有理也說不清？」

　　話裡的意思聽起來不太友好，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卓逸然剛擡起眸子，就聽陸琛說：「大家一直都有注意噴好阻隔劑，更何況資訊素是兩種性別都有的東西，如果擔心omega，那麽alpha也是一樣。」

　　「可是alpha不會主動發-情，」教練索性直說道，「更不至於打著抑制劑上場。」

　　「有我在，」陸琛的聲音沈了幾分，「以後都不會了。」

　　他的態度頗強硬，教練聞言，楞了一下，放緩了語氣：「小卓是你帶進隊裡的，你護著他，我能理解。我沒什麽別的意思，只是提醒大家要做好這方面的準備。」

　　「我也沒有直接領導過你們，所以多的話就不說了，」教練環視了一圈，「具體的還是聽從你們陸隊的安排，希望大家再接再厲。」

　　直到教練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籃球館門口，鐘翰才吐槽道：「他也知道他一天都沒管過我們啊？站著說話不腰疼。」

　　「教練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卓逸然說，「以後確實應該多注意。」

　　「說起來是簡單，可隊裡哪有能替你這個位置的？」鐘翰撇了撇嘴，「再說了，就算狀態下滑了一點，咱們不也吊打電信院了麽？」

　　「對了，」向嘉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我聽說匡……」

　　剛說了幾個字，門口又傳來了一陣頗為高調的腳步聲，大家一齊轉過頭，不想說曹操曹操到，只見匡傑吹著口哨走了進來：「小嫂子，幾天不見，聽說你分化成omega了？」

　　「要我說小嫂子，你發-情期就應該在家裡躺著，等隊長晚上回去好好安慰你就行了，」匡傑沖卓逸然猥瑣地笑了一下，「非要強撐著上場，難怪譚飛那逼要找你麻煩。」

　　眾人都不由自主地皺了眉，陸琛的臉色更是比剛才又沈了幾分，趕在他開口之前，匡傑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皺皺巴巴的A4紙，沖著他們展開，居然是一份《參賽申請》。

　　「之前禁賽四個月，」匡傑得意洋洋道，「今天剛好到期。」

　　不等眾人開口，鐘翰先沒好氣道：「你做夢吧。」

　　「你激動什麽？」匡傑不耐煩地指了指下方紅色的章子，「體育部已經同意了。」

　　「回來可以，」陸琛開口說，「先打替補。」

　　「有沒有搞錯？」匡傑誇張地笑了兩聲，「你讓我給一個omega打替補？」

　　「前面幾場全是人家打出來的成績，到最後兩場了，你想回來搶風頭？」鐘翰沒好氣道，「你以為你誰啊？」

　　「體育競技，實力說話，」匡傑從旁邊撈了個球，看向卓逸然，「比劃兩下？」

　　「還想再犯一次規？」陸琛擋在了卓逸然前面。

　　「隊長，」匡傑把球在地上拍了幾下，「賽場上你可沒法這樣護著他。」

　　卓逸然最煩他這副語氣，二話沒說地走上前：「單挑？」

　　他發-情期確實狀態不佳，匡傑要真能打得過他，那麽把這個首發的位置讓給實力更強的人也是理所當然。為了全隊的榮譽，他心甘情願。

　　兩人不是第一次交手了，彼此都懶得再說廢話，眾人退回到賽場邊沿圍觀，他們兩個很快就在籃板下站好了位置。

　　這一次是卓逸然率先發球，他的發-情期還沒有完全結束，但自從被陸琛臨時標記以後，狀態恢覆了不少，雖然體力和爆發力還有些受限，但靈活性和反應速度依舊不輸。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比賽和刻苦練習，他的水準比上次跟匡傑單挑時又提高了不少，第一球，他沒費太多力氣就找到了投籃時機，匡傑跟著他起跳，卻還是慢了半拍，沒能蓋帽成功。

　　攻守易勢，看得出匡傑這一次是有備而來，專攻卓逸然的體型劣勢，將他無人能擋的爆發力發揮到了極致，沒用多久，也成功進了一球。

　　各自見證了對方的突出優勢，兩人誰也不敢輕敵或是逞能，第二輪彼此都沒有改換風格，結果依然是各進一球，互不相讓。

　　第三輪，卓逸然再次發動進攻，匡傑將下盤放得很低，眼神死死地鎖定在他的手臂上，顯然是隨時做好了彈跳的準備，拼盡全力想要跟上他的反應速度，試圖在他投籃之前就把球截斷。

　　但靈巧過人是卓逸然最擅長的技術之一，一系列的連貫動作，對手根本不知道他要在什麽時候出手，只要在中間任意選取一個較好的時機，便能輕輕松松地將之轉化為射籃機會。

　　匡傑盡管全神貫注，還是沒能盯住他，在卓逸然起跳之後，他才蹬地而起。

　　這一球對於卓逸然來說根本沒有難度，他的手臂蓄力，然而就在籃球即將脫手而出的一瞬間，一股奇怪的味道撲鼻而來，他倏地睜大了眼睛。

　　仿佛被針紮了一下一般，渾身的肌肉都本能地隨之一顫，手臂也自然而然地脫了力。

　　然而幾乎就在轉瞬之間，另一股熟悉的氣味便將周圍的空氣包裹，卓逸然這才有力氣將球投出——

　　錯過了最佳角度，這一球射在了籃板上，但在籃筐周圍滾動了一圈，最終還是落入了筐中。

　　運動員在賽場上永遠都是不顧一切的，看見球沒丟，卓逸然懸著的心便放下了，全然忘記考慮酸軟的小腿能否支撐得住這一次意外的落體。

　　下一刻，一雙手在空中護住他的腰，然後穩穩地將他攬入懷中。

　　而對面的匡傑，像是在空中受到了什麽刺激一般，猛地向後跌落，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我就知道，」卓逸然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了耳朵上方傳來陸琛冷冷的聲音，「你永遠學不會守規矩。」

　　「動用資訊素是最low的犯規手段，」連脾氣最好的林揚都動了怒，伸手指向匡傑，「你這樣跟譚飛有什麽區別？」

　　空氣中依然彌漫著一陣馥鬱的醇香，林揚渾身不適地轉過身看向陸琛：「隊長，差不多得了，你這強度太大了，殃及池魚。」

　　味道這才散去了幾分，向嘉迅速地打開了體育館裡的幾扇窗戶通風，全場的alpha這才忍不住活動了一下不自在的手腳。

　　「我只是想試試他而已，沒想到他居然比我想像中還要不堪一擊，」匡傑依然癱坐在地上，扯著嘴唇笑了一下，「看見沒，就這麽一個弱不禁風的omega，放在賽場上，隨便一個alpha的資訊素都能讓他動彈不了。」

　　「這要是在賽場上，」陸琛說，「你就不只是被禁賽那麽簡單了。」

　　「籃球場根本就不是屬於omega的地方，」匡傑的眼裡露出輕蔑的神色，「他非要逞強就算了，隊長，你也色令智昏了？」

　　「籃球場可以屬於任何人，」陸琛的聲音又冷了幾分，「唯獨不屬於無視規則的人。」

　　「難道你就很講規則了？」匡傑冷笑了一下，「讓一個發-情期的omega上場打球，萬一他的資訊素有一丁點洩露，我們全隊的成績都會被取消！」

　　「哪條規則說過omega發-情期就不能上場了？」鐘翰又忍不住了，「有沒有資訊素洩露，檢測器說了算，輪得到你來嗶嗶？別‘我們我們’的，新生杯你可一場都沒打。」

　　「你們全特麽被這個omega下了迷魂藥是麽？」匡傑張大眼睛望著他，「經管院又不是沒人了，讓一個omega上場打球賽，說出去都特麽讓人笑掉大牙。」

　　「體育競技，實力說話，」卓逸然重覆了一遍匡傑之前說過的話，「你已經在omega手裡輸了兩回了，我覺得這個才比較讓人笑掉大牙。」

　　「你還不是仗著有alpha護著你？」匡傑不屑地哼了一聲，「下次萬一再在賽場上發-情了怎麽辦？打算讓隊長當場啃你的脖子嗎？」

　　他這句話徑直戳中了軟肋，一時間誰也沒有立馬出口反駁。

　　「陸琛，我一直敬你是條漢子，可你自從跟他在一起，就跟鬼迷心竅了一樣，」匡傑用手撐著地，有些艱難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你以前明明最看不上的就是omega。」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陸琛反問他。

　　「你敢說不是麽？那些動不動隨地發-情的賤-貨，故意拿資訊素勾引你的怪物，躺在地上蠕動得像條蟲子一樣，」匡傑哼了一聲，「你是怎麽對他們冷眼旁觀的？我一直記得很清楚。」

　　他的描述惡意太大，偏偏又並不完全是杜撰，引得卓逸然心口一跳。

　　「誰能想到現在，」匡傑看了一眼卓逸然，又看向陸琛，「你也變成這種你曾經最不齒的動物了。」

　　陸琛的臉色徹底黑了。

　　隊裡的人都知道匡傑的性取向比較特殊，但對此一直保持尊重，沒想到他不喜歡omega就算了，骨子裡居然有這樣刻板的偏見。

　　他這話掃射的人太多，鐘翰第一個聽不下去了，沖上去把他按在了一旁的籃球架上：「你特麽不是omega生的？你敢這樣罵你媽麽？」

　　「你知不知道新生杯隊長只報了十一個人？」不等匡傑說話，他又吼道，「要不是想給你點臉，誰他媽還為了你這個屢教不改的傻比留著名額？」

　　匡傑楞了一下，扭頭去看陸琛，後者卻沈著臉，顯然根本懶得理睬他。

　　「上學期一起打球的時候，哥幾個明明都挺好的，就你他媽不安分，偏要去跟體院的人打架……」鐘翰說得急了，伸手箍住了匡傑的脖子，然而對方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惹得他恨恨地咬了咬牙。

　　匡傑咧開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陸琛不也為了一個omega去跟譚飛打架？」

　　鐘翰楞了一下，手下的力氣更緊了：「這是一碼事？」

　　「算了，」見匡傑依然沒反應，鐘翰猛地從他脖子上甩開了手，「什麽兄弟情義，對你來說都他媽是狗屁。」

　　「兄弟？」匡傑小聲重覆了一遍，從籃球架上站起身來，整了整衣服，轉過身，有些蹣跚地往門外走去。

　　誰也沒有開口，氣氛一時間安靜無比，匡傑就快要走到籃球館門口了，又忽地回過身來，看向陸琛，嗤笑了一下：「兄弟哪有老婆重要。」

　　第59章 你炸毛了

　　「我最近脾氣也不太好，」片刻後，鐘翰啞著嗓子開了口，「讓嫂子看笑話了。」

　　卓逸然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最終卻只擠出來兩個字：「謝了。」

　　鐘翰搖了搖頭：「發泄我自己的火氣，跟你們都沒關系。」

　　「不過嫂子，你最近真得多關注關注陸哥，」鐘翰想起了什麽，看向卓逸然，「他這時間也太長了，我們幾個天天跟他待在一起，都快被他傳染了，一個個都暴躁得不行。」

　　卓逸然楞了一下，沒明白：「什麽時間太長了？」

　　「你不會不知道吧？」鐘翰也楞了，隨即看向陸琛，「他……」

　　注意到陸琛的臉色，他又不往下說了。

　　「你怎麽了？」卓逸然扭頭看向陸琛。

　　「不是我說，這事除了他，沒人能給你解決，」林揚也瞥一眼陸琛，嘆了口氣，「你怎麽連這都要瞞著他。」

　　一聽這話，卓逸然急了：「你怎麽什麽都不告訴我？」

　　「你不也什麽都不告訴我？」陸琛反問他。

　　卓逸然瞬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按理說你們小情侶的事，外人不該插手，可是你倆這……」林揚猶豫了一下，又看向卓逸然，「你都沒感覺到他最近狀態不對？」

　　卓逸然微微一怔，陸琛最近的情緒是有些不對頭，但他一直以為是倆人互相置氣的緣故，這會兒聽他們的意思，似乎還另有原因。

　　「他易感期，」林揚幽幽道，「這都不知道多久了。」

　　卓逸然的神色又是一頓。

　　易感期？

　　他隱隱約約聽過這個說法，似乎是一個跟omega的發-情期相對的概念，處於易感期的alpha，情緒波動比較大，有時敏感脆弱，有時暴躁易怒，還有……佔有欲爆棚。

　　怪不得這段時間的陸琛如此不同尋常，吃了槍子似的脾氣，臨時標記時的怒火，揍譚飛時的狠勁，還有那天晚上孩子氣的話語……

　　種種異樣的行為瞬間都有瞭解釋，卓逸然這才有如醍醐灌頂一般，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

　　他對性別方面的知識實在知之甚少，再加上似乎從沒見過陸琛出現這樣的狀態，所以他完全沒有往這方面聯想過，想到這，心中一時間頓感愧疚。

　　然而他對此也就是明白個大概，具體的緩解方法，對他來說就是完全空白的領域了。

　　「那我要怎麽樣幫他解決？」卓逸然虛心求教地問林揚。

　　林揚像是被這個問題噎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才意味深長道：「就跟解決你發-情期的辦法差不多。」

　　「我得啃他脖子？」卓逸然驚詫地問。

　　陸琛終於忍無可忍地轉過頭，無比糟心地瞥了他一眼：「……你是豬麽？」

　　「那你也不是白菜啊。」卓逸然下意識地說。

　　「……嫂子，」鐘翰看了看卓逸然，又難得地將同情的目光投向陸琛，「你可真是個憨憨。」

　　「我也是第一次做omega，」卓逸然慚愧地低聲道，「還在學習。」

　　「怪不得那時候你住院，」鐘翰說，「隊長都不敢去見你。」

　　這本是他隨口說的一句話，卻讓卓逸然又一次楞住了。

　　他想起得知分化後的那個早晨，他打給陸琛，卻遲遲沒有接通的電話。

　　他一直以為陸琛之所以一直沒去見他，是因為一時難以接受他分化成了omega這個有些殘酷的事實。

　　對於這件事，從理性的角度來說，他也並非不能理解，但從情感的角度出發，難免有些耿耿於懷。

　　卓逸然訝然地擡眸看向陸琛：「……為什麽？」

　　不等陸琛回答，鐘翰先露出了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你說為什麽？你當時都虛弱成那樣了，你倆再一見面，那幹柴烈火的……你不得直接散架？」

　　卓逸然的眼神原本一直停留在陸琛的臉上，一聽到這話，瞬間耳根一熱，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所以說，解決方法難道是……

　　「廢話真多，」陸琛把手裡的球拍了幾下，十分生硬地轉移了話題，「該訓練了。」

　　訓練結束後，陸琛照例是最後一個走的，卓逸然於是也故意磨磨蹭蹭，直到球場裡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是從我分化那天開始的，和我的發-情期保持同步，」卓逸然幹巴巴地開了口，「對吧？」

　　陸琛正在一旁喝水，聞言，邊轉過頭看他，邊扭緊礦泉水的瓶蓋，鋒利的喉結仍在微微翕動。

　　卓逸然的目光停留在他擰瓶蓋的右手，上面依然纏著一圈黑色的運動繃帶，它從四分之一決賽那天開始出現在陸琛的手上，過去了這麽多天，依然沒有消失。

　　卓逸然原本已經看習慣了，但此時此刻，他倏地生出一種莫名的直覺，脫口道：「手上的傷怎麽還沒好？」

　　像是條件反射一般，陸琛的動作一頓，右手迅速地握成拳，垂落下去。

　　這個掩飾般的動作令卓逸然心中的疑慮更甚，他走上前，不由分說地握住他的右手手腕。

　　陸琛下意識地想要掙脫，卓逸然的力氣沒他大，如果對方鐵了心要抗拒，他無論如何也沒法強迫。

　　正僵了幾秒鐘，卓逸然擡起頭，徑直看向陸琛的眼睛。

　　好歹從小到大都被人叫作「b中之a」，卓逸然的骨子裡其實也不乏強勢的一面。只是正所謂一物降一物，因為知道陸琛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脾氣，所以在他面前向來習慣收斂鋒芒，好聲好氣地哄著他。

　　然而此時此刻，卓逸然的眼神裡難得流露出不容拒絕的強硬和堅韌，除了在球場上，陸琛很少從他臉上看到這樣的神色，心頭不禁微微一動，手上的力氣松了些，卓逸然便用兩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態度雖然硬氣，手上的動作卻依舊是輕柔的，小心翼翼地拆開陸琛手上黑色的繃帶。

　　卓逸然原以為那裡會有淤青，甚至紅腫一片，他已經做好了迎接這些的心理準備，卻還是被眼前的場景驚得楞在了原地。

　　陸琛原本修長光滑的手背上，分佈著一大圈橢圓形的傷疤，上面掛了一小半黑紅色的血痂，也有已經脫落幹凈的部分，徒留下一排深紅色的齒痕。

　　手背處的皮肉本就只有薄薄一層，這傷口如此觸目驚心，顯然咬得極深，仿佛再深入一寸，便能看見森森白骨。即使已經癒合了大半，那一道道肉紅色的溝壑，依然像是艱難地附著在骨頭表面。

　　盡管對於alpha在易感期的表現不甚瞭解，但看到眼前這副畫面，卓逸然也立馬明白了。

　　他一時間無法想像，這是怎樣難以承受的痛苦與掙紮，才會讓一向沈穩淡定的陸琛都失去自持。

　　卓逸然握著陸琛的指尖一陣顫抖，大概是不想再用這副可怖的畫面刺激他，陸琛的右手微微一動，輕輕掙脫了他已然失去力氣的手指。

　　「你責怪我在發-情期瞞著你上場，」卓逸然的嗓子一陣發緊，艱難地開口道，「那你呢？寧願這樣也不肯告訴我？」

　　「告訴你，你就能解決？」陸琛低聲反問他。

　　卓逸然楞了一下，想起方才林揚和鐘翰的話，一時間頭腦發熱，他咬了咬牙，道：「你怎麽知道我不能？」

　　陸琛的神色一頓，斂眉道：「可是我會控制不住。」

　　「如果這個出現在你身上，」他垂眸看了一眼右手上駭人的傷疤，「我會更疼。」

　　他的語氣依然很平淡，好像真的感覺不到痛似的，說出的內容卻讓卓逸然渾身一個激靈，臉頰倏地就要著起火來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陸琛說的什麽「把你弄壞」，當時總覺得這種話本不該是出自他口的，卓逸然全當作他是在說氣話，直到這會兒才明白此言非虛。

　　回憶起那天晚上，陸琛語氣和動作間的隱忍，卓逸然的心間又是一陣難以言說的異樣。

　　「能不能也不是我說了算，」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奮力壓下心頭即將泛濫的情緒，「你的狀態和持續時間都太異常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卓逸然平覆了一下呼吸，接著說：「最近校醫院性別專科有專家坐診，明天去看看。」

　　陸琛不出意外地皺了眉：「明天要訓練。」

　　校醫院每次一有專家坐診，沒有不排長隊的，經常一折騰就是大半天，卓逸然知道陸琛是怕耽誤時間。

　　「我們早點去，」卓逸然說，「最多耽誤半天。」

　　陸琛依然不情不願：「馬上就是半決賽了。」

　　「球賽能有身體重要？」卓逸然著急了。

　　「當初怎麽沒有這個覺悟？」陸琛反問他。

　　卓逸然楞了一下，意識到陸琛指的是自己瞞著他上場的事，陸琛的這個話題轉移得讓他理虧，瞬間就把矛頭轉向了他，他不知該如何反駁，一時間難免氣不打一處來。

　　然而聯想到陸琛正處於易感期，狀況這麽劇烈，脾氣沖點是正常的，他不能也被對方帶跑，一同放任自己的情緒。

　　卓逸然垂下眼，試圖努力平息心頭的火氣，卻不由自主地被陸琛右手上裸露的傷疤吸引了目光。

　　方才只顧著驚訝和生氣了，這會兒再次看到那一大塊深深淺淺的紅，心口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尖銳的痛，好像那傷痕並不在陸琛的手背上，而是一口咬在他的心尖。

　　他伸出手，握住陸琛的手腕，沈默了半晌，然後小心翼翼地把那條黑色的運動繃帶重新從小臂處纏起。

　　「你不許我讓你擔心，那你自己呢？」卓逸然低聲說，「易感期持續了這麽久，他們都知道了，唯獨瞞著我。」

　　說著，他的語氣沾了點委屈：「難道我就不會擔心嗎？」

　　他開口有些突然，陸琛怔了一瞬，不由自主地垂眸打量他。

　　卓逸然這人心粗，手自然也不怎麽巧，做起這種事來笨手笨腳，看起來比陸琛還像個alpha，跟「溫柔賢惠」這樣的形容詞簡直搭不上邊。

　　偏偏讓陸琛一瞬也移不開眼神。

　　他們正對著窗子，玻璃將黃昏的陽光折射得愈發淺淡，照在他的一側臉頰上，陸琛可以很清晰得看見他皮膚上那層極細的絨毛，像個小孩子一樣。

　　耳朵邊上的發絲翹起來了幾縷，在陽光下透出很淺的褐色，莫名令人一陣心癢。

　　「我這個人是心大了點，」卓逸然的聲音低垂下去，「但也不是什麽事都不裝的。」

　　陸琛還是沒答話。

　　這人總是這樣，有理不說話，沒理更不說話。

　　也許這就是屬於公主的驕傲與矜持吧。

　　卓逸然認命地嘆了口氣，終於纏好了繃帶，正打算將末端固定在陸琛的手腕上，臉頰忽然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

　　陸琛的左手在他的耳側擺弄了一下，又向下滑了幾分，掌心輕撫過他的臉側。

　　他的動作太猝不及防，那只手滑過的地方瞬間就熱起來了，卓逸然下意識地想躲，又怕陸琛不高興，只能任由那陣熱意不停地往臉上蔓延，咬著牙道：「你擼貓啊？」

　　「你炸毛了。」陸琛說。

　　第60章 坦誠相見

　　第二天一大早，懶惰如卓逸然，硬是七點鐘就從床上爬了起來，拉著陸琛去校醫院掛號。

　　看來在這方面存在問題的小情侶還挺多，性別專科的門診前已經排起了長隊，以alpha和omega情侶為主，其他性別也有不少。

　　陸琛和卓逸然本來就都是容易惹人注目的存在，又因為參加了契約情侶的活動，學校裡不少人都認識他們，於是成功地吸引了眾多好奇的目光。

　　兩人排隊的時候，卓逸然偷偷瞄了一眼陸琛，也不知道是因為正處於易感期，還是周圍的關注加劇了他的暴脾氣，總之他的臉色依然不怎麽好看。

　　腦海裡浮現出陸琛那天揍譚飛時的動作，有那麽一瞬間，貿然把人帶來看病的卓逸然有點擔心，看完病回去之後，陸琛會不會就地把他也揍一頓。

　　不對，按照陸琛現在的狀態來說，應該是……一頓。

　　「哎，前面那對是不是陸琛和卓逸然？」

　　不知道是他的聽力太好，還是後面的兩個女生說悄悄話的聲音實在是有點大，卓逸然不由自主地豎起了耳朵。

　　「好像是誒，不是都說他們倆已經分手了麽？」

　　「我也是這麽聽說的，據說陸琛有厭o癥，卓逸然又突然分化了，所以兩人鬧掰了。」

　　「看來傳言不實啊，兩人這不是還一起來看病麽？」

　　「我想起來了，我有個小姐妹喜歡過陸琛，說他好像是性冷淡來著，不知道是不是來看這個的。」

　　前面的那幾句，卓逸然尚且當作八卦來聽，內心正五味雜陳，結果聽到這句，他的心下一驚，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陸琛。

　　對方臉上依然什麽表情也沒有，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後面如此勁爆的話題。

　　「啊？長得那麽帥，居然有這種毛病啊，那豈不是不太行……」

　　剛聽了一半，診室裡走出了一對情侶，護士出來叫人：「下一位，45號。」

　　卓逸然依稀記得他們就是45號，聞言，低頭去看手裡的掛號單，想要確認一下。

　　沒等他找到數字在哪，陸琛忽然抓住他垂在一旁的另一隻手，分開他的手指，用十指相交的姿勢握住他。

　　後排傳來了極力壓低的幾聲驚呼。

　　卓逸然的心臟一跳，幾乎立馬就明白，陸琛也聽到剛才後排的悄悄話了。

　　所以他這是……

　　想證明他們沒分手？

　　除了這個解釋，卓逸然實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聯想到幾個女生之後的幾句話，卓逸然的頭腦一熱，回過頭，大喇喇道：「沒毛病，挺行的。」

　　話一出口，卓逸然才感到一陣心虛，好在陸琛頭也不回地拉著他進了診室，沒有再給他暗自尷尬的機會。

　　坐診的專家是一位和藹的omega老爺爺，校醫院採取全數字化看診，他面前的電子屏上已經顯示了陸琛的體檢報告和病歷。

　　兩人坐在醫生對面，對方看了一眼報告，說：「先天性腺體發育不全，之前是不是對omega的資訊素沒有反應？」

　　陸琛點了點頭。

　　老爺爺又看向卓逸然，問：「現在治好了？」

　　卓逸然怔了一下，也頷首道：「……算是吧。」

　　「看來你們倆的資訊素匹配度很罕見，」醫生了然地說，「真是命中註定的緣分。」

　　卓逸然不由自主地側目看向陸琛，沒想到正好跟他四目相對，兩人又同時錯開了眼神。

　　「還不好意思啦，」老爺爺笑了笑，對陸琛說，「我看了你的癥狀，你是第一次經歷易感期，癥狀是不是比較劇烈？」

　　不等陸琛開口，卓逸然先楞了：「第一次？」

　　「是你的資訊素喚醒了他的易感期呀，」老爺爺有些驚訝，「怎麽，你還不知道麽？」

　　「不瞞您說，我……」卓逸然硬著頭皮道，「前段時間才分化，挺突然的，所以好多情況都沒怎麽搞明白。」

　　「才分化？」醫生了然地點頭，「怪不得我看你長得不太像omega。」

　　說著，他又想起了什麽，倏地皺了皺眉頭：「那他易感期剛發作那幾天，你有沒有受傷？」

　　卓逸然楞了一下，誠實道：「我們之前……一直沒在一起。」

　　「那就好，」老爺爺這才放心了一般，點了點頭，「你這個年紀，基本上都屬於後天分化，生殖系統發育得還很稚嫩……」

　　一聽到這個詞，尤其是陸琛還坐在旁邊，卓逸然的頭頂幾乎是騰地燒起了一簇火苗。

　　「再加上他是第一次易感期，反應太強烈，有時候會難以自控，」老爺爺繼續語重心長道，「所以前幾天還是分開比較好，可千萬不能硬來，否則你會受傷的。」

　　卓逸然想起陸琛右手上那塊駭人的傷口，腦海中繼而浮現起那天晚上，陸琛抱著他時，眉宇間極力的隱忍與克制。

　　心口升騰起一絲難以言說的情緒，他愕然地轉頭看向身旁的人：「……你早就知道？」

　　陸琛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剛剛分化。」

　　「看來彼此之間在這方面的瞭解還不夠，」醫生笑盈盈地看著他們，「兩個人光有緣分是不行的，情感上的交流才更為重要。」

　　聞言，兩人都斂下了眉目，不說話了。

　　醫生依然是一臉慈愛：「alpha易感期的問題，說小也小，說大也大，主要是沒有其餘的治療途徑，唯一的特效藥就是他的omega。」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最後這幾個字咬得有些重，一時間讓卓逸然頭皮有些發麻，但他還是謙虛地問：「需要我怎麽做？」

　　「最嚴重的那幾天已經過去了，現在可以適當地對他進行安撫，」醫生從桌子上的一遝粉紅色的小冊子裡抽出了一份，遞給他們，「回去認真讀一讀，具體該怎麽做，裡面都講得很詳盡。」

　　卓逸然接過看了一眼，結果瞬間被標題嚇了一跳：

　　《性生活健康指南》。

　　盡管這一回，陸琛趕在四目相對之前飛快地移開了眼神，但他微微上下滾動的喉結，還是讓卓逸然立刻意識到，他也看到了這個頗為勁爆的標題。

　　「總而言之呢，就是在這個過程中，omega要比平時更溫柔一些，時刻注意到alpha的情緒，及時地安撫他……」

　　盡管好奇陸琛的反應，但卓逸然再也不敢偷看了，他只覺得頭腦發熱，幾乎全燒到了臉上來。

　　注意到了他們的反應，醫生停了下來，有些驚訝地插話道：「你們怎麽會這麽害羞呀，我還以為你們這個年紀，思想都很開放了，剛剛那幾對年輕人的反應就很平常。」

　　說著，老爺爺露出和藹的笑容：「愛與欲都是很正常的情感，這並不是什麽羞恥的事情，不過是為了滿足自身生理健康和心理愉悅的需要。現在既然有了合適的伴侶，就更應該積極去適應它。」

　　話雖這麽說，但卓逸然難免還是感到渾身一陣發麻，就聽陸琛淡定地答應道：「明白了，謝謝您。」

　　從校醫院裡出來，被室外的微風一吹，卓逸然才意識到自己的臉燙得都快著起來了。

　　他不用照鏡子都能想像到自己的臉估計跟猴屁股似的，悄悄看了一眼陸琛，沒想到對方的臉上沒有絲毫可疑的紅暈。

　　……易感期的alpha都這麽不知羞恥嗎？！

　　卓逸然深深吸了一口氣，飛快地把那本被他攥得有些發皺的粉紅冊子塞進了口袋裡。

　　籃球隊的訓練下午開始，中午還有兩個小時的午休時間，一回宿舍，卓逸然就關好了門，偷偷摸摸地琢磨起那本健康秘笈。

　　結果沒翻兩頁，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臉地鐵爺爺看手機的表情。

　　如果這會兒顧堯在，他興許還能就這個問題請教一下對方，可宿舍裡只有他一個人，想來想去，卓逸然只好打開手機瀏覽器，輸入「alpha易感期反應太劇烈怎麽辦」。

　　卓逸然仔仔細細地把所有醫療網站和問答題目都閱讀了一遍，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心情像坐著過山車。

　　最後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這種情況是很多頑疾的先兆和隱患，可怕程度堪比絕癥，一定要盡早治療，拖得太久就沒救了。

　　本著拯救陸琛於水火之中的精神，卓逸然忍辱負重地拿起手機，給陸琛發了一條微信：「下午早點去籃球館行麽？」

　　陸琛秒回：「？」

　　卓逸然：「想單獨跟你練練。」

　　陸琛：「OK」

　　卓逸然在心裡為自己開脫，他也沒有騙陸琛，畢竟這事可不就是單獨練練麽？

　　陸琛來到場館的時候，卓逸然正在練投籃，一看到陸琛進來，這位神射手的準頭立馬就歪了。

　　陸琛遠遠地看他一眼，稍顯意外地挑了挑眉，頗有幾分嫌棄的意思。

　　卓逸然一時間惱羞成怒，沒等他開口，陸琛轉身進了更衣室。

　　門一關上，卓逸然就放下籃球，深吸一口氣，走過去伸手推了推。

　　沒推開，門鎖上了。

　　卓逸然只好再次鼓起勇氣，敲了幾下。

　　門很快就開了，眼前的場景卻讓卓逸然當場楞住。

　　陸琛沒穿上衣，就這麽赤條條地站在門前，寬肩窄腰一覽無餘，漂亮的腹肌和人魚線一路收進下身的運動短褲裡。

　　陸琛向來是個比較注重個人形象的人，絕對不會衣冠不整地出現在公共場合，因此兩人認識這麽久，無論是一起訓練還是假裝情侶，卓逸然從來沒見過對方以這副模樣跟他坦誠相對。

　　如此突如其來的場面令他一時間頭腦發熱，脫口道：「你幹嘛不穿衣服！」

　　陸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這是更衣室。」

　　卓逸然嚷嚷道：「那你就不能穿好了再來給我開門？」

　　陸琛眉間微蹙，低聲道：「我還以為你又有什麽事。」

　　意識到陸琛指的是上回在籃球館門口發生的驚險事件，卓逸然一時間又有些愧疚，他暗自咬了咬牙，說：「確實有點事找你。」

　　不等陸琛反應，他就擠進了更衣室裡，反手扣上門，然後一把將陸琛抵在墻上。

　　第61章 絕癥救治

　　陸琛沒穿上衣，身上的體溫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渡到卓逸然的皮膚上，分明不算太高，卻燙得他渾身發抖。

　　他整個人瞬間就有點慌了，但還是按照原定的計劃，倉皇無措地仰起臉，正撞上陸琛的嘴唇。

　　卓逸然根本沒有什麽接吻的經驗，小心翼翼地用顫抖的舌尖在陸琛的唇珠上打轉，可就是不探進去。

　　「你幹什麽？」陸琛終於開了口，聲音有些喑啞，仿佛剛在火上烤過。

　　「有沒有感覺到……」卓逸然有些不確定地問，「一點點平靜？」

　　「平靜？」陸琛重覆了一遍，語氣充滿了質疑。

　　哪裡有什麽平靜，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這下連卓逸然自己也開始懷疑了，懊惱道：「那上面就這麽寫的啊……」

　　「……騙人的。」陸琛說。

　　「那要怎麽辦？」卓逸然更不知所措了。

　　陸琛沒說話，只是反身將他壓在墻上，兩人的位置瞬間調轉過來，不等卓逸然反應，對方炙熱的唇便毫不猶疑地再次覆住他。

　　他們已經太久沒有這樣肆無忌憚地接吻了，當那股清冽而醇香的味道自舌尖竄入，卓逸然才意識到，自己依然是如此瘋狂地渴望陸琛的氣息。

　　與他方才小心翼翼的動作截然相反，陸琛的吻簡直沒有一絲迂回，卓逸然被他親得頭腦發昏，幾乎就要缺氧。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受不了了，伸手去推陸琛，正好觸到對方堅硬光裸的胸膛，指尖不免又是一陣顫抖。

　　陸琛終於暫時放過了他，卓逸然偏過頭喘氣，發現對面墻上的鏡子裡正好映出自己被陸琛壓在墻上、親得虛脫的模樣，羞恥得令人發指。

　　他的兩腿發軟，不由自主地往下滑，見狀，陸琛眼疾手快地伸出手。

　　卓逸然身上寬松的籃球衣早已在與墻壁的摩擦之間被撩起來了幾分，陸琛一攬，便結結實實地撫住他緊窄裸露的腰際。

　　突如其來的肌膚相觸，讓兩個人俱是一怔，陸琛的聲音變得愈發喑啞：「你到底要幹什麽？」

　　「你說我幹什麽？」卓逸然一手勾住他的脖頸，忿忿地在他耳邊道，「你什麽都不告訴我，我只能自己來問。」

　　陸琛的動作頓了頓，下一秒，他倏地伸出手，將卓逸然整個人都摟進懷裡。

　　下身立時傳來了一陣硬物的頂撞感，卓逸然嚇了一跳，幾乎立馬就僵在了原地。

　　「現在知道了？」陸琛在他耳邊說。

　　「你、你這……」卓逸然連話都說不連貫了，「不難受麽？」

　　陸琛答非所問：「害怕了？」

　　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卓逸然做了十八年的鋼鐵直b，從來沒想過這輩子會有機會跟另一個男人的這玩意兒親密接觸。

　　然而聯想到陸琛的易感期，他還是咬了咬牙，嘴硬道：「有什麽好怕的？你有我有全都有。」

　　說著，他便伸手去解自己的褲腰帶，還沒解開，就被陸琛一把攥住：「你幹什麽？」

　　「你不是說我不能給你解決麽？」卓逸然說，「你之前連問都不問，怎麽知道我不能？」

　　陸琛的手將他攥得更緊，讓他根本沒法動彈：「你沒聽懂醫生的話？」

　　「醫生還說易感期的alpha不能缺少omega的安撫，」卓逸然急哄哄地用另一隻手攬著他的脖子，身體跟他貼得更緊，「陸琛，為什麽總是你在保護我？為什麽在你需要的時候，不能找我一起分擔？」

　　聞言，陸琛沈默了半晌，才開口道：「我可以承受。」

　　「有我在，」卓逸然倔強地反駁，又故意挺著胯去磨蹭他，「為什麽要自己一個人承受？」

　　陸琛深吸一口氣，將他的腰箍得更緊，讓他再也動彈不得：「馬上就是半決賽了，你還想不想上場？」

　　卓逸然楞住了。

　　別說他現在是omega了，就是當初做beta的時候，在這方面也是一點經驗都沒有。他一心想著解決陸琛的易感期，頭腦一熱就攀上來了，全然沒考慮到自己的身體能否承受得住後果。

　　陸琛垂眸盯著他，英挺的眉間很輕地蹙著，眼裡有不停躍動、卻又極力被壓抑的火苗。

　　像是經歷了一番強烈的心理鬥爭，他最終垂下眸子，放開了卓逸然：「出去吧，我自己能解決。」

　　陸琛的這副神色讓卓逸然心頭沒來由地一緊，他咬了咬牙，不管不顧地將陸琛推到角落裡的沙發上，毫不猶豫地跪坐在他面前。

　　陸琛垂著眼，只見眼前的人頂著一頭毛茸茸的亂發，邊緣的發絲汗濕了一些，熨帖地搭在額角，勾勒出清俊的眉目。

　　卓逸然的臉頰紅透了，仿佛喝醉時的兩只酒酡，嘴唇卻比臉還要紅。

　　他顯然根本沒有一點經驗，吞得吃力無比，纖長的眼睫上下顫動著，眼睛裡蓄滿了水，在眼尾洇成一層霧，仿佛幅度再大一點，淚珠便要徑直晃下來。

　　他跪坐在地上，勁瘦的腰身劃出一道柔韌的曲線，臀部輕輕翹起，將肥大的運動褲頂出兩團隱隱約約的圓潤弧度。身上的籃球服也很寬松，稍稍一動作便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連兩只粉紅色的乳首都被一覽無餘，在空氣中微微地顫栗著。

　　生怕再看下去自己會失控，陸琛倏地移開了眼神，視線卻又不由自主地落在面前的鏡子上，裡面映著的畫面簡直太過刺激，仿佛夢中才會出現的情形。

　　然而這些都還遠遠不夠，alpha骨子裡的暴戾與欲望又在翻湧，陸琛恨不得現在就把他壓在這面鏡子上，或者再瘋狂一點，外面的籃球架，總之要把他弄亂，欺負得他哭出聲來，才算是讓他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應有的代價。

　　但是不可以。

　　身體的本能與僅存的理智瘋狂鬥爭，陸琛的視線無處安放，最終只好閉上了眼睛。

　　卓逸然小心翼翼地擡眸，只見陸琛英俊的眉目微斂，眉間很輕地蹙著，好一副淡定自持的模樣，只有不停滾動的喉結暗示出幾分波動的情潮。

　　要是只看上半身，八成會忽略掉這些微小的細節，以為陸琛是在閉目養神，絕對想不到下面正在發生著什麽荒唐事。

　　連這種時候都不肯睜眼看看他，可想而知他此刻的模樣一定不怎麽好看。

　　卓逸然瞬間又有些氣惱，沒法出聲發泄，便伸出舌尖去舔弄，滿意地聽到陸琛的呼吸粗重了幾分。

　　雖然剛開始的那一刻很勇猛，其實在見到實物的那一瞬間，卓逸然就慫了。

　　他知道alpha一般都比較大，但陸琛長相英俊又白凈，光是看外表就與那些粗獷豪放的alpha相去甚遠，再加上之前一直誤會他這方面不行，導致卓逸然下意識地認為陸琛的尺寸應該不至於太誇張。

　　事實證明，人不可貌相，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人臉蛋精緻得像個男模，下麵卻驚人得像個伏地魔。

　　從跟它會面的那一刻起，卓逸然的視線就一直漂浮在空中，根本不敢低頭去細致觀察。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默默感謝陸琛方才的隱忍克制，否則醫生口中某些「稚嫩」的部位怕是真的會被弄壞，至少半個月打不了比賽的那種。

　　但是嘴裡的觸感總是無法逃避的，實在太大了，只是保持張嘴的姿勢便讓他的下巴酸到像要脫臼，時間長了，他不得不稍微吐出來一些，加上雙手的動作一起。

　　伺候小陸一定是世界上最難的事情，比打籃球和學英語加起來還要難一百倍。

　　卓逸然幾乎都快要沒勁了，對方卻絲毫沒有要繳械投降的意思。他不由得再一次回想起自己曾經一度對陸琛感到同情，甚至還替他未來的老婆感到擔憂，簡直是……

　　天道好輪回。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喧鬧嘈雜的聲音，卓逸然驀地睜大了眼睛。

　　他聽出來那是隊友的交談聲，心中頓生慌亂，擡眸看了一眼墻上的表，果然就快到約定好的訓練時間了，喉嚨裡不由得焦急地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陸琛便跟例行公事似的，到了下班的時間點就不多停留，伸手輕輕捏住他的下巴，要從他嘴裡拿出來。

　　這個動作激起了卓逸然的逆反心理，他不僅不張口，反而含得更緊，故意擡起眸子，一雙水光瀲灩的眼睛無辜地望著他。

　　饒是自持如陸琛，也根本沒法抵擋這樣的畫面。

　　門口又響起嬉笑的聲音，腳步聲越來越近，好像是在朝這邊走來，兩人同時屏住了呼吸。

　　卓逸然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預想中的敲門聲卻沒有響起，倒是喉嚨口傳來被液體沖刷的感覺。

　　也沒有想像中的那樣令人難以接受，也可能是陸琛跟別人不同，他很幹凈，口腔中滿是濃鬱的資訊素氣味，有那麽一瞬間，卓逸然錯覺自己又要醉了。

　　見卓逸然依然不鬆口，陸琛有些著急了，皺著眉，又去捏他的嘴，啞著嗓子道：「吐出來。」

　　卓逸然的嘴巴被他捏得撅起來幾分，卻怎麽也不肯張開，喉結微微滾動一番，少頃，才沖陸琛張了張嘴，紅潤的舌尖染了一層白濁。

　　陸琛垂眸盯著他，難得楞怔了半晌，然後伸出手，將他一把撈上來。

　　卓逸然還沒反應過來，就迎面坐在了陸琛的大腿上，兩條腿被迫分開，不由自主地纏在對方的腰際。

　　不等他反抗，前面那樣早已經硬邦邦的東西，就直楞楞地頂在了陸琛的小腹處。

　　感覺到陸琛的動作一頓，卓逸然一時間愈發尷尬，暈暈乎乎地就被他放在了身旁的空位上。

　　陸琛從沙發上站起身，驀地在他面前單膝跪地。

　　他連這種時候的姿勢都做得優雅又正經，卓逸然嚇了一跳，看著他這副紳士的模樣，思緒莫名地跑偏了幾分。

　　沒想到下一秒，陸琛便伸出手來拽他的褲子。

　　意識到了他要做什麽，卓逸然一把抓住他的手，示意他看墻上的掛鐘：「不行，到點了。」

　　陸琛根本不理會他，將他身上寬松的運動褲往下一扯，那樣被拘束了太久的東西就迫不及待地彈了出來。

　　卓逸然頓時比剛才更加羞恥了，陸琛卻毫不猶疑地低下頭，見狀，卓逸然猛地伸出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別用這個。」

　　陸琛被他捂著嘴，也沒有反抗，只是擡眸看他一眼，似乎是想聽他的下文。

　　卓逸然瞟了一眼他用繃帶纏住的右手，低聲道：「這一激動，咬斷了怎麽辦……」

　　陸琛的神色倏地一怔，眼神裡閃過一絲訝然，少頃，又很快地歸於無奈。

　　緊接著，他幹脆俐落地站起身來，重新坐回了沙發上。

　　高貴的公主好不容易紆尊降貴，卻被自己毫不留情地拂了面子，卓逸然直覺他又生氣了，剛想習慣性地湊上去哄他，又感覺到下面一陣涼颼颼的，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遛鳥，一時間簡直尷尬得無地自容。

　　身旁的陸琛已經在沙發上坐穩，側目瞥了他一眼，忽然伸手將他一扯，卓逸然就身不由己地再一次坐在了陸琛的大腿上。

　　這個姿勢讓他渾身更加別扭了，他奮力地想要掙脫，陸琛卻一隻手箍緊他的腰，另一隻手徑直握住了他的命根子。

　　卓逸然渾身一個激靈，身上的力氣瞬間就散了大半，重新跌坐回陸琛懷裡，手臂無意識地搭在他的脖子上。

　　「我剛是開玩笑的，」盡管萬分羞恥，卓逸然還不忘跟陸琛解釋，「我就是捨不得讓你……嗯！」

　　修長的手指撩撥般地滑過他的尖端，卓逸然不由自主地悶哼出聲，又怕引起門外人的注意，趕緊死死地咬住下唇。

　　沒想到陸琛根本不肯體諒他的心思，變著花樣地逗弄他，接連幾次，卓逸然終於受不了了：「你別……」

　　剛擠出來兩個字，又被陸琛刺激得渾身一顫，他咬了咬後槽牙，還沒來得及開口，門外再一次傳來了一陣人聲，嚇得他立即噤聲。

　　「這都過去十分鐘了，」是鐘翰的聲音，「陸哥怎麽還沒來？」

　　「別著急，」緊接著是林揚懶懶散散的語氣，「你嫂子不也沒來呢。」

　　「他倆怎麽回事啊？」鐘翰說，「陸哥手機也沒人接……」

　　卓逸然倏地睜大了眼睛，下一秒，他的褲子口袋就震了起來。

　　他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按下了靜音鍵，然後向陸琛投去求助的眼神。

　　沒想到陸琛的手從他的腰側伸過來，徑直滑向接聽按鈕。

　　「嫂子！」聽筒裡傳來鐘翰的聲音，和門外的大嗓門幾乎保持同步，「你跟陸哥是不是有什麽急事？」

　　卓逸然一時間頭皮發麻，一邊祈禱更衣室的隔音效果，一邊拼命壓低了嗓子：「我們馬上就……嗯！」

　　他不可思議地張大眼睛，擡眸看向身前的人。

　　沒想到這人邊幹著壞事，還是一副淡定如常的模樣，氣得卓逸然沖他狠狠地呲了呲牙。

　　「嫂子你怎麽了？」那頭鐘翰的聲音愈發急切了。

　　「被一個不長眼睛的給撞了。」卓逸然忿忿地低聲道。

　　沒想到話音剛落，陸琛又報覆般地來了一下，好在他這回有心理準備，才沒發出過於浪蕩的驚呼。

　　「啊？嫂子你沒事吧？」鐘翰追問，「怎麽聲音這麽小？」

　　「……沒事，」卓逸然深深吸了口氣，「你們先自己練會兒，我們馬上就回。」

　　掛了電話，他就迫不及待地湊近陸琛的肩膀，想要狠狠地咬他一口。

　　結果牙齒碰到他皮膚的時候，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他右手上的傷口，不由得一陣心疼，連帶著嘴上也成了假把式，最終只是用齒尖輕輕地磨蹭了一番，像個兇狠又曖昧的吮吻。

　　陸琛也不躲避，只是在手上加大功夫，很快就弄得卓逸然舒服到沒了力氣，卻還是忍不住嘴硬道：「下回真給你咬斷。」

　　「還想有下回？」說著，陸琛加快了手裡的動作。

　　卓逸然哼了一聲：「現在怎麽不怕耽誤訓練了？」

　　聞言，陸琛手下的動作倏地停下了。

　　剛剛幾乎就快要到達頂點了，這會兒卻在中途戛然而止，卓逸然都快氣死了，挺著腰去頂他的手，聲音也放軟了：「陸哥哥，善始善終啊。」

　　話一出口，他自己先楞了一下。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從分化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喊過這個有些曖昧的稱呼。

　　陸琛似乎也微微一怔，這才重新握住他。

　　卓逸然是第一次被別人服務，更何況這個人還是陸琛。他萬萬沒想到，對方看起來一本正經的，這種時候居然這麽會逗弄人，卓逸然落在他手裡，根本就沒辦法做什麽持久猛男。

　　釋放在陸琛手心的同時，他終於沒忍住，虛虛地伏在對方的肩頭。

　　-

　　不大的更衣室裡安靜得要命，只有卓逸然拼命克制的微弱喘息。門外不斷地響起籃球落地的彈跳聲，讓他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羞恥。

　　隔著一道窄窄的門，他們身穿籃球服，背著隊友做著這般褻瀆的事，小心翼翼得仿佛偷情。

　　少頃，陸琛很低地開了口：「沒定力。」

　　卓逸然雖然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但也知道用嘴肯定比用手還舒服，他被陸琛弄得都快上天了，再對比陸琛剛才的反應，淡定得像尊佛似的，一時間讓他感到挫敗至極。

　　「誰都像你一樣坐懷不亂？」卓逸然沒好氣地還擊。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這會兒就坐在陸琛懷裡，不由得有些尷尬，就聽陸琛又說：「是你技術太差。」

　　「……」卓逸然一時間羞憤交加，看在陸琛易感期的份上，才忍住沒揍他。

　　陸琛伸手從旁邊拿來了抽紙，他趕緊接過，想從陸琛身上下來，卻再一次被箍住了腰。

　　忍一時風平浪靜，卓逸然咬了咬牙，抽了幾張紙，低頭去清理陸琛的手，還有亂糟糟的自己。

　　門外打球的聲音越來越激烈，將他從方才的放縱中抽離出來幾分，這會兒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一想到這，他又是慚愧，又是無措：「咱們怎麽出去啊？」

　　陸琛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也不知道這人什麽時候開的靜音，卓逸然小人之心地認定他就是故意想把麻煩丟給自己。

　　陸琛擺弄了一小會兒，手機裡倏地響起一陣呼叫聲。

　　卓逸然嚇了一跳，那邊已經傳來鐘翰略帶喘息的聲音：「怎麽了陸哥？」

　　「遇到點突發狀況，實在不好意思，」陸琛低聲說，「大家訓練辛苦了，給你們叫了下午茶。」

　　聽到最後一句，鐘翰的語氣裡立馬透出呼之欲出的興奮：「啊？沒事陸哥，你什麽時候這麽客氣了……」

　　「就是不小心填錯位址了，」陸琛說，「叫得有點多，可能需要大家一起去拿一下。」

　　「沒問題，」鐘翰答應得爽快，「送哪了？」

　　「圖書館。」

　　「圖書館？」

　　別說是鐘翰了，一旁聽電話的卓逸然也跟著睜大了眼睛。

　　鐘翰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怎、怎麽送那去了？」

　　「辛苦了，」陸琛說，「就當散步。」

　　「嗨，不辛苦不辛苦，有人請客我們怎麽會嫌辛苦呢，」鐘翰嘿嘿一笑，「行，那我們馬上過去。」

　　電話一掛，門外立馬響起鐘翰的吆喝聲。

　　江大校園面積大，道路又蜿蜒，從這裡到圖書館，一個來回少說得半小時。不過這群十八九歲的小夥子，打籃球熱量消耗大，胃口都好得不得了，一聽到隊長請客，再遠都不辭辛勞。

　　外面不一會兒就沒聲音了，卓逸然這才忍俊不禁道：「隊長太壞了吧，以前怎麽沒看出來。」

　　「還不是因為你？」陸琛重新把手機丟到一邊，沒好氣地瞥他一眼。

　　「那我還不是為了你啊，」卓逸然悻悻地挑了挑眉，又小聲問，「現在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陸琛沒說話，少頃，他伸出雙手，將卓逸然的肩背整個扣進懷裡。

　　用「可愛」去形容一個身高腿長的大男孩或許的確是不恰當的，可陸琛一向認為世界上沒有比他更適合這個詞的人。

　　他毛茸茸的發絲蹭過陸琛的臉頰，輕輕拂去了他周身所有的戾氣，於是整個人也一同變得柔軟。

　　都說陸琛性冷淡，其實不僅僅是因為天生的腺體問題，從性格上來說，他也從不是重欲的人。即使剛才做那樣激情四射的事情時，滿足感都只是生理上的，他的心底並沒有很大的反應。

　　但是此時此刻，只是這樣安靜擁抱的姿勢，卻輕而易舉地撫慰了他所有的不安，帶給他久違的寧靜。

　　易感期的劇烈癥狀並不僅僅表現在生理層面，更有心理上的無所適從，比如無法平息的欲望，一觸即燃的怒火，還有近乎病態的佔有欲與控制欲。

　　每當被迫見證卓逸然受委屈的模樣時，陸琛的心底都會倏然間竄起無名的邪火，恨不得立馬把他藏起來，綁在自己的床上，再也不讓其他任何人看見。

　　這是受到資訊素驅使的狂熱，是每一個alpha的骨子裡無法磨滅的本性，於陸琛而言卻是全然陌生的情緒。

　　佔有與被佔有，壓制與被壓制，支配與臣服……這是每一對alpha與omega之間源於本能的羈絆，但陸琛並不喜歡這種關系。

　　相愛應該是平等的。

　　直到現在，體內某些躁動的因數終於緩緩落到實處，讓他能夠短暫地與陌生的自己和諧共處。

　　這是他第一次將卓逸然結結實實地整個抱在懷裡，這樣的姿勢帶給他一種前所未有的心安，仿佛此時此刻懷裡抱著的，就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的全部。

　　「生我的氣嗎？」少頃，陸琛冷不丁地開了口。

　　卓逸然並不懂得對方心底翻湧而過的驚濤駭浪，還以為陸琛是在說剛才故意趁著打電話的時候逗弄他的事，於是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公主殿下，良心發現了？」

　　他擡眸看向陸琛，發覺對方的神色間似乎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卓逸然怔了一下：「……生什麽氣？」

　　「總是保護不好你，」陸琛說，「讓你受了這麽多委屈。」

　　他的語氣格外低沈，話裡含著不易察覺的自責，令卓逸然的心尖一顫。

　　他倏地想起來，中午上網查資料的時候，好像說過易感期的alpha情緒起伏很大，尤其是在omega面前，心理很容易脆弱，搞不好還會變成哭包。

　　卓逸然最怕看見人掉眼淚，一想到這，他慌慌張張地擡起頭，仔細觀察起陸琛的神色。

　　好在對方沒有要哭的意思，不過臉色也不怎麽好看就是了。

　　「都自顧不暇了，」卓逸然拉過陸琛纏著繃帶的右手，「還保護我呢。」

　　陸琛盯著他看了半晌，反手握緊他的手，聲音低垂下去：「別聽他的。」

　　卓逸然楞了一下：「他？」

　　他反應了一下，意識到陸琛指的是匡傑，隨即擺了擺手：「我跟他以前就有過節，現在又頂了他的位置，他怨恨我很正常。」

　　他想起來當初陸琛揍譚飛時的那股狠勁，生怕對方又忍不住要打架，趕緊說：「他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大家不開心，要是真在乎他說的話，那不就如了他的願？」

　　「所以面對這種人的挑釁，最好的態度就是無視。」卓逸然像是在勸慰陸琛，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我都不在意，你也別理他，知道麽？」

　　陸琛沒答話，只是伸出手，輕輕擡起他的下巴。

　　這種挑逗般的姿勢讓卓逸然感到有些羞恥，剛想反抗，就正對上陸琛的眼睛。

　　他的眼瞼微斂，纖長的睫毛遮住小半眸子，更顯得狹長又迷人，一雙瞳仁漆黑深邃，像秋日的寒潭。

　　此時此刻，這潭水裡無端生了一絲波瀾，難免令卓逸然有些慌亂，生怕公主殿下心理太脆弱，就要掉下珍珠淚來。

　　不想下一秒，霸道的公主突然低下頭，吻住他的嘴唇。

　　陸琛的神色挺溫柔，嘴上卻半點不留情面，徑直就要撬開卓逸然的齒關，卓逸然楞了一下，手忙腳亂地從他懷裡逃開：「哎哎哎，你差不多就行了。」

　　「好不容易把病治好，」他的目光躲躲閃閃，根本不敢去看陸琛的眼睛，「你還想來第二輪啊。」

　　陸琛瞥了他一眼，很明顯地流露出意圖未遂的不滿。

　　「你休想啊，」卓逸然又往外面挪了幾分，小聲道，「也不知道是誰嫌我技術差。」

　　「實事求是。」陸琛絲毫不客氣。

　　「要不是因為這是絕癥，」卓逸然沒好氣地撇嘴道，「我才不管你呢。」

　　「絕癥？」陸琛擡起了眼皮。

　　「對啊，」卓逸然此刻仍有些心有餘悸，「這玩意兒不治就完了。」

　　「你聽誰說的？」陸琛輕輕蹙眉。

　　「網上的專家都這麽說，」卓逸然驚訝道，「你一個alpha，連這都不知道啊？」

　　陸琛看了他半晌，眉間皺得更緊了：「所以你是因為這個？」

　　意識到他指的是自己投懷送抱的舉動，卓逸然的耳根又開始發熱了：「不然呢？」

　　「我一個大男人，跪你面前給你……咳，」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我不要面子的啊。」

　　陸琛不說話了，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智障。

　　「你這什麽表情？」卓逸然不滿道，「好像我故意找藉口占你便宜一樣。」

　　「你平時沒用過搜尋引擎？」陸琛的聲音沈了幾分。

　　卓逸然眨了眨眼睛，沒明白他想表達什麽。

　　陸琛又盯著他看了他好一會兒，才無奈道：「感冒發燒，都是絕癥。」

　　第62章 墨菲定律

　　「陸哥，嫂子，你們這麽快就回來啦。」

　　鐘翰在最前面走進籃球館，左右手各拎了一隻全家桶。

　　身後的隊員們魚貫而入，手裡都提了不少小吃飲料，起哄道：「謝謝隊長請客！隊長萬歲！」

　　見狀，卓逸然轉頭看向陸琛，忍俊不禁道：「隊長破費啦。」

　　陸琛沖他輕輕一擡眉，沒好氣道：「不客氣。」

　　大家夥兒跑了這一趟，又累又熱，已經自覺地圍坐在旁邊的空地上，等陸琛張羅幾句後，就迫不及待地開始風卷殘雲。

　　卓逸然沒什麽胃口，只拿了一小杯覓湫的飲料，啜了兩口，就聽坐在他對面的鐘翰說：「嫂子，你嘴怎麽腫成這樣啊？」

　　話一出口，氣氛驟然沈默了兩秒鐘，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卓逸然身旁的陸琛。

　　緊接著，向嘉糟心地拿胳膊肘搗了鐘翰一下，林揚則不怕死地吹了一聲口哨。

　　卓逸然險些被嗆住，清了清嗓子，一臉呵呵道：「我喝多了。」

　　鐘翰原本意識到自己似乎問了不該問的，這會兒卓逸然這麽說，他一時間又懵了，脫口道：「喝酒跟嘴腫有什麽關系？」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林揚老神在在地說，「喝酒上火。」

　　陸琛瞥了他一眼：「吃飯都堵不住你們的嘴。」

　　「我們的嘴好堵，」林揚接著說，「就怕嫂子的嘴不好堵。」

　　這回卓逸然真的嗆著了，邊止不住地咳嗽，邊擡腳去踹林揚，卻被這廝敏捷地躲開。

　　陸琛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又拿過一杯可樂，徑直懟進了林揚嘴裡，世界總算消停了幾分鐘。

　　所謂床頭吵架床尾和，或許的確沒有什麽溝通比肌膚相親更為直接，滾過一回床單，什麽亂七八糟的別扭都會自然而然地消失大半。

　　雖然他們倆還沒順利滾成，但自從那天過後，卓逸然多少能感覺到，陸琛的易感期癥狀似乎真的緩解了很多，整個隊裡的氛圍也總算不像之前那樣持續低壓了。

　　新生杯依然在緊鑼密鼓地推進，經管院破天荒地闖入了四強，作為其中唯一一個非工科類的專業，著實是前所未有的突破。

　　半決賽的賽事安排很快出來了，他們即將對陣的是動力與機械學院，接到這個消息時，大家不約而同地倒抽一口涼氣。

　　能打入四強，動機院的水準肯定毋庸置疑，但看他們這副反應，卓逸然還是忍不住有些詫異：「他們有多強？」

　　「去年剛開學那陣，」向嘉回答他，「我們一起打過練習賽。」

　　「怎麽樣？」卓逸然好奇地問。

　　向嘉沒說話，但看他一臉凝重的神色，卓逸然也能猜到了，估計是不怎麽樣。

　　「主要是他們隊的體格全都是我這種的，」連鐘翰也面露難色，「最低身高都是一米九以上。」

　　卓逸然想像了一下那個場面，瞬間也有些發怵。

　　「上學期……」他想了想，問，「匡傑跟你們一起打的？」

　　冷不丁地回憶起這人前些天來鬧事時的無賴樣，眾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大好看，一時間誰也沒開口。卓逸然就明白，這意思是默認了。

　　「所以說，拼力量我們沒有優勢，但也不是沒有其他思路，」陸琛看向他，「比如以靈巧取勝。」

　　「有道理，雖然以前贏不了動機，但是現在有靈巧型的小前鋒，」林揚也湊了上來，「說不好地位就翻轉了呢。」

　　「嫂子，我那天就想說了，那種混賬話，你千萬別放心上，」向嘉嘆了口氣，「他以前沒那麽神經的，估計是半年不能上場，心理扭曲了……總之就是嫉妒你比他強。」

　　見大夥兒說得起勁，鐘翰也拍了拍卓逸然的肩膀：「嫂子，這些傻-逼現在看扁你，到時候你就啪啪打他們的臉。」

　　卓逸然沖他們展顏一笑，心頭倏地竄起一陣暖意。

　　這些話其實也是為了鼓舞士氣，嘴上雖這麽說，實際上大家心裡難免還是有壓力的，訓練的勢頭也比往日更加刻苦了。

　　轉眼到了比賽當天，親眼見到了動機院的幾名隊員，卓逸然才知道鐘翰說得果真不假，雙方隊伍握手致意時，他簡直有種置身巨人國的感覺。

　　對方的陣容清一色的人高馬大，打小前鋒的隊長更是體格彪悍，他看了一眼卓逸然，忍不住笑道：「你們隊裡去年那個小前鋒，打球還挺猛，今年這是沒人了麽？居然讓一個這麽……」

　　他停頓了一下，才想出了一個自認為合適的形容詞：「可愛的omega上場。」

　　雖然算不上惡意挑釁，但話裡多少有點冒犯的意思，卓逸然也沒生氣，只是毫不示弱地輕輕揚了一下眉梢：「謝謝，希望一會兒還能這麽誇我。」

　　「好的，」動機院的隊長嗤笑了一下，「小可愛。」

　　陸琛輕輕皺了一下眉，目光在卓逸然身上稍作停留，但比賽就要開始了，他最終只是很輕地搭了一下卓逸然的肩膀，然後迅速地轉過身去。

　　開場跳球，對方隊長親自出征，跟他的壯碩體型相對比，鐘翰看起來甚至都顯得小了一號。

　　裁判的哨聲吹響，兩人迅速起跳，幾乎同時碰到籃球，但對方的彈跳高度和爆發力終究略勝一籌，趕在鐘翰之前撥走了球。

　　眾人都是一驚，這是鐘翰第一次在跳球環節中失手，而且並不是發揮失誤使然，對方的實力據此可見一斑。

　　球從對方控衛的手中一路傳至大前鋒，陸琛和林揚趕去籃板附近攔截，在對峙了好一陣後，陸琛終於成功搶走了球，回傳給鐘翰。

　　然而就在鐘翰傳給向嘉的過程中，再一次被對方截走，籃球層層轉向，幾秒之內，動機院隊長就成功扣了一籃。

　　卓逸然迅速地分析著場上的形勢，鐘翰和向嘉都是體格強壯的力量型選手，但動機院在這方面明顯是山外有山，如果純粹靠硬碰硬的打法，他們根本難以與對方相抗衡。

　　去年經管院跟動機院打練習賽時，當時的小前鋒匡傑，平時也是位實力派得分能手，在場上卻被連連壓制，想來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思索之間，陸琛已經成功搶斷了對方的籃板球，他轉過身掃視場上形勢，第一眼就看到了卓逸然。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卓逸然沖他很輕地點了一下頭。

　　所有人都捕捉到了他們的眼神交流，於是在陸琛準備回傳的一瞬間，對方的三名防守球員迅速地攔截在卓逸然身前，將兩人之間的幾條可能路線全部阻擋得嚴嚴實實。

　　沒想到陸琛的回傳是一記假動作，他飛速地向與卓逸然相反的方向變向，居然是準備自己投籃。

　　對方球員看出端倪，下意識地前去阻攔，就在陸琛的球出手的那一瞬間，三人同時起跳飛撲在前方，結果陸琛居然又是一個側身，將球從對方的腰際傳了出去。

　　卓逸然早已經等在最佳位置，附近完全無人阻攔，他此刻距離三分線還有一定距離，在這個位置投籃，想要命中，絕非易事。

　　理所當然地認為他還需要再前進幾步才能穩妥入籃，動機院的其他兩人飛速趕來，不料他竟然直接在原地起跳——

　　這麽遠的距離，居然投中了。

　　在一片詫異的目光中，卓逸然回眸看向陸琛，陸琛對他微微頷首，就像剛才的他一樣。

　　他就知道，只要一個眼神，陸琛就永遠會明白他的意思。

　　動機院隊長吹了一聲口哨：「小看你了，小可愛。」

　　不等卓逸然反應，對方已經飛快地從他身旁掠過，跟不遠處的向嘉去爭搶新的一球。

　　動機院靠力量，經管院則靠靈活，雙方隊伍一時間都找不到突破對方的關鍵，進球卻是互不相讓，分數一路咬得極緊。

　　自開場的進球之後，卓逸然狀態一直不錯，只是到了後來的幾分鐘，似乎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他只當是這場跑動太頻繁，也沒太當回事。

　　第一節 的最後幾十秒，雙方依然沒能拉開差距，動機院又進了一球後，領先於經管院兩分。

　　陸琛截斷了一個籃板球，幾經輾轉，回傳到卓逸然手中。

　　最後十幾秒，卓逸然緊緊盯著籃筐，毫不猶豫地起跳。

　　只要進了這一記三分，他們就能暫時扳回一局。

　　然而就在他即將投出球的那一瞬間，他忽然感覺到眼前一陣眩暈，手臂上正在蓄力的肌肉也跟著一軟。

　　完了，不會是……

　　他來不及思考了，籃球照常飛了出去，這一次卻沒能像剛才一樣精準地落入籃筐裡，而是砸在了籃板上。

　　卓逸然的心下一沈。

　　緊接著，球在籃筐上彈跳了幾下，最終遺憾地刷筐而出。

　　觀眾席傳來一陣失望的「噓」聲，那只球在卓逸然的眼前彈了幾下，逐漸變作一道恍惚的白光。

　　落地時小腿肌肉傳來的無力感將他重新扯回了現實，這種熟悉的感覺，促使著一種極度可怕的預感油然而生。

　　裁判的哨聲響起，他甚至來不及跟隊友交流，就飛快地轉身離開了場地。

　　衛生間的門被「砰」地一聲關上，卓逸然靠在門板上，額角冒了一層薄汗，呼吸越來越急促，渾身上下的肌肉也開始變得酸軟無力。

　　根據墨菲定律，如果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麽它就更有可能發生。

　　卓逸然的內心下意識地拒絕去思考這種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然而身體熟悉的反應卻讓他不得不正視自己。

　　不應該，明明他的發-情期已經結束，明明一切都已經恢覆正常了，怎麽會……

　　混沌之間，他猛地想起那天在醫院裡，醫生說的那句「資訊素紊亂，隨時可能進入發-情期」。

　　……怎麽正好就趕得這麽巧？

　　幸好他在上場之前噴了大量的阻隔劑，才不至於在場上洩露出資訊素，否則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腦海裡不由自主地回蕩起前些天訓練的時候，教練和匡傑反覆強調的那幾句對於omega不甚友好的話，來來回回無非是逃不開他的發-情期。

　　但他當時樂觀地以為自己的發-情期已經順利度過了，所以並沒有多麽放在心上，沒想到竟會被他們一語成讖。

　　這一次甚至比以往來得都要突然和猛烈，卓逸然整個人幾乎就要站立不住，心跳越來越快，渾身開始急劇地發熱。

　　他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感覺了，殘存的理智驅使著他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強迫自己暫且冷靜下來。

　　抑制劑被他放在不遠處的候場區域，然而以他現在的這副樣子，根本連半步都無法挪動。

　　當然除了抑制劑，也不是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法，只是……

　　腦海中浮現起這個想法的同時，身後的門上忽然響起一陣短促的敲門聲，門縫裡溢入了一絲極度渴求的味道，被敏銳的腺體迅速地捕捉到，卓逸然的力氣立時恢覆了些許，拼盡全力將門打開。

　　眼前的身影仿佛帶著與生俱來的安全感，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渾身上下最後一絲苦苦支撐的力量便傾數瓦解。

　　卓逸然再也支援不住，不由自主地一個踉蹌，徑直撲進了對方懷裡。

　　第63章 相信我嗎

　　陸琛下意識地伸出手，將人抱了個滿懷。

　　眼前的人臉上是從不曾有過的慌亂與無助，讓他的心口猛地一沈。

　　他飛快地關上身後的門，攬住對方的脖頸，毫不猶豫地湊近那塊白皙光潔的皮膚。

　　卓逸然沒有掙紮，說不清是出於內心深處瘋狂的渴望，還是因為他們彼此都很清楚，此時此刻沒有其他更快捷有效的方法。

　　陸琛的資訊素注入得足夠及時，卓逸然在徹底進入狂熱乃至暈厥的狀態之前，渾身就被富有安全感的氣味包裹住，所以這一次恢覆得比以往都要快。

　　呼吸逐漸趨於平穩，卓逸然擡眸看向陸琛，迫不及待地向他解釋：「我不是故意丟掉那一球的。」

　　「我知道，」陸琛很輕地拍了一下他的後背，像是安慰，「還有下半場。」

　　這句話提醒了卓逸然，他們在衛生間裡待了應該有十分鐘，第二節 比賽就要結束了。

　　一想到這，他急急忙忙地就要往外走，卻被陸琛攔了一下。

　　陸琛拿出一小瓶阻隔劑，在兩人身上噴了噴，低聲說：「有我在，不要慌。」

　　兩人離場的時間比卓逸然想像得還要久，回到賽場上時，已經是中場休息環節。

　　卓逸然下意識地去看電子屏上的計分板，結果就楞住了。

　　經管院的分數跟第一節 結束時一模一樣。

　　而對面動機院卻比剛才多了十分。

　　陸琛的眉峰驟然鎖緊了。

　　隊員們已經呼啦啦地圍了上來，替補小前鋒率先開了口：「隊長，卓哥，他們實在是太強了，第三節 ……」

　　替補雖然是個alpha，塊頭卻也不算太大，又沒有卓逸然得天獨厚的靈活性，他們倆即便沒看比賽，也能想像得到他在強悍的對手面前該有多無力。

　　面對著他滿含期待的眼神，卓逸然一時間有些無措：「可是我……」

　　他後頸上的傷口格外明顯，再加上剛剛第一節 結束時的反應，圍觀的人基本上都能猜出個七八分，因此這會兒他一開口，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教練看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道：「你看看，我就說omega……」

　　「都是沒法預料的事情，」他的話音還沒落，就被陸琛打斷了，「如果現在隊裡有能頂這個位置的人，我立馬安排他下場休息。」

　　陸琛平日裡待人一向禮貌謙遜，這還是教練第一次被他公然頂撞，然而這會兒比賽在即，陸琛身為整個隊裡的主心骨，教練也不敢激怒他，只得悻悻地閉嘴。

　　「嫂子，」一旁的鐘翰嘆了口氣，「實在是沒別的辦法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卓逸然的狀態再下滑，也不至於連一個球都得不了。

　　卓逸然無意逞強，他原本的設想是第三節 暫時休息一下，第四節再看情況決定是否上場，萬萬沒想到對方的實力如此強大，讓他們的隊伍直接陷入了這樣的窘境。

　　他的眉間蹙緊，不由自主地擡眸看向陸琛。

　　陸琛的神色也有些隱憂，卻還是開口道：「量力而行。」

　　卓逸然深深吸了口氣，說：「我盡力吧。」

　　第三節 的哨音吹響，動機院隊長再次帶領首發陣容上場，看到卓逸然後頸處的標記，幾個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然而卓逸然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神色依然堅定如初，看上去無所畏懼。

　　盡管外表看起來氣場不輸，但卓逸然心裡很清楚，突然發-情對狀態的影響，不是幾分鐘就能緩過來的。再加上對手本就太強，無論他如何拼盡全力，還是接連幾次被他們依靠體型和力量壓制，從中途截走了球。

　　隊友們也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有意為他吸引了不少火力，只有在他占據最有利位置的時候，陸琛才會把球傳給他，以保證順利得分。

　　如此配合了幾分鐘後，經管院的狀態終於回來了一點，勉強追回來了幾分，但依然處於落後狀態。

　　球再次來到卓逸然手中，這依然是一個三分線外的位置，分數的誘惑很大，但與此同時，他身邊圍了對方的三名球員，各個都高他一頭，簡直就像三尊巨佛，鎖死了他所有的傳球路徑。

　　然而卓逸然向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他在連續幾個假動作後，終於迅速起跳，做出投球的動作，對面兩名球員都跟著他高高躍起，他又出其不意地一個側身，預備將球傳給左後方的林揚。

　　眼看著這一球就要出手，沒想到剛剛未曾躍起的第三個人——動機院隊長，這一刻才在地面上出手，將這一球撥開了。

　　卓逸然的心頭漾起一瞬難以言喻的失落與不甘，他緊緊盯著那一球的移動方向。

　　在陸琛的阻截下，對方的球員沒有走遠，只要他跟陸琛打配合，一定可以再拿回來。

　　這樣想著，他在空中就已經做好了沖擊的準備，不想就在落地的那一瞬間，腿部突然傳來一陣猝不及防的抽痛——

　　陸琛意識到了什麽，倏地扭頭看向他。

　　然而在緊張的賽場上，連陸琛也分身乏術，沒有人能有所預料地在第一時間接住他，卓逸然重重地向後跌落在了地上。

　　左腿處原本流暢的線條擰在了一起，肌肉不住地顫抖，卓逸然意識到自己突然抽筋了。

　　「操！」在裁判的哨音中，他忍不住咬著牙暗罵了一句。

　　剛剛的突然發-情導致肌肉酸軟，這會兒又立馬開始劇烈運動，造成這樣的連鎖反應，盡管出乎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為什麽所有事都偏偏要集中在這短短的半個小時？

　　真他媽倒黴透頂。

　　短時的暫停過後，替補小前鋒終究還是上了場，臉上的表情凝重得仿佛即刻就要赴死，卓逸然被人攙扶著，努力露出一副淡定的神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跟著隊長，沒問題的。」

　　然而隊長不是想跟就能跟得上的，換人上場後，可以看得出陸琛的給球比方才愈發謹慎了，然而即便如此，還是幾乎沒有一次傳球成功。

　　陸琛的反應太快，替補小前鋒根本難以與他的節奏保持一致，即便有幾次處於最佳位置，還是遺憾地被對方屢屢截走了球，甚至連一次射籃機會都沒得到。

　　小前鋒從一開始的滿臉歉意，到後來整張臉都快塌下去了，看得出打擊不小。

　　然而即便軍師再如何運籌帷幄，沒有良將沖鋒陷陣，也是白搭，動機院的隊員這才隱隱感覺到剛剛那個omega在隊裡的重要性。

　　眼看著方才追回來的幾分，如今又快要被對方甩開了，陸琛只好放棄了以往的打法。

　　身為隊裡的控球後衛，他的職責始終是尋找擁有最佳得分機會的隊友，在對方比他更有把握的情況下，他從來不會親自出手，這也是為什麽在和卓逸然同場的情況下，他的得分向來不多。

　　如今其他幾人的力量優勢無法發揮，以靈活著稱的得分能手又不在場上，陸琛只得增加了親自得分的頻率。

　　陸琛的進球實力絕不輸卓逸然，在改換策略之後，他很快就成功連拿了幾球。

　　但對手也不是吃素的，不多時就看出了他的打法改變，於是原本分散的防守重心全部集中在了陸琛一個人身上，即便他再如何戰無不勝，時間長了也很難招架。

　　控衛的位置比小前鋒還要重要，誰都知道陸琛是整個隊裡的主心骨，如今他無法掌控全場，其餘幾個人的發揮都受到了不少影響。

　　正值騎虎難下之時，哨聲吹響，第三節 比賽結束。

　　經管院依然落後十分。

　　替補小前鋒垂頭喪氣地跟在隊伍的最後，對上場下眾人的眼神，他的嘴角耷拉下去，愧疚得都快哭出來了。

　　教練幽幽地嘆了口氣：「要不陸琛打小前鋒吧。」

　　以陸琛的實力，當然可以勝任這個位置，只是……

　　「不行不行，」沒等當事人說話，一旁的替補控衛先慌慌忙忙地開了口，「第二節 你們也看了，我真的控不了場。」

　　不怪他怯場，實在是被打怕了。

　　沈默了幾秒鐘後，所有人的視線再次投向座椅上休息的卓逸然。

　　卓逸然剛才的抽筋不算特別嚴重，但這會兒小腿依然有些不舒服，然而在眾人殷切的目光中，他還是自覺地從一旁的座椅上站了起來，低著頭活動了一下腿部肌肉。

　　「不行的話別強撐。」林揚也難得地皺了眉。

　　但實際上，此時此刻，沒有一個人不希望他說「行」。

　　卓逸然沒說話，只是不由自主地擡眸看向陸琛。

　　被對手如此碾壓，兩個替補隊員戰戰兢兢成那樣，他又何嘗不怕。

　　如果之前的發揮正常，或許他還能鼓起勇氣一戰，可他這場實在狀況頻出。

　　後頸的標記有些隱隱作痛，仿佛在此刻也要不厭其煩地提醒他，他是一個剛剛發過情的omega。

　　他不敢在其他人面前露怯，否則只會加劇整個隊伍裡的恐慌，這樣的情緒，他永遠只敢暴露給陸琛。

　　像是讀懂了他內心的想法一般，陸琛忽然拉住他的手腕，轉身往後台的角落裡走。

　　直到四周都空無一人，陸琛才停了下來。

　　原本握著卓逸然的那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陸琛忽然靠近了他，近到他的視野裡只剩下對方英俊的眉眼。

　　「我們資訊素的匹配度萬裡挑一。」陸琛緊緊盯著他的眼睛，開口說。

　　卓逸然不由自主地一怔。

　　他很清楚陸琛一直以來對資訊素的回避態度，對此他甚至從不曾主動提起。

　　然而此時此刻，陸琛竟突然強調他們資訊素的匹配度，簡直令他感到不可思議。

　　「所以只要有我在，」陸琛的手指很輕地碰了一下他的腺體，「你就不會再受到它的影響。」

　　後頸酥麻的感覺轉瞬即逝，就聽陸琛接著說：「我們的默契程度比這還要高。」

　　他的動作和話語都如此不同尋常，令卓逸然生出一絲不真實感。

　　可對方的眼神裡卻是萬分的篤定，這人的確是陸琛沒錯。

　　「你相信我嗎？」陸琛問。

　　卓逸然毫不猶豫地點頭。

　　陸琛靠近他，額頭很輕地同他貼了一下：「那就別怕。」

　　第64章 力挽狂瀾

　　第四節 的哨聲吹響，卓逸然看了一眼前方的電子屏，深深地吸了口氣。

　　十分的差距看似不多，但面對如此強勁的對手，想要追回一分都是無比艱巨的挑戰。

　　因為突如其來的發-情期，卓逸然的體力和爆發力還沒有完全恢覆，剛剛抽筋的小腿也依然有些隱隱作痛，這樣的身體狀況，不可能支撐著他成為之前那樣碾壓全場的得分能手，但他知道，即便如此，陸琛也一定會有不一樣的解法。

　　他的目光始終緊緊追隨著那個全場的焦點，陸琛身穿白色球衣，仿佛一道銳不可當的閃電，刷新著所有人對速度的認知。

　　好在力量方面雖然有所下滑，但卓逸然的反應能力始終能與陸琛保持一致。長期的共同訓練以及天生的默契，使得他能看穿陸琛所有的假動作，明白他的每一步計劃，趕在對手反應過來之前，給予陸琛最天衣無縫的配合，不浪費陸琛為他創造的每一次進球機會。

　　而動機院始終採取力量制勝的戰術，盡管一開場時勢不可當，但隨著比賽接近後期，即便是再持久的體力，也難以維持住初始時的最佳狀態。

　　陸琛恰恰抓住了對方偶爾流露出的疲態，在此基礎上尋找突破點，其他幾人同他的配合也始終緊密，待第四節 過去了大半時，在動機院依然不斷進球的情況下，經管院居然還是追上去了幾分。

　　最後一分鐘，卓逸然再進一個三分，經管院與動機院僅僅剩下一分之差。

　　一個小時的激烈角逐，至此才到達真正的賽點，全場觀眾都屏住了呼吸。

　　籃球在兩個籃板之間飛速徘徊，卻又屢次在進球之前被截斷，雙方你來我往，互不相讓，誰也沒有拿到有力的得分機會。

　　倒計時三十秒。

　　球被動機院隊長掌控，他一路成功晃過林揚和向嘉的防守，眼看著就要來到外線——

　　球再一次被陸琛截斷了。

　　動機院隊長迅速回防，另外兩名附近的隊員也趕來攔截，然而陸琛的身影如同一道雪白的利刃，破開重重防守，直沖對方籃板。

　　倒計時十五秒。

　　陸琛已經來到籃下，周圍是三名防守球員。

　　此時此刻他有兩個選擇，要麽親自上籃，要麽將球傳給三分線外的小前鋒卓逸然。

　　每一種選擇都有風險，但他們僅僅落後動機院一分，所以無論陸琛選擇了哪一種，只要成功進球，他們就贏了。

　　卓逸然前幾節狀況頻出，甚至連續幾次丟球，陸琛的狀態卻始終在線，利弊權衡之下，他理應將這個機會握在自己的手裡。

　　果然，在幾次快速變向後，陸琛原地起跳，看來他最終的決定是親自得分。

　　動機院的防守隊員們早就猜中了這一點，下意識地阻擋在籃板前。

　　只有卓逸然依然站在外線，緊緊盯著陸琛手上的動作。

　　「你相信我嗎？」耳邊回蕩著陸琛的聲音。

　　下一秒，出乎全場的意料，陸琛驟然在空中變向，回身將球傳給卓逸然。

　　我相信你。

　　陸琛在對他說。

　　卓逸然搶在所有人之前起跳，毫無懸念地得球，然後敏捷地轉身，將球投向籃筐。

　　就在球出手的一瞬間，動機院隊長忽然伸長手臂，試圖阻止他的進攻。

　　對方的反應慢了半拍，但接近兩米的身高，還是讓他的指尖成功觸碰到了籃球的底部。

　　就是這一下，讓卓逸然本就有些乏力的手臂肌肉無法控制地發軟，這一球原本應有的軌跡便被輕而易舉地改變。

　　他怔了一下，然後眼睜睜地看著籃球失去準心，砸在了籃筐的後沿，被彈至前沿，又接著往後彈，像是對那個小小的圓環充滿了留戀——

　　還有機會。

　　卓逸然緊緊盯著那顆球，它跳動的頻率牽引著他的心跳。

　　要進，一定要進。

　　經管院的所有隊員和觀眾都在心理默念。

　　毫無疑問，這一球關系著一整場的勝敗。

　　然而在來回彈跳了數次後，它從籃筐邊沿彈了下去。

　　卓逸然的心跳猛地一滯。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無邊的涼意剎那間自心口傳遍全身，心臟如同墜入冰窟般，無可抑制地跟著那只球一路下墜到底。

　　倒計時停留在最後三秒鐘。

　　動機院沒來得及慶幸，經管院也還沒來得及失落，在全場都還沒從這一球中反應過來時，籃下那道白色的身影卻仿佛置身時間之外。

　　他在球墜地之前將它接住，起跳的同時再次拋向籃筐——

　　在球落入圓環的那一瞬間，場上響起了比賽結束的哨聲。

　　全場都驚呆了。

　　那是賽場上從未有過的速度，沒有幾個人能做到在比賽的最後三秒扭轉乾坤。

　　像是千萬朵煙花在剎那間被點燃，觀眾席響起了炸裂般的齊聲呼喊：

　　「陸琛——」

　　跟全場的所有人一樣，卓逸然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那個唯一的焦點，就在陸琛回頭的那一瞬間，視線卻倏地被人擋住。

　　「臥槽！陸哥！你剛才那速度！真的是神吧！」

　　「進決賽了！我們居然進決賽了！」

　　「隊長牛批！」

　　耳邊是隊友們的歡呼，卓逸然的眼前卻不由自主地一陣恍惚，不停重播起剛剛丟掉的那一隻球。

　　如果不是陸琛救場的反應及時，這一整場的努力，最終便會輸在他一個人的手裡。

　　按照陸琛的實力，在剛剛那樣的情況下，他分明可以選擇自己扣籃，卻偏偏將這一球交給了他。

　　緊張的大腦開始不受控制地回味起剛才從頭到尾的糟糕表現，第一節 射籃不中，第三節中途丟球，卓逸然很清楚，自己這一整場沒有哪一刻是狀態在線的。

　　然而即便如此，在最終這一球定勝負的時刻，陸琛依然選擇毫無保留地相信他。

　　可他卻辜負了陸琛的信任。

　　喉嚨口後知後覺地傳來一陣劇烈的幹痛，卓逸然下意識地去賽場邊沿找水喝，耳邊卻傳來前排幾個女生的對話。

　　「他剛才是不是發-情了？」

　　「好像是，我剛剛看到他腺體上還有新鮮的標記。」

　　「怪不得呢，他這場狀態一直不怎麽樣。」

　　「還好吧，他這場進的球還是很多啊，就是比平時差了一點而已。」

　　「定勝負的球都能丟掉，要不是陸隊救場及時，咱們經管院就毀在他一個人手裡了。」

　　「沒必要這麽針對他吧？動機院太硬核了，經管院除了陸隊，其他人得分比卓逸然還少啊。」

　　「他平時就是全隊得分最多的，這場突然水準下滑，不怪他怪誰？」

　　「實力強也是錯？都受傷了還強撐著上，這場要是沒有他，經管院才是輸定了。」

　　「將心比心，作為一個omega，我說句老實話，既然都分化了，何必還要硬撐著上場打球呢？」

　　「就是說啊，本來體能就不如alpha，又碰上發-情期，根本沒法控制。」

　　「我聽說了個八卦，據說之前被禁賽的那個匡傑，現在已經恢覆比賽資格了，他想上場參賽，陸琛沒答應。」

　　「啊？我還以為陸琛是那種公私分明的人呢，沒想到也這麽護犢子啊，事關整個學院的榮譽，這種事也是能用私人感情決定的嗎？」

　　「能不能不要不瞭解情況就瞎說……我也聽說這件事了，明明是匡傑動用信息素打臟球，資訊素壓制是犯法行為，陸琛沒報警都算仁慈了好不好？這人根本不把規矩當回事，真上場會連累全隊的。」

　　「可是不管怎麽說，匡傑打球確實很厲害啊，這一場要是讓他上，哪至於這麽驚險。」

　　「卓逸然可是神射手耶，匡傑的進球實力比他差遠了好嗎？他進籃球隊之前，經管院常規賽哪裡拿過這麽好的成績？」

　　「嘁，就事論事而已，神射手不也扛不過發-情期？」

　　「發-情期也一樣秒殺那麽多alpha……」

　　「噓——你們要吵出去吵行不行？人家就在前面喝水呢，都不怕被聽到……」

　　卓逸然頭一次察覺自己的聽覺竟然如此敏銳，他跟觀眾席分明離得不算近，然而每一句細微的聲音都像是一把利箭，徑直刺向他的耳膜。

　　楞怔之間，前方一個黑黑壯壯的身影走了過來：「嫂子！你……」

　　「剛那一球不怪你，」鐘翰訥訥地說，「對面那家夥的體型，我跳球都搶不過他。」

　　「我籃板也才成功了一次，」向嘉跟在他身後走來，悻悻地嘆了口氣，「剛受過傷還能進這麽多，嫂子辛苦了。」

　　「這場太險了，」一向嘻嘻哈哈的林揚這會兒臉上也沒了笑意，全然一副心有餘悸的神色，「幸好有隊長最後那一球的神發揮。」

　　話音剛落，賽場中心那位被眾人團團簇擁著的英雄，便有些費力地從人群中露出頭。

　　陸琛分明剛剛以一己之力拯救全隊，然而此時此刻，他的臉上卻看不到半分欣喜。

　　隔著重重人影，卓逸然捕捉到了對方目光裡轉瞬即逝的焦急，又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牢牢鎖定在他的身上。

　　陸琛朝他奔過來，一把攬進懷裡，將他的頭輕輕按在自己肩上。

　　「我們贏了。」他的口吻絲毫不像是慶祝，反而更像是安慰。

　　卓逸然楞了一瞬，然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你很棒。」

　　短暫的擁抱後，一旁的動機院隊長也朝這邊走了過來：「動機院往年都是要進決賽的，這還是第一次輸給文理學部。」

　　「陸隊的確前途無量，既然有這個實力，決賽最好能一舉拿個冠軍，」他將手握成拳，伸向陸琛，「這樣才不至於顯得我們太丟人。」

　　陸琛伸出手，跟他碰了碰。

　　動機院隊長看向陸琛身旁的卓逸然，又戲謔地笑了一下：「小可愛，別灰心啊，你打球這麽好，我都要嫉妒陸琛了。」

　　看他的樣子，不是輸不起的人，這句話估計也只是調侃，沒什麽惡意，放在以往，卓逸然興許也會貧嘴幾句，但此時此刻，他只是禮貌地沖對方扯了一下嘴角，眼裡卻沒有流露出半點笑意。

　　陸琛垂眸看了他一眼，又扭頭看向對方，輕輕攬住身邊人的肩膀：「嫉妒也沒用。」

　　第65章 知道你在

　　偌大的籃球館裡只一個孤單的身影，四下裡杳無人聲，只有籃球一下下地拍打在地面上，發出快速而有節奏的聲響。

　　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精準地落入籃筐。卓逸然盯著它墜地的軌跡，眼前卻不由自主地浮現被彈出籃筐的那一球。

　　動機院隊長的那一下撥動固然擾亂心神，但如果卓逸然的手臂肌肉仍舊和平時一樣有力，那一球頂多不是那麽精準，不至於直接丟掉。

　　腦海裡不斷地閃過前幾次籃球賽時的情形，發-情期瞞著所有人上場，打了三針抑制劑卻依然時不時地腿軟，之後還被對手抓住這個把柄來大做文章。

　　那樣的無力感，他以為這輩子只要經歷過一次就夠了，沒想到那似乎只是個開始。

　　像是自暴自棄一般，手裡的球再一次砸在了籃筐上，這一回卓逸然沒有再去將它拾起，而是徑直走向一旁，原地坐在了場地邊沿。

　　所有的情緒都積攢到了這一刻，渾身都仿佛在一瞬間脫了力。發-情期時的無力感尚且能夠靠意念來抗衡，但這種崩塌一般的失落，才是真正無法抗拒的絕望。

　　突然分化時的錯愕，初次發-情時的痛苦，被蓄意騷擾時的難堪，被欺侮、謾罵時的憤恨……

　　毫無徵兆的突發事件，帶來應接不暇的消極情緒，卓逸然一次次地咬牙撐住，然後將它們自我消化，全當做命運的饋贈。

　　然而這一場球賽，或者說最後那個不經意間丟掉的一球，就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擊垮了他一直在努力加固的心理防線。

　　他變成了一個omega，無論如何掙紮都無法擺脫發-情期帶來的巨大影響，它如同一座不定時的火山，總是在他所有最關鍵的時刻肆無忌憚地爆發，然後將他最為重要的一切都吞噬殆盡。

　　屈辱又無力，想抵抗卻不能。

　　鼻尖一陣發酸，不知不覺間，眼前竟蓄起了一層水霧。

　　卓逸然不是什麽心理脆弱的人，人生中難受到哭鼻子的時刻屈指可數，以往他總覺得男兒有淚不輕彈，從來都會使勁把眼淚憋回去，但此時此刻，他忽然不想忍了。

　　反正他現在是一個omega，一個柔弱無力、隨時隨地發-情、離不開alpha保護的omega。

　　籃球館門口忽然傳來開門聲，卓逸然下意識地擡頭，結果就與來人四目相對。

　　他楞了一瞬，然後迅速地把頭偏了過去。

　　這樣的時候居然還被他撞見，太他媽丟人了，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陸琛的腳步也輕輕頓了一下。

　　他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卓逸然。

　　在陸琛的印象裡，他永遠樂觀自信，飛揚跳脫，像夏日裡火熱的朝陽，渾身散發著燦爛的光芒。

　　他那麽耀眼，無論走到哪裡都在不停吸引著周圍的目光，陸琛也不能倖免。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這會兒正獨自坐在籃球館的角落裡，背過身去抹眼淚。

　　一米八幾的大男孩，縮在一起卻變成了那麽小的一團，像個因為沒考好而偷偷哭鼻子的小朋友。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陸琛的心口先是一陣鈍痛，緊接著又變作前所未有的柔軟。

　　陸琛朝他走過去，然後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輕揉了一下他的腦袋。

　　卓逸然怔了一下，隨即感到更加丟人了，十分不滿地嚷嚷道：「你幹嘛？把我當小孩子啊？」

　　「小孩子才會因為缺鈣而腿抽筋。」陸琛在他身旁坐下，伸手遞給他一樣東西。

　　卓逸然定睛一看，居然是一盒旺仔牛奶。

　　他撇了撇嘴，臉上的表情很不情願，手上卻毫不猶豫地接過，把吸管紮進去，立馬送進了嘴裡。

　　陸琛側目看他：「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是怎麽安慰洛洛的？」

　　卓逸然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到這個，他當然記得洛洛是當初一起帶家教的那位小朋友，可具體說過什麽，他自己也忘了。

　　「你說，你是個beta，身在一群alpha裡，」沒想到陸琛記得比他還要清楚，「可是你從來沒有灰心。」

　　「現在呢，」陸琛轉過頭看他，「換成omega就不一樣了麽？」

　　「我……」卓逸然楞了楞，「這不是一碼事。」

　　「你是個beta的時候，跟alpha一起打球，卻是隊裡的得分王，」陸琛自顧自地接著說，「現在變成了omega，這點也沒有改變。」

　　聽到這裡，卓逸然沒忍住，自嘲地嗤笑了一聲：「我現在連最拿手的投籃都投不準。」

　　「沒有人可以真的做到百發百中，即使是以前的你也是一樣，」陸琛說，「只是你從前會記住自己進過的球，現在卻只盯著自己進不了的球。」

　　卓逸然驀地擡眸看向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陸琛的眼神平視著面前的籃球場地：「我們第一次一起打球是什麽時候？」

　　「剛開學的時候？」卓逸然回憶道，「那場3v3。」

　　「那時候你過我用了三次。」陸琛說。

　　卓逸然把喝光了的旺仔牛奶放在一旁，悻悻道：「還不是你讓我的。」

　　陸琛站起身，將籃球從地上一把撈了起來，在地上拍了幾下，回頭看向他：「現在不會了。」

　　卓逸然怔了一下，雖然不明白陸琛葫蘆裡賣的什麽藥，但他還是不甘示弱地活動了幾下肩臂，走到場中央，一把接過陸琛沖他拋過來的球。

　　他跟陸琛之間有種仿佛與生俱來的默契，他們總是能夠一眼看穿對方所有的策略，互相配合掩過所有人的耳目，正是這種神奇的心有靈犀，讓他們成為賽場上的最佳拍檔。

　　但這樣的人，若是站在對立的陣營，對彼此而言都是最棘手的存在。

　　果然，卓逸然開始運球後，陸琛便牢牢地鎖住他幾乎每一個可能的移動方向，所有的假動作都沒法晃過他的眼睛，兩人的動作仿佛鏡像一般，時間差甚至連一秒鐘都達不到。

　　身為alpha，陸琛的力量和體格自不必說，他的總體水準在卓逸然之上，如果非要硬碰硬，卓逸然必然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反應速度是他唯一的優勢，可陸琛偏偏在這方面也能同他保持一致。

　　他要如何通過陸琛？比他還快嗎？

　　……這個可以用最後三秒鐘的時間力挽狂瀾的人？

　　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卓逸然咬了咬牙，在幾次突然變向過後，他起跳投籃，陸琛果然迅速地阻擋住他前方的可能路徑。

　　卓逸然在空中再次變向，以往這種時候，幾乎沒有人可以跟上他的速度。

　　但是「砰」的一聲，陸琛伸出早就嚴陣以待的左手，拍落了他手中的球。

　　卓逸然悻悻地揚了揚眉梢，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陸琛已經把球運了回來，根本沒給他喘息的機會，就徑直拋給他：「再來。」

　　卓逸然接過球，再次進入進攻狀態。

　　他將底盤放得很低，幾乎是虎視眈眈地注視著不遠處的人。

　　英挺的五官，利刃般銳氣的眼神，賽場上的陸琛像神話一般無法企及，卻偏偏吸引著卓逸然這樣不服輸的挑戰者。

　　這一路走來，他打過這麽多場球賽，其他人根本算不得真正的對手，只有陸琛，他強大且唯一。

　　卓逸然微微瞇著眼睛，驟然帶球加速，以超乎預料的速度飛奔向三分線，陸琛緊隨其後，連步伐都與他保持著驚人的一致。

　　在快要到達三分線時，卓逸然出其不意地倏然急停，這是甩掉對手的極好手段，對方通常會遵循慣性，保持原有的運動軌跡，於是被他四兩撥千斤地輕松甩開。

　　然而陸琛不是別人，他倏地一個回身，在卓逸然出手運球的瞬間，將球從下方截走。

　　卓逸然對此並不驚訝，他只是俯下身子，雙手撐在大腿上，默默地喘著氣。

　　「累了？」陸琛問。

　　「我過不了你。」卓逸然一向有自知之明。

　　「別把你的對手當成我，」陸琛說，「當成你自己。」

　　卓逸然楞了一下，站直了身子，怔怔地眨了眨眼睛。

　　陸琛對他的水準和打法都極為熟悉，說陸琛比他自己還要瞭解他，還真是毫不誇張。

　　也正因如此，只要是他已經用慣的技巧，就不可能逃得過陸琛的眼睛。

　　所以陸琛的意思難道是……

　　讓卓逸然用自己都沒有把握的方法去挑戰他？

　　聽起來簡直比前者還要荒謬。

　　「快點，」陸琛將球拋向他，「大男人。」

　　這是卓逸然慣用的調侃式自稱，陸琛很少這樣說，卓逸然還記得對方上一次這樣喊他的時候，是他的腳腕受傷了，陸琛抱著他去醫院。

　　那時候他們還是單純的契約情侶，他也還是個無憂無慮的beta。

　　卓逸然輕輕搖了搖頭，甩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心無旁騖地接過籃球。

　　這一次，他再次採取迂回進攻的方式，陸琛便也跟著他放慢速度，球始終流轉在手裡，卻從未真正發起進攻。

　　把對手當成他自己……

　　一個體格相對瘦削、擅長遠投的靈巧型選手，最不可能採取的進攻方式是什麽？

　　卓逸然倏地加速，來到三分線附近，作勢要跳投。

　　陸琛當然看穿了他的假動作，伸手攔截的同時，阻斷了他靠外側的傳球路徑。

　　卓逸然卻在空中將球收了回來，再次俯沖，竟是筆直地沖著籃板而去。

　　陸琛果然還是料到了他會上籃，在他二次起跳的同時，伸長手臂，攔截他手中的球。

　　就在陸琛的手指即將碰到籃球的一瞬間，卓逸然猛地將球拋向另一隻手，在空中扭轉整個上身，躲開了陸琛的阻擊。

　　拉桿上籃需要極強的腰腹力量和彈跳高度，幾乎只有陸琛這樣全能型的alpha才能做到。

　　別說是omega了，對於beta而言，這樣高難度的動作都幾乎沒有人敢挑戰。

　　可是……不試試又怎麽知道呢？

　　輸給陸琛的確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卓逸然不想輸給自己的畏懼。

　　他很少動用如此大的力度起跳，渾身的力氣都在這一刻被抽緊，他感覺到自己腰腹部的肌肉在猛烈地拉伸。

　　這樣前所未有的高強度扭曲使得他的下半身幾乎失去平衡，但他的手臂還是在脫力之前，將球托舉向籃筐。

　　陸琛的反應依然敏捷，他猛地伸出另一隻手去撥動籃球，雖然只來得及觸碰到它的底部，卻足以讓它原有的運動方向產生細微的偏差。

　　籃球砸在內側的籃筐上，被彈向籃板，然後再一次落向籃筐的外側。

　　它朝裡輕輕地彈跳，那一下仿佛也在撥動著卓逸然的心弦。

　　短短幾秒的時間內，籃球完成了無數次前後的跳躍，恍然間，它的影子和半決賽上的最後一球重合在一起。

　　卓逸然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仿佛這小小的一枚球上，負載了他全部的希望。

　　球在籃筐邊緣震顫，下一秒，它輕巧地落了進去。

　　三個球，他用自己從未嘗試過的方法，成功通過了陸琛。

　　這個在賽場上幾乎無往不勝的神。

　　卓逸然倏然松了口氣，身體也徹底失去了控制，向後跌坐下去。

　　然後被穩穩地一把接住，緊接著，整個肩臂都被攬進對方溫柔的懷抱裡。

　　「每次打球都這麽不要命。」陸琛的語氣是嗔怪的，卓逸然卻自作多情地聽出了欣慰的意思。

　　「因為我知道你在。」卓逸然自然而然地環住他的脖頸，在他的耳邊輕輕喘息。

　　第66章 只在意你

　　再次坐回賽場邊沿，卓逸然喝了兩口水，還是沒沈住氣，問：「你剛是不是又在讓我？」

　　陸琛反問：「你以前試過拉桿嗎？」

　　卓逸然搖了搖頭：「剛才是第一次。」

　　「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可以拉桿，」陸琛說，「我又怎麽會猜得到？」

　　卓逸然微微一怔，他似乎還是頭一回聽說陸琛在賽場上會有無法預料的情形。

　　「我也是人，」仿佛看透了他在想什麽似的，陸琛說，「是人就一定會被超越。」

　　「那我也超越不了你。」卓逸然十分有自知之明。

　　「你一直在進步。」陸琛說。

　　卓逸然自己也清楚，他進籃球隊這麽久，每天跟著陸琛一起訓練，如今的實力跟當初自然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可是如果真的突飛猛進，今天的半決賽上，他又怎麽會……

　　「知道為什麽說把對手當成你自己麽？」陸琛再度開口問。

　　「因為最大的對手從來不是對面的人，」大道理誰都會說，卓逸然垂下了眼瞼，「是我自己。」

　　沈默了少頃，陸琛突然開口說：「小時候，大家都說我的腺體不正常，長得像個小白臉，不是真正的alpha，不配出現在運動場上。」

　　他這句話有些突然，卓逸然不由自主地楞怔了一瞬。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強大無敵如陸琛，竟也曾受到過這樣荒謬的質疑。

　　「我想證明自己，」陸琛接著說，「所以拼命練習。」

　　「然後就成功了？」卓逸然接道。

　　陸琛卻搖了搖頭：「想通了。」

　　「根本沒有證明的必要。外界的標準是他們的，不配衡量你，」陸琛說，「只有自己才能定義自己。」

　　他的語氣依然是淡淡的，卓逸然卻從中感受到了睥睨一切的篤定與傲氣。

　　可陸琛就是這樣，他的驕矜並非狂妄自大，而是源於他永遠有不可一世的資本。

　　「如果對自己都沒有信心，」陸琛轉過頭，「又怎麽能贏？」

　　卓逸然擡眸看向他。

　　就聽陸琛又說：「你平時總能看穿我的所有計劃，為什麽這次沒有？」

　　卓逸然的神色一頓，一時間沒有明白陸琛指的是哪一次。

　　「今天上場前我問過你，」陸琛說，「相不相信我。」

　　卓逸然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動機院的防守能力很強，這是他們的天然優勢，即便是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如果那一球我自己來，萬一沒中，也不會再有籃板球的機會，我們就輸定了。」

　　陸琛垂眸看他，「但如果交給你，就相當於上了雙保險，中了自然很好，即使沒中，一切也都在我的計劃之內。」

　　卓逸然又一次怔住。

　　怪不得陸琛補上那一記籃板球時的反應會那麽迅速，原來他早就預料到了場上有可能發生的所有情形，而當時對手的注意力幾乎全被卓逸然吸引，根本沒有人反應過來，陸琛才得以在最後三秒種成功地力挽狂瀾。

　　原來他並不是一無是處。

　　即使丟掉了那一球，他也還是在為陸琛保駕護航。

　　「所以，你從來沒有任何失誤，」陸琛的眼神堅韌而篤定，「因為有你，我才有奮力一搏的底氣。」

　　卓逸然訥訥地眨了眨眼睛，有點難以相信這樣的話是從陸琛嘴裡說出來的。

　　似乎自從易感期過去以後，他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這麽說也不準確，卓逸然知道，其實陸琛本就是這樣一個溫柔又美好的人，只是被一層薄而堅硬的冰層包裹著，但那無法遮掩他內裡恰到好處的溫度。

　　卓逸然忍不住自作多情地想，或許是自己融化了他冰鑄的外殼嗎？

　　出神間，陸琛從身側拿了什麽東西，轉身遞給他。

　　一看見這熟悉的包裝，卓逸然立馬就意識到了什麽，打開一看，果然是那雙他惦記了不知道多久的限量款。

　　當初他對這雙鞋夢寐以求，不惜跟陸琛自導自演了一場荒誕大戲，如今真的拿在了手裡，卻已經時過境遷。

　　歡喜自然是有的，只是心情早已經與當初不同了。

　　「剛從國外發過來，」陸琛說，「明鈺讓我第一時間交給你。」

　　「還真趕上總決賽了。」卓逸然下意識地感慨。

　　「總決賽」三個字出口，心下又倏然一緊。

　　方才一直沈浸在半決賽的糟糕回憶裡，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們居然真的一路走到了今天，甚至即將參與冠軍席位的角逐。

　　隨之而來的是更加難以忽略的緊張。

　　決賽的對手水準只會更強，更何況不是每一場都有最後三秒鐘力挽狂瀾的幸運。

　　即便陸琛的實力毋庸置疑，但也需要強有力的配合，如果卓逸然下一場還以這樣的狀態迎戰，再加上根本無從預料的發-情期……

　　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些什麽似的，陸琛忽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

　　不等他反應過來，陸琛從自己手上取下了什麽東西，然後輕輕扣在他的腕間。

　　卓逸然低頭看了看，只見是一支黑色的運動手環，被做成了籃球腕帶的形狀，嶄新而精緻，看得出是定制款，上面只有一個白色的英文單詞：LU'S.

　　卓逸然眼裡流露出一絲訝然，不懂陸琛為什麽會突然給他這個。

　　「信息素手環。」陸琛解釋道。

　　又看了一眼手環上那塊小小的螢幕，卓逸然大致明白了，應該是跟普通的運動手環功效類似，只是比起它們，這款手環多了一些監測體內資訊素的功能，這樣在狀態異常的時候，就可以及時進行提示。

　　雖然身體換了個新性別，但卓逸然在心理上還沒能完全轉變，依然是那個粗枝大葉的鋼鐵直b，之前甚至根本沒想到尋找類似的方法去規避風險，不然也不至於連著兩次栽在同一個坑裡。

　　「很早就定了，」陸琛說，「沒想到這麽緊俏，今天才拿到。」

　　卓逸然的神色一頓。連他自己都忽略的事情，陸琛竟會盡數記在心間。

　　而他甚至從不開口，永遠只是默默地做好一切。

　　「裡面注入了我的資訊素，」陸琛低著頭，幫他調整手環的腕扣，「它貼著你的脈搏，就會通過血液送到全身。」

　　平日裡除了討論公事，陸琛少有說這麽多話的時候，他的語氣依然沒什麽波瀾，低沈的聲線一字一句地敲擊在卓逸然的耳膜，震得他五臟六腑都泛起一陣綿密的癢。

　　沒有人能抵擋得了這樣的溫柔。

　　陸琛的眼瞼低垂下去，雙眼皮的紋路清晰可見，是種內斂的漂亮。每當專心致志的時候，他的唇便會下意識地輕輕抿著，卓逸然忍不住盯著他的嘴巴看，忽然很想現在就徑直撬開他一本正經的薄唇。

　　但卓逸然也知道這樣輕佻的想法不合時宜，有些刻意地將眼神從陸琛臉上移開，視線又重新落在那枚手環上。

　　白色的「LU'S」並不浮誇，卻格外打眼，卓逸然知道這也是特別定制的。

　　陸琛又不是自己戴，卻偏偏要這麽寫，箍在他的手腕上，難免令人體味到一絲浮想聯翩的含義，卓逸然不由得耳根發熱。

　　「我永遠是你的後衛，」幫他固定好手環，陸琛放開了他的手腕，聲音又沈了些，「有我在，你盡管去沖鋒陷陣。」

　　卓逸然的眼神頓了半秒，然後猛地伸出手，傾身擁住陸琛的肩膀。

　　他跟陸琛之間有過不止一次的擁抱，但平日裡，陸琛總是習慣性地箍緊他的腰，卓逸然很清楚，那是屬於戀人之間的姿勢，帶著某種佔有的姿態，讓擁抱顯得曖昧又旖旎。

　　但這一次卻與以往的任何一個擁抱都不同，陸琛用一隻手環住他的背，下巴輕輕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這是屬於男人之間的擁抱，仿佛在說，我相信你。

　　炙熱而堅硬的胸膛緊貼在一起，卓逸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在瘋狂地跳動，它緊緊跟隨著陸琛的頻率，一致到仿佛要融為一體。

　　一下一下，好像在撞破他心口的某些東西。

　　他跟陸琛到底是什麽關系呢？

　　撇開那層資訊素的本能吸引，他們依然是隊友，是兄弟，是賽場上的最佳拍檔，是彼此心底最信賴的人。

　　是默契到仿佛天造地設的一對。

　　難道現在他分化成了一個omega，身上有了一點特殊的味道，先前的種種就要被全數抹煞嗎？

　　卓逸然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又在盡數朝頭頂湧來，每當這種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即將說出一些平時不敢說出口的話了。

　　「陸琛，」卓逸然環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問，「你還在意嗎？」

　　「什麽？」陸琛問。

　　「我是個omega。」卓逸然低聲說。

　　陸琛的語氣頓了一下，不置可否，只是反問他：「那你在意嗎？」

　　「如果你在意，我就在意，」卓逸然說，「如果你不在意，我就不在意。」

　　陸琛的聲音輕了幾分：「簡單一點。」

　　「嗯？」卓逸然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只在意你。」陸琛說。

　　卓逸然怔了怔，下意識地糾正他：「你說反了。」

　　「反之也成立。」陸琛說。

　　大腦幾乎整個宕機，遲鈍了一秒鐘後，卓逸然才迫不及待地偏過頭，用前所未有的熱切捕捉陸琛削薄的唇，試圖將他方才所有瘋狂的想法都立即付諸實踐。

　　卻又被對方強勢地奪回主權。不同於以往的肆意入侵，今晚的陸琛溫柔得不可思議，輕輕掠過卓逸然柔軟的唇畔，帶著某種安撫的意味，讓他一時間仿佛身在夢裡。

　　如果真的是夢，他甘願就此沈迷。

　　半晌，陸琛低聲說：「還說不是小孩。」

　　「……什麽？」卓逸然被他親得如在雲端，整個人還有些懵懵然。

　　陸琛再一次俯身，輕輕啄了一下他的嘴唇：「全都是奶味。」

　　第67章 那你嘗嘗

　　「記得當時第一場小組賽，我們還擔心經管院能不能贏，」小希對身旁的周露露說，「一轉眼，居然都打進總決賽了。」

　　偌大的體育館裡容納著數千名觀眾，白色的籃球服幾乎占據了其中的半壁江山，遠遠望去，仿佛浪花起伏的海洋。

　　「就是沒想到，那時候的男神beta，現在變成男神omega了，」小希低下頭，看了一眼身上的數字「69」，「不過這樣也好，作為一個ao戀支持者，我也可以更加堅定地做他們的cp粉啦。」

　　周露露擡眸看向體育館上方，大紅色的橫幅上印有「冠軍爭奪賽」的字樣，「經管」對面寫著「土建」兩個字，讓她也不由得感到一絲緊張。

　　土木建築工程學院是上學期新生杯的總冠軍，今年換了一批人馬，還是沖入了總決賽，實力不容小覷。

　　「來了來了！」隨著觀眾席逐漸響起呼聲，小希也坐直了身子，拼命地往前探頭，忽然叫了一聲，「天吶！他們穿了那雙情侶鞋！」

　　那是一雙全球知名品牌的限量款，與他們的白色調球衣不謀而合地呼應，籃球鞋同樣通體純白，只有鞋底蔓延上去一小段純色作為點綴，卓逸然的是紅色，陸琛的是黑色，在燈光的照耀下，愈發嶄新漂亮。

　　全場人都看到了他們腳上的限量款情侶鞋，愛鞋一族發出羨慕的喟嘆，cp粉們則為此連聲尖叫。

　　「我後悔了，」林揚盯著陸琛腳上的鞋，幽幽地嘆了口氣，「你當初那麽不情不願的，早知道就應該讓我替你參加這個活動。」

　　說著，他又看向卓逸然的鞋，然後擡起頭沖他撇嘴道：「假扮情侶，我不比他在行？」

　　不等卓逸然說話，陸琛就毫不留情地開口道：「你做夢。」

　　大夥兒都跟著笑了起來，卓逸然也沒忍住勾了勾唇角。

　　其實他看出來了，作為隊裡的開心果，林揚這是在緩和眾人都有些緊繃的情緒。

　　在滿山滿谷的歡呼聲中，他們跟在陸琛身後，依次走到場館中央。

　　握手致意過後，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提著一口氣，一隻只手掌交疊在一起，陸琛將手放在了最上面。

　　「加油！」

　　隨著這聲整齊的高呼，卓逸然預備上場，陸琛忽然回過身來，迅速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腕。

　　是那只手環的位置，卓逸然知道，陸琛是在給他信心。

　　土建院派出跳球的中鋒同樣是位大塊頭，甚至比鐘翰還要高，鐘翰深深吸了一口氣，全神貫注地做好彈跳準備。

　　在哨聲吹響的那一瞬間，鐘翰一躍而起，比對方早了半秒鐘，成功地將球撥向了對面的區域。

　　對方的力量顯然比他略勝一籌，他這一下也是依靠速度取勝的，盡管這在以往並不是他的長項。

　　從不遠處看見鐘翰整個人都舒了口氣，卓逸然意識到，因為半決賽的發揮而倍感壓力的，其實並不只有他一個。

　　陸琛毫不意外地拿到了球，對面兩人迅速趕來阻攔，作為有實力沖擊總冠軍的隊伍，土建院的防守能力比之前的對手都要強，但陸琛獨自跟他們周旋，依然接連幾次也沒有被他們截斷。

　　卓逸然的目光一刻不移地盯著他，在陸琛的動作之間，時間仿佛過得越來越慢，周圍的聲音都在離他遠去。

　　滿心滿眼，只剩下那個風馳電掣的身影。

　　就在此時，陸琛一個單側變向，如同接收到了某種心靈感應一般，不等他的手臂動作，卓逸然就飛快地奔向最佳的得球位置，果然趕在所有人之前接住了球。

　　他站在三分線右側，對方的小前鋒攔在他前方，彼此的位置跟半決賽時的那個收尾球幾乎一模一樣。

　　但這一次，卓逸然不允許自己再失手了。

　　他原地起跳，小前鋒果然也起跳攔截，上一次的失敗經驗促使著卓逸然在空中再次變向，稍稍向左側傾身，將球拋至籃筐——

　　土建院的小前鋒的指尖甚至沒能接觸到球的邊緣，經管院穩穩地拿下了全場的第一球。

　　「我的天，他剛才轉得也太快了！」小希驚呼，「簡直就是陀螺精轉世！」

　　「這個動作難度很大，」周露露也睜大了眼睛，「他又進步了。」

　　「難度多大？」小希好奇地問，「林揚能做到嗎？」

　　周露露搖了搖頭：「他太大只了，得靈巧一些的才行。」

　　「看來我們omega在球場上也是有先天優勢的嘛。」小希驕傲地揚起了嘴角。

　　說話間，陸琛截斷了對方正在發動的進攻，一路晃過對手，帶球回傳。

　　他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小希幾乎看得眼花繚亂，她只知道本能地盯著陸琛，見他擺出了投籃的架勢，她正滿懷期待，沒想到一秒鐘後，不知怎麽的，球又到了卓逸然手中，成功進了今晚的第二球。

　　「他怎麽就知道陸琛不是要自己投籃啊？」小希都看呆了。

　　「默契唄。」周露露答道。

　　盡管對籃球只是略知一二，但經過這幾場比賽的觀摩，連她這個門外漢都能感覺得到，陸琛與卓逸然在賽場上那種特別的磁場比以往又強了幾分，任場上的其他人再如何費心揣摩，都無法對此心領神會。

　　如果沒有陸琛，卓逸然就沒法得到如此多的得分機會，他高超的命中率根本無從發揮；而如果沒有卓逸然，就沒有人可以第一時間接到陸琛的進攻訊號，陸琛無法最大程度地發揮他無與倫比的控球能力。

　　他們無疑是球場上的最佳拍檔，並肩作戰時的每一刻都在相互成就。

　　第一節 比賽結束，在土建院緊密的防守下，經管院領先兩分，雖然不多，但著實不容易。

　　替補隊員即將上場，臨走前，小前鋒看向陸琛的眼神很有些忐忑，見狀，陸琛拍了拍他的肩：「盡力就好。」

　　雖然是第一次在賽場上碰面，但土建院顯然也提前針對他們取了經，看過經管院比賽的都知道，他們的替補陣容實力相對較弱，所以第二節 往往是對手拉開差距的絕佳機會。

　　在觀賽區域看到土建院的上場陣容，直覺告訴卓逸然，對方依然實力不俗，他難免在心裡為替補隊員默默捏了把汗。

　　果然，甫一開場，土建院就將控球權牢牢地把握在手裡，對他們展開了極為強勢的進攻，勢頭看起來竟然不輸第一節 的首發陣容。

　　靈活性、反應速度以及極高的配合度，是經管院最重要的制勝法寶，但替補隊員在前兩方面都遠遠不及首發，場下觀戰的五個人原本都已經做好了再落下十分的準備，沒想到經管院居然依靠著高度的默契，攔下了對方的數次進攻。

　　盡管比起首發陣容，他們的動作稍顯笨拙，但結果卻是足夠有效的。

　　「他們進步好大。」想到前幾場比賽時的慘狀，卓逸然有些訝然。

　　「嗯。」陸琛答應了一聲，又轉頭看向他，「你也是。」

　　卓逸然忍俊不禁：「隊長擡愛了。」

　　第二節 比賽，經管院整場只進了一個球，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替補隊員的防守能力提高了不少，即便是進攻水準極為強大的土建院，最終也只進了三個。

　　至此，經管院落後兩分，差距不大，關鍵要看下半場的表現。

　　「這能追上麽……」小稀有些擔憂地看向賽場的方向，隨即又看到了什麽，「啊啊啊啊啊！陸琛！」

　　周露露循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第三節 一開場，陸琛就成功地蓋了對手一個大火鍋。

　　陸琛是一位全能型選手，無論是防守還是進攻，他都不在話下，但之所以會擔任控衛的角色，是因為單論控球能力，他幾乎就沒有遇到過對手。

　　他永遠擁有走一步看三步的能力，在場上眼觀六路，不僅時刻關注著球和對手，更能準確判定隊裡每一個人的位置和得分難度，始終能趕在對手之前，將每一次進攻安排到最穩妥。

　　不僅僅是卓逸然的遠距離得分能力，林揚的突破上籃、鐘翰的力量壓制、向嘉的籃板球，陸琛清楚他們每一個人的優勢領域，然後精準地將每一個球在最契合的時機交給他們。

　　陸琛的運球水準更無疑是全場的巔峰，幾乎沒有人可以從他手中截走球，因此其他人只要能夠領會到他的意思，在合適的位置等待並配合他，他就一定能將球送到特定的人手中。

　　或許是受到了第二節 替補隊員默契配合的影響，下半場伊始，所有人的狀態都格外在線，配合程度高到離譜，在雙方不斷進球的情況下，經管院依然追上了落下的兩分，暫時跟對手拉平了分數。

　　第三節 行將結束時，卓逸然再次以一記三分球，讓經管院成功占據了領先地位。

　　裁判的哨聲吹響，卓逸然轉過身，朝陸琛走過去，跟他輕輕擊了個掌。

　　沒想到就是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倏地引發了場下的一片尖叫，倒把他嚇了一跳。

　　他楞了一下，搞明白了引發這聲尖叫的緣由後，有些哭笑不得地望向陸琛：「這有什麽好激動的？」

　　陸琛側目看了他一眼，然後面無表情地伸手揉了一下他的後腦勺。

　　場下的尖叫聲瞬間就要把棚頂掀翻了。

　　「你別跟逗小孩兒一樣！」卓逸然氣急敗壞地擡起手，試圖以牙還牙，卻被陸琛一把攥住了手腕。

　　卓逸然一時間快被他們的叫聲震聾了，就見陸琛伸出另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看他這個動作，卓逸然還以為自己嘴上沾了什麽東西，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了一下，發覺似乎什麽也沒有，不解地問：「怎麽了？」

　　陸琛靠近了一些，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問：「還有奶味麽？」

　　他們正被觀眾席的無數雙眼睛盯著，偏偏陸琛臉上的表情一本正經，如此霽月光風的一張臉，怕是任誰也想不到他正在大庭廣眾之下說起這種事。

　　卓逸然倏地睜大了眼睛，比起害臊，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的情緒更多一些。

　　盡管內心震驚無比，他嘴上還是不甘示弱，同樣壓低了聲音，反問他：「那你嘗嘗？」

　　陸琛的眼裡閃過一絲訝然，隨即又變作淺淡的笑意。

　　他不動聲色地微微頷首：「記住了。」

　　第68章 冠軍之吻

　　第四節 的哨聲吹響，經管院暫時領先三分，最後十分鐘，只要將這個比分維持下去，他們就贏了。

　　陸琛再次率先得球，然而沒等他轉移到鋒線，就倏地被對方的三個人同時攔住，鎖死了幾乎所有可能的傳球方向。

　　在接連幾個假動作後，陸琛原地起跳，從三名對手的縫隙間穿過，將球傳給了不遠處的林揚。

　　此刻的林揚並不處於得分位置，他明白這只是陸琛的緩兵之計，於是帶球往對面籃板跑了幾步後，再次找準機會，回傳給陸琛。

　　沒想到陸琛剛剛接住球，就又被另外兩名隊員趕上來圍住了，再一次將他幾乎堵死在角落裡。

　　陸琛只得再次尋找空隙，將球傳給向嘉，然而就在向嘉即將入手的一瞬間，忽然被一旁飛撲而來的土建院大前鋒將球搶斷，一路回傳，很快就讓他們得了一球。

　　卓逸然明白了，對手也看出了陸琛強大的控球能力，所以在這一節改變了戰略，從全面防守轉為針對性封鎖，動用全隊的大多數力量來防衛經管院的靈魂人物，試圖以此來攪亂他們的進攻節奏。

　　這個策略無疑是很聰明的，無論陸琛得球與否，身邊永遠有兩到三個人將他牢牢盯住，他處處受到掣肘，即便是再如何實力超群，也很難像上一節一樣隨時做好全場的部署。

　　幾分鐘過去，經管院的攻勢明顯緩了下來，土建院趁機連進兩球，再次反超兩分。

　　對方嘗到了甜頭，在陸琛再一次得球時，他們變本加厲地加人來防守，經管院其他幾個人的運球能力本就不如他，如今拿不到球，更加難以得分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旦陸琛被拖垮，他們整個隊伍都會跟著失去機會。

　　卓逸然咬了咬牙，沖到三人的縫隙之間，飛快地給陸琛遞了個眼神，他知道陸琛一定能看到他。

　　放在以往，陸琛只會在外線附近將球傳給他，因為他很清楚那是卓逸然的天下，然而此時此刻，距離卓逸然的得分區域還遠，他並沒有什麽優勢。

　　但陸琛還是毫不猶豫地將球拋向了他。

　　對方的防守力量集中在陸琛的周圍，因此卓逸然身邊暫時沒有太大的威脅，在得到球的一瞬間，他飛快地反身向對面的籃板奔去。

　　想要分散陸琛身邊的防守力量，唯一的辦法就是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果然，在幾秒種後，土建院的兩名隊員跟了上來，這兩位alpha的體型都無比壯碩，卓逸然沒有陸琛的身高，力量上也差他一截，靠硬碰硬的打法，他一定會輸。

　　腦海裡飛快地重播起陸琛在遇到多人防守時的解決方法，卓逸然帶球至籃板下，猛地起跳，做出投籃的姿勢。

　　他的位置並非絕佳角度，但按照他的投籃實力，再刁鉆的位置都有成功得分的可能，對方的兩名選手只能跳起攔截，然而卓逸然卻在空中急停，回身將球傳給了另一側籃板下的向嘉。

　　接住，一定要接住。

　　卓逸然在心中默念，然後又忍不住想，不知道陸琛在每一次傳球的時候會不會有這樣的想法。

　　還好，在剛才丟了一球後，向嘉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迅速起跳接球，將球扣入籃筐。

　　卓逸然舒了口氣，沖向嘉豎了個大拇指，然後迫不及待地轉身看向陸琛。

　　越過重重人影，陸琛沖他很輕地點了一下頭。

　　對方的周圍依然有不少人在虎視眈眈，他們之間的距離很遠，陸琛暫時沒法再提供給他強大的後盾。

　　盡管內心是不安的，但卓逸然還是飛快地回過身去尋找新的進攻機會。

　　他想讓陸琛知道，自己並不是時時刻刻在依賴著他，在陸琛需要的時候，自己也可以成為他的堡壘。

　　土建院的防守主力集中在陸琛附近，另一側的力量就相對薄弱，卓逸然不停地尋找突破點，終於在對方的傳球過程中成功截獲了一球。

　　本能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陸琛，但他明白這正是對手想要看到的，所以現在還不是時候。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卓逸然再次從另一條和陸琛相去甚遠的路線進發，陸琛附近的防守球員終於沈不住氣了，分了兩個人過來攔截他。

　　卓逸然一下下地拍著球，目光卻緊緊盯著全場，默默分析著當下的局勢。

　　帶球接近三分線區域時，前方被另外兩人攔住，他反應迅速地回身，準備將球傳給右後方的林揚。

　　見狀，後方跟上來的兩個人，一個攔在了林揚前方，另一個則高高跳起，做好了從中途搶斷的準備。

　　然而卓逸然卻在空中猛地將球換到左手，然後傳向了無人阻擋的左後方——

　　不知道什麽時候，陸琛居然晃過了防守他的隊員，來到三分線附近，並且占據了最佳位置。

　　在卓逸然換手的那一瞬間，他像是早有預料般地起跳，接住了球。

　　等所有人反應過來時，那一球已經穩穩地落入了籃筐中。

　　全場響起一片叫好聲。

　　「居然是陸琛投的三分？他們倆這是交換角色了麽？」小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場上那個身穿6號球服的身影，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身形和動作讓她想起了上個學期的陸琛，「這也太像了，簡直像直接交換了球衣一樣！」

　　周露露了然地一笑：「夫夫相吧。」

　　自從卓逸然成功領導了兩次進球之後，對手顯然也慌了神，不敢再把防守重心盡數放在陸琛身上了，可是一旦削弱陸琛身旁的針對性力量，他便能迅速回歸掌控全場的無敵狀態。

　　但若是盯緊陸琛，卓逸然的勢頭又不容小覷，糾結之間，竟是兩方面都沒能防守好，土建院頭一次進入了被動的局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眼看著第四節 接近尾聲，經管院卻始終領先三分。

　　最後三十秒，土建院終於得到一次射籃機會，如果能成功，便可以將這局拉成平手，贏得加時賽的機會。

　　然而在對方投籃的那一瞬間，鐘翰拼盡全力起跳，雖然沒能成功蓋火鍋，卻狠狠撥動了那顆球的底部，瞬間改變了它原本應有的軌跡。

　　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向嘉成功搶到籃板球，回傳給不遠處的林揚。林揚帶球跑至外線附近，受到阻攔後，將球傳給陸琛。

　　見狀，立馬有對手攔截在陸琛面前，卓逸然此刻正在籃板附近，回身看向他，瞬間意識到了什麽——

　　按照陸琛現在身處的位置，以及身邊層層圍堵的狀況，貿然親自上籃，兇多吉少，更為穩妥的途徑是將球傳給其他人，然而另外三人此刻都不在附近，所以卓逸然是唯一的選擇。

　　可是他的強項是遠距離射籃，受到身高和力量等客觀條件的限制，扣籃對他而言絕非易事。

　　更何況他現在是一個omega，前些天還處於突然發-情的狀態，肌肉的爆發力不知道有沒有恢覆，又究竟恢覆了多少……

　　無數個猶豫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然而實際情況已經不允許任何一個人再左右顧慮。

　　陸琛手上做出了投籃的準備，眼神卻看向了他。

　　如果這裡站著的是向嘉或者鐘翰，對手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放棄陸琛，趕來防守接球的人。

　　但此時此刻，陸琛傳球的對像是一個身高只有一米八出頭的單薄少年，他顯然根本不具備扣籃的實力，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那只是一個假動作。

　　但卓逸然卻從陸琛的眼神裡讀出了什麽——

　　耳邊響起陸琛那天晚上對他說過的話。

　　「如果那一球我自己來，萬一沒中，也不會再有籃板球的機會……」

　　「但如果交給你，就相當於上了雙保險……」

　　卓逸然默默蓄力，果然看見陸琛的球脫手，直奔自己而來。

　　「因為有你，我才有奮力一搏的底氣。」

　　這一次，陸琛不需要再動用他的plan B了。

　　防守的幾名隊員幾乎驚呆了，他們認定了陸琛會親自上籃，誰也沒有來得及分給卓逸然眼神。

　　「現在呢，換成omega就不一樣了麽？」

　　卓逸然從地上一躍而起，在空中接過陸琛的那一球。

　　那是前所未有的彈跳高度，以他的身高和力量，簡直令所有人都難以置信。

　　「外界的標準是他們的，不配衡量你，只有自己才能定義自己。」

　　卓逸然清楚地看見下方有無數只手試圖攔截他，但已經沒有一個可以對他構成威脅，他在空中迅速地一個回身，纖直的小腿繃出勁韌而優美的肌肉線條。

　　全場數千人的目光盡數聚焦在他的身上，他知道那裡有支援，更不乏質疑，不過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怎麽可以跳那麽高！這是不是你跟我說過的，那什麽……」小希想了一下，脫口道，「空中接力？」

　　「只有兩個人的力量相匹敵時才能做到，」周露露有些驚愕地盯著場中央，「他竟然……」

　　「砰——」

　　籃球不負眾望地被扣進了籃筐。

　　話音還沒落下，耳邊已經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小希這才想起來去看那塊電子屏，倒計時已然歸零。

　　「啊啊啊啊啊啊啊！贏了！我們是冠軍！」她迅速加入了高聲尖叫的隊伍。

　　穩穩落地的同時，卓逸然仰頭望著那塊籃板，有些不可思議地回味著剛才那一瞬間俯視眾生的感覺。

　　去他媽的性別。

　　他做到了。

　　他下意識地轉過身，只見那人果然在不遠處看著他，眼裡漾著只有他能讀懂的笑意。

　　去他媽的信息素。

　　他們就是天生一對。

　　卓逸然朝他飛撲過去，見陸琛伸出手，他便毫不猶豫地徑直蹦到了對方身上。

　　陸琛穩穩當當地將他接住，一手托住他的臀，另一隻手箍緊了他的腰，微微仰起臉。

　　卓逸然垂眼看他，只見陸琛那雙深邃的眸子裡，頭一次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歡喜。

　　像一顆星星落入夏夜的湖水，又從中倒映出他的影子來。

　　周圍是震耳欲聾的尖叫和歡呼，但此刻卓逸然半點都不願理會，所有的猶疑與畏葸都被徹底拋在腦後，他無所顧忌地低下頭。

　　沒等他碰到對方的嘴唇，陸琛就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先發制人地吻住了他。

　　第69章 我是你的

　　「哎哎哎，冠軍又不是你們兩個人的，就不能回家再親啊！」身邊傳來林揚戲謔的聲音。

　　卓逸然擡起頭，發覺隊員全都圍上來了，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從陸琛身上跳了下去。

　　「這不是高興嘛！」鐘翰張開雙臂，左右開弓地攬住他們兩人的肩膀，「咱們是冠軍誒！」

　　林揚和向嘉也笑嘻嘻地擁上來，緊接著是替補隊員、球隊的所有工作人員，他們手裡拿著禮花筒，空氣中瞬間飄滿了五顏六色的彩帶和亮片。

　　「你們怎麽一點儀式感都沒有，」林揚又嚷嚷著起哄，「這種時候應該把隊長往天上扔啊！」

　　眾人都看向陸琛，眼神有點蠢蠢欲動，但誰也沒這個膽子動手。

　　陸琛看向卓逸然：「他代替我就行。」

　　「你這人怎麽……」卓逸然下意識地反駁他，話還沒說完，兩條腿就被人擡起來了，「我靠！你們輕點！」

　　「畢竟嫂子是咱們全場得分最多的，」向嘉呵呵笑道，「扔你也是一樣的。」

　　「自從嫂子加入以後，咱們全隊都跟開了掛一樣，」鐘翰說，「所以你是咱們隊的吉祥物。」

　　「他旺夫！」身後傳來林揚的聲音，但卓逸然已經來不及去罵他了，因為他已經被大力地拋到了空中。

　　耳旁是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與尖叫，繽紛的彩帶和亮片纏繞在他的身上，體育館頂部的燈光在眼底一層層地暈染開來，變作朦朦朧朧的光圈，卓逸然一時間覺得自己仿佛就要飛起來了。

　　接連來了幾次，等眾人都鬧夠了，才終於放過他，落地的時候，卓逸然的雙腳好像都不是自己的，陸琛在背後輕輕扶住他的腰。

　　「為了你的偶像包袱，」卓逸然心有餘悸地看向他，「你就這樣毫不留情地犧牲我。」

　　陸琛沒說話，只是勾了一下唇角，擡起手，從他的發間取下了一條細長的彩帶。

　　卓逸然楞了楞，剛要再開口，觀眾席又響起了一大片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他這才想起來去關注場下一直沒間斷過的呼喚，注意到他投向觀眾席的眼神，經管院的後援團區域立刻撐起了一塊碩大而華麗的應援牌，上面印著卓逸然在小組賽時親吻陸琛的那張照片，旁邊寫著「陸卓天生一對」。

　　這塊應援牌大到需要一整排的人同時舉著，又正好處於體育館的中心區域，一舉起來，別說是來來往往的人了，就連坐在對面vip席位上的校方領導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想到這，哪怕是向來高調如卓逸然，都不禁有些老臉發熱。

　　他不由自主地轉頭去看陸琛，陸琛顯然也看到了那張牌子，正側目看向他。

　　觀眾席立時有不少人舉起了手機，估計是想記錄下這絕美對視的一瞬間。

　　不遠處一個脖子上掛著記者站工作牌的女生沖他們揮了揮手：「冠軍，合張影吧！」

　　卓逸然從善如流地看向她的鏡頭，伸手在陸琛的頭頂上比了個「V」。

　　「再換個姿勢，」記者說，「活潑一點嘛！」

　　卓逸然心道這還不夠活潑，他本來就不怎麽擅長拍照，一時間也想不出更好的姿勢了，側過頭看向陸琛，腦海裡閃過剛剛那張應援牌上的照片，他鬼使神差地一探身，親在了陸琛的臉上。

　　觀眾席的尖叫聲一時間沸反盈天，伴隨著一陣瘋狂的鏡頭哢嚓聲，陸琛有些無奈地低聲問：「你還上癮了？」

　　「是啊，也就是還在球場上了，要是這會兒沒人的話，」卓逸然沖他眨了眨眼睛，湊近他的耳旁，「我能親死你。」

　　陸琛瞥了他一眼：「你最好說到做到。」

　　卓逸然又彎著眼睛笑，他其實就是嘴炮而已，興頭上來了，只顧一時爽快，才顧不得以後怎樣。

　　場上的啦啦隊員身穿潔白的運動短裙，跳起節奏歡快的啦啦操，場下不少人也穿著跟他們同款的白色球衣，揮動起手裡的加油棒。

　　卓逸然不經意地掃視了一圈，忽然發現了什麽，瞪大了眼睛：「誒，他們為什麽要穿69號啊？」

　　見陸琛轉頭看他，他又補充道：「咱倆的數字放一起，這個我知道，但是為什麽不是96？一般情況下不都應該是……」

　　「咳，那什麽，」卓逸然有些赧然地稍稍錯開視線，「不應該你在前面嘛。」

　　陸琛依然看著他，很輕地揚了一下眉梢，眼裡的神色似乎有幾分戲謔，又有點諱莫如深的覆雜。

　　這樣的眼神讓卓逸然幾乎可以肯定，這個數字背後一定另有深意，而且陸琛很清楚它代表著什麽。

　　見對方一副故弄玄虛的模樣，卓逸然愈發好奇了，正想追問他，籃球賽的工作人員過來喊他們，頒獎禮馬上就要開始了。

　　兩人跟著工作人員回到了候場區域，場館內很快安靜下來，領導走到主席臺中央致辭，緊接著是裁判長宣讀比賽結果。

　　「……獲得本屆新生杯冠軍的隊伍是——經管學院！」

　　場內環繞起頒獎禮上特有的進行曲，一整隊球員跟在陸琛身後，走向場館中央，觀眾席再次爆發出經久不息的掌聲。

　　卓逸然的脖子上被戴上了獎牌，手裡捧著一束花，發覺這好像還是他上了大學以後，在籃球方面拿到的第一個獎項，他一時間感到有些恍惚。

　　想到自己居然還在這次比賽的進程中順便變了個性，一時間又有點想笑，緊接著心底又升騰起一絲隱隱的驕傲，為他前後兩種不同的身份。

　　腦海裡翻湧著從加入籃球隊起直到今天的情形，一切的一切，從頭到尾都是跟陸琛一起。

　　他不由自主地轉頭去看身邊的人，只見陸琛的手裡捧著一座金燦燦的獎杯，沒等卓逸然開口，全場的立體音響又傳來了裁判長激情澎湃的聲音——

　　「本屆新生杯最有價值球員是——經管院9號選手，陸琛！」

　　與方才的掌聲雷動有些許不同，這一回，更為突出的是場下的觀眾們震耳欲聾的尖叫。

　　陸琛向前邁了一小步，神色淡然又謙遜。

　　如果單看他的長相，怕是誰也無法想像，這樣一個面如冠玉的英俊男孩，在賽場上卻是當仁不讓的王者，用他無與倫比的領導力，帶領著全隊所向披靡。

　　卓逸然看著他，心底是由衷的欽佩和歡喜。

　　一想到這人現在是自己的了，又多了一分全天下獨一無二的自豪。

　　頒獎嘉賓為陸琛戴上那塊屬於MVP的獎牌，觀眾席的尖叫已經變作一聲聲呼喚，全場正整齊劃一地重覆著他的名字。

　　「MVP的人氣很火爆嘛，」卓逸然擡眸看向陸琛，故意酸溜溜地揶揄道，「這麽多迷弟迷妹。」

　　「MVP是你的。」陸琛低聲在他耳邊說。

　　「嗯？」卓逸然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

　　「MVP，」陸琛伸手指了指自己，看向卓逸然，「你的。」

　　卓逸然被他噎了一下，一個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從頒獎席位下場的時候，陸琛再一次握住他的手腕，正好是那只手環的位置。

　　場下數千人的目光正聚焦在他們身上，這個動作不可謂不高調，尖叫聲一時間又要沸騰，弄得卓逸然再一次忍俊不禁，不由得側目看向陸琛。

　　卻見他仿佛充耳不聞一般，一本正經道：「比起MVP，更讓我驕傲的是全場的得分王。」

　　「那是因為隊長給的機會多。」卓逸然十分有自知之明地笑了笑。

　　「不是每個人都有抓住機會的能力，」陸琛說，「如果沒有你，就沒有這個冠軍。」

　　「全隊少了誰都拿不了冠軍，尤其是隊長你，」卓逸然忍俊不禁道，「我發現你自從易感期過去以後，怎麽跟換了個人一樣？」

　　「你不是嫌我平時總打擊你？」陸琛垂眸看他。

　　「我已經被打擊慣了，」卓逸然輕輕揚了一下眉梢，「你現在這樣，讓我感覺你在捧殺我。」

　　「……不識好歹。」陸琛的眉間終於露出無奈的神色。

　　「誒，」卓逸然沒心沒肺地展顏一笑，「舒服了。」

　　第70章 酒色之徒

　　頒獎禮過後，又經歷了好幾輪亂七八糟的大合影，等到一切徹底結束時，已經是午夜的光景了。

　　「大家這段時間辛苦了，」場館內的人群基本上散幹凈後，明鈺發話道，「夜宵已經定好了，今晚不醉不歸。」

　　「謝謝學姐！」

　　「經理也辛苦啦！」

　　「不醉不歸！」

　　在一片歡呼聲中，一行人三三兩兩地走出了體育館。

　　明鈺定的夜宵是火鍋，店面就在學校附近不遠處，他們索性徒步前往。

　　作為隊長，陸琛總是習慣性地走在最後，卓逸然跟在他身旁，走出去沒幾步，陸琛忽然開口說：「現在沒人了。」

　　卓逸然沒反應過來：「啊？」

　　陸琛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臉頰。

　　「……你還記著呢，」卓逸然哭笑不得，「我那不就是開個玩笑麽。」

　　陸琛瞥他一眼，薄唇輕抿，把頭轉了過去。

　　卓逸然又看了一眼走在前方不遠處的林揚和周露露，小聲說：「再說了，他們不是人麽。」

　　陸琛依然不說話，只是默默地垂下了眼瞼。

　　他本來就生得好看，平時又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樣，一旦露出這種表情，就有種別樣的反差，無端地給人一種公主被迫變成灰姑娘的落寞感。

　　卓逸然最看不得他這副樣子，見狀，也顧不得羞恥了，咬了咬後槽牙，探身在他臉上輕輕地「啵」了一下。

　　親完，他飛快地挪開了眼神，連陸琛的臉都不敢看，偏要裝出一副惡霸輕薄了良家子的模樣，狠狠道：「滿意了？」

　　陸琛卻說：「沒嘗到。」

　　卓逸然楞了一下，一秒鐘後，才明白過來他指的是之前第三節 結束時的那個問題，瞬間耳根一熱。

　　「你怎麽還得寸進尺啊？」他惱羞成怒地擡眸看向陸琛，「你不會背著我報了個流氓進修班吧？」

　　陸琛反問他：「到底是誰流氓？」

　　「……好好好，那我再也不流氓了，」卓逸然無語，「高興了吧？」

　　陸琛沒阻止他，卻也不回答，只是再一次露出了方才那副神色，好像卓逸然怎麽欺負他了似的。

　　卓逸然簡直沒轍了，奈何他又實在心軟，猶豫了少頃，他前後左右看了看，見林揚跟周露露聊得正歡，附近也沒有其他人，這才豁出去了，伸手扳過陸琛的下巴，在他的嘴唇上輕輕地啄了一下。

　　沒想到陸琛這次不鹹不淡地評價道：「太快了。」

　　「……」卓逸然是個急脾氣，這會兒都快被他氣死了，一時間再也顧不得別的，索性雙手攬住他的脖子，仰頭吻住了他的嘴唇。

　　卓逸然在這方面毫無老道的經驗，也顯然沒有陸琛那樣無師自通的天賦，以往為數不多的幾次，他只知道傻呆呆地楞在原地，全程被陸琛引導。

　　沒想到這一次，對方完全沒有任何回應，好像是在故意等著他似的。

　　卓逸然愈發惱怒了，又不肯輕易服輸，只得硬著頭皮，試探性地將顫抖的舌尖伸向陸琛的唇畔。

　　沒等他進軍成功，前方忽然傳來了一聲無可自抑的「嚶」，卓逸然不用聽都知道，那是周露露的聲音。

　　他的動作一頓，倏地轉過頭去，看見原本走在前面的兩個人也停下了腳步，正回頭看著他們，一個神色激動，一個滿臉驚悚。

　　「我靠，你們能不能不要……」林揚話剛說了一半，就被周露露拽著手，不由分說地扯走了。

　　前方還在飄來林揚的聲音：「重金求一雙沒看過的眼睛……」

　　「誰請你看了！」卓逸然氣急敗壞地沖他吼了一聲。

　　「還好意思嘲笑我們，自己都是標記過的老夫老妻了……」卓逸然低聲嘟囔了一句，結果一提到「標記」這個詞，又感到一陣臉熱，下意識地看向陸琛。

　　沒想到他的嘴角微微勾著，看樣子不僅沒覺得害臊，似乎還十分明目張膽地嘲笑著自己。

　　「都怪你，」卓逸然愈發炸毛了，「臭流氓。」

　　「還是沒嘗到。」陸琛依舊一臉淡定。

　　「……」卓逸然徹底無話可說。

　　「先欠著吧。」陸琛說。

　　一路吵吵鬧鬧，沒多久就到了火鍋店，盡管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店裡依然生意興隆。

　　他們全體隊員，加上幾名工作人員，還有零星幾個家屬，總人數不少，還好明鈺十分有先見之明地訂了一間大包廂。

　　新生杯後期的比賽密度越來越大，訓練壓力也隨之加大了不少，全體隊員一直嚴格地處於禁煙禁酒的狀態，這會兒一上座，鍋還沒開，大夥兒先迫不及待地抓起了酒瓶。

　　陸琛不喜歡喝酒，更不喜歡說客套話，集體碰了一次杯後，就不管他們了，反正近期也沒什麽比賽，今晚慶祝奪冠，索性由著他們放開喝。

　　然而在卓逸然迅速地一口氣吹完了一瓶啤酒後，陸琛還是沒忍住，扯了他一把：「悠著點，別又喝多了。」

　　「喝多了不好麽？」卓逸然一瓶下肚，正有些上頭，說話也沒輕沒重，玩笑道，「難道你不想趁機發生點什麽？」

　　飯桌上瞬間響起了一片起哄的「籲」聲。

　　「嫂子怎麽這麽饑渴啊？」剛那一會兒工夫，林揚比卓逸然喝得還多，這會兒脖子上已經紅了幾分，也跟著口無遮攔起來，「隊長，你不會真不行吧？」

　　「你懂個屁，」沒等陸琛開口，卓逸然反駁得比他還著急，「最近這麽多比賽，隊長心疼我。」

　　在一片嘻嘻哈哈的戲謔聲和叮呤咣啷的碰杯聲中，唯一的正常人陸琛無可奈何地別過了腦袋。

　　見他不說話了，沒一會兒，卓逸然又巴巴地湊了上來：「其實我酒量不差的，上次是因為那酒後勁太大了。」

　　「嗯。」陸琛沒好氣地應了一聲。

　　「這次我只喝一點點，真的，」卓逸然伸出三根手指朝天，一本正經道，「再喝多我是小狗。」

　　陸琛看了他一眼，覺得他現在就挺狗的。

　　一打啤酒沒多久就喝完了，他們立馬又張羅著點新的，這回連啤的都看不上了，點起了店裡的特調，這種酒是由幾種高度酒精勾兌而成的，加在一起比單一樣烈酒還要上頭，看來今晚上果真是要不醉不歸了。

　　大家都知道陸琛不愛湊這種熱鬧，於是轉而來灌卓逸然，沒想到卓逸然這回果真說到做到，瀟灑地擺手表示拒絕。

　　「嫂子，他們家這酒喝著可爽了，一杯就上天，而且第二天既不難受，也不斷片，」同為愛酒之徒，鐘翰真情實感地替他惋惜，「好不容易有一次機會，你真不試試？」

　　卓逸然覺得鐘翰真是個推銷鬼才，天生長了一張讓人信服的臉，什麽東西到他嘴裡都能被吹得煞有介事，讓卓逸然原本已經堅定了的心，一時間又有些蠢蠢欲動了。

　　但他瞄了一眼陸琛，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家教太嚴，還是算了。」

　　「下回咱們幾個偷偷出來喝，」林揚手裡已經拿了一杯特調酒，拍了拍卓逸然的肩膀，「別讓他知道。」

　　「你敢？」冷漠的旁觀者陸琛終於再次開了口。

　　「你不知道酒後……」林揚說了一半，撇了撇嘴，「算了，陸琛，你這人真的太沒情趣了。」

　　這話裡顯然含了不少別樣的意味，卓逸然的臉瞬間開始發熱，一直到他們都端著酒杯走了，陸琛才俯身在他耳邊說：「不是不讓你喝，主要是怕他們灌你。」

　　「不喝就不喝了，其實我這人也不是什麽酒鬼，」卓逸然不知道是在安慰陸琛，還是在安慰自己，「其他酒的味道我也不怎麽喜歡，主要是喜歡……」

　　說著，他擡眼看向陸琛，嘿嘿笑了一下。

　　他一喝過酒，不管醉沒醉，都會立馬上臉，不同於其他人的臉紅脖子粗，他往往只會染上鼻翼兩側的一小片，看起來傻兮兮的，又格外純情。

　　笑起來的時候尤甚，白皙的臉頰上氤氳著一點微醺的酡紅，偏偏一雙眼睛又極亮，清透無邪，滿眼都是陸琛的倒影。

　　陸琛的心頭微微一動，忽然就有點後悔剛才為什麽要攔著他了。

　　但正人君子的品性使得這樣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陸琛移開視線，從鍋裡撈了一勺菜，盛在卓逸然的盤子裡：「墊一點，不然又要上頭了。」

　　卓逸然乖乖地低下頭吃菜，眼神卻還是有些不甘地瞟向鐘翰他們，然後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嘴唇。

　　陸琛看了他半晌，嘆了口氣：「你要實在想喝，就嘗一口。」

　　卓逸然的眼睛裡瞬間煥發出了比方才還明亮的光彩：「陸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陸琛無奈地瞥他一眼，頭一次意識到，男人果真都是酒色之徒，要麽好酒貪杯，要麽色令智昏。

　　第71章 就嫁了吧

　　鐘翰傾情安利的特調酒的確貨真價實，再加上他們今晚打完比賽，體力消耗大，一晚上凈顧著推杯換盞了，沒來得及吃什麽東西，結束的時候，那幾個放開喝的，一個二個連路都快走不動了。

　　從火鍋店裡走出來，鐘翰差點一頭栽倒，只好由塊頭差不多的向嘉架著他。還好打籃球的人力氣都大，不然就他這副醉得不省人事的樣子，真不知道該怎麽弄回去了。

　　卓逸然還記著自己答應陸琛的事，一直沒敢多喝，但特調酒後勁確實大，他雖然自認為意識還算清醒，可路上被夜晚的涼風一吹，腳底下一時間也有些飄飄然了。

　　「你行不行？」陸琛有些不放心地問。

　　「應該還行。」說著，卓逸然一把攬住了陸琛的肩膀。

　　陸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終還是停下腳步，在他前面蹲下了身子。

　　卓逸然楞了楞，下意識地想說不用，但一垂下眼睛，就看到陸琛的後背透過薄薄的T恤，露出隱隱約約的肌肉線條，實在太吸引人，讓他一時間覺得，過了這個村說不定就沒這個店了。

　　反正這裡離目的地也沒幾步路，卓逸然猶豫了一下，還是充滿罪惡感地蹦了上去，把醉鬼的罪名坐實了。

　　陸琛的力氣很大，兩手托在他的大腿上，腰板依然挺得筆直，連氣都不喘一下。

　　卓逸然邊偷著樂，邊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脖子，就聽他說：「大男人，喝了酒就忘了面子了。」

　　卓逸然思索了一下，想起來陸琛指的是當初他腳受傷的時候說的話，沒想到對方連這種細節都記得這麽清楚，一時間忍俊不禁，又忍不住糾正他：「跟酒有什麽關系，是在你面前就忘了面子了。」

　　「也不知道是誰說只喝一點。」陸琛說。

　　「小狗說的，」卓逸然立馬接道，「汪汪汪。」

　　陸琛都被他氣樂了，嗤地笑了一聲：「誰家小狗這麽大只。」

　　「陸家的，」卓逸然也跟著笑，「我叫陸小狗。」

　　他的話裡帶著很明顯的戲謔，陸琛聽出了點不對勁：「罵誰呢？」

　　「你說什麽呢？人家聽不懂，」卓逸然接著裝傻充楞，撒嬌似地蹭了蹭他的脖頸，「主人。」

　　他這會兒正興奮著，只顧著沒心沒肺地鬧，感覺到陸琛渾身僵了一下，他才發覺，自己剛才瘋狂摩擦著的地方，正好是……

　　陸琛的腺體。

　　意識到這一點，卓逸然那顆本就被酒精浸泡著的腦子，一時間更加發熱了。

　　沒等兩人開口，前面原本正爛醉如泥的鐘翰似乎是聽到了他們這邊的響動，忽然顫顫巍巍地轉過了頭。

　　結果一看到這副景象，他呆了一下，隨即哭喪了臉，大著舌頭問：「陸、陸哥，我也走不動了，你怎麽不、不背我？」

　　他這一下的動靜太大，把本就有些精疲力竭的向嘉撞得歪了一下，後者糟心地扶了扶眼鏡，接著把他往回拉扯：「你是他誰啊？」

　　「那、那你呢？」鐘翰又擡頭看他，「你怎麽也不背我？」

　　「你是我誰啊？」向嘉沒好氣地把他不安分的腦袋一把按回了自己肩膀上。

　　「兄弟如衣服，媳婦如手足，連陸哥都開始裸奔了！」鐘翰長嘆了一聲，「好像誰沒個媳婦一樣，我回去也要找、找我媳婦……」

　　頭一回見鐘翰喝醉，說話還這麽好笑，看著比平時更憨了，卓逸然一時間樂出了聲。

　　「五十步笑百步。」陸琛說。

　　一聽到聲音，鐘翰又把頭擡起來了，看向陸琛：「想、想當初，陸哥那麽大年紀了還沒找對象，我一直擔心你這輩子注孤生來著，還、還好遇見了嫂子……」

　　說著，他露出一個傻呵呵的笑容：「現在看到你倆這麽好，兄、兄弟我也就放心了。」

　　陸琛的嘴角勾起一分無奈的弧度：「你喝多了怎麽跟我奶奶一樣。」

　　「嫂、嫂子，」鐘翰又看向卓逸然，苦口婆心道，「你一定要好好珍惜陸哥，我跟著陸哥快一年，從來沒見他對誰這麽上、上心過。」

　　「陸、陸哥不讓我們說，」鐘翰嘆了口氣，聲音小了一點，「你剛住院那天，他悄悄去、去醫院，守了你一夜……」

　　卓逸然臉上的笑容倏地一頓。

　　不等向嘉去攔他，鐘翰就迫不及待地接著喋喋不休道：「結果易、易感期發作了，又自己在屋裡鎖了一天，手、手都不知道怎麽弄傷的……」

　　「行了，喝醉了還這麽多話。」向嘉加大了力氣，架著鐘翰往前走。

　　「嫂、嫂子，碰到陸哥這種alpha，」鐘翰的聲音越飄越遠，「就、就嫁了吧……」

　　感覺到陸琛的動作也僵硬了幾分，卓逸然一時間臉頰發熱，心口卻又像是針紮一般，滾過一圈細細密密的疼。

　　「為什麽不來找我？」他低低地開了口，「我一直以為……」

　　「你媽媽見到我會更生氣，」陸琛說，「所以想等你醒來，結果沒等到。」

　　卓逸然楞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麽：「她是不是在醫院裡又哭又鬧的？」

　　「都是正常反應，」陸琛說，「她一個人帶你不容易。」

　　陸琛的語氣很平淡，好像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卓逸然明白他這話的意思是讓自己別責怪卓菲，然而聯想到剛剛鐘翰的話，他的心口又是一陣止不住地發緊。

　　甚至要不是因為鐘翰剛剛湊巧酒後失言，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件事。

　　「別理她，」卓逸然賭氣般地恨恨道，「她才管不了我。」

　　陸琛沒說話，只是默默地背著他往前走。

　　卓逸然還沒搬到新宿舍，最近一直住在學校旁邊的酒店公寓，籃球隊的人已經各自走遠了，這會兒路上只剩下他們兩個，氣氛一時間靜謐無比。

　　這樣突如其來的安靜，讓卓逸然莫名地感到有些心虛。他想起當初得知自己分化的時候，那些潛意識裡的猶疑與仿徨，內心一時間五味雜陳，很快又變作深深的內疚。

　　卓逸然能感覺到自己喝過酒後，情緒比平時容易激動，但此時此刻，他覺得有些話不能再等了。

　　「好像一直沒有認真地跟你說過，」他認認真真地開口道，「陸琛，我喜歡你，跟信息素一點關系都沒有，無論我是beta還是omega，無論腺體對你是否有感覺，我喜歡的從來都是你這個人。」

　　感覺到陸琛整個人頓了一下，卓逸然接著說：「咱倆看起來像是機緣巧合吧，但我總覺得是命中註定。雖然我知道你不喜歡omega，但是我跟他們都不一樣……」

　　「誰說我不喜歡omega了？」陸琛開口打斷了他。

　　卓逸然楞了一下，就聽他接著說：「我不喜歡的是其他omega。」

　　「野餐那天晚上，有人問我，如果你是個omega，我願不願意被綁架，」陸琛說，「你當時是不是很想知道答案？」

　　沒想到這都被他看出來了，卓逸然微赧地垂下了眼睛。

　　「現在可以回答你了，」陸琛的聲音低沈又堅定，「如果綁架我的人是你，我求之不得。」

　　陸琛還要再開口，卓逸然卻突然從後面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飛快地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打開錄音功能，按下中央的紅色按鈕，伸到了陸琛嘴邊，然後才將他放開：「我怕我明天起來斷片。」

　　「……」陸琛不說話了。

　　「說吧說吧，」卓逸然忍不住感慨自己的機智，「這樣以後還可以聽好多遍，開心好多次。」

　　「不說了。」陸琛拒絕得很堅定。

　　「我懂了，」卓逸然悻悻道，「你就是不想讓我開心。」

　　「那你讓我開心了麽？」陸琛問。

　　這話說出口，兩人才同時感覺到一絲想入非非的歧義。

　　卓逸然喝了酒，比平日裡臉皮要厚很多，尤其喜歡口嗨，這會兒興頭來了，他便不管不顧地低下頭，猛地在陸琛的後頸上親了一下。

　　「開心了麽？」卓逸然得意洋洋地問。

　　陸琛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少頃，低聲問：「沒人告訴你不要隨便碰alpha的腺體麽？」

　　「自己的alpha還不行啊？」卓逸然滿不在乎地反問他。

　　「何止這一次，」陸琛的聲音又低了一點，「那時候還不是你的。」

　　「啊？」卓逸然楞了一下，「什麽時候？」

　　他回憶了一下，覺得頂多是自己喝醉斷片的時候，沒想到陸琛說：「電影院，你夢遊。」

　　……這年代就有點久遠了，那時候他倆的合作夥伴關系還無比純潔。

　　「我這人睡覺一直不老實，」卓逸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為自己開脫，「睡著了又沒意識，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唄。」

　　「不小心？」陸琛重覆了一遍，語氣充滿了否定的意味。

　　卓逸然低下頭，抻著腦袋去看他臉上的表情，一時間也有些心虛了：「那我是怎麽碰的？」

　　陸琛冷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難道……」看著他這副神色，卓逸然不確定地猜測道，「我還親你了？」

　　陸琛沒反駁，微微斂下眼瞼，看樣子是默認了。

　　「我靠，」卓逸然驚了，「那你怎麽一直沒告訴我？」

　　說完，自己也明白了，就陸琛這性格，要不是他倆現在已經在一起了，這事他估計能在心裡憋一輩子。

　　「怪不得你當時生氣那麽久，」卓逸然伸出手，作勢去撩陸琛的下巴，「不會那時候就被我撩撥得芳心暗動了吧，公主殿下？」

　　陸琛不說話，只是別過腦袋，躲開他那只不安分的鹹豬手。

　　卓逸然忍不住由衷地感慨：「幸好咱倆後來還是成了，不然我可真是個大渣男。」

　　「本來就是。」陸琛說。

　　卓逸然嘿嘿一笑，少頃，又問：「話說回來，親了alpha的腺體又能怎麽樣？」

　　「……你真的是豬？」陸琛的聲音滿含無奈。

　　「知道你是白菜了，」卓逸然也不反駁，語氣還挺委屈，「alpha和omega的生理課，我一堂都沒上過，是真的不懂這些。」

　　陸琛擡眸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酒店，應道：「一會兒你就懂了。」

　　第72章 愛與本能

　　陸琛第一千零一次忍不住懷疑身上的人到底是個什麽物種。

　　剛剛就在酒店門外，他還在興高采烈地口嗨，等陸琛背著他一路進了公寓，意識到耳邊沒有嘰裡呱啦的動靜了，肩頭也有些發沈，側目看了一眼，才發覺這人居然就這麽睡著了。

　　不過陸琛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他默默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把人放在床上。

　　卓逸然全程只是哼哼了兩聲，連眼睛都沒睜一下，頭一挨到枕頭就睡死過去了，果真跟只豬似的。

　　偌大的公寓裡只開了一盞暖黃色的床頭燈，正好映亮了他酣睡的臉龐。

　　卓逸然的長相，從前在beta裡毫無疑問是最打眼的，可能是分化晚的緣故，他的五官並不是omega那種精緻柔美的好看，而是幹凈澄澈，帶著一種英姿勃發的少年氣，橫沖直撞地闖進陸琛眼底，於是從此再容不得其他。

　　陸琛用目光描摹著他清雋的眉眼，下意識地想，這人不活蹦亂跳的時候，看起來還是挺乖的，要是能一直這麽聽話就好了。

　　可如果真那樣，好像又不夠有趣了。

　　陸琛俯下身，在他光潔的額頭上烙下一個很輕的吻。

　　卓逸然剛才睡得那麽死，沒想到此刻卻被這麽一個小動作給弄醒了，他的睫毛上下翕動了幾下，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哈欠，然後懶懶散散道：「困死了，我先洗好不好？」

　　不等陸琛答話，他就立刻點了點頭，自問自答道：「好。」

　　陸琛眉間輕蹙，直覺這人瞇了一覺，腦子比剛才還糊塗了。

　　好在眼前的醉鬼沒有在洗澡過程中發生突然摔倒之類的狗血事故，不多時就從浴室裡出來了。

　　大約是被熱水一蒸，渾身的酒意愈發上頭，卓逸然臉頰上的酡紅比方才更甚，頭發吹得半濕不幹，酒店的浴袍被他鬆鬆散散地披在身上，連腰帶都沒系好，從側頸一直袒露到鎖骨。

　　陸琛的眼神在他身上停頓了一秒，就見他飛快地撲過來，跟個小孩似地一下蹦到了大床上，然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著不動了。

　　過了幾秒鐘才睜開眼睛，滴溜溜地擡眸看向陸琛，漆黑的瞳仁迷離又發著光：「陸哥哥快去洗，洗完一起睡覺。」

　　這聲帶著很濃重的鼻音，聽起來像極了撒嬌，此情此景，難免多了點別樣的意味。

　　陸琛的眸色愈發幽深，喉結微微一動，轉身進了浴室。

　　等他洗完出來，卓逸然依舊在床上擺著大字，不過換了個姿勢，改成了仰躺。

　　他身上的浴袍比方才更散亂了，胸口的開衩直通到上腹，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好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

　　他原本閉著眼睛，似乎是已經睡著了，察覺到陸琛的接近，自覺地往另一邊挪了挪，給陸琛留下一片空位，艱難地微微睜開眼：「晚安。」

　　然後又迅速地闔上了。

　　陸琛怔了一瞬：「晚安？」

　　「……Good night？」卓逸然夢囈般地補充了一句，再次歪著頭睡著了。

　　……原來他的「一起睡覺」，就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陸琛的眉間含了些許無奈，垂眸看著他散得幾乎掛不住的浴袍，下意識地將手伸向他的襟口，無意間接觸到溫熱的皮膚，又不由自主地頓住。

　　喉結微微一動，來不及思考，指腹便自然而然地順著半敞的衣領探了進去。

　　「嗯……」床上的人總算有了點反應，從鼻腔裡泄出一聲無意識的輕哼，完全不同於以往飛揚跳脫的語氣，軟得像奶貓的肉墊，輕輕搔刮在人心口。

　　陸琛的手指接著往裡滑，卓逸然終於察覺到了什麽，稍許不耐煩地皺了眉，伸出兩手，將他不安分的胳膊拽牢。

　　陸琛不肯罷休，下意識地輕輕掙脫，沒想到卓逸然加大了力氣，箍得他一時間動彈不得：「陸寶貝乖，好好睡覺……」

　　他這副口吻跟哄孩子似的，讓陸琛好一陣哭笑不得。

　　看樣子是醉得不輕，想來除了睡覺也沒什麽其他興致了。

　　陸琛這人性子傲，本就不喜歡主動出擊，更不屑於乘人之危的行徑，要不是因為這人是卓逸然，他連方才稍顯輕薄的舉動都不會流露。

　　對於這種事，他向來會以對方的意願為先，但見這人此刻一副醉夢酣甜的模樣，難免有些心軟，不忍心再打擾。

　　陸琛將他的浴袍往裡攏了攏，遮住過於明目張膽的敏感地帶，心底終究是氣不過，低聲道：「渣男。」

　　渣男本男像是受到了召喚一樣，頭靠近了陸琛的肩頭，然後舒服地蹭了兩下：「公主。」

　　「……」陸琛壓下心頭想要索性摒棄君子品性的沖動，報覆般地伸手捏住他的臉。

　　心裡明明是想狠狠地掐他一下，但等這種意圖傳到指尖，又變作很輕的揉捏。

　　陸琛無聲地嘆了口氣，擡手給他蓋好被子，按滅了昏暗的床頭燈-

　　卓逸然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盡管拉著窗簾，還是能看得出窗外已然是天光大亮。

　　雙人床的另一邊沒人，空氣中卻飄著一絲陸琛的味道。

　　卓逸然心下一驚，下意識地低頭，發現身上的衣服還齊全，這才舒了口氣。

　　倒也不是害怕發生什麽，只是他腦海裡連半點關於這個的記憶碎片都沒有，要是第一次真的就這麽稀裡糊塗地過去了，那也太憋屈了。

　　他滑開一旁的手機，介面停留在錄音功能，下意識地按下播放鍵，裡面傳來陸琛的聲音，讓他倏地想起來了什麽。

　　鐘翰說得果然沒錯，這特調酒喝完，既不頭疼，也沒斷片，再加上卓逸然昨晚沒有喝到酩酊大醉，所以大致發生了什麽，他都是有印象的。

　　昨天他開了錄音功能，就忘了按暫停，錄音機自動錄滿了半個小時，全是他跟陸琛的羞恥對話。

　　卓逸然昨晚喝上頭了，所以比平時放得開，這會兒再聽起來，難免感到一陣肉麻。

　　他正聽得臉紅心跳，臥室的門把手忽然被人轉了一下，卓逸然完全沒來得及按暫停，於是在陸琛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手機裡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啵」。

　　……是他昨天親陸琛的後頸時發出來的聲音，當時手機湊得近，所以這一聲錄得格外清晰。

　　卓逸然迅速地把錄音關掉，心虛地擡起眼皮看向陸琛。

　　好在陸琛應該沒聽出來那是什麽，打量了他一番，問：「醒酒了？」

　　卓逸然知道自己每次宿醉，第二天起來臉還是會發紅，注意到陸琛的眼神，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果然還有些燙，想必看起來依然跟醉鬼沒什麽兩樣。

　　昨天又是打球，又是喝酒的，體力消耗不小，卓逸然渾身上下依然疲乏得要命，索性再次往後一躺：「沒呢。」

　　陸琛朝他走過來，眼神裡盡是鄙夷：「你到底是什麽物種投胎的？」

　　「我是豬，你就是白菜公主，」卓逸然伸手拽住陸琛，將他拉到床頭坐下，「滿意了嗎？」

　　然後沒忍住打了個哈欠，又滿足地瞇著眼道：「住酒店真舒服，我都不想回宿舍了。」

　　「就是一個人住太無聊了，」卓逸然翻了個身，翹著腳趴在床上，一手支著腦袋，另一手扯了扯陸琛的衣角，「陸哥哥，要不你搬出來跟我一起吧？」

　　陸琛垂眸看他，只見他臉色白裡透紅，拿上目線瞧著自己，顯得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陸琛默默地深呼吸了一口氣，錯開他的眼神：「那我早晚被氣死。」

　　卓逸然楞楞地眨了眨眼睛：「我又怎麽氣你了？」

　　陸琛不答話，他便自顧自地往前回憶，想起方才手機裡的那些錄音，一時間又感到有些羞恥，小聲道：「昨晚明明跟你深情告白來著。」

　　見陸琛的臉色依然不怎麽好看，卓逸然心虛道：「我昨天沒怎麽醉，都記著呢。」

　　所以他昨晚說的話都是認真的，而陸琛說的，他也都悉數刻在了心裡。

　　沒想到陸琛對此十分嗤之以鼻：「醉鬼通常都說自己沒醉。」

　　「真的，我要真喝醉的話，就只知道睡了，」卓逸然說，「就跟野營那天晚上一樣。」

　　「確實一樣，」陸琛不鹹不淡道，「隔天就把自己前一晚上幹過的壞事全忘幹凈了。」

　　卓逸然的眼皮下意識地跳了跳：「我那天幹什麽壞事了？」

　　話一出口，他的腦海裡卻不由自主地浮現起那個做過不止一次的夢，他跟陸琛在帳篷裡……

　　怪不得夢境裡的觸感都無比真實，難道其實都是切實發生過的？

　　「我靠？」卓逸然差點從床上蹦起來，「不會吧？咱倆居然，我……」

　　「不可能吧？那，那我……」巨大的震驚使得他話都說不利索了，卓逸然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我第二天身上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想哪去了？」陸琛看了一眼他過於明目張膽的動作，無可奈何地蹙了眉。

　　卓逸然更不解了：「那我幹什麽壞事了？」

　　「你最喜歡幹的。」陸琛沒好氣道。

　　一聽這句，卓逸然就下意識地猜測：「我又親你了？」

　　見陸琛不反駁，卓逸然就知道自己說中了，這才心有餘悸地長舒了一口氣。

　　慶幸完，又不由自主地擡眸看向陸琛：「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啊？」

　　「那你要問問你自己忘了多少。」陸琛瞥了他一眼。

　　「對不起，我是渣男，行了吧？」卓逸然十分敷衍地自我檢討，又忍不住吐槽道，「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咱倆那天晚上……」

　　「我是那種人？」陸琛質問他。

　　「那不好說。」卓逸然小聲咕噥。

　　生怕陸琛生氣，他又趕緊改口：「我的意思是，你不是那種人，可我是那種人啊。」

　　說著，他嘿嘿笑了笑：「我們高貴美麗的公主殿下，跟那些衣冠禽獸的alpha怎麽能一樣呢。」

　　這話不知道讓陸琛想起了什麽，他的眼神停頓了一下，沒有反駁卓逸然前一句的玩笑，而是開口道：「遇見你之前，我確實不像個alpha。」

　　他的語氣有種莫名的認真，讓卓逸然不由自主地一怔。

　　陸琛接著說：「所以之前那段時間，不只有你在嘗試著接納新的自己。」

　　卓逸然倏地擡眸看他。

　　「你不是總問我易感期的時候是什麽感覺？」陸琛看向他，「那天晚上跟你說的都是實話。」

　　卓逸然眨了眨眼睛：「……什麽？」

　　見他一副不諳世事的傻樣，陸琛直白道：「想把你藏起來，綁床上，哭給我一個人聽。」

　　卓逸然整個人楞了兩秒鐘，才消化陸琛所說的內容，四肢瞬間僵住，心臟飛快地突突跳起來，耳朵迅速地從尖端紅到根部。

　　陸琛這人總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卓逸然自以為接受能力足夠強大，實際上根本招架不住他這些突如其來的露骨言辭。

　　偏偏當事人臉上的表情還一本正經，波瀾不驚到仿佛就是在陳述客觀事實而已。

　　「別人都看不見你，」陸琛的薄唇抿成一條線，眼神也變得銳利了幾分，「這樣他們就沒有欺負你的機會。」

　　倏地意識到他指的是什麽，卓逸然心底一時間五味雜陳，他拉過陸琛的手，安撫般地握了握，陸琛眉目間的狠戾便轉瞬即逝。

　　「這就是alpha的本能，我以前僥幸能夠逃脫，但遇見你以後，」陸琛垂眸看向他，眼底像有灼熱卻又誠摯的火，「就再也不能倖免了。」

　　卓逸然將他的手放在唇畔摩挲：「可是我知道你永遠不會被它支配。」

　　「就像地上看星星的人，」陸琛垂眸看他，順勢輕撫他的臉頰，「本能讓我想要將星星摘下，據為己有，但是愛讓我更想看到星星一直發光發亮。」

　　卓逸然被他說得又楞住了，緊接著，才忍不住笑出聲來：「公主殿下，今天吃什麽了？」

　　陸琛輕輕擡了一下眉梢，似乎對他突然轉換的話題有些不解。

　　卓逸然湊上去，猛地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又辣又甜。」

　　陸琛神色一頓，下意識地輕輕俯身，想要繼續這個吻，卓逸然卻迅速地縮回去了。

　　他向來撩完就跑，剛湊上來的時候挺大膽，這會兒陸琛一動作，他立馬就慫了，生怕下一秒就要被吃了似的。

　　陸琛眼裡滑過無奈的神色，最終卻也沒說什麽，只是用食指磨蹭了一下他下巴上的軟肉。

　　卓逸然將他的手拉到眼前，再一次仔仔細細地注視他的手背。

　　那裡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疤痕也遠沒有當初那麽可怖，只剩下一排深深淺淺的齒印。

　　然而一想到它原本是那麽修長漂亮，光潔得沒有一點瑕疵，卓逸然的心口就一陣發緊，不由自主地再一次俯身。

　　那裡早已經沒有痛感，但他的嘴唇太軟，細密的吻落在新生的皮膚上，連帶著陸琛的心頭也泛起酥癢。

　　「去做個修覆唄，」卓逸然輕聲說，「鐳射的那種，不疼的。」

　　「不用。」陸琛拒絕得很幹脆。

　　卓逸然擡眸看他，就聽他壓低了聲線道：「這是證明。」

　　「什麽？」卓逸然沒明白。

　　「我愛你。」陸琛說。

　　第73章 暴力小卓

　　新生杯的決賽是在週六晚上，第二天是周天，正巧就是明鈺的生日。

　　明鈺比他們大兩屆，二十歲的重要年份，顧堯跟學生會的其他幾個人一起，在附近的酒吧包了場，給她籌備了一場生日party。

　　下午學校要開新生杯的總結大會，冠軍隊長也被邀請在列，於是兩人在酒店沒膩歪多久，陸琛就回學校了，約好了晚上再見。

　　他走了以後，卓逸然百無聊賴，又睡了個回籠覺，結果再一睜眼時，已經是下午了。

　　想起來自己之前還答應了要給顧堯幫忙，卓逸然趕緊收拾了一下，直奔酒吧。

　　距離party開始還有一段時間，這會兒酒吧沒什麽人，大廳裡有幾個學生會的成員在裝飾舞臺，卓逸然找了一圈，卻沒看見顧堯的身影。

　　大廳裡的背景音樂太吵鬧，他於是去洗手間給顧堯打電話。

　　自從分化以後，他連平時常去的洗手間也變了，但畢竟之前上了十八年，經常反應不過來，他走到男beta的洗手間門口，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墻上的標識，這才意識到什麽，轉身打算走。

　　耳邊隱隱約約傳來熟悉的人聲，好像是從裡間發出來的，卓逸然下意識地覺得這聲音不怎麽友好，但洗手間的隔音效果挺強，聽得不清晰，他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緊接著，裡面又響起一聲喘息，傳到卓逸然耳朵裡時，已經很微弱了，卻令他的腳步猛地一頓——

　　是顧堯的。

　　心頭倏地生出一絲不妙的預感，卓逸然也顧不得性別之分了，轉身沖進男beta的洗手間裡。

　　裡間的大門關著，於是嗅覺比視覺先一步抵達神經，一股野蠻的alpha氣息和清甜的蜜桃味交織在一起，同時竄入鼻尖，卓逸然頓時感到有些腿軟。

　　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破門而入，只見顧堯正靠在一排隔板上，臉色通紅，看起來狼狽又難堪，而他的面前，站著許久不曾謀面的匡傑。

　　按照匡傑的尿性，一看這副情形，卓逸然都能猜到大致發生了什麽，他的眉間皺作一團，默默捏緊了拳頭。

　　聽到開門聲，兩人同時向這邊看過來，匡傑的臉也很紅，渾身酒味，看樣子喝得不少，看見卓逸然，他嗤地笑了一聲：「喲，一個賤omega不夠，又來了一個？」

　　盡管匡傑的資訊素對他有壓製作用，但卓逸然現在不在發-情期，體力不至於那麽弱，更何況匡傑看起來醉醺醺的，戰鬥力應該沒多強。

　　快速地思考過後，卓逸然朝他勾了一下唇角，不等匡傑反應過來，就猛地一把將他按在了對面的隔板上。

　　「臥槽，你特麽……」匡傑罵了一句，將手肘往後狠狠一搗，「別怪我不給陸隊面子，你特麽自找的！」

　　他的反應果然比平時遲鈍多了，雖然力氣大，但卓逸然也是個能打的，稍稍往側面一躲，就敏捷地避開了。

　　然而這個動作使得他壓著匡傑的手臂松了一點，再加上持續受到對方資訊素的壓制，力量沒有平時那麽大，居然被匡傑用蠻力掙脫了。

　　他晃晃悠悠地轉過身來，照著卓逸然的臉就要砸下一拳，又被他輕巧地躲開。

　　卓逸然迅速地擡腳，踹在匡傑的肚子上，對方吃痛地往後縮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愈發惱怒：「賤omega，你特麽還來勁了……」

　　說著，他沖上來就要掐卓逸然的脖子，他的身形比卓逸然壯碩一大圈，猛沖過來的樣子難免令人發怵，卓逸然連著躲了幾下，本就不太好使的手腳逐漸感到有些脫力了。

　　眼看著匡傑又要沖過來，卓逸然咬了咬牙，決定跟他正面剛，結果兩人剛要扭打在一起，顧堯忽然從背後沖上來，拿著一把拖把，將底部直扣向匡傑的腦門。

　　顧堯剛剛還處於發-情狀態，這個動作已經拼盡了全力，自然無法對匡傑造成太大的物理傷害，但他很聰明，一個拖把扣在匡傑的頭上，完全遮擋住了他的視線。

　　趁著這個空檔，卓逸然猛地踹了他幾腳，匡傑本來就喝多了，這會兒又看不見東西，徹底失去了平衡，晃晃悠悠的，沒幾下就被踹趴在了地上。

　　裡間的門剛剛就被卓逸然打開了，匡傑的叫聲又很大，動靜傳出去了這麽久，這會兒已經沖進來了兩個學生會的beta男生，見狀，趕緊上前壓制住匡傑，這才來得及詢問他們：「怎麽了？」

　　卓逸然下意識地看向顧堯，他臉上的紅暈還沒消退，還好幾個beta聞不見空氣中明顯的信息素味道，卓逸然趕緊擋在他身前，跟兩人解釋道：「喝多了，耍酒瘋呢。」

　　「耍什麽酒瘋，你特麽怎麽不說實話？」匡傑被壓在地下，依然底氣十足，「明明是那個賤omega在公共廁所裡發-情，一不小心被我撞見了。」

　　卓逸然楞了一下，剛想讓他閉嘴，就見匡傑接著說：「我就說麽，一個beta怎麽會對明鈺那麽死心塌地，還敢跟我爭，原來是個裝b的賤omega……」

　　兩個男生有些驚詫地擡起頭，看向被卓逸然擋在身後的人，匡傑見狀，接著森然笑道：「你們跟他相處這麽久，居然都沒發現？我還是頭一回見識到味道騷成這樣的omega……」

　　「你特麽閉嘴吧，」卓逸然終於忍不住罵了一句，轉而看向兩個男生，「他喝多了，趕緊弄出去交給安保。」

　　兩個男beta加起來的力氣，怎麽也能壓得住一個醉酒的alpha了，他們一人卡住匡傑的一隻手，別在身後，連推帶搡地將他往外拉，期間匡傑還在不斷地罵罵咧咧，卓逸然一把關上了裡間的門。

　　顧堯這才從口袋裡拿出一支抑制劑，邊有些顫抖地往手臂上注射，邊喘著氣道：「他居然跟蹤我進衛生間。」

　　「發-情期你還到酒吧來，你這不是找事麽？」卓逸然恨鐵不成鋼地皺了皺眉。

　　「我都答應給她準備生日了，」顧堯說，「誰知道這次來得這麽突然。」

　　「你不也堅持上賽場打球麽？」他沖卓逸然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又垂下了眼睛，小聲說，「可惜我不像你，這種時候有自己的alpha在身邊。」

　　顧堯的長相偏秀氣，臉一紅就顯得格外楚楚可憐，再配上這句話，連卓逸然都感到有些於心不忍。

　　他看了一眼洗手間的門，換了一個此刻更為緊迫的話題：「匡傑發現了，還有剛那兩個人……」

　　一提起這個，顧堯的神色也跟著一凜，沒等他開口，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緊接著是剛才那兩個男生的聲音：「顧堯，你沒事吧？」

　　兩人下意識地對視一眼，顧堯將手裡的針管丟進垃圾桶裡，深深吸了一口氣，強作出一副淡定的神色，開門走了出去：「沒事。」

　　幾個人看向他的神色都有些覆雜，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可終究誰也沒開口。

　　匡傑已經被移交到了酒店的安保人員手裡，他這會兒被按在桌子上，嘴裡依然不肯消停：「隨便一個alpha的信息素都能讓你腿軟成這樣，你有什麽資格喜歡明鈺？你不知道她跟我一樣討厭你們omega身上的這股騷味兒麽？」

　　「真活膩了？」卓逸然徑直走過去，拽住他的頭發，將他的頭往玻璃桌上磕了一下。他其實就是嚇唬匡傑，這一下的力氣並不太重，但還是撞出了一聲不小的「砰」。

　　「我-操-你媽！」匡傑估計從來沒受過這種氣，這會兒一點就炸了，愈發口不擇言，「你們這群賤-貨omega，不是搶老子的女人，就是搶老子的參賽名額……」

　　話還沒說完，不遠處忽然飛過來什麽東西，精準地砸在了他的頭頂，瞬間就把他給砸懵了。

　　酒店裡的燈光有些昏暗，卓逸然定睛一看，才依稀看出落在地上的東西，看輪廓像是一隻高跟鞋，後跟又細又長，這一下太猛，恐怕得給匡傑的頭開個瓢。

　　「醒醒，」明鈺把另一隻鞋拿在手裡，赤著腳站在地上，周身的氣場卻絲毫不輸，「本來就沒一樣是你的。」

　　第74章 霸道會長（明顧）

　　陸琛是跟她一道來的，臉色同樣不大好看，一看見卓逸然，便直奔他而來。

　　人在肩負保護他人的使命時，潛意識使得他必須無堅不摧，只有當遇到可以保護自己的人時，身體才想起來適時地暴露脆弱。

　　剛剛卓逸然跟匡傑打架的時候，盡管肌肉無力、骨頭生疼，但為了不露怯，他一直咬牙忍著，時間長了，自己都幾乎要忘掉資訊素的影響這碼事了。

　　這會兒陸琛一靠近他，周身被熟悉的氣味包裹，他才本能地感到一陣腿軟，正下意識地想將手撐在旁邊的吧臺上，就被陸琛一把握住。

　　「明鈺，你不是最支持跨性別戀愛了麽？」匡傑被死死地按在桌子上，卻不甘心地擡眸望向她，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沒想到吧，你心愛的小秘書居然是個假的beta，他也不過是個想拿信息素勾引你的發-情怪物罷了。」

　　「跨性別戀愛的基礎是性別平等，你卻偏要扯這面大旗來做你性別歧視的遮羞布，」明鈺連半點情緒都懶得分給他，神色間毫無波瀾，「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就像個跳樑小醜？」

　　匡傑眼裡閃過錯愕的神色，轉瞬間又變作了嘲諷：「原來你跟陸琛一樣，說一套做一套，嘴上說著什麽不想被綁架，真聞見了omega的那股騷味兒，身體比誰都要誠實……」

　　明鈺的眼裡終於流露出一絲不加掩飾的嫌惡，但沒等她開口，酒店門口忽然走進來了幾位身穿制服的巡警：「剛剛是這裡有人報案？」

　　「是的是的，」酒店老闆這才從吧台後面鉆了出來，「這個alpha尋釁滋事，還動用信息素騷擾omega，衛生間的監控和氣體檢測器都有記錄。」

　　一旦涉及到性別問題，這種事就絕不僅僅是打架鬥毆這麽簡單，性別保護法規定，無論出於任何原因，只要alpha主動對omega進行資訊素壓制，就必須無條件承擔全部責任。

　　幾個巡警連番問詢了情況，最終調出試紙和監控錄像帶，當場給匡傑上了一條手銬，把他帶走了。

　　匡傑不是第一次因為這種事被扭送派出所了，臉上絲毫沒有流露出懼怕的神色，或許對他來說，多背一條處分也不是什麽太大的事。臨走前，還不忘狠狠地剜了卓逸然一眼，後者則挑釁般地揚了揚眉，以示回應。

　　一場不大不小的鬧劇，耽誤了一個多小時，要不是因為他，這會兒party早都該開始了。

　　然而此時此刻，誰也沒了開party的心情，畢竟突然得知身邊一個朝夕共處的人，其實一直在偽裝性別，任誰都無法免去驚訝。

　　相比之下，明鈺不愧是大姐大，目睹了如此戲劇性的轉折，整個人卻依舊淡定如常。

　　半晌，身處事件中心的顧堯終於尷尬地開了口：「抱歉，本來想好好為你慶祝生日的……」

　　明鈺沒說話，只是眉梢輕挑，臉上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顧堯的神色一頓，他張了張嘴，少頃，才有些窘促地低聲說：「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只是……」

　　「只是怕我對omega有偏見。」明鈺替他補充道。

　　一聽到這句，卓逸然下意識地捏了一下陸琛握住他的手。

　　「不是的，是……」顧堯卻堅定地否認道，「另有原因。」

　　這一次，明鈺的眼神裡難得地閃過一絲驚訝。

　　顧堯看著她，酒吧的吊頂燈垂直映照在她明麗動人的臉上，為她冷艷的眉宇間添了一絲英氣，恍惚間，和很多年前的那個影子重合在一起。

　　每個人的青春時代，總會有那麽一個常常出現在視野裡，卻又遙不可及的人。

　　那個人完美無瑕、光芒耀眼，向來不乏擁躉，是太多人的引路明星，也是無數人的夢中情人。

　　大多數人通常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淡忘這段無疾而終的追隨，可是顧堯卻比誰都要執拗。

　　初一的開學典禮，身為高年級學姐的明鈺在全校面前做歡迎致辭，那是顧堯第一次見到這位全校老師口口相傳的榜樣，她的確光彩奪目，十五六歲的年紀，卻已經展現出卓爾不群的才華，吸引著太多或艷羨或迷戀的目光。

　　一年後，明鈺毫無懸念地升入了本地最好的高中，於是顧堯原本稀裡糊塗的青春，終於有了一個清晰明確的目標。從此之後，所有挑燈夜讀的日子，關於未來的夢裡，都多了她的影子。

　　又過了兩年，顧堯如願以償地接到了那所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然而誰也沒有預料到，他在那個暑假，毫無徵兆地分化成了一個omega。

　　那時候的性別平等觀念不及當下，為了防止學生受到資訊素的影響而早戀，重點高中只招收alpha和beta，突然的性別變化，意味著顧堯的升學必須遭到調整。

　　於是十五歲那年，他為了一個連他名字都沒聽過的人，草率卻又篤定地做了一個荒唐的決定，改變了自此之後所有的人生軌跡。

　　就這樣，他依然以一個beta的身份，考上她的高中，又來到她所在的大學，甚至成為了她身邊親近的人之一。

　　顧堯是足夠幸運的，因為分化晚，他的個頭高，雖然長相秀氣些，整體外形卻並不太像典型的omega；但他的資訊素味道太濃鬱，再如何小心翼翼，也難免有出岔子的時候，所幸一路遇到的都是善良的人，即便偶爾有無意間地撞破，也還是替他保守了這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再後來，性別平等觀念逐漸崛起，abo三種性別不再被簡單粗暴地劃分群體，性別起到的影響也越來越弱，他才多少有了些底氣。

　　只是隱瞞了這麽多年，已經成為了某種習慣，如果這時候突然暴露，雖然不至於因此受到什麽處罰，可麻煩也是少不了的，比如此時此刻，身邊人詫異的目光。

　　顧堯倒不怎麽在乎外人的看法，於他而言，有更加難以啟齒的原因。

　　他如今終於得以接近那個曾經可望不可即的人，但始終是以一個beta的身份。如果換做是其他alpha，他的真實性別或許會是一份天然的助力，但他很清楚明鈺的與眾不同。

　　他擔心這個身份，更擔心這背後的彌天大謊，一旦它暴露，說不準就會在一夕之間擊碎他這麽多年來，小心翼翼托在手裡的夢。

　　「你真的很傻，」明鈺忽然出聲，將他瞬間拉回了現實，「信息素味道那麽濃就算了，演技還那麽差。」

　　顧堯倏地一怔，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半晌，才磕磕巴巴道：「你……你早都發現了？」

　　「不然呢？」明鈺都被他這副模樣逗笑了，「一個omega每天在自己眼皮底下亂晃，是多遲鈍的alpha才能絲毫沒有感覺？」

　　「你……」顧堯訥訥地問，「你不生氣？」

　　「生氣倒不至於，」明鈺依然輕輕翹著唇角，「只是一直很好奇原因，可你好像從來不肯說。」

　　「我怕你接受不了，」顧堯低聲說，「我的性別，還有……信息素。」

　　沈默兩秒後，明鈺輕輕揚起眉角：「如果因為秉持著‘相愛無關性別’的想法，就武斷地排斥所有的AO戀，這跟排斥跨性別戀愛的人又有什麽區別？」

　　「‘相愛無關性別’真正的意思是，我不在乎你是beta或是omega，也不在乎你有沒有資訊素，它的味道濃還是淡，跟我的匹配度是否足夠高。」

　　明鈺往前邁了一步，擡眸看向他：「我在乎的是你這個人本身。」

　　身為一名alpha，明鈺的個頭在女性裡是很高的，平日裡總是亭亭玉立的模樣，這會兒脫了鞋，跟顧堯站在一起，還是比他矮了大半個頭。

　　顧堯這才來得及注意到，不同於以往偏正式的穿衣風格，她今天穿著一件酒紅色的吊帶短裙，比平日裡多了種不同尋常的俏麗。

　　占據了他內心那麽多年的alpha，從遠處仰望她時那麽強大，原來在他面前，也可以這麽嬌小可愛。

　　跟她在一起的時候，顧堯的反應永遠太遲鈍了，以至於觀察完這些後，才來得及思索明鈺剛剛的那句話。

　　然後肉眼可見地紅透了臉。

　　明鈺又被他逗笑了，很輕地彎了一下唇角。

　　「你怎麽這麽笨啊，」明鈺說，「這種時候，還不低頭。」

　　「……啊？」顧堯又楞了一下。

　　明鈺的眼裡滑過一絲無奈，然後伸出手，將他的後腦勺粗暴地往下一扣，擡頭吻住了他。

　　第75章 騎士先生

　　party一直開到深夜，明鈺過生日之餘，還收獲了額外驚喜，眾人都按捺不住想瘋狂起哄的心情，然而主席大人全然淡定如常，於是最終都演變成了對顧堯一個人的調戲。

　　他酒量不怎麽樣，一杯就倒，全程沒被灌幾口，結束的時候已經有點飄了，兩個臉蛋紅撲撲的，大家十足默契地把他留給了明鈺，彼此交換幾個曖昧的眼神，然後各自散席。

　　等走出酒吧，卓逸然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操心：「我們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見陸琛轉頭看向他，他解釋道：「你說這深更半夜，孤a寡o，再加上個醉鬼……」

　　「那不就是你？」陸琛反問。

　　卓逸然楞了一下，這才發覺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他跟陸琛甚至還不止一次。

　　「咳……」他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挑眉道，「不過學姐跟你一樣高冷，在這種方面應該也跟你一樣不……」

　　下一個字差點就要順理成章地脫口而出了，眼見陸琛倏地擡起了眉梢，他趕緊懸崖勒馬，換上一副諂媚的笑意：「不為聲色所動。」

　　「都像你一樣頭腦發熱，」陸琛瞥他一眼，「自不量力。」

　　從party一開始，卓逸然就隱約感覺到了他的不悅，只是一直沒怎麽表露，沒想到他居然這麽能忍，這會兒才開始算賬。

　　「還生氣吶？」卓逸然自知理虧，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拽陸琛的衣角：「我錯了行不行？」

　　「就知道逞強，」陸琛的眉心無奈地輕輕蹙起，「不是第一次吃資訊素的虧了。」

　　卓逸然悻悻地撇了撇嘴：「我當時看到顧堯被他欺負，一生氣就忘了這事了……」

　　眼看著陸琛的臉色愈發不好看了，卓逸然小聲為自己辯解：「可我也不算自不量力吧，當時不是輕輕松松就把他給制服了？」

　　他知道當初譚飛那件事讓陸琛動了怒，再加上易感期的緣故，八成是留下了一點後遺癥，對這種事情格外敏感。

　　生怕陸琛又憋著氣，卓逸然趕緊好聲好氣地哄他：「以後一定乖乖聽你的話，好不好？」

　　說著，他又去抓陸琛的手。

　　「說的比做的好聽。」陸琛的語氣依然不怎麽友好，卻還是一把將他不安分的手握住。

　　察覺到陸琛不是真的生氣，卓逸然這才放了心，握著他的手緊了緊。

　　兩人黏黏糊糊地勾著手，一道穿過校園，深夜的林蔭道空曠無人，遠近高低的山巒間只有不知疲倦的蟬鳴，反倒襯得氣氛愈發沈靜。

　　沈默片刻後，卓逸然想起了什麽：「沒想到學姐居然早就發現顧堯是omega了，我跟他一起住了快一年都沒發現。」

　　「所以我也經常懷疑，」陸琛瞥了他一眼，「你這種智商是怎麽出現在我身邊的。」

　　「……神經大條又不代表智商低，」這人說話夾槍帶棒的，要是換做別人，卓逸然早都要罵娘了，然而對著陸琛，他也只敢揶揄兩句，「鋼鐵直b都這樣，你這種小公主不會懂的。」

　　「是直o。」陸琛不動聲色地糾正他。

　　「……」卓逸然被他噎了一下，一時間無言以對。

　　「粗神經也是有好處的，」他自覺地給自己找台階下，「不然就你這公主脾氣，除了我，誰能受得了你？」

　　「你可以去問問，」陸琛看了他一眼，「這個世界上除了你，還有誰覺得我脾氣不好。」

　　……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沒有。

　　賽場上的對手，對鼎鼎大名的陸隊敬佩有加；班裡的同學，對萬年第一的學神頂禮膜拜；身邊的朋友，沒有不誇他仗義的；學校裡的迷弟迷妹們更不用說，在他們眼裡，陸琛連每一根頭發絲都完美無瑕。

　　難道世界上真的只有他一個人覺得陸琛生了一副公主脾氣？

　　察覺到了卓逸然臉上的迷茫，陸琛的眉梢輕輕上挑：「這種時候，是不是應該反思一下自己？」

　　卓逸然思索了片刻，忽然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陸琛側目看他，就見他露出一副深明大義的神色：「你每天在外面努力維持著完美男神的形象，時間長了肯定特別累，那麽多情緒，總是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嘛，所以就把公主脾氣都留到我面前了。」

　　說著，他義正辭嚴地拍了拍胸脯：「既然上天派我到你身邊來哄著你，我一定鞠躬盡瘁。」

　　「我說得對不對？」卓逸然滿含期待地轉頭問他。

　　「……」看著這人一副自我感動的模樣，陸琛簡直無言以對。

　　「所以，親愛的公主殿下，」卓逸然擡眸看向他，「你接受眼前的這位大帥哥做你的騎士嗎？」

　　陸琛垂下眼瞼，正對上他眼裡閃爍的光芒，不知怎麽的，便順著他道：「天天惹我生氣的騎士？」

　　「生氣也不要緊，」卓逸然認真道，「保證每次都給你哄好。」

　　陸琛看著他一臉執拗的神色，終於還是沒忍住，唇角牽出一點笑意。

　　他的嘴唇很薄，抿著的時候常常是一道淩厲的線條，頗有幾分生人勿近的意思；如今翹了幾分，就全變作與平日裡截然不同的溫柔。

　　卓逸然盯著他嘴角輕薄的弧度，不知怎麽的，心口就有些發熱，然後倏地直沖向頭頂。

　　……這個公主，慣會蠱惑人心的。

　　他不由自主地仰起頭，然而沒等他碰到目的地，陸琛便側過頭，輕巧地避開了他熱切的嘴唇。

　　他下意識地去追，陸琛又輕輕擡起下巴，讓他徹底觸不可及。

　　卓逸然楞了一下，擡眸看向陸琛，只見他眼尾含了幾分促狹的神色，不由得忿忿地咬了咬牙。

　　陸琛個子比他高，他只好踮起腳，沒想到陸琛把下巴揚得更高，存心不讓他得逞似的。

　　卓逸然被挑釁得急了，接吻倒成了賭氣，他伸出兩只手捧住陸琛的臉，將他的下頜安安分分地固定好，探身在他的薄唇上狠狠地嘬了一口，這才放開了他。

　　「這麽壞的公主，」心滿意足後，卓逸然憤然別過了腦袋，「長大了嫁不出去的。」

　　話音還沒落，下巴就被人輕輕扳住，卓逸然被迫仰起臉，只見壞公主低下頭，把淺淡的笑容一起印在他的嘴唇上。

　　第76章 眾目睽睽

　　時針指向下午六點，教室裡響起了上課鈴聲，英語老師嗒嗒嗒地踩著高跟鞋，大步流星地走進教室。

　　上了大半個學期的課，卓逸然快被折磨出英文恐懼癥了，一見到這位要求格外嚴格的老師，心頭就止不住地一陣擰巴。

　　「距離六級考試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果然還是老套路，她一走上講台就迫不及待地開始施壓，「在上一次的模擬考試中，我為大家提供的標準參考是630分，我們班一共有27人達到了這個分數，總體上看，S班同學的英文水準還是很不錯的。」

　　卓逸然默默地垂下了眼睛，毫無懸念，他就是剩下那三個裡的其中之一。

　　頭一次從老師嘴裡聽到上次考試的官方數據，他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一絲竊喜。

　　畢竟這回居然還有兩個哥們兒陪他，比起上次只有他一個人沒上六百的情況，實在好太多了。

　　他才臨時抱佛腳了幾天，模擬考試就正好考了六百分整，上學期四級也才六百零幾，按照六級成績一般要比四級低一些的情況，他沾沾自喜地認為自己簡直就是超常發揮。

　　「雖然全班同學都上了六百分，相較四級是比較大的進步，」老師接著說，「但大家也不能因此就掉以輕心。」

　　聽到這句，卓逸然楞楞地眨了眨眼睛——說來說去，原來他又是倒數第一名？

　　方才那點得意的心情，瞬間就被這當頭的一盆涼水全澆熄了。

　　單科排名這麽爛，他期中考試的總績點居然還能排到班裡第二，要是英語再進步一點，是不是都有機會趕超陸學神了？

　　卓逸然忍不住側目瞄了一眼身旁的人，見他神色波瀾不驚，姿態雖然隨性，卻依舊筆直挺拔，好一副「隨隨便便就拿了個第一」的學神模樣。

　　卓逸然十分不服氣地撇了撇嘴。

　　「S班的同學自覺程度無需多言，所以鞭策的話我就不說了，」老師的聲音再一次打斷了他的思緒，「對自己負責的道理，大家應該都明白。」

　　又來了又來了，卓逸然悻悻地輕擡眉梢。

　　胳膊肘忽然被輕輕撞了一下，卓逸然轉過頭，只見陸琛把自己面前的課本推給了他。

　　卓逸然知道他上英語課從來不記筆記，連條橫杠都懶得畫，課本從來都跟新的一樣，但此時此刻，他低下頭掃了一眼，只見攤開的那一頁上，課文裡某一句極不起眼的對話，被黑色水筆特別標記了出來。

　　"I'm here with you."

　　卓逸然差點沒笑出聲來，內心再一次對陸琛的耍流氓技巧嘆為觀止。

　　他往下看了兩行，也拿起筆，標出了另一句話：

　　"Kiss you millions of times."

　　然後邊忍不住偷著樂，邊把課本遞回給陸琛。

　　沒想到他不經意地一擡眸，正好對上了臺上老師的眼神，然而他瘋狂上揚的嘴角甚至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老師倒是淡定地移開了目光，環視了一圈台下，狀似無意地說：「有些同學基礎比較薄弱，就更應該比別人付出加倍的努力，既然有機會跟比自己優秀的人並肩，首要思考的就應該是如何趕上他，而不是試圖讓他向下相容你。」

　　這話說得雖然高級，但意思其實很明瞭，跟小學時責怪後進生騷擾尖子生有異曲同工之妙。

　　卓逸然默默地垂下眼瞼，擺出一副真心懺悔的模樣，心裡卻忍不住吐槽，明明是尖子生先來調戲他的。

　　這樣想著，他不由自主地側目看向陸琛，只見陸琛功成身退地收回課本，唇角很輕地翹了一下。

　　這人果然時刻不忘幸災樂禍，卓逸然氣哼哼地在桌子下面拿膝蓋撞他的腿，然而動作幅度也不敢太大。

　　本來就是班裡的重點戶，上課調情還被老師當場抓包，卓逸然一時間再也不敢造次了，正襟危坐地專心聽講，結果聽了沒一會兒，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了。

　　雖然之前打比賽確實很累，但昨天他睡了一整天，本以為覺都補回來了，沒想到今天還是這麽困，卓逸然努力地強打起精神，然而沒支撐住幾分鐘，就又睜不開眼了。

　　一陣陣侵襲而來的不僅僅是困意，心裡也像燃起了一簇火苗，脈搏跳動的頻率越來越快，燥熱的觸感傳遞向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神經。

　　鼻尖若隱若現地浮起一絲熟悉的酒香時，卓逸然終於意識到了什麽，倏地睜開了眼睛。

　　他分化之前，有過不少次這樣的感覺，當時還傻乎乎地以為是夢遊，後來回想起來才明白，那是臨近分化時的發-情期癥狀。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他的發-情期又雙叒叕卷土重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接觸了顧堯，他的資訊素味道實在太濃鬱，想來誘導性估計也很強。

　　心口再次燎起一陣難耐的業火，剎那間直沖頭頂而來，卓逸然下意識地咬緊了嘴唇，才不至於泄出無可自抑的喘息。

　　注意到了他的動靜，陸琛轉過頭來，用問詢的眼神看向他。

　　「我好像發-情了，」卓逸然壓低了聲音，窘迫道，「你放點信息素給我。」

　　聞言，陸琛立馬往他這邊挪了一些，卓逸然很快就被熟悉的味道所包圍，每一個毛孔都在一瞬間得到了安撫，心跳暫時恢覆了平穩。

　　還好兩人坐在後排，周圍也沒什麽同學，除了卓逸然，沒有第二個人聞到陸琛的資訊素，否則按照他的強度，怕是得讓一眾alpha都難受得坐不住。

　　陸琛的信息素放得少，聞起來並不馥鬱，是很清冽的甜酒味，對於卓逸然而言，乍一聞到時是全身心的撫慰，但緊接著，這酒便輕而易舉地將心底的那簇火撩撥得更旺，像是上癮了一般，讓他貪得無厭地想要更多。

　　在僅憑信息素的氣味無法滿足的情況下，親密行為也可以暫時緩解omega的發-情癥狀。他們自然不可能在課堂上接吻擁抱，但暗搓搓的肢體接觸多少還是可以做到的。

　　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喘息再次變得急促，卓逸然一時間顧不得那麽多了，從桌子下面朝陸琛伸出手。

　　他這一下用力太猛，直沖陸琛身上招呼，一不小心隔著布料觸到了一片溫熱，卓逸然下意識地低頭，這才發覺自己的手不偏不倚地摸在了陸琛的大腿根上，差一點就要碰到……

　　卓逸然的臉更熱了，但不等他動作，陸琛就猛地攥住了他那只即將犯罪的手：「別亂摸。」

　　卓逸然的神色愈發赧然，無端覺得自己的行徑，像極了小電影裡做壞事被抓包的猥瑣男主角。

　　雖然語氣跟被騷擾的女主角似的，但陸琛還是將他的整只手都包裹進掌心裡，這樣的方式給了卓逸然莫大的安全感，呼吸平緩了不少。

　　但以往的經驗告訴他，即便是這樣的動作，也難以支撐太久，陸琛大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低聲問：「需不需要去衛生間？」

　　卓逸然有些猶豫，下意識地擡眼看向講台，結果再一次不幸地同老師四目相對。

　　他跟陸琛靠得實在太近了，手還都鬼鬼祟祟地放在下面，不明所以的人一看，難免要產生誤會。

　　果然，這一次老師的表情沒有剛才那麽淡定了，她的眉心微微一蹙，卓逸然立時做好了迎接暴風雨的準備。

　　然而下一秒，樓道裡忽然發出了一聲「嗡」的轟鳴，吊頂的燈光和前方的投影在一瞬間同時熄滅，教室裡驟然陷入了一片漆黑。

　　樓道裡的燈也徹底黑了，附近完全沒有一點光源，看來是整棟樓的電路同時出了問題。

　　最近學校停電未免也太頻繁，卓逸然下意識地轉過頭，身旁的人只剩下了一個影影綽綽的輪廓。

　　沒等他反應過來，陸琛欺身將他抵在身後的墻上，下一秒，他的嘴唇便倏地被封住。

　　接吻是僅次於標記的安撫方式，盡管這並非兩人之間第一次唇畔的交鋒，但發-情期的所有感官都比平時放大了無數倍，在被他肆意入侵的那一刻，卓逸然幾乎完全失去了神智，本能使得他閉上眼，逆來順受地接受對方霸道的攻勢。

　　濃鬱的朗姆酒氣味源源不斷地渡進唇齒之間，所有的熱切渴望與躁動不安都得到了滿足，片刻後，卓逸然才稍稍清醒了一些，意識到他跟陸琛正在教室裡公然接吻。

　　教室此刻一片黑暗，餘光裡逐漸亮起了幾枚白點，班裡不少人都打開了手電筒。

　　盡管他們坐在後排的角落裡，但萬一恰好被一束偶然路過的光線捕捉到……

　　卓逸然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心悸，他推了推陸琛的胸口，沒想到對方不僅沒有停下，還將他鉗制得愈發不得動彈。

　　生怕被人發現的緊張，伴隨著大庭廣眾之下親密的刺激感，卓逸然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幾乎就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頭頂忽然傳來了一陣細微的金屬摩擦聲。

　　兩人的位置正好靠近窗邊，陸琛將一旁的窗簾扯了過來，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閉環，將他們包裹在中間。

　　身邊微弱的光點悉數消失，周圍再次歸於一片漆黑，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這麽大一點，卻又剛剛好夠他們兩個人忘情親吻。

　　第77章 擦槍走火

　　假設這個時候教室裡突然來電，一定會有人注意到，他們正在一層窗簾的遮擋下做出如此刺激的舉動。

　　一想到這個，卓逸然便止不住地感到一陣心悸。

　　所幸，整棟樓的電纜似乎壞得很徹底。

　　其餘的感官都被眼前這個人徹底地占據，卓逸然只能分出一點模糊的聽覺來獲知外界的訊息，但他實在聽不真切，整顆大腦都是懵的，唇齒間濃鬱的酒味熏得他昏昏欲醉。

　　教室裡響起了維修工人來來往往的聲音，又過了幾分鐘後，有人進來通知了一句什麽，全班同學都迅速歡呼起來。

　　陸琛這才緩緩放開他，在他耳邊說：「放學了。」

　　聽著這動靜，卓逸然大概也能猜到，估計電纜一時半會兒是修不好了。

　　等了半晌，陸琛卻絲毫沒有從他身上起來的意思，卓逸然只得哭笑不得地戳了戳他的胸口：「不想走了？」

　　「還沒完呢。」陸琛說。

　　卓逸然楞了一下：「什麽？」

　　「Kiss you millions of times.」陸琛說，「你自己說的。」

　　他的發音是標準的英式，再加上嗓音低沈，聽起來紳士又迷人。

　　卓逸然本來就處於發-情狀態，陸琛這麽一開口，他就極不爭氣地發覺自己半邊骨頭都酥了，他一時間有些慶幸，黑夜恰到好處地遮住了自己沒出息的羞赧。

　　可話裡的內容就有點流氓了，卓逸然回敬道：「millions of 不是確指，這不是你教我的？」

　　「就算你想待在這，」他清了清嗓子，小聲道，「這輩子也親不完。」

　　陸琛停頓了一下，聲音裡也沾了點笑意：「那就以後慢慢還吧。」

　　說不清是悸動還是肉麻，卓逸然被他弄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陸琛終於站起身來，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沖他伸出手：「小心點。」

　　卓逸然此刻依然需要肌膚的接觸，於是也顧不得其他，毫不猶豫地伸手拉住他。

　　走出教室，樓道裡已然亂作一團，大家估計都是頭一次在大學裡經歷停電，這會兒個個都跟回到了高中似的，興奮得不得了。

　　兩人十指緊扣，慢悠悠地擠在吵吵嚷嚷的人群裡，好一會兒才順利出了樓。

　　知道卓逸然一時半會兒離不開他，陸琛十分體貼地一路送他回酒店。

　　這家酒店的公寓裡常駐著很多不想住宿舍的學生，這個時間點，有不少情侶正在路燈下依依不捨地忘情擁吻。

　　卓逸然沒有觀賞別人親密行為的愛好，但耐不住他們就大喇喇地杵在路中央，粗略估計，最短的都至少抱了有二十分鐘。

　　「看來咱倆還是太嫩。」穿過那條小路後，卓逸然忍不住嘖嘖感慨。

　　陸琛側目看他：「是你。」

　　「你不嫩，」卓逸然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那今晚上別走了。」

　　陸琛扣著他的手驀地一緊，這樣的反應傳染了卓逸然，他的心臟也不由自主地跟著砰砰直跳。

　　兩人都沒再開口，只是默默地上了樓，仿佛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房間的門被關上的一瞬間，卓逸然就毫不猶豫地伸手勾住了對方的脖頸，陸琛一把攬住他削薄的腰，將他整個人帶進了懷裡。

　　這個吻比起方才要放縱恣肆太多倍，剛剛那些被迫壓抑在眾目睽睽之下的隱秘激情，終於在方寸的私密空間裡得以盡數爆發。

　　四下的空氣終於被資訊素的味道完全充斥，像櫻花落入朗姆酒，馥鬱芬芳，交織纏繞，酣暢淋漓。

　　分化不久的omega根本經受不住這樣的刺激，卓逸然的腿幾乎瞬間就軟得不成樣子，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仿佛融化成了一灘水，全身的重量都輕飄飄地搭在陸琛身上。

　　意識短暫地遊離，再次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自然而然地被陸琛壓在了床上。

　　不同於以往的淡漠疏離，陸琛深邃的眼睛裡亮著兩簇火苗，卻依然是隱忍而克制的，仿佛就等著狂風的一聲令下，便瞬間燃成一片燎原之勢。

　　資訊素、接吻、臨時標記，這些都是治標不治本，解決omega發-情期的根本途徑是什麽，他們彼此都很清楚。

　　卓逸然明白陸琛的意思，他是位骨子裡的紳士，絕不會做出乘人之危的舉動。即便是到了這種時候，他依然希望卓逸然遵從本心的意願，而非在資訊素的驅使下，迷亂失去自我。

　　思緒稍許回籠，卓逸然能感覺到自己下意識緊繃著的胸膛，和裡面蠢蠢欲動的心跳。

　　說完全沒有忐忑是假的，他做了十八年的beta，在遇見陸琛之前，用自己的身體去容納另一個人，於他而言是一件荒謬到根本無法想像的事情。

　　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起初次發-情的那個晚上，心底對他前所未有的熱切渴望，以及拼盡全力與本能相抗衡的感覺。

　　如今這個人就近在他的面前，即便同樣受著資訊素的煎熬，卻依然將選擇的權力交到他自己手上。

　　如果愛也是本能的一部分，又何必苦苦與之作對呢？

　　卓逸然伸出一隻手臂，勾緊陸琛的脖子，將他一把拉向自己。

　　陸琛削薄的唇貼在他的脖頸上，那是從未有過的炙熱，仿佛在踏上屬於他的烙印。

　　鬆散的T恤領口被粗暴地扯開，一側白皙的肩頸暴露在空氣中，卓逸然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下一秒，陸琛滾燙的唇便安撫般地摩挲至他的鎖骨。

　　意亂情迷之間，卓逸然口袋裡的手機忽然發出了一陣不合時宜的震動聲，他飛快地將他拿出來，一把扔在床上。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總算停了下來。

　　卓逸然身上的短袖T恤已經抽到了胸口處，露出整齊流暢的腹肌線條，陸琛的手從他身後探進去，在緊實而瘦削的後腰間逡巡。

　　這裡的皮膚似乎格外敏感，陸琛的手指只是輕輕撫過，便勾起一陣無可自抑的酥癢。

　　就在陸琛的手一點點地探入褲腰時，手機又一次響了起來，卓逸然氣急敗壞地罵了一聲：「靠。」

　　陸琛伸長了另一隻胳膊，幫他把手機拿了過來。

　　卓逸然擡頭看了一眼，皺了皺眉，喘著氣道：「我媽幹嘛啊，大晚上的。」

　　「接一下，」陸琛的聲線帶著一絲壓抑的喑啞，「萬一有急事呢。」

　　卓逸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覆了一下自己過於混亂的呼吸，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按下了接聽鍵：「喂？」

　　「然然，我今天回江城了，驚不驚喜？」那頭傳來卓菲興高采烈的聲音，「五分鐘後到你公寓樓上。」

　　卓逸然瞬間驚出了一聲冷汗，下意識道：「別啊，我現在不……」

　　「行了，這才幾點，我知道你肯定沒睡，」卓菲說，「再說了，也不用你起床給我開門，我自己可以刷卡。」

　　「你哪來我的房卡？」卓逸然又嚇了一跳，驚詫地問。

　　「連鎖店房卡都是用信用卡綁定的，你也不想想，你住公寓刷的都是誰的錢，」卓菲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行了不說了，我下車了，馬上見！」

　　那頭被迅速掛斷了，卓逸然呆了一秒鐘，才忍不住扶額：「這特麽……」

　　陸琛已經從他身上起來了，卓逸然低頭看了看，下意識道：「要不我……拿手給你解決一下？」

　　「五分鐘。」陸琛看了他一眼。

　　「……我太對不起你了，」愧疚使得卓逸然連害羞都顧不上了，「改天給你雙倍補償。」

　　「務實一點，」陸琛嘆了口氣，「先想想我藏哪。」

　　卓逸然整個人還處於驚嚇的狀態，這才意識到他媽一會兒肯定還要進來，這才慌不擇路地開始四處張望。

　　陸琛太大只了，被窩、衣櫃之類的地方根本都藏不下，卓逸然的大腦飛速轉動，忽然想起了什麽，轉身沖向浴室：「就這吧！」

　　陸琛跟在他身後走過來，只見浴室裡有一個不小的浴缸，浴簾一拉，裡面就被擋得嚴嚴實實，只要不是特意察看，不會知道裡面是不是藏著人。

　　「你媽媽要是進衛生間怎麽辦？」陸琛皺了皺眉。

　　「我先把她支開，」卓逸然說，「你再找機會溜走。」

　　沒等陸琛接下一句，客廳的大門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卓逸然沖他點了點頭，朝客廳走過去，整理衣服的幾秒鐘內，大腦裡忽然冒出了一個絕佳的主意。

　　房門被打開，正對上卓菲妝容精緻的臉。與她的好氣色截然相反，卓逸然懶懶散散地倚在墻上，露出一副疲憊又虛弱的神色。

　　卓菲平日裡最疼兒子，一看他這副表情，立馬嚇了一跳：「你怎麽了？」

　　「晚上沒吃東西，剛乍一起來，可能有點低血糖了，」卓逸然勉強用手撐住墻，氣若遊絲道，「房間裡沒吃的了，媽，你能不能到樓下前臺幫我叫一點？」

　　卓菲見狀，立刻點了點頭，把行李一丟，就轉身走了：「你堅持住啊，媽媽馬上回來。」

　　確認她已經走遠了，卓逸然這才關上房門，短暫地舒了口氣：「還好，我媽跟我一樣好騙。」

　　陸琛已經從浴缸裡出來了，他走到客廳，卓逸然這才發覺，他的神色居然還挺淡定，與自己一副捉姦在床的慌張模樣構成了鮮明對比。

　　「你趕緊走吧，」卓逸然急急忙忙道，「我媽認識你，你別坐電梯。」

　　陸琛點了點頭，沒說什麽，轉身就準備走。

　　卓逸然知道這種時候，他不是會發脾氣的人，可若是他隨口表達幾句不滿，卓逸然的心裡還會好受點，偏偏他連半句抱怨都沒有，讓卓逸然一時間更愧疚了。

　　「對不起對不起，」卓逸然拉住他的胳膊，滿是愧疚地探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下次隨便你想怎麽……」

　　說到這，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剛要幫陸琛打開門，門就忽然從外面被刷開了。

　　「我進電梯了才想起來，下去叫多慢啊，直接打電話……」

　　大門打開的一瞬間，卓菲倏然楞在了原地。

　　第78章 它不見了

　　空氣一時間凝固到了冰點，房間裡滿溢著資訊素的味道，濃鬱到揮散不開。

　　卓菲的腺體已經摘除，並不能聞到什麽，但憑借她的經驗，看兩人這會兒的模樣，也立馬猜出了個七七八八。

　　「你們也真是……」沈默了幾秒種後，卓菲終於沈不住氣了，看向卓逸然，恨鐵不成鋼道，「你都不怕意外懷孕！」

　　卓逸然沒想到她開口的第一句會是這個，臉瞬間燒起來了，氣急敗壞地跟她頂嘴：「你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我說錯了？」卓菲忿忿道，「難道不是因為我來得太不是時候？」

　　「你知道就好，」兩人都是一點就燃的脾氣，聽她這副語氣，卓逸然也豁出去了，「我已經成年了，憑什麽每次都要靠抑制劑度過發-情期？」

　　「我不是說了麽，讓你先忍一年，」卓菲瞪大了眼睛，「等腺體穩定了就去做摘除手術。」

　　「我現在不想摘了，」卓逸然沒好氣道，「我已經有了相愛的alpha，沒覺得多了個腺體有什麽不好的。」

　　「相愛？」聽到這個詞，卓菲倏地笑了一聲，「我當初懷你的時候，也是這麽天真地以為的。那時候的我就跟你現在一樣，不聽父母的勸阻，稀裡糊塗地被標記，誰知道沒等你出生，他就轉頭標記別人去了。」

　　「alpha可以標記無數個omega，」卓菲說，「可你的一輩子都砸在他手裡了。」

　　卓逸然剛剛還心生憐惜，一聽到這句意有所指的話，他心頭的無名火又騰地冒起來了，口不擇言道：「不是誰的眼光都跟你一樣爛。」

　　至親之間往往能一針見血地戳到對方的痛點，一聽到他這句話，卓菲的臉色「唰」地一白，沒等她開口，陸琛先伸手拉了卓逸然一把。

　　卓逸然也意識到自己話說得不合適，可明明是卓菲過分在先的，他不肯服輸地別過了腦袋。

　　「阿姨，」陸琛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如果我們的感情不足以讓您信服，本能的作用總是難以改變的。我天生對其他人的資訊素都沒反應，所以不用擔心我因為這個背叛他。」

　　「如果他願意做腺體摘除手術，我也完全支持他的決定，」說著，陸琛看了一眼卓逸然，「畢竟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個beta。」

　　「無論他有沒有腺體，」陸琛再次看向卓菲，目光誠摯又堅定，「我們都註定會在一起。」

　　卓菲脾氣是大了點，但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的人，跟卓逸然一樣吃軟不吃硬。她剛剛發作得那麽厲害，沒想到陸琛的態度卻依舊不卑不亢，完全沒有流露出半分不滿，反倒弄得她不好意思了，意識到自己的氣量還不如一個孩子。

　　「阿姨不是對你有意見，」卓菲的語氣緩和了不少，「只是……」

　　說著，她看了一眼卓逸然，再次不由自主地皺了眉，糟心地嘆了口氣。

　　卓逸然轉過頭來看她，努力平覆了一下心情，開口道：「媽，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你不覺得你在這方面的看法有點偏激麽？」

　　「不是所有alpha都像你認為的那麽壞，至少陸琛就不是，」卓逸然說，「因為你對性別的偏見，我從來不敢跟你提他，所以你不瞭解他是個多麽優秀的人，跟他在一起之後，我又變好了多少。」

　　「可是如果不是這樣，」卓菲的眼底流露出覆雜又悲憫的神色來，聲音很輕地說，「你又怎麽會突然分化呢？」

　　餘光捕捉到陸琛的神色頓了一下，卓逸然堅定地握住了他的手，像是說給卓菲，也像是說給陸琛：「這不是更說明瞭我們是上天註定的緣分？」

　　「剛分化的時候，我也不是沒有因為這個苦惱過，但我現在已經想明白了，做omega也沒有那麽難，更何況是跟相愛的alpha在一起。」

　　「媽，你說得沒錯，資訊素固然不應該是愛情的全部，」卓逸然擡眸看向她，「但它更不應該被視作與生俱來的原罪。」

　　「以前你總說讓我娶個beta，現在只是性別有點偏差而已，」他的手指依然緊緊地扣住陸琛，「可他那麽好，對我來說比全世界所有的人都合拍，這一點小小的偏差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卓菲看了他半晌，嘴唇終於囁嚅著動了動，還沒發出聲音，眼圈卻先紅了。

　　她迅速地把頭別了過去，轉過身去門口拿她剛剛放在那裡沒多久的行李箱。

　　卓逸然楞了一下：「你去哪？」

　　「要你管，」卓菲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不做電燈泡就是了。」

　　卓逸然沒想到她這次會妥協得這麽快，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只能幹巴巴道：「……你別生氣。」

　　「生氣有用麽？」卓菲拎著箱子，背過身不看他，「兒大不由娘。」

　　卓逸然發現自己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如此認真地觀察他媽的背影。雖然卓菲有著omega最典型的小巧玲瓏的體型，可他小時候從沒意識到她如此瘦弱，居然堪堪到自己肩頭。

　　到底是他媽，即便再怎麽煩人，看她如今這副柔弱又失落的模樣，卓逸然終歸是心軟了。

　　「你不應該慶幸麽，」卓逸然朝她走過去，語氣也和緩了幾分，「以後有人幫你管著我，你也不用成天為我提心吊膽了。」

　　「是啊，高興死了，」卓菲哭喪著臉道，「攤上你這麽個討厭鬼，孩子可真倒黴。」

　　卓逸然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正想再開口說些什麽，卓菲已經飛快地抹了一把眼淚，拖著箱子走到了門外。

　　她轉身拉住門把手，似乎一瞬間又恢覆了那個女強o的模樣。她看了一眼陸琛，又看向卓逸然，皺著眉，極其嫌棄地小聲對他說：「做好措施。」

　　說完，不等卓逸然反應，就「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卓逸然在原地怔了一秒，長舒了一口氣後，轉身朝陸琛走過去，虛脫般地把下巴撐在了他的肩膀上。

　　陸琛伸出手，像哄孩子似地拍了拍他的背。

　　卓逸然嘆了口氣：「我有時候真的不懂，為什麽總有人在不瞭解一個人的情況下，僅僅因為他的性別，就不分青紅皂白地給他貼上標簽。」

　　比如在卓菲眼裡，所有的alpha都代表著自私自利、薄情寡義、不負責任。再比如曾經根深蒂固的社會觀念裡，除了交配和生育，omega不該發揮其他任何價值。

　　「性別偏見，」陸琛說，「其實每個人都會經歷的。」

　　他這句話讓卓逸然倏地想起來，當初卓菲打算把奶茶店做大，四處拉投資的時候，遭到了不知道多少明裡暗裡的白眼，原因無他，只因她是柔弱的omega，一個被alpha拋棄的單親媽媽。

　　或許是因為曾經親身遭受了太多的偏見，如今的她才會習慣性地用偏見去定義他人麽？

　　卓逸然的心情忽然有些覆雜。

　　「但總有機會改變的，」像是知道了他在想什麽似的，陸琛說，「就像剛才。」

　　「陸琛，」半晌，卓逸然伸手擁住了他，悶悶地說，「謝謝你。」

　　短暫地擁抱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了什麽，站起身來，看向陸琛的眼睛，他的眼神果然還是淡定如常。

　　「公主殿下，該生氣的時候怎麽不生氣了？」卓逸然的語氣低落了下去，「你這樣讓我更愧疚了。」

　　其實他早就發現了，盡管平時總嫌棄對方生了一副公主脾氣，但真遇到大事的時候，陸琛比誰都要明白事理，令卓逸然自愧不如。

　　陸琛看了他一眼，說：「嘴上愧疚有什麽用？」

　　卓逸然楞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就聽陸琛壓低了聲音：「說好的雙倍補償呢？」

　　「……」卓逸然還沒從方才的情緒裡緩過來，這下又被他弄得耳朵發熱，無奈道，「你怎麽就把這句話記得這麽清楚？」

　　「不止這句，」陸琛說，「還有，隨便我想怎麽樣……」

　　卓逸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這話說的時候情況緊急，這會兒陸琛再重覆一遍，簡直有種難以言說的羞恥。

　　因為方才陸琛信息素的安撫，他的發-情癥狀已經過去了，這麽一想，卓逸然又覺得的的確確太對不起陸琛了，本著有來有往的原則，他認為自己還是應該說話算話一點。

　　他咬了咬牙，拉著陸琛往臥室裡走，然後十分自覺地蹦到了床上。

　　「來吧來吧，早開始早結束，」卓逸然直楞楞地躺在那裡，「明早八點的課。」

　　陸琛看了他一眼，只見他有些緊張地閉著眼睛，跟只待宰的魚似的，一時間有點好笑。

　　「這麽敷衍？」他坐在另一側床頭，「跟剛才一點都不一樣。」

　　「我已經很配合了！」卓逸然睜開了眼睛，「換你躺這試試？」

　　陸琛很輕地翹了一下唇角，看了他一陣，忽然伸手按滅了床頭的燈光：「早點睡吧。」

　　四周毫無防備地黑了下來，卓逸然怔了一下：「真不要了？」

　　陸琛在他身邊躺下，側身朝向他，呼吸離得極近：「你很想？」

　　「那倒也沒有，」卓逸然訕訕地笑了笑，又小聲補充道，「不過還是有點想念你醉人的芳香的。」

　　卓逸然這人就喜歡犯賤，這會兒見陸琛沒那意思了，他又忍不住想上趕著撩騷。

　　他往陸琛那邊湊了湊，沒想到因為周圍太黑，導致他對距離判斷失誤，一不小心就貼在了對方身上。

　　卓逸然呆了一下，結果下一秒，陸琛猛地翻了個身，將他壓在下麵：「你自找的。」

　　「沒有沒有！」見陸琛像要來真的，他瞬間又慫了，「我就想聞一下你的資訊素而已……」

　　說到這個，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停下來嗅了嗅，發覺他跟陸琛都離得這麽近了，鼻尖卻依然沒有半點方才的酒味。

　　他一時間以為是自己嗅覺出問題了，又吸了兩口，然而空氣裡只剩下極淡的櫻花香氣，除此之外，別的什麽都沒有。

　　卓逸然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伸手摟住陸琛的脖子，在他的後頸上狠狠地聞了一口。

　　還是沒有任何味道。

　　「怎麽了？」陸琛問。

　　「你沒聞到麽？」卓逸然愕然道，「你的資訊素好像不見了。」

　　第79章 o片有麽

　　「又見面了，」性別專科的老專家依然是一臉春風和煦的笑容，可能是他們這對小年輕比較特殊，隔了這麽久，他居然還記得，「看來易感期的問題是解決了。」

　　他看著電子屏上「突發性信息素缺失」的字樣，問：「最近情緒上是不是受到了什麽意外刺激？」

　　想到昨晚的尷尬情形，卓逸然看了看陸琛，替他回答道：「……算是吧。」

　　「先天性的腺體問題，很容易受到環境的影響。」老爺爺說，「跟易感期一樣，這樣的情況，外界的治療手段和藥物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卓逸然一聽，瞬間緊張了起來：「那還有救麽？」

　　「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只是不能保證立馬痊癒，」老爺爺說，「跟易感期的療法差不多，還是要以情感上的治療為主。既然他的資訊素是受到了負向情緒的影響而暫時缺失的，那麽你可以嘗試著給予他一些正向刺激。」

　　「正向刺激？」話一出口，卓逸然也發覺自己迫不及待追問的模樣有點傻嗶。

　　「一看就沒有認真學習我發給你們的健康指南，」醫生笑了笑，「裡面明明都解釋得很清楚呀。」

　　意識到他說的是那本粉紅色的小冊子，卓逸然的面色一赧，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麽個刺激法，但卓逸然也能猜到，八成就是些這樣那樣的內容。

　　「我們的性教育有時候不太到位，實際上這方面的知識也需要科學系統地學習，」看出了他們各自的別扭，醫生說，「沒有必要刻意去避諱它，這樣對你們的身體健康和感情和諧都沒有好處。」

　　老爺爺的口氣語重心長，弄得卓逸然無端感覺到了一絲仿佛被老師責備一般的愧疚，於是他忍辱負重地點了點頭。

　　然後又想起了什麽：「只要這樣，資訊素就可以恢覆麽？」

　　「只能說恢覆的可能性很大，但具體情況沒法做到百分之百的保證，」醫生說，「所以保險起見，在下一次發-情期到來之前，你還是要準備好抑制劑。」

　　卓逸然楞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問題。

　　alpha的信息素是幫助omega度過發-情期的關鍵，現在陸琛的資訊素消失了，也就暫時沒法幫他解決這個問題了。

　　卓逸然一時間有點欲哭無淚。

　　陸琛的資訊素刺激他分化成了omega，他的資訊素無意間治好了陸琛的性冷淡；如今兩人好不容易接納了彼此的新變化，等卓逸然需要陸琛資訊素的時候，他居然又變回性冷淡了。

　　「孽緣啊。」這個學期第二次走出性別專科，卓逸然忍不住感慨。

　　陸琛從診室出來後，臉色就一直不怎麽好看，見狀，卓逸然趕緊寬慰他：「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個味道嘛，不要就不要了。」

　　「那你怎麽辦？」陸琛反問他。

　　「實在不行就打抑制劑唄，」卓逸然十分樂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前又不是沒打過。」

　　「效果不怎麽樣。」陸琛皺了皺眉。

　　「又不是這輩子都要靠抑制劑，」知道陸琛是擔心他，卓逸然說，「說不定過兩天就好了呢。」

　　陸琛垂下了眼瞼，半晌，低聲說：「所以你要努力。」

　　「我努力什麽？」卓逸然莫名其妙地脫口問，說完，才明白陸琛的意思是……

　　努力刺激他。

　　卓逸然沒好氣道：「美死你了。」

　　「還不是為了你自己。」陸琛輕輕挑起眉梢。

　　卓逸然一時間竟無法反駁，內心不禁默默感慨，做omega好難，尤其他的alpha還是個性冷淡。

　　然而從某種程度上看，陸琛說的似乎也的確是事實，所以即便嘴上不情願，卓逸然還是偷偷摸摸地翻出來了那本粉紅色小冊子，再次認真觀摩。

　　他雖然沒吃過豬肉，但多少也是見過豬跑的。然而這冊子上連只會跑的豬都沒有，通篇全是文字指導，頂多配上一兩張漫畫圖示，畫得還極為抽象，對於他這種沒有實戰經驗的人而言，根本難以具體地想像。

　　翻完一整本冊子後，卓逸然覺得，想要得到科學系統的學習，可能還是小電影來得最快。

　　十八九歲的大小夥子，血氣方剛的，要說從來沒看過這種東西，那肯定是在裝純。但是卓逸然作為一個曾經的鋼鐵直b，就算以前看過，主角也都是beta男性與女性，至於alpha和omega的，他還真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樣。

　　想來想去，他給顧堯發了個消息：「兄弟，o片有嗎？」

　　顧堯秒回：「？」

　　卓逸然：「omega看的片。」

　　顧堯：「……你被盜號了？」

　　卓逸然：「沒有，學習需要，資源共用一下唄。」

　　不知道顧堯是不是被他嚇著了，隔了半天，才回覆：「……你才分化多久，就這麽饑渴了麽？」

　　卓逸然無奈，只得把治療需要的事簡單跟他描述了一番，結果顧堯對他的態度瞬間就從不解變成了憐愛。

　　但顧堯很快也犯了難：「可是我也從來不看男a男o啊……」

　　卓逸然的潛意識其實也沒完全習慣顧堯是個omega的事實，這才反應過來，顧堯應該都看女a男o的。

　　這就完全是卓逸然的知識盲區了，他不由自主地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

　　太神奇了，根本難以想像。

　　他趕緊收回自己天馬行空的思緒，問顧堯：「那你有什麽找o片的網站，推薦一下總行了吧。」

　　顧堯：「……你等一下。」

　　沒過多久，顧堯給他發過來了幾個網址，又補充道：「最好挑封面清新一點的，那種一般都是入門級別，千萬別點看起來就很重口的，不然你會嚇死。」

　　卓逸然：「謝了兄弟。」

　　想了想，還是沒忍住揶揄他：「沒看出來啊，你經驗還挺豐富。」

　　顧堯：「滾蛋。」

　　卓逸然迫不及待地打開顧堯發給他的其中一個網址，聽從他的建議，在一眾包含著各種倫理關系和特殊癖好的辣眼標題裡翻了好一陣，終於找到了一個封面和標題都還算正常的片子。

　　好巧不巧，正好是校園題材，大概講的是校園惡霸欺負優等生的故事。

　　總體套路就是強制愛什麽的，跟他以前看過的beta-片子沒什麽區別，畫面也比較粗制濫造，卓逸然興致缺缺地看了一點開頭的鋪墊情節，不耐煩地直接拉到了主題部分。

　　結果就被突然出現的特寫鏡頭嚇得手一抖。

　　他也是跟家裡那位伏地魔見過面的人了，按理說不該這麽驚訝，更何況電影裡的壯漢似乎還比不上陸琛，然而頭一次見到alpha跟omega過於直接的畫面，卓逸然還是不由自主地看直了眼睛。

　　小電影裡的omega主角通常都會選擇符合直a審美的演員來扮演，比如片子裡的這位優等生，就是膚白貌美，弱柳扶風，卓逸然看著他這副小身板，不由得生出一絲老父親般的擔心。

　　他用一臉地鐵爺爺看手機的表情，觀摩了半分鐘，最終還是忍不住按下了暫停鍵。

　　卓逸然給顧堯發消息：「我去，好變態啊。」

　　顧堯：「我不是說讓你別看那些重口的嗎？」

　　卓逸然：「……可能這個已經屬於不重口的範圍了吧。」

　　顧堯：「那你有什麽受不了的？跟你以前看過的beta-片也差不多。」

　　卓逸然想了一下，估計還是有一個視角的問題，畢竟人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跟自己同性別的人產生共情。

　　他以前是beta，代入的都是片子裡的beta男主，自然沒覺得有什麽；現在成了omega，再想想他跟陸琛，難免就有點……

　　卓逸然：「主要是omega那個地方那麽小……看起來好疼啊。」

　　顧堯：「……也不一定只有疼。」

　　卓逸然：「？」

　　顧堯：「隨口說的，我也沒經驗。」

　　卓逸然：「……真的不會疼死嗎？」

　　顧堯：「你自己試試不就知道了。」

　　發自內心的恐懼，使得卓逸然的喉結不由自主地動了動。

　　他是真的沒這個膽量，因為他很清楚，上一次的僥幸逃脫，完全是出於陸琛大發慈悲；下一次再見到伏地魔的時候，自己必然逃不過被狠狠制裁的命運了。

　　懷著給自己壯膽的心情，卓逸然再次點開了那部小電影。

　　片子裡的omega從一開始的抗拒無能，逐漸變得半推半就，後來似乎還挺得趣。

　　這位美少年omega的身材和外型讓卓逸然完全沒有絲毫代入感，看著他就跟看自己兒子似的，可不知怎麽的，他還是忍不住開始渾身發熱，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起無數個漫漫長夜裡，那些難以啟齒的夢。

　　正看得出神，公寓大門忽然發出一陣響動，卓逸然楞了楞，飛快地按了鎖屏鍵，這才在開門之前停下了那些不堪入耳的奇怪聲響。

　　陸琛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訝然：「怎麽這麽早就起了？」

　　陸琛今天有早課，卓逸然沒有，往常這種時候，卓逸然都是要睡懶覺的，但今天為了避開陸琛努力學習，他犧牲了寶貴的睡眠時間，特意起了個大早。

　　「你、你怎麽中途回來了？」卓逸然下意識地反問他，結果因為過於慌張，說話還磕巴了一下。

　　陸琛看了他一眼，朝客廳走過來：「臉怎麽這麽紅？」

　　卓逸然把黑了屏的手機緊緊捏在手裡，訕訕地笑了笑：「天太熱了。」

　　陸琛側目看向不停吐著冷風的空調，臉上寫滿了質疑。

　　卓逸然知道自己實在不擅長扯謊，正在心裡尷尬地捏了把汗，就見陸琛的視線緩緩下移，看向他捏得發白的手指：「你在看什麽？」

　　「啊？」卓逸然楞了一下，趕緊矢口否認，「沒有啊……」

　　然而因為反應太激烈，差點把手機給摔了，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撈，拇指就正好貼在了指紋解鎖的按鍵上。

　　下一秒，手機裡傳出了一聲極其誇張的呻吟。

　　第80章 喵喵喵喵

　　房間裡這會兒太安靜，這聲的效果簡直堪比立體音響。

　　卓逸然感覺到自己的腦子裡發出了「轟」的一聲巨響，他跟觸電了似地，飛快地按滅了螢幕，然後擡眼看向陸琛。

　　陸琛臉上的表情覆雜之餘，似乎還多了幾分玩味。

　　卓逸然一時間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別人的有什麽好看？」陸琛問。

　　知道他已經看出來了，卓逸然索性也不再隱瞞，破罐子破摔道：「我還不是為了學習？」

　　陸琛在他身旁坐下，一本正經地問：「學到什麽了？」

　　「還沒學好呢，」卓逸然咬了咬牙，「你先別著急。」

　　「自學能力這麽差，」陸琛低聲說，「還不如我教你。」

　　卓逸然的耳根倏地燒起來了：「我就喜歡自學！」

　　陸琛很輕地揚了一下眉梢，剛要開口，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卓逸然偷偷瞄了一眼來電顯示，發現是導師的電話，立馬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然後眼看著陸琛無奈接起，溝通了幾句後，那邊似乎是在喊他回去。

　　掛了電話，察覺到卓逸然嘴角過於明目張膽的笑容，陸琛說：「那就好好學習。」

　　說著，陸琛突然伸出手，輕輕在他臉頰上捏了一把，然後轉身走了，徒留下卓逸然一個人呆在原地。

　　看小電影被撞見本來就已經很羞恥了，陸琛居然還這樣肆無忌憚地調戲他，卓逸然一時間氣得快背過去了。

　　他在心裡暗下決心，一定要刻苦努力，到時候給陸琛點顏色看看，讓他也體會一下被自己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卓逸然強忍著對某些特寫鏡頭的生理性恐懼，懷著虔誠的態度，再次琢磨了幾部情節還算是正常的片子，結果越看越發現都是差不多的套路，壓根就沒什麽大的收獲。

　　根據卓逸然對陸琛的觀察，這人平時看著一本正經的，碰上這種真槍實彈事情，八成是個深藏不露的流氓，卓逸然覺得憑借自己這點淺薄的功力，還想刺激到他，簡直就是自不量力。

　　苦惱了幾天後，他只能趁著上課的機會，再次偷偷摸摸地向自己唯一的omega兄弟求助。

　　沒想到顧堯還挺有點子，跟他提議：「一時半會兒的，想從技術上提高估計是不太可能，但是你可以從外觀入手。」

　　「外觀？」卓逸然沒懂，「可我又不可能變成那種……」

　　他回憶了一下電影裡的omega主角，自愧不如道：「軟綿綿的小美男。」

　　顧堯清了清嗓子：「我指的是服裝。」

　　「啊？」卓逸然更不明白了，「不都光著麽？」

　　「……算了，」顧堯嘆了口氣，「等我找到了直接發給你吧。」

　　說著，他又流露出一言難盡的眼神：「我發現我以前高估你了，你這人怎麽跟個香蕉一樣，表面看著黃，打開裡面純潔得要命。」

　　有生之年居然會被顧堯說純潔，卓逸然內心頗為覆雜地點了點頭：「我以前也低估你了。」

　　第二天，小天使顧堯就十分貼心地給他發來了一個購物網站鏈接。

　　卓逸然打開看了看，瞬間驚了。

　　當時顧堯說「服裝」的時候，他還沒反應過來，這會兒才明白指的是這個。

　　他也不至於純到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只是下意識地以為一般都是女孩子才會穿，所以根本沒往這方面聯想。

　　作為一個分化太晚的omega，他時常因為骨子裡的鋼鐵直而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這玩意兒？我穿？」卓逸然向顧堯發出了靈魂質疑。

　　「要的就是這種刺激，」顧堯特意發語音回覆他，「而且你對自己有點信心好不好，你穿這個肯定會很……那個的，陸琛一看到就要噴鼻血的水準，你信不信？」

　　卓逸然又看了一眼顧堯發給他的東西，不由自主地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

　　陸琛會不會噴鼻血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估計會先吐血。

　　然而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為了刺激陸琛脆弱的腺體，也是為了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卓逸然猶豫了半天後，還是毅然決然地下了單。

　　甚至還加了點特別定制。

　　這種店鋪一般都很貼心，郵寄過來的包裝完全看不出來是什麽，但背著陸琛取快遞的時候，卓逸然還是體會到了一種做賊般的感覺。

　　回到家，拆開包裝一看，實物的沖擊比網絡上的圖片簡直還要可怕一百倍。

　　……就這麽幾塊布料，連一隻巴掌都包不住，它也能叫衣服？

　　經過了一番激烈的心理鬥爭後，卓逸然想，實在不行還是打抑制劑吧。

　　他萬念俱灰地給顧堯發了條消息：「我還是決定放棄治療。」

　　「別呀！」顧堯又給他發語音，「你要是覺得那個衣服接受不了，那就先別穿了，戴上配飾就行。」

　　卓逸然看了看幾樣小配件，如果丟掉那件衣服不看，好像還不至於那麽難以直視。

　　顧堯不依不饒地補充：「有那個意思就行了，陸琛肯定會喜歡的，相信我。」

　　又做了幾天的心理建設後，卓逸然終於下定了決心。

　　歸根結底，不過就是跟伏地魔打個仗而已，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被它折騰個半死不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雖然一直這麽安慰自己，但真正打算實施計劃的那天晚上，卓逸然還是提前喝了兩杯紅酒。

　　他每次一喝過酒，神經就比較興奮，羞恥心沒那麽強，人也更放得開。

　　然而他的酒量實在不怎麽樣，沒多久，酒勁就逐漸上頭了，思維開始發散的同時，他忽然有點擔心，別一會兒還沒來得及辦正事，就睡過去了。

　　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提前給陸琛一點心理準備，否則萬一沒刺激到他，反而把他給嚇著了，那就不好玩了。

　　卓逸然給他發了條微信：「陸哥哥，今晚早點回。」

　　然後又加了個「害羞」的表情。

　　發完，僅存的理智讓他被自己惡心得夠嗆。

　　陸琛應該正在上晚課，但還是秒回他：「？」

　　卓逸然：「想你了。」

　　陸琛：「……」

　　卓逸然一時間想不出什麽更肉麻的話了，結果陸琛也沒了後文，兩人的對話居然就這麽沒頭沒尾地結束了。

　　……性冷淡的男人，不愧是他。

　　距離陸琛下課還有半個小時，一想到今晚就是跟伏地魔的第一次正式會戰了，卓逸然難得地有點緊張。

　　然後就……緊張到睡了過去。

　　陸琛回到公寓的時候，整間房裡漆黑一片，臥室裡傳來清淺而均勻的呼吸聲。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響動，床上的人動了動，迷迷糊糊地伸出一隻手臂，摸向床頭燈的開關。

　　隨著耳邊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四下裡亮起一團暖黃的光，正好映亮了燈下的那個人。

　　陸琛的眼裡閃過一絲訝然。

　　眼前的人身上套著一件白色的籃球背心，中心是一個碩大的數字「9」，上方寫著英文「LU CHEN」。

　　衣服明顯比他的身材大了一號，又因為剛從床上坐起來的緣故，幾乎是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肩頸和胸膛。

　　如果說眼前的畫面還不夠刺激，那麽更讓陸琛感到驚訝的是，卓逸然一頭毛茸茸的亂發上，別著兩只小巧精緻的黑色貓耳，像是與之相呼應，他的脖頸上戴著一隻項圈，上面寫著英文字母：LU'S.

　　項圈上串著一隻銀色的鈴鐺，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清晰悅耳的撞擊聲。

　　看到他，床上的人露出一臉懵懵然的表情，他的臉有點紅，看起來像極了一隻剛剛被吵醒的貓。

　　卓逸然恍恍惚惚地揉了揉眼睛，這紅酒太催眠了，連帶著神經也遲鈍了不少，他的眼前一片迷蒙，耳邊嗡嗡作響。

　　脖子上發出的一陣陣叮當聲讓他的神智稍許回籠，他下意識地低頭，待看清了那只鈴鐺時，意識才仿佛在一瞬間歸位。

　　他驀地擡起頭，眼前模糊的光斑匯聚成那張熟悉的臉。

　　陸琛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卓逸然不敢多看，視線緩緩下移，結果就捕捉到了他微微上下滾動的喉結。

　　卓逸然的心下一沈，方才的忐忑不安仿佛瞬間都有了理由。

　　他氣急敗壞地撲上去，捂住了陸琛的嘴：「不許吐！有這麽惡心嗎？」

　　媽的，他就知道這種狗屁方法不會成功，顧堯居然還說陸琛一定會喜歡的。

　　喜歡個屁，別說是陸琛了，卓逸然自己都被惡心得想吐。

　　他看著陸琛，對方完全沒有反抗，任由他捂著嘴，眼裡的神色卻變得有些微妙。

　　卓逸然內心又是羞恥，又是挫敗，手上的力道松了下來，忿忿道：「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你就算覺得惡心，也不要表現得這麽明顯好不好？」

　　陸琛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我沒覺得。」

　　「那你剛動什麽喉嚨？」卓逸然沒好氣道，「不就是快吐了麽。」

　　「你到底是怎麽考上大學的？」陸琛湊近了他，伸手搭在他的脖頸上，拇指輕輕按了按他的喉結，「人在餓的時候也會動喉嚨。」

　　卓逸然楞了一下，沒等他開口，陸琛像是聞到了什麽，無奈地嘆了口氣：「果然又喝酒了。」

　　「酒壯慫人膽。」

　　說完，卓逸然咬了咬牙，猛地撲了上去。

　　陸琛依然沒有絲毫反抗，任由他將自己按在床上，饒有興味地擡眼打量他。

　　他脖子上的鈴鐺還在叮當作響，身上的球衣因為大動作又散了些，一側肩膀幾乎完全袒露在外，整個人衣冠不整，在這樣的場景下，有種別樣的色情。

　　陸琛的瞳色驟深，但不等他開口，卓逸然便俯下身，將嘴唇貼在他的側頸上。

　　他的動作看起來兇狠，但真要落到實處，卻什麽也不剩了。

　　他的嘴唇很軟，帶著淡淡的紅酒味，潮濕又滾燙的氣息噴在陸琛的脖頸處，撩起一陣抓心的癢意。

　　陸琛的眸間染上了曖昧不明的情緒，低聲問：「誰教你的？」

　　「自學成才。」卓逸然伸出舌尖，輕輕在他的頸部動脈處舔了一下。

　　陸琛終於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從他的後腰探進去，順著裸露的皮膚往下摩挲，然而指尖沒有經歷任何阻礙，很快就感受到了一陣綿軟而有彈性的觸感。

　　陸琛的動作一頓：「你……」

　　居然是真空的。

　　卓逸然卻伸手握住他，將他的手重新規規矩矩地按回床上：「不許動。」

　　陸琛的眉梢輕挑，果真依言不動了。卓逸然又擡起頭，張口銜住他的下巴，然後一路吮吻至喉結，很輕地咬了一口。

　　盡管動作很是生澀，但其實根本不用他有什麽技術，只是這一下，即使定力強大如陸琛，眼裡也有一瞬的失焦。

　　卓逸然低著頭，本就鬆散的球衣也跟著徹底垂下去，陸琛無意識地掃過，便能清楚地看見那只輕輕搖晃的鈴鐺下，一覽無餘的白皙胸膛，以及兩個肉紅色的圓點。

　　陸琛的呼吸滯澀了一秒，忍住了把這件礙眼的球衣直接扯掉的沖動。他怕卓逸然炸毛，畢竟他還想等著看對方接下來的花樣。

　　卓逸然只顧著在陸琛身上賣力，根本不懂得他在想些什麽，這會兒已經伸出手，從他的T恤下擺探了進去。

　　之前籃球賽的時候，迷弟迷妹們在TA說裡蓋了一座高樓，投票評選全校參賽隊員裡的最佳身材。打籃球的身材自然都不差，更是熱衷於秀自己的一身腱子肉，樓裡其他人氣alpha的照片幾乎都是他們平時發在朋友圈裡的自拍，個個血脈僨張。

　　但陸琛顯然從來不會發這種東西，於是整座樓裡只有他與眾不同，是一張比賽的時候被觀眾抓拍的照片，因為正在做灌籃的動作，他身上的籃球衣不經意地掀了起來，隱隱約約地露出輪廓分明的腹肌線條。

　　可能是這種若隱若現的感覺反而比直接的袒胸露腹更具誘惑力，也可能是陸琛直接用顏值碾壓了其他所有人，總之他當之無愧地獲得了票選第一。

　　當時樓裡全是「想摸陸琛腹肌」的呼聲，還有不少人開玩笑地@卓逸然，讓他看好自家男朋友。

　　雖然比起其他人，他好歹親眼見證過這位萬人迷alpha的性感身材，但真正上手摸，其實也是第一次。

　　他像在做什麽專業研究似地，仔仔細細地感受了一番對方的輪廓和線條，一時間有些明白為什麽總有那麽多omega對著他原地發情了。

　　就算撇開他身上的那些光環不談，就他這副身子，誰能不饞呢。

　　男人骨子裡總是帶著好勝心的，連床上都忍不住想較勁，卓逸然摸了一會兒，就不由自主地擡起手，伸向自己的衣服裡。

　　他籃球打得好，身材自然也不賴，該有的腹肌和人魚線一樣不落，從前做beta的時候，也是萬裡挑一的水準，不過先天的性別使然，跟陸琛這種alpha比起來，他還是顯得單薄了點，終究是個十八歲的小男孩。

　　看著卓逸然的手伸進衣服裡亂摸，邊摸還邊悻悻地撇了撇嘴，陸琛一時間有些忍俊不禁：「對比出不同了？」

　　「你的硬一點唄。」卓逸然不服氣道。

　　陸琛的聲音壓低了些：「還有更硬的。」

　　卓逸然楞了一下，隨即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戳了戳他的小腹：「流氓，果然在床上暴露本性了。」

　　「這就叫暴露了？」陸琛依然是一臉淡定。

　　感覺到自己被他鄙視了，卓逸然忿忿地垂下了眼神，手掌有些忐忑地一點點往下移，小心翼翼地去拉陸琛的褲鏈。

　　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跟伏地魔會面了，但久別重逢的忐忑，還是讓卓逸然楞怔了一瞬。

　　「幾天不見，」他艱難地吞了一下口水，「怎麽還長個兒了？」

　　「……」陸琛無可奈何地輕擡眉梢，「心理作用。」

　　小電影裡身強力壯的alpha，跟陸琛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然而饒是如此，那些omega都已經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再次低頭看了一眼伏地魔，卓逸然仿佛已經預感到了自己接下來的厄運。

　　他試探性地擡眸看向陸琛：「商量一下，今天能不能先別……」

　　這副秒慫的模樣，跟方才的大膽主動簡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陸琛一時間哭笑不得：「看你表現。」

　　卓逸然的手並不小，然而這會兒還是握得稍許吃力。他平時並不熱衷於琢磨這個，對自己從來都是敷衍了事，因此技術的確不怎麽樣，唯一的優勢是打籃球的胳膊力氣夠大，時間上應該能支撐得久一些。

　　清晰地感受到凸起的經絡在掌心跳動的感覺，卓逸然的臉頰不由自主地一陣發熱，他擡眸看向陸琛，結果忽然就有些移不開眼。

　　陸琛以往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淡定模樣，除了易感期那段日子，卓逸然似乎從來沒有見過他情緒激動的時候。

　　哪怕此時此刻也是一樣，失去了資訊素的刺激，他臉上沒有什麽太明顯的表情，薄唇很輕地抿著，一雙狹長漂亮的眼睛黑得發沈。

　　卓逸然沒來由地起了壞心眼，手指在他的頂端搔刮了一下，就見陸琛的眸色閃了閃，喉結微微動彈了一番。

　　原來他剛才真的不是惡心得想吐，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卓逸然瞬間有些愧疚。

　　一想到這，卓逸然俯下身，輕輕地摩挲著他的唇畔，下一秒，陸琛就伸手箍緊了他的腰，捉住他四處作惡的舌尖。

　　「你別動啊，」卓逸然卻別過了腦袋，勾唇道，「再動我就不伺候了。」

　　聞言，陸琛的手老老實實地從他身上落了下去，呼吸卻明顯粗重了幾分。

　　這人終於被自己成功威脅了一次，卓逸然簡直樂不可支，再一次忍不住擡眼打量他。

　　陸琛連這種時候都吝嗇於洩露他的情緒，垂著眼睛看他，深處卻有跳動的火苗。

　　小電影裡的那些alpha，一個個粗獷又狂野，在資訊素的作用下，發情的時候像只猛獸，看起來毫無美感可言，陸琛卻跟他們完全不同。

　　如果說別處的火是紅光沖天，陸琛眼睛裡的火一定是藍色的，看起來幽深寧靜，實則卻比一切烈焰都要滾燙，只是那樣星星點點的一簇，便能輕而易舉地撩動無數飛蛾，心甘情願地撲他而去，萬死不辭。

　　卓逸然不是什麽貪圖美色的人，可就是這樣的驚鴻一瞥，卻讓他渾身的血液都為之沸騰。

　　怪不得所有人都喜歡看禁欲的人破戒，平時性冷淡的男人，在這樣的時刻，有種格外的誘人。

　　卓逸然忍不住把頭埋在陸琛的肩窩裡。以往這種時候，竄入他鼻尖的總是濃鬱的朗姆酒香，但此時此刻，只有很清淡的洗發水味，卻依然足以令卓逸然沈醉。

　　沒有資訊素的催化，他們就跟所有平平無奇的beta一樣，彼此反而自在許多。

　　卓逸然加快了手下的動作，感覺到陸琛的胸膛開始微微起伏，他一時間深受鼓勵，手下愈發賣力。

　　按照卓逸然自我服務時的經驗來看，畢竟是第一發，這種時候差不多就該結束了，然而這會兒他已經把這種頻率延續了不知道多長時間，陸琛還是沒有半點到頭的意思。

　　大約是因為小陸跟他的主人一樣驕矜，先前第一次就嘗試了那麽刺激的方式，這會兒僅僅是用手，就顯得有些不夠格了。

　　「你怎麽回事啊，」卓逸然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我手都要酸了。」

　　「你不行。」陸琛說。

　　「明明是你不行。」卓逸然忿忿道。

　　在這種男人最應該瘋狂的時刻，陸琛居然還是這麽淡定，卓逸然一時間更不服氣了，湊上去封住了他的嘴唇。

　　他輕而易舉地撬開陸琛的齒關，正疑惑於這一次的暢行無阻，舌尖就猛地被他糾纏住。

　　卓逸然楞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跟他較勁，然而對方根本就不給他這樣的機會，毫不費力地給予他最無情的蹂躪。

　　一吻終了，卓逸然都快缺氧了，渾身無力地伏在他胸口，手下早已經忘記了動作，只知道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賽場上丟球的時候都沒這麽窩囊。

　　「技術這麽差，」陸琛低聲說，「肺活量也不過關。」

　　卓逸然已經脫了一半力氣，聽了這話，索性沒好氣地松開了手：「你技術好，那你自己來吧。」

　　陸琛伸出手，在他的下巴上撩了一下：「這麽沒耐心？」

　　卓逸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你別跟逗小孩兒一樣！」

　　陸琛又碰了碰他脖子上的鈴鐺：「我逗貓。」

　　卓逸然剛才專心致志的，差點都要忘記這回事了，這才下意識地低頭，一眼就瞟到了自己脖子上的「LU'S」，一時間更加羞恥了：「你才不是人呢。」

　　「自己穿成這樣的。」陸琛翹了一下唇角。

　　「還不是為了……」卓逸然的話音還沒落，陸琛的手就伸向了他籃球衣寬大的袖口。

　　卓逸然一把捉住他：「幹什麽？」

　　陸琛也不掙脫，只是低聲道：「我的。」

　　卓逸然楞了一下，低下頭去看身上的球衣，這才注意到上面被自己忽略的數字，以及非常醒目的名字。

　　「我說怎麽穿著感覺比平時大呢……」卓逸然有些尷尬地嘀咕了一句。

　　他這人本來就毛毛躁躁，剛才喝了酒，整顆腦子更是暈乎，居然連衣服都穿錯了。

　　顧堯給他推薦的那款情趣內衣實在太羞恥了，他死也接受不了，可是又想刺激陸琛，想來想去，索性穿了之前成天出現在賽場上的白色球衣。

　　只是怎麽也沒料想，居然穿了陸琛的那件，這樣一看，似乎……

　　更刺激了。

　　卓逸然低著頭，發現陸琛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顯得格外傷風敗俗，順著領口往下看，一眼全看光了，直通向他硬邦邦的小鳥，一時間令他羞恥得無地自容。

　　不想下一秒，本就寬闊的袖孔被撐開，卓逸然眼睜睜地看著陸琛的手指倏地從身側探進來，精準地撚住了那個小小的尖端。

　　混沌的大腦根本沒空思考別的，卓逸然仿佛觸電一般，瞬間繃直了上身。

　　以前從未受過如此直接的刺激，青澀的身體迅速地做出最赤忱的反應，卓逸然整個人都楞住了，眼睜睜地看著那顆小巧的紅豆充血挺立起來，原本堅硬而結實的胸肌軟了幾分，白皙的胸膛擴散出一小圈粉紅色的乳暈。

　　這樣的反應讓卓逸然驚呆了，他沒想到omega的身體會如此敏感，本能的羞恥感驅使著他去阻止陸琛作惡的手，沒想到陸琛得寸進尺地用兩指輕輕夾住，酥麻的感覺讓卓逸然不由自主地喊出了聲：「別……」

　　只是上面的刺激，就讓他渾身都失了力氣，他勁瘦有力的腰肢塌軟了幾分，衣服依然鬆散地掛在身上，側面的袖口卻整個被扯歪，在一側胸口形成一個圓弧，原原本本地將胸乳完全袒露出來，更方便對面的人直接上手。

　　看起來半點不像上賽場穿的球衣，反倒像極了特製的情趣露乳裝。

　　卓逸然的臉燒得快著起來了，陸琛卻絲毫不打算放過他，修長的手指不斷地在他胸口玩著新花樣。

　　他嘶著氣，忍不住咬了咬牙：「別玩了……」

　　「我的。」陸琛的手指變本加厲地揉撚，讓卓逸然又是一陣無可自抑地顫抖。

　　他這才明白陸琛話裡的意思，惱羞成怒地攥住他的手腕，沒想到陸琛也不反抗，輕輕松松地便被他推開了。

　　不等卓逸然反應過來，陸琛將他身上的籃球衣掀起來，低頭含住另一側尖端。

　　濕熱的唇舌比手指還要刺激，卓逸然的上半身瞬間就酥了，不由自主地從喉嚨裡溢出一絲呻吟，又狠狠地咬牙忍住。

　　然而這個位置的快感實在太過強烈，沒多久，他就受不了了：「別……嘶……」

　　「別吸……」卓逸然難耐地奮力扭動上身，「我又沒有……」

　　「你想有？」陸琛稍稍擡起頭，話裡含了些戲謔的意味。

　　「想有也有不了，」卓逸然沒好氣道，「我又不是……」

　　話音未落，他才發覺了不對勁，意識到陸琛話裡的深意，一時間惱羞成怒：「我不想！」

　　陸琛的眉梢輕輕一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見他雙頰潮紅，顯然已經是動情到了極致。分明羞赧極了，嘴上還硬要逞強，勾人得要命。

　　注意到陸琛堪稱審視的眼神，卓逸然怫然道：「你……」

　　話音還沒落，陸琛便冷不丁地低下頭，吻住了他的嘴唇。

　　手上卻也不消停，陸琛的手指從健瘦的腹肌一路下滑至平坦的小腹，然後輕輕握住了他。

　　卓逸然又是一個激靈，但相比起剛才那個部位陌生的快感，此時此刻的刺激至少是為他所熟悉的，這才稍稍舒了口氣。

　　卓逸然在這方面的要求其實很低，隨著陸琛的手緩緩地上下動作，只是輕輕的幾下，他就舒服得快上天了。

　　陸琛垂眸看他，只見他正饜足地咪著眼睛，貓耳發卡還牢牢固定在頭上，脖頸處的鈴鐺隨著陸琛的頻率而輕輕晃蕩，黑色項圈上的「LU'S」顯得格外打眼。

　　陸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別停啊，」卓逸然本能地往前頂了頂，「快點。」

　　「那你剛剛怎麽停了？」陸琛說。

　　「我也得有力氣繼續。」卓逸然忿忿道。

　　「所以說你不行。」陸琛說。

　　「你最行了。」卓逸然沒好氣道。

　　他原本還沒覺得，這會兒被他撩撥到了興頭上，難受得要命，真不知道陸琛剛怎麽忍得住的。

　　真不愧是性冷淡的男人。

　　「快點吧，」卓逸然又催促般地又沖陸琛頂了一下，「要不咱倆拼回刺刀？」

　　這個說法挺有意思，陸琛嗤地笑了一聲：「可是我不喜歡拼刺刀。」

　　「那你喜歡什麽？」卓逸然簡直欲火焚身，不耐煩地問。

　　「我喜歡單刀直入。」陸琛說。

　　卓逸然楞了楞，沒等他反應過來，陸琛的手便從他光滑的腰間往下移，然後輕輕覆在了在他的臀瓣上。

　　卓逸然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下意識道：「剛說好了今天不要……」

　　下一秒，陸琛的手指已經抵在了那個隱秘的入口處。

　　「陸琛！」卓逸然下意識地想掙紮，沒想到他的指尖完全沒費什麽力氣，很輕易地就滑了進去。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個omega，即便此刻不在發情期，身體還是因為剛剛的刺激，自動分泌出了潤滑的液體。

　　他方才根本沒來得及察覺到這微妙的反應，這會兒陸琛的手指一路無阻地在其中開拓，發出了一陣無比奇異的聲響，盡管很小，卻盡數落在兩人耳朵裡，讓他的臉騰地紅了個徹底。

　　「明明很歡迎我。」陸琛低聲說。

　　「你特麽……」卓逸然正羞憤地想罵娘，陸琛的手又往裡送了一個指節，不經意地碰到了裡面的一處。

　　這一下比剛剛所有的刺激加起來都要強烈，卓逸然整個人猛地一抖，喉嚨裡無法控制地溢出一聲悶哼。

　　陸琛看了他一眼，手指抽插了一下，再次滑過那處地方，卓逸然瞬間就受不了了，雙腿本能地夾緊了陸琛的腰。

　　這個下意識的動作簡直太羞恥了，卓逸然努力地想把腿合起來，結果陸琛的手又來了一次，這回比方才的力度大了不少，卓逸然再次發出一聲劇烈的低喘。

　　「你別故意……」卓逸然就快保持不了平衡了，只能伸手纏住陸琛的脖子，結果話還沒說完，對方就更狠地來了一下，「陸琛！」

　　「這才剛開始。」陸琛的語氣有些無奈。

　　卓逸然沒說話，狠狠地咬了咬嘴唇，結果陸琛就冷不丁地加了一根手指，再次進來的時候，弄得他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真不行了，」卓逸然趴在他胸口，嘶著氣道，「改天好不好？」

　　陸琛沒說話，手指故意戳在他的敏感點上，弄得他再次忍不住罵出了聲：「操！」

　　「……你那玩意兒太大了，」卓逸然低喘了幾聲，真心誠意道，「我會死在這的。」

　　「那你發情期怎麽辦？」陸琛問。

　　「發情期……」卓逸然頓了頓，不管不顧道，「來了再說。」

　　「想好了？」陸琛問。

　　卓逸然咬著牙，埋首在他胸口，沒說話。

　　沈默了幾秒鐘後，陸琛的手指一點點地往外退，然而本能使得卓逸然的肌肉一個勁地收縮，仿佛拼命想要留住他。

　　「它不讓我走。」陸琛說。

　　「……陸琛！」卓逸然覺得自己熱得快燒起來了。

　　「到底走不走？」陸琛的手指輕輕動彈了一下。

　　卓逸然又是一抖，氣得張嘴就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你進來的時候別讓我看見它。」

　　視覺上沒有沖擊，心理上估計也會好受一點，這已經是卓逸然所能做到的最大讓步了。

　　「誰？」陸琛問。

　　「再這樣我踹你了。」卓逸然臉都快黑了。

　　陸琛彎了一下唇角，然後才清了清嗓子，低聲問：「你想從後面？」

　　「不是！」卓逸然下意識地否認。

　　這才第一次，他純潔的小心靈暫時還接受不了那麽多花樣。

　　「那怎麽辦？」陸琛嘆了口氣，「你把眼睛閉上吧。」

　　「……」別無他法，卓逸然只得認命地閉上了眼睛，「刀下留人。」

　　「不殺生。」陸琛的聲音裡沾了點笑意。

　　「所以殺熟？」卓逸然睜開了眼睛看他，餘光一不小心又瞟到了伏地魔本尊，眼皮倏地一跳，趕緊挪開了視線。

　　陸琛沒說話，抱著他翻了個身，於是卓逸然被迫仰面朝向他，這樣的姿勢使得他被陸琛完完全全地一覽無餘，掩耳盜鈴的想法促使著他拿胳膊擋住了眼睛。

　　即便之前已經做了擴張，但未經開發的甬道還是太過狹窄，更何況這玩意兒的直徑跟手指根本不可同日而語，盡管陸琛的動作十分謹慎，但卓逸然還是不由自主地想往後退。

　　很快，一隻手箍住了他緊窄的腰，陸琛的力氣實在太大了，讓他再也無處脫逃。

　　卓逸然兩只手臂擋在頭上，痛到不由自主地偏著頭，咬緊了牙關，下一秒，嘴唇就被吻住。

　　陸琛平日裡正經，這種時候簡直太懂得如何哄騙人，這個吻接得溫柔又繾綣，就在卓逸然被親得不知今夕何夕，逐漸放鬆了警惕時，他忽然一挺腰，送進去了一大截。

　　炙熱又堅硬的觸感再次精準地摩擦在卓逸然的敏感點上，方才撕裂般的疼痛便被一瞬間的強烈快感所取代，卓逸然無可自抑地嗚咽了一聲。

　　他太瞭解陸琛了，這個男人的智商神奇到什麽事都只消看一眼就知道，剛剛陸琛那一下絕對是故意的，他在進來之前就已經計算好了這段距離。

　　一想到自己都完全陌生的身體部位，已經被陸琛如此輕而易舉地熟知掌握，卓逸然就忍不住渾身發熱。

　　趁著他出神的空檔，陸琛一鼓作氣，連帶著剩下的半截一起整根沒入。

　　「……陸琛！」卓逸然猛地一昂頭，修長的脖頸上青筋畢現，疼痛使得他眼裡瞬間泛起了生理性的淚水，「你別……」

　　話還沒說完，陸琛抽出去了一些，然後又猛地沖入，帶出一陣奇異的水聲，聽起來淫靡至極。

　　卓逸然脖子上的鈴鐺隨著他的動作而上下搖晃，如此清脆而童真的聲響，偏偏和肉體的撞擊聲保持著同樣的頻率，在這樣的時刻有種格外的色情。

　　「衣服呢？」陸琛忽然問。

　　「……嗯？」卓逸然已經被他撞得神志不清了，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麽衣服。

　　「配套的。」陸琛說。

　　「你怎麽……知道？」卓逸然睜開了眼睛看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你是不是……看過別人的？」

　　「沒興趣。」陸琛說。

　　卓逸然沒好氣道：「那你還問。」

　　「你聽不懂話？」陸琛有些無奈，「意思是只對你有興趣。」

　　卓逸然怔了怔，就因為他這句話，下面不由自主地狠狠收縮了一下，夾得陸琛眉間一跳，呼吸都重了幾分。

　　今晚一直都在刷新羞恥度的新高，卓逸然臉熱得快爆炸了，再次拿手臂遮住了眼睛，偏過頭，嘴硬道：「那也不會穿的。」

　　「不著急，」陸琛猛地深深一頂，「慢慢來。」

　　這一下頂得卓逸然被迫抻直了脖子，他的喉結不停地上下滾動著，襯得頸部線條愈發修長漂亮。

　　他的皮膚好像很敏感，容易變紅，這會兒渾身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玫瑰粉，肉紅色的乳尖在冰涼的空氣中激凸挺立，整個人隨著陸琛的動作上下起伏，仿佛每一處毛孔都在不住地顫栗。

　　這個在外人眼裡總是意氣風發、活力四射的少年，只有在陸琛面前才會露出如此狼狽不堪，卻又誘人犯罪的一面。

　　這樣的畫面前所未有，比一切資訊素都要催情，幾乎瞬間就激起了alpha骨子裡的施虐欲。

　　alpha在床上永遠是貪得無厭的，陸琛下意識地覺得這些都還不夠。

　　他還想看到卓逸然可憐兮兮的淚水，想聽他上氣不接下氣地求饒，想一次又一次地突破他羞恥心的底線。

　　陸琛的動作愈發兇狠，卓逸然體會到了一種陌生又奇異的感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被陸琛佔有、填滿，這樣的想法使得快感愈發強烈。

　　但他依然不敢睜眼，其實不是因為害怕，主要是出於無法克服的屈辱感。

　　他成為omega才不過一個月，如果這個人不是陸琛，他估計寧願打一輩子抑制劑，都沒法接受如此毫無保留的入侵。

　　不過如果不是陸琛，他應該也不會成為omega。

　　他們是上天送給彼此的禮物。

　　身下又是猛地一頂，撞得他五臟六腑幾乎都要潰散，前所未有的滅頂快感在那一瞬間襲來，卓逸然渾身的肌肉都幾乎要痙攣，手指緊緊地抓握住身下的床單。

　　卓逸然被他撞得神魂俱散，模模糊糊地感覺到自己的眼角一片冰涼。

　　緊接著，陸琛的動作忽然頓了一下。

　　眼前的人臉上鋪著一層潮濕的紅暈，眉間緊皺，雙眼遊散迷離，纖長的睫毛尖端掛著幾滴細小的水珠。

　　陸琛這才注意到，他眼尾已經濕了一小片，隨著眼睫的上下撲閃，泛起瀲灩的水光。

　　原來本能的想法跟現實是有所出入的，真看到這樣誘人的畫面，陸琛卻來不及興奮了。

　　「你……」陸琛的聲音格外低沈，「很疼？」

　　……太丟人了，又被他看到了。

　　這次還是在床上。

　　卓逸然破罐子破摔地低喘道：「你才發現？」

　　下一秒，陸琛的鼻息猛地湊近，吻在了他的眼尾。

　　卓逸然瞬間又覺得自己心都要化了，他伸手環住陸琛的脖頸，艱難地扭動了一下腰：「沒事，別停。」

　　「那你別哭，」陸琛這才緩緩動作起來，低聲說，「我見不得。」

　　卓逸然怔了怔，陸琛這樣不喜歡流露感情的人，少有如此直白的表達，每每難得說一句，都和平日裡截然不同，溫柔得令人心醉。

　　卓逸然立馬就繳械投降了，側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小聲說：「你怎麽知道不是爽的？」

　　少頃，陸琛的語氣裡帶了點抱怨的意味：「誰讓你一直不出聲。」

　　「……你要求是不是有點多了？」卓逸然羞赧地別開了腦袋。

　　陸琛不說話了，再一次加快了速度，卓逸然下意識地咬緊了嘴唇，才不至於發出可怕的呻吟，然而陸琛撞得愈發深重，即使努力想忍，他的喘息聲還是越來越急促。

　　身為alpha，陸琛的體力自然比他要強，他們已經進行了不少時間，卓逸然前面漲得發疼，還差一下就快要到達頂點了，陸琛卻偏偏每次都要停在最後那一下，然後蓄力重來。

　　次數多了，卓逸然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了，簡直氣得想揍他，然而這會兒也是有心無力。

　　剛還覺得他溫柔，骨子裡還是那個流氓。

　　「你……」卓逸然終於受不住了，結果發覺自己一開口，連聲音都變了調，他硬著頭皮道，「快點……給我……」

　　「給你什麽？」陸琛問。

　　「別……裝……」卓逸然一開口，就被他狠狠頂了一下，瞬間快要氣死了。

　　「這……都……」卓逸然的話都被他撞得支離破碎，「你……不累……」

　　說完，他自已也意識到了，陸琛這種運動健將，這點時長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

　　「快點……」卓逸然就快被他折磨死了，「陸琛……」

　　「你今晚用這樣的表情喊了我六次。」陸琛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你……」卓逸然沒想到他連這個都記得這麽清楚，一時間羞憤得無以覆加。

　　「怎麽不喊了？」陸琛問。

　　卓逸然被陸琛撞得起起伏伏，還要被迫接受他的語言羞辱，難耐地閉上了眼睛。

　　他其實知道陸琛想聽什麽，無非是男人在床上都想聽的那種話，但他作為一個曾經的鋼鐵直b，能躺平任蹂躪已經是莫大的犧牲了，陸琛居然還如此得寸進尺，卓逸然簡直氣到想打人。

　　「陸琛……你……」好漢不吃眼前虧，卓逸然真的支撐不住了，聲音幾乎變成了嗚咽，「求你了……」

　　滅頂的快感驅使著他放下了身為男人的最後一絲尊嚴：「陸……哥哥……」

　　陸琛加快了速度，意識到他對這個稱呼很受用，卓逸然接著喊他：「哥哥……」

　　就差最後一下了，卓逸然本能地抱緊了他：「哥哥……操……我……」

　　陸琛猛地一挺身，果然頂到了他最想要的那個點，前後同時到達高潮，卓逸然渾身痙攣般地抽搐，下麵也不由自主地收緊。

　　裡面傳來一陣與方才不同的怪異觸感，讓他瞬間意識到了什麽。

　　他的聲音幾乎有些嘶啞，卻還是奮力地反抗：「別！」

　　陸琛卻不由分說地伸手箍住了他的腰，渾身上下酸軟的肌肉讓卓逸然根本無力掙紮，只能嘴上喊他：「不行，拿出去射……」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他感覺到身體裡的東西即將噴薄而出，卓逸然倏地睜大了眼睛。

　　下一秒，想像中被液體沖刷的感覺卻並未來臨。

　　陸琛伸手從一旁摸出了個盒子，聲音愈發低沈：「剛才當著你的面戴的。」

　　估計是他忙著閉眼睛了，所以沒注意到。

　　卓逸然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邊偏頭去看，發現居然是當初那盒「薄荷糖」。

　　「……你還真留著了。」卓逸然都顧不得生氣了，只剩下哭笑不得。

　　「我說了，」陸琛伸手把他攬進懷裡，「以後還有機會。」

　　卓逸然回憶了一下，想起來這是當初野餐的時候，他回應林揚的調侃，那時候以為他是開玩笑的，沒想到……

　　「你不會那時候就想著……」卓逸然連驚愕都變得有氣無力，「我那時候還是beta！」

　　「也不是不行。」陸琛說。

　　卓逸然楞了半晌，不由得暗自慶幸，得虧自己現在是個omega，要真還是個beta，沒有容納alpha的天然土壤，他怕不是真得死在床上。

　　思及這個問題，他瞬間又聯想到了什麽，沒等他開口，陸琛的手從他的腰間往前滑，在他緊實的小腹上輕輕按了按：「你就這麽怕？」

　　這個動作帶著些別樣的意味，卓逸然的臉騰地又燒起來了。

　　「廢話！」他忿忿道，「拿這個嚇唬我，你有意思麽？」

　　「沒想嚇唬你。」陸琛矢口否認。

　　「那你剛怎麽不說？」一想到方才那一刻的恐懼，卓逸然一時間還心有餘悸。

　　「我有空麽？」陸琛說，「你一直求我……」

　　「別說了！」馬上就要被大腦主動遺棄的羞恥記憶，這一下再次被喚醒，卓逸然咬緊了牙，「陸琛，我看錯你了。」

　　「嗯，」陸琛不鹹不淡道，「我在你心裡就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

　　他這一句話，輕輕松松地就把矛頭拋了回來，卓逸然怔了一下，居然被他說得也沒理了。

　　「你……」卓逸然無奈道，「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琛垂下了眼瞼：「不知道。」

　　卓逸然覺得自己也太沒骨氣了，明明很清楚陸琛是故意的，可每當對方一耍這種手段，他就知道自己要沒轍了。

　　他伸手抱住陸琛的腰，示好般地在他的肩窩裡蹭了蹭：「公主殿下，差不多得了啊。」

　　陸琛攬住他的手從脖頸往上移，磨蹭著他下巴後方的軟肉。

　　卓逸然只能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肆意橫行，餘光掃到那個小盒子，又忍不住問：「我到現在都不明白，這玩意兒到底為什麽會有口味？」

　　陸琛沒答話，停在他下巴上的手又滑到嘴邊，描摹他的唇形。

　　修長的手指在他的唇畔輕柔地劃了一圈，最後停在了他挺翹的唇珠上。

　　不等卓逸然反應過來，陸琛的手便輕輕撥開了他的唇瓣，靈巧地探了進去。

　　如此曖昧又色情的動作讓卓逸然倏地一怔，意識到陸琛的這個姿勢背後所代表的深刻內涵時，他幾乎瞬間就紅了耳朵。

　　「……我靠，」卓逸然移開腦袋，忿忿道，「你又想幹嘛？」

　　「想。」陸琛依然不肯放過他，不安分的手指又去追他紅潤的嘴巴。

　　「……技術不好，」卓逸然氣急敗壞地往旁邊滾，「伺候不了。」

　　陸琛卻一把撈住了他的腰，再一次將他壓在身下：「免費輔導。」

　　「你……」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到了方才情到深處時的火花，卓逸然是真的有點慌了，「今天真不行了，你放過我吧。」

　　陸琛的眼尾漾起一抹笑意：「那你再叫一聲。」

　　卓逸然眨了眨眼睛，明白了陸琛指的是什麽，一時間無語凝噎：「……你有意思麽？」

　　陸琛沒說話，沖他輕輕地揚了一下眉梢。

　　卓逸然很清楚，這會兒要是不叫，萬一真被他逼著再來一回，怕是會叫到嗓子冒煙。

　　退一步海闊天空，卓逸然摟住陸琛的脖子，在他耳邊很輕地喊了一聲：「哥哥。」

　　「下一句呢？」陸琛說。

　　「……」就知道這人沒安好心，卓逸然快被他氣死了，「滾蛋。」

　　「快點。」

　　陸琛攬在他腰間的手再一次緩緩下移，在他的臀瓣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卓逸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他狠狠咬了咬後槽牙，聲音比剛才又小了一點：「操我。」

　　陸琛驀地伸出另一隻手，猝不及防地分開了他的雙腿：「好。」

　　-

　　之前籃球賽的時候，迷弟迷妹們在TA說裡蓋了一座高樓，投票評選全校參賽隊員裡的最佳身材。打籃球的身材自然都不差，更是熱衷於秀自己的一身腱子肉，樓裡其他人氣alpha的照片幾乎都是他們平時發在朋友圈裡的自拍，個個血脈僨張。

　　但陸琛顯然從來不會發這種東西，於是整座樓裡只有他與眾不同，是一張比賽的時候被觀眾抓拍的照片，因為正在做灌籃的動作，他身上的籃球衣不經意地掀了起來，隱隱約約地露出輪廓分明的腹肌線條。

　　可能是這種若隱若現的感覺反而比直接的袒胸露腹更具誘惑力，也可能是陸琛直接用顏值碾壓了其他所有人，總之他當之無愧地獲得了票選第一。

　　當時樓裡全是「想摸陸琛腹肌」的呼聲，還有不少人開玩笑地@卓逸然，讓他看好自家男朋友。

　　……

　　陸琛連這種時候都吝嗇於洩露他的情緒，垂著眼睛看他，深處卻有跳動的火苗。

　　小電影裡的那些alpha，一個個粗獷又狂野，在資訊素的作用下，發-情的時候像只猛獸，看起來毫無美感可言，陸琛卻跟他們完全不同。

　　如果說別處的火是紅光沖天，陸琛眼睛裡的火一定是藍色的，看起來幽深寧靜，實則卻比一切烈焰都要滾燙，只是那樣星星點點的一簇，便能輕而易舉地撩動無數飛蛾，心甘情願地撲他而去，萬死不辭。

　　卓逸然不是什麽貪圖美色的人，可就是這樣的驚鴻一瞥，卻讓他渾身的血液都為之沸騰。

　　怪不得所有人都喜歡看禁欲的人破戒，平時性冷淡的男人，在這樣的時刻，有種格外的誘人。

　　卓逸然忍不住把頭埋在陸琛的肩窩裡。以往這種時候，竄入他鼻尖的總是濃鬱的朗姆酒香，但此時此刻，只有很清淡的洗發水味，卻依然足以令卓逸然沈醉。

　　沒有資訊素的催化，他們就跟所有平平無奇的beta一樣，彼此反而自在許多。

　　……

　　卓逸然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邊偏頭去看，發現居然是當初那盒「薄荷糖」。

　　「……你還真留著了。」卓逸然都顧不得生氣了，只剩下哭笑不得。

　　「我說了，」陸琛伸手把他攬進懷裡，「以後還有機會。」

　　卓逸然回憶了一下，想起來這是當初野餐的時候，他回應林揚的調侃，那時候以為他是開玩笑的，沒想到……

　　「你不會那時候就想著……」卓逸然連驚愕都變得有氣無力，「我那時候還是beta！」

　　「也不是不行。」陸琛說。

　　……

　　「你就這麽怕？」

　　這個動作帶著些別樣的意味，卓逸然的臉騰地又燒起來了。

　　「廢話！」他忿忿道，「拿這個嚇唬我，你有意思麽？」

　　「沒想嚇唬你。」陸琛矢口否認。

　　「那你剛怎麽不說？」一想到方才那一刻的恐懼，卓逸然一時間還心有餘悸。

　　「我有空麽？」陸琛說，「你一直求我……」

　　「別說了！」馬上就要被大腦主動遺棄的羞恥記憶，這一下再次被喚醒，卓逸然咬緊了牙，「陸琛，我看錯你了。」

　　「嗯，」陸琛不鹹不淡道，「我在你心裡就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

　　他這一句話，輕輕松松地就把矛頭拋了回來，卓逸然怔了一下，居然被他說得也沒理了。

　　「你……」卓逸然無奈道，「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琛垂下了眼瞼：「不知道。」

　　卓逸然覺得自己也太沒骨氣了，明明很清楚陸琛是故意的，可每當對方一耍這種手段，他就知道自己要沒轍了。

　　他伸手抱住陸琛的腰，示好般地在他的肩窩裡蹭了蹭：「公主殿下，差不多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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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琛的眼尾漾起一抹笑意：「那你再叫一聲。」

　　卓逸然眨了眨眼睛，明白了陸琛指的是什麽，一時間無語凝噎：「……你有意思麽？」

　　陸琛沒說話，沖他輕輕地揚了一下眉梢。

　　卓逸然很清楚，這會兒要是不叫，萬一真被他逼著再來一回，怕是會叫到嗓子冒煙。

　　退一步海闊天空，卓逸然摟住陸琛的脖子，在他耳邊很輕地喊了一聲：「哥哥。」

　　……

　　第81章 不舍晝夜

　　卓逸然被陸琛折騰到半夜，到後來連意識都不清醒了，半夢半醒之間，耳畔隱隱約約地回響起自己的聲音，是很久以前跟陸琛的對話。

　　「陸哥哥，你特別行，我提前一下心疼你未來的老婆……」

　　……媽的，何止是心疼，分明是腰疼腿疼屁股疼。

　　第二天是週六，一覺睡到了天光大亮，陸琛破天荒地還沒醒。

　　估計是昨晚運動量太大，也累著了。

　　這好像是卓逸然第一次看到他睡著時的樣子，他英挺的眉宇間難得地舒展開來，有別於平日裡的冷峻與銳氣，多了幾分柔和的好看。

　　如果從alpha的定義出發，這時候的陸琛依然是個性冷淡，可即便是在沒有資訊素催化的情況下，他們依然可以令彼此著迷，像所有普普通通的beta一樣。

　　卓逸然原本還在心裡狂罵他混蛋，但就這樣安靜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後，一時間又忍不住怦然心動。

　　他小心翼翼地探身，很輕地貼住陸琛削薄的唇。

　　下一秒，陸琛的嘴唇動了動，迅速奪回了主動權。

　　卓逸然倏地瞪大了眼睛，還沒明白這人到底醒了沒醒，便被陸琛伸手箍緊了腰。

　　這個吻強勢又激烈，直到卓逸然的喉嚨裡忍不住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陸琛才終於放過了他。

　　「你剛醒？」卓逸然喘著氣，「反應這麽快？」

　　「你有需要，」陸琛微微睜開眼，擡手撥開他額角的碎發，晨起的聲音有種格外的低沈，「當然得隨時奉陪。」

　　「我沒有！」卓逸然下意識地否認，「你怎麽這麽能把人往溝裡帶？」

　　他將手肘撐在陸琛頸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惡狠狠道：「昨晚上坑我，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陸琛從善如流地問：「你要怎麽算？」

　　他態度居然這麽順從，反倒讓卓逸然犯了難。

　　要是跟陸琛發生什麽肢體上的沖突，那輸的必然是他，而且八成中途就會發生一些難以描述的事情。

　　可要是別的……

　　卓逸然突然冒出來了一個點子，忍不住得意洋洋地勾起了唇角：「這樣吧，昨天我叫你的那個，你現在再叫回來，我就原諒你了。」

　　「我這個人比較大度，你昨天逼我叫了那麽多次，現在只用喊我一次，」卓逸然伸出一根手指，輕佻地勾了一下陸琛的下巴，「昨晚的事就一筆勾銷。」

　　「哪個？」陸琛微微蹙眉，眼裡流露出一絲疑惑。

　　他居然連這個都不記得了，卓逸然只得提醒他：「‘哥哥’啊。」

　　「嗯，」陸琛答應道，「弟弟。」

　　卓逸然楞了一下，隨即意識到自己又被耍了。

　　雖說聽起來是差不多的稱呼，但這兩個詞差別可太大了，「哥哥」是戀人之間的叫法，主要用來調情，「弟弟」是男生之間的叫法，除了表達鄙視，沒別的了。

　　他恨恨地咬了咬牙，作勢要去鎖陸琛的喉嚨，結果手剛碰到他的脖子，就被陸琛牢牢地攥住了。

　　卓逸然下意識地動用整個上肢的力量掙紮，他的手勁不小，陸琛僅僅憑小臂發力制不住他，兩人掰了一會兒，陸琛猛地一個翻身，將他壓在了身下。

　　卓逸然下意識地動用整個上肢的力量掙紮，他的手勁不小，陸琛僅僅憑小臂發力制不住他，兩人掰了一會兒，陸琛猛地一個翻身，將他壓在了身下。

　　論打架，卓逸然自然不是陸琛的對手，他的兩只手被陸琛牢牢壓制在兩側，方才還有被子遮擋的上身，這會兒在陸琛的俯視之下被盡收眼底。

　　白皙的脖頸上布滿了星星點點的紅痕，一直蔓延至鎖骨，胸口更是被蹂躪得慘不忍睹，處處都是陸琛留下的痕跡，無一不在昭示著昨晚的瘋狂無度。

　　眼見著陸琛的眸色逐漸變得幽深，卓逸然難堪地朝一旁別過了腦袋，垂著眼睫，悻悻地小聲道：「平時打不過你就算了，床上都不能讓讓我啊？」

　　他這副模樣看著有點可憐，陸琛的心頭一動，放開了他。

　　沒想到下一秒，卓逸然猛地起身撲了過來。

　　他這回學聰明瞭，為了防止陸琛反抗，他直接騎在了陸琛的身上，伸手虛虛地卡住陸琛的喉結。

　　陸琛眼裡閃過一絲訝然，就見他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陸老師，你那套我也學會了。」

　　「大家都是男人，」卓逸然又輕輕撩了一下陸琛的下巴，循循善誘道，「你就叫我一聲嘛。」

　　「可是你最喜歡的稱呼好像不是這個。」陸琛一臉淡定。

　　卓逸然楞了一下：「那我喜歡哪個？」

　　陸琛輕輕按了一下他的後腰，示意他把耳朵湊過來。

　　卓逸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麽特別偏愛的稱呼，看陸琛這副樣子，似乎還挺成竹在胸。

　　雖然總覺得陸琛沒安什麽好心，但他又實在太能蠱惑人心，猶豫了兩秒後，卓逸然俯下身，把耳朵湊到他的嘴邊。

　　陸琛輕輕攬住他的腰：「老婆。」

　　他這一聲格外低沈，幾乎只剩下氣音，卻仿佛朝卓逸然漿糊似的腦子裡丟了一顆深水炸彈，剎那間就顱內高-潮了。

　　他整張臉熱得像要著起來，下意識地否認：「誰說我喜歡這個了！」

　　「上次在輔導員面前，」陸琛的聲音裡含著笑，「你聽到這個的時候，像被摸了尾巴一樣。」

　　「我那是替你害臊！」卓逸然忿忿道。

　　陸琛沒說話，手指倏地滑過他被迫翹起的臀，又在那個隱秘的入口前停下，然後輕輕按了一下他凸起的尾椎骨。

　　卓逸然被這一下弄得腰軟了幾分，沒想到趁著這個空檔，陸琛伸手將他往前一帶，他就身不由己地癱在了陸琛身上，然後被陸琛一手箍住。

　　實在太羞恥了，卓逸然被他弄得幾乎要炸毛：「你幹什麽？」

　　「摸你尾巴。」陸琛說。

　　「……流氓。」卓逸然咬了一口陸琛的喉結。

　　陸琛的手臂簡直像鐵鉗子一般，卓逸然的上身動彈不得，只得不甘心地挺動腰肢，結果臀部剛往後挪了幾分，便倏地感覺到一樣又硬又燙的東西抵在了他的股縫間。

　　這玩意兒留給卓逸然的陰影太深了，他瞬間就慌了神，本能地想把屁股挪開，陸琛另一隻手卻扣著他的臀瓣，將他整個人往下一按，就讓他再一次被迫跟伏地魔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陸琛！」卓逸然張牙舞爪地掙紮起來，「你把它拿開！」

　　「力氣還這麽大，」陸琛緊緊地鉗制著他，「看來體力沒怎麽消耗。」

　　「我特麽都快疼死了，」卓逸然忿忿道，「只不過是在拿生命反抗你的霸權。」

　　「是你先要跟我算賬的。」陸琛的手曖昧地遊離在他的臀間。

　　他的這個動作讓卓逸然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不是這麽個算賬法……」

　　識時務者為俊傑，他這會兒完全落在下風，要是還跟陸琛硬碰硬，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卓逸然放軟了語氣：「心疼心疼我唄，咱們要可持續發展。」

　　陸琛很輕地揚了一下眉梢，看樣子事情有所轉機，卓逸然把頭埋在他肩窩裡，小聲說：「等我發情期到了，隨便你想怎麽玩兒……」

　　他的話音還沒落，突然在陸琛的頸間聞到了一陣熟悉的香氣，讓他渾身上下不由自主地一僵。

　　他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覺了，又嗅了一下，這味道濃鬱到直沖天靈蓋，醺得他骨頭都酥了一半。

　　「陸琛，你的資訊素……」卓逸然一開口，發現自己連說話都變得有氣無力。

　　……居然真的被刺激回來了，專家誠不他欺。

　　陸琛的信息素濃度實在太高了，兩人此刻又這樣赤身裸體地緊貼在一起，卓逸然幾乎是瞬間就起了反應，空氣中彌漫起清淡的櫻花香，和久違的朗姆酒香氣纏繞在一起。

　　陸琛顯然也受到了他的刺激，雖然沒說話，但卓逸然已經明顯地感覺到他身上的溫度上升了幾分，連帶著股縫間的東西也漲大了一圈。

　　……完蛋了，這簡直就是自己送上門。

　　本能的力量太強大了，卓逸然完全無法與之抗衡，心底燃起燥熱難耐的沖動，順著血管傳向全身，他渾身的肌肉都軟了，每一個毛孔都渴望被撫慰。

　　不行，一定要忍住，否則他今天非死在這裡不可。

　　卓逸然深深地吸了口氣，下一秒，陸琛的手很輕地攬在了他的腰間。

　　昨晚分明已經有過那麽親密的肌膚相貼，然而此時此刻的這一點觸碰，卻比之前的所有都要催情十倍百倍，仿佛最絨軟綿密的羽毛，似有若無地滑過，便撩撥起無可抑制的瘙癢和欲望。

　　眼看著陸琛的手又要滑到下麵，卓逸然難耐道：「別摸了……」

　　陸琛根本充耳不聞，曖昧地揉捏著他線條圓潤的臀瓣，弄得卓逸然渾身酥麻，下意識地去躲避他的手，前面又不小心跟陸琛蹭在一起，兩樣本就硬邦邦的東西狠狠地摩擦了一番，彼此都更加熱火朝天。

　　前後的夾擊使得卓逸然終於忍不住扭動著腰：「你的信息素怎麽這麽……」

　　怪不得顧堯當初說陸琛的信息素能讓人原地發情，原來先前幾次，陸琛給他臨時標記的時候，不知道收斂了多少倍，否則他怕是當場就要癱軟在地，除了求歡便喪失了其餘所有的理智。

　　「我不行了……」他本能地用臀部不住地摩挲著身下滾燙的部位，在欲望的支配下，聲音已經完全變了調。

　　然而陸琛只是用手指輕柔地撩撥，身上卻是巋然不動：「剛不是說要可持續發展？」

　　他的聲音比方才要喑啞一些，卓逸然知道他也受到了自己發情狀態的影響，然而都到這個地步了，這人居然還不忘捉弄自己，卓逸然又氣又急，卻再也沒有半點力氣跟他打架了。

　　「剛還說隨便你想怎麽玩兒……」卓逸然咬著牙，熱切的渴望驅使著他不斷地突破自己的羞恥心。

　　「明明說我流氓。」陸琛垂下眼瞼，神色頗有些不悅。

　　「我才是流氓，你是公主，」卓逸然幾乎欲火焚身，口不擇言道，「全世界最高貴美麗的公主……」

　　似乎是沒想到會聽到這個答案，陸琛的眉梢無奈地輕輕挑起。

　　卓逸然咬了咬牙：「你的騎士來騎你了。」

　　說完，他就跟只小豹子似地，火急火燎地撲到陸琛身上，對準了位置，就硬著頭皮往下坐。

　　然而卓逸然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隨著下面傳來一聲淫靡的「噗嗤」聲，他也被這突然的開拓弄得丟了力氣，整個人失重地往下墜落。

　　這使得那玩意兒進得更深，幾乎是瞬間就被整根吞沒，卓逸然猛地高高仰起脖子，嗚咽般地哼了一聲。

　　這樣的畫面讓陸琛幾乎就要失去理智，身上的人又蓄足了力，費勁地擡起臀部，再次狠狠往下一坐，緊致收縮的內壁夾得陸琛血脈僨張。

　　才第二天就來這樣高難度的姿勢，每一下都被進入到最深，卓逸然根本就堅持不了多久，沒幾次就徹底軟了腰，伏在陸琛胸口：「我真沒勁了……」

　　那根東西依然被含在體內，卓逸然趴在陸琛身前，伸出舌頭討好般地舔了一下他的脖頸：「陸哥哥……」

　　換作別人，估計早就按捺不住了，可卓逸然沒想到陸琛的定力居然這麽驚人，堅持不放過任何一個調戲他的機會：「換個稱呼。」

　　「換什麽？」卓逸然喘著氣問。

　　「我剛怎麽喊你的？」陸琛說。

　　卓逸然楞了一下，瞬間就明白他想聽什麽了。

　　然而陸琛不說清楚，他也就跟著裝傻充楞，在對方耳邊肆無忌憚地喊：「老婆？」

　　陸琛的眉梢輕擡，懲罰般地捏了一下他的臀肉。

　　「你剛喊的不就是這個？」卓逸然說。

　　陸琛沒說話，只是輕輕挺了一下腰，精準地擦過了他裡面的敏感點，弄得卓逸然渾身的肌肉都痙攣了一秒。

　　「靠……」卓逸然狠狠地咬著後槽牙，聲音卻已經軟得不成樣子，「陸琛，你別得寸進尺……」

　　陸琛又往裡送了一下，這回刺激得卓逸然眼裡瞬間蒙了一層水霧。

　　卓逸然不開口，陸琛就一下又一下地頂胯，好像這個動作對他而言輕松得像擡擡手。

　　卓逸然白皙的臀瓣被撞得通紅一片，整個人被他頂得不住地往上顛。

　　在濃鬱的信息素包裹下，他渾身軟得像一灘水，徹底支撐不住，奄奄一息地伏在陸琛身上。

　　這個頻率遠遠不夠，他還想要更多。

　　「再……」卓逸然咬了一下陸琛的喉結，「再快一點……」

　　話音剛落，陸琛不僅沒有依言加快速度，反而停了下來。

　　方才的快感迅速地被莫大的空虛所取代，卓逸然被他欺負得快哭出來了，忍不住扭著腰催促，陸琛卻紋絲不動，只是輕輕伸手揉弄他的臀瓣，像是在耐心等待他的下文。

　　「快點……」卓逸然終於受不了了，眼裡噙著淚，可憐兮兮地擡眸看向陸琛，「老公……」

　　「快點什麽？」陸琛還不肯滿足。

　　「操我啊，」卓逸然又氣又急，喘著氣道，「你到底行不……啊！」

　　陸琛終於再一次箍緊他的腰，翻了個身，將他壓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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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著陸琛的眸色逐漸變得幽深，卓逸然難堪地朝一旁別過了腦袋，垂著眼睫，悻悻地小聲道：「平時打不過你就算了，床上都不能讓讓我啊？」

　　他這副模樣看著有點可憐，陸琛的心頭一動，放開了他。

　　沒想到下一秒，卓逸然猛地起身撲了過來。

　　他這回學聰明瞭，為了防止陸琛反抗，他直接騎在了陸琛的身上，伸手虛虛地卡住陸琛的喉結。

　　陸琛眼裡閃過一絲訝然，就見他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陸老師，你那套我也學會了。」

　　「大家都是男人，」卓逸然又輕輕撩了一下陸琛的下巴，循循善誘道，「你就叫我一聲嘛。」

　　「可是你最喜歡的稱呼好像不是這個。」陸琛一臉淡定。

　　卓逸然楞了一下：「那我喜歡哪個？」

　　陸琛輕輕按了一下他的後腰，示意他把耳朵湊過來。

　　卓逸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麽特別偏愛的稱呼，看陸琛這副樣子，似乎還挺成竹在胸。

　　雖然總覺得陸琛沒安什麽好心，但他又實在太能蠱惑人心，猶豫了兩秒後，卓逸然俯下身，把耳朵湊到他的嘴邊。

　　陸琛輕輕攬住他的腰：「老婆。」

　　他這一聲格外低沈，幾乎只剩下氣音，卻仿佛朝卓逸然漿糊似的腦子裡丟了一顆深水炸彈，剎那間就顱內高-潮了。

　　他整張臉熱得像要著起來，下意識地否認：「誰說我喜歡這個了！」

　　「上次在輔導員面前，」陸琛的聲音裡含著笑，「你聽到這個的時候，像被摸了尾巴一樣。」

　　「我那是替你害臊！」卓逸然忿忿道。

　　……

　　如果不是兩廂對比，卓逸然絕對不會意識到昨晚的陸琛有多麽溫柔似水。

　　昨天雖然渾身又疼又酸，但早晨起來的時候，他尚且還有跟陸琛打鬧的心思；這一次結束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徹底化成了一灘沸騰過後的水。

　　什麽羞恥心和男人的尊嚴，根本半點都顧不得了，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任由陸琛抱著他進了浴室。

　　像卓逸然這種體力強悍的人，連著打一天籃球都從來不會累癱下，然而此時此刻，他卻頹唐地坐在浴缸裡，光裸的身體一片狼藉，整個人靠在墻壁上，胸膛微微起伏，白皙的臉頰上泛著病態的潮紅，連睫毛都無力地低垂著，看起來虛弱到了極點。

　　這副模樣看著實在可憐，陸琛邊拿著蓮蓬頭輕輕地往他身上沖水，邊伸手輕輕地撩他的下巴。

　　陸琛平日裡總是正經又淡定，從不是輕薄的人，只有這種時候才會露出點狎昵的姿態來。卓逸然低下頭，一口含住陸琛的手指，在齒間摩挲了一番，這已經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反抗了。

　　他本意是為了表達不滿，然而他渾身都沒勁，又濕又軟的唇舌包裹住陸琛的手指，配上一臉事後的神態，不僅沒有起到半點威懾作用，反倒沾上了一種別樣的色情。

　　眼看著陸琛的眼神似乎又變了味，卓逸然這才意識到什麽，趕緊放開他，赧然地別開了臉。

　　陸琛的唇角翹了一下，修長的手指滑到了一邊，撥開他額角濡濕的碎發。

　　「都怪你，」低喘了好一會兒，卓逸然才忍不住抱怨道，「害得我發-情期提前了。」

　　「我怎麽知道它會恢覆得這麽突然。」陸琛說。

　　「還是性冷淡好。」卓逸然仰天長嘆。

　　「你不是嫌我不行？」陸琛擡眼看他。

　　「我錯了，」被狠狠制裁之後，卓逸然已經沒有半點挑釁他霸權的勇氣了，「是我不行。」

　　頭一次看他這麽認慫得如此直接，陸琛沒忍住勾了一下唇角。

　　「也就是我了，」卓逸然低聲道，「換其他那些瘦瘦弱弱的omega，誰能受得了你？」

　　陸琛伸手在他腰間掐了一把：「你在說什麽胡話？」

　　他腰間的肌肉緊致有彈性，捏起來手感實在很好，陸琛沒忍住，又輕輕摩挲了一番。

　　被他的掌心一刺激，卓逸然剛剛緩解稍許的發-情狀態又要覆蘇了，他本能地想往後縮，然而退無可退，只能熱著臉說：「……別摸了。」

　　眼看著陸琛的手又開始往下滑，卓逸然卻連發怒的脾氣都沒有，無可奈何地低聲道：「……消停一會兒行不行？等一下再摸也不遲。」

　　陸琛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聞言，從善如流地收回了手。

　　卻還不忘提醒他：「這個狀態要持續很多天，做好準備。」

　　……他不提這茬，卓逸然都要忘了，一聽到這個，他一時間幾乎要心梗。

　　「發-情期的存在是不是就是為了白日宣淫？」卓逸然無語凝噎地閉上了眼睛。

　　「不是，」陸琛說，「晚上繼續。」

　　第82章 他的月亮（正文完）

　　因為受到了陸琛資訊素的誘導，卓逸然度過了有史以來最猛烈的發-情期，失控的癥狀持續了整整三天。

　　瘋狂無度地折騰了三天三夜，卓逸然感覺自己再差一點就要散架了。

　　週末不夠用，他們週一又不得不請了一天假，週二再次回到久違的校園時，卓逸然甚至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一對alpha和oemga情侶在某段時間突然消失，在學校裡是很常見的事情，第二天，班裡人看到他倆，都是一臉心照不宣的曖昧笑容。

　　陸琛倒挺淡定，卓逸然只得拼命地控制自己不要面露窘色。

　　為了遮擋脖子上過於囂張的痕跡，一向喜歡穿運動T恤的卓逸然，被迫穿上了一件襯衫。

　　時近初夏，江城已經隱隱展示出火爐的溫度，一天下來，卓逸然簡直熱得要命。

　　晚自習下課之後，他終於趁著天黑，解開了襯衫最頂端的一顆扣子。

　　又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脖頸，只見上面淩亂的紅痕比昨天更顯眼了。

　　不知道穿襯衫的日子還要持續幾天，卓逸然不禁無奈地嘆了口氣。

　　一擡眼，見陸琛正看著他，他忍不住語氣怨憤道：「你啃鴨脖呢？」 一秒記住http：//m.9biquge.com

　　陸琛有些訝然地擡了一下眉梢，神色微妙：「你……」

　　沒等他說完，卓逸然就意識到了這個比喻的歧義，氣急敗壞地打斷了他：「你什麽意思？」

　　「我說什麽了？」陸琛的語氣還挺無辜。

　　「就算是鴨，」卓逸然低聲說，「有你這麽狠心的主顧麽？」

　　「不要亂打比方。」陸琛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還不是你先想歪的？」卓逸然沒好氣地擡眸看他。

　　「明明是你。」陸琛說。

　　「是你。」卓逸然反駁他。

　　「你。」陸琛的語氣愈發篤定。

　　「幼稚死了。」卓逸然又忍不住嗤地笑出了聲。

　　拌了幾句嘴，就走到了一處岔路口，卓逸然正下意識地要往校門的方向走，卻被陸琛一把抓住了手，朝另一端走去。

　　「幹什麽？」卓逸然不解地問。

　　陸琛緊了緊握著他的手：「去了就知道了。」

　　卓逸然雖然好奇，但也忍不住陪他一起維護這份神秘感，兩人一路走著，他發覺這條路上的人比以往要多許多，似乎都在往一個方向趕。

　　即將走到操場門口時，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卓逸然聽到有幾個女孩子在嘰嘰喳喳地討論什麽「月亮」，這才驀地想起來，前幾天似乎看到一條新聞，說最近會有超級月亮，是一整年中最大最亮的，想必就是今天了。

　　江大建在山上，地勢高，視野空曠，向來是觀賞天文景觀的好地方。進了操場，看臺上果然已經坐滿了人，連綠蔭草地上都有不少學生席地而坐。

　　卓逸然正四處尋找空位，陸琛就拉著他，一路沿著看臺往裡走，沒走兩步，就遠遠地傳來鐘翰的聲音：「陸哥！嫂子！這邊！」

　　定睛一看，籃球隊的人幾乎到齊了，在看臺上劃出了一小塊區域，不多不少，正好兩個空位。

　　剛走近，鐘翰就揮著手，聲如洪鐘地關懷道：「你們倆最近幹什麽去了？總覺得好幾天沒見你們了似的。」

　　旁邊的向嘉扯了他一把，將他拽回了看臺上。

　　鐘翰這才遲鈍地意識到了什麽，憨憨地笑了笑，不說話了。

　　「怎麽辦，」坐在向嘉另一邊的林揚嘆了口氣，「日常懷疑隊友的智商。」

　　鐘翰伸長了手，越過向嘉，在林揚肩頭捶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周露露，沒好氣道：「要不是看在露露的面子上，我早削你了。」

　　「不用看我面子，」周露露玩笑道，「我也挺想看他被削的。」

　　「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林揚擡眉，「還有誰敢削我？」

　　「你們也開始虐狗了，」鐘翰忿忿地轉過頭，結果正對上陸琛和卓逸然，又無奈把頭轉了回去，攬住了向嘉的肩膀，「還是咱倆作伴吧。」

　　向嘉看了他一眼，剛要開口，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他和一個女孩子的合影，他立馬接了電話：「到了麽？」

　　「……好，現在去校門口接你。」向嘉邊打電話邊站起身，拍了拍鐘翰的肩膀，然後朝操場門口走去。

　　「……合著今晚就我一個落單唄？」鐘翰露出一臉苦逼的表情。

　　向嘉的女朋友雖然不在江大，但也在江城讀書，所以兩人頂多算是跨校戀。算來算去，只有鐘翰是真正意義上的異地。

　　「沒事，」卓逸然跟他提議，「你一會兒可以跟你女朋友打視頻。」

　　「有道理啊，」鐘翰一聽，激動地拍了一下大腿，「嫂子，你真機智！」

　　「你到底怎麽找到對象的？」卓逸然忍不住吐槽他。

　　鐘翰卻嘖嘖搖頭，回頭看向陸琛：「陸哥不都找到對象了麽？」

　　陸琛無奈地輕擡眉梢，卓逸然也側頭看他，彎了彎唇角。

　　正說笑著，明鈺和顧堯也朝這邊走了過來，鐘翰忍不住扶額：「又來了一對。」

　　他倆手裡提著幾杯覓湫的飲料，一一遞到眾人手上。

　　「櫻花莫吉托？」卓逸然打開手裡的飲品袋，看著裡面這杯熟悉的淺粉色飲料，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你參與研發的麽，」明鈺驚訝地挑了挑眉，「這麽快就膩了？」

　　「可能有點。」卓逸然神色微妙地瞥了一眼陸琛。

　　其實也不是真膩了，主要是因為在剛剛過去的這幾天裡，他幾乎無時無刻不被這股濃鬱的味道所包圍，以至於如今一看到這杯飲料，腦海裡便條件反射地浮現起一些刺激的場景。

　　「膩了？」等明鈺轉過身後，陸琛低聲重覆了一遍她的問題。

　　「不僅沒膩，還上癮了，」卓逸然說，「滿意了沒？」

　　陸琛很輕地翹了一下唇角，看樣子對這個回答十分滿意。

　　卓逸然又想起了什麽，好奇地拿胳膊肘搗了搗陸琛：「誒，你怎麽知道我資訊素是什麽味道啊？」

　　「你說呢？」陸琛反問他。

　　櫻花的味道本來就極淡，又不怎麽有標志性，若不是提前被告知，怕是連卓逸然自己都無法判斷他的資訊素究竟是什麽，但看陸琛這副模樣，顯然對此已經瞭若指掌。

　　「你不是腺體不敏感麽？」卓逸然愈發覺得神奇，「這麽淡也能聞出來啊。」

　　「是不敏感，」陸琛說，「你是例外。」

　　卓逸然被他這句話噎了一下，隨即又忍不住嘖嘖笑道：「陸琛，你最近怎麽……」

　　沒等他說完，前排的顧堯說：「這款明天就下線了，這是今年的最後一杯，且喝且珍惜。」

　　聞言，鐘翰驚詫地轉過頭，看向卓逸然：「嫂子，為什麽這麽急著下線？」

　　卓逸然解釋道：「這款是春季限定。」

　　「這款這麽火，」鐘翰不解道，「為什麽要做成限定？」

　　「‘物以稀為貴’，你微經怎麽學的？」卓逸然笑道，「要是不做成限定，就不會這麽火了。」

　　「有道理啊，」鐘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要是咱們學校一年四季都有櫻花，估計也不至於每年春天都擠破頭。」

　　春天已然結束，夏日伊始，校園裡的晚櫻都已零落成泥，從前空氣中氤氳著的清淡香氣，如今已經被初夏的潮濕熱意所取代。

　　「如果時時都有、唾手可得，再好的東西都會變得不值錢，」卓逸然說，「所以要加個限定期，在賞期內享用完畢，過期不候，這樣才顯得珍貴。」

　　「也不一定，」一旁的陸琛忽然開口說，「總有永恆的。」

　　「嗯，」鐘翰又被猝不及防地塞了一口狗糧，默默地轉了過去，「你倆地久天長。」

　　「一個比一個肉麻。」卓逸然忍不住地笑。

　　隨著操場陸陸續續地被徹底填滿，天色徹底黑了下來，夜空中的明月終於撥開層層繚繞的雲霧，露出一輪圓滿而碩大的金色圓盤，連隕石坑折射而成的光斑都清晰可見，光芒明亮卻不刺眼，在天幕中點染出一圈淡淡的月暈。

　　草坪中央有不少人架著天文望遠鏡，卓逸然見狀，轉頭看向陸琛：「早知道我們也……」

　　話還沒說完，嘴唇就倏地被人堵住。

　　他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好在他跟陸琛坐在看臺的最高點，前面的人又都在仰頭看月亮，暫時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長大了。」陸琛低聲說。

　　「什麽？」卓逸然沒聽懂。

　　「奶味沒了。」陸琛說。

　　「……童子身都被你破了，」卓逸然沒好氣地說，「還能是小孩兒麽。」

　　他這話尺度有點大，口嗨完，自己也感覺到害羞了，心虛地移開了眼神，根本不敢去看陸琛臉上的表情。

　　他喝了一口櫻花莫吉托，換了個話題：「你知道為什麽是櫻花麽？」

　　「受環境影響。」陸琛說。

　　「你怎麽知道？」卓逸然一時間忘了方才的不好意思，訝然地看向他。

　　「因為我也是。」陸琛回答道。

　　「啊？」卓逸然更驚愕了，聯想到陸琛的資訊素味道，不由得咋舌，「難道你小時候是個酒鬼？」

　　「初中聖誕晚會，被他們耍了，」陸琛一臉淡定，「把洋酒當成了飲料。」

　　「喝多了？」卓逸然忍不住笑出了聲。

　　陸琛搖了搖頭：「第二天就分化了。」

　　怪不得陸琛看起來這麽冷淡的alpha，渾身卻散發著朗姆酒這樣濃烈的味道，萬萬沒想到他也有這麽中二的黑歷史，而且還直接決定了他的資訊素。

　　卓逸然忍不住開始腦補陸琛剛分化的時候，一覺醒來聞到自己一身的酒味，小朋友估計都嚇著了。

　　「你小時候長什麽樣？」卓逸然好奇地追問，「是不是從小就特別好看？」

　　見陸琛沒說話，他又接著想像：「從小就被好多人追？」

　　見卓逸然一臉迫切，陸琛避重就輕地答道：「我一次也沒答應過。」

　　卓逸然又笑了：「畢竟他們都沒有我好。」

　　沒等陸琛開口，前面又傳來了一聲呼喚：「老婆！」

　　聽到這個稱呼，兩人不約而同地一齊轉頭，只見鐘翰將手機向上對準夜空中的月亮，螢幕裡則露出一個女孩清秀的臉，她皮膚白得發光，像個瓷娃娃，跟出現在螢幕左上角的鐘翰形成了鮮明的膚色差。

　　「看見了嗎？」鐘翰興高采烈道，「我們這邊的超級月亮特別清楚。」

　　女孩笑著說了句什麽，就見鐘翰也傻呵呵地樂道：「他們說超級月亮要跟愛的人一起分享。」

　　卓逸然不由自主地勾唇，看向陸琛，四目相對，難得地誰也沒有將視線錯開，陸琛握住了他的手。

　　鐘翰還在跟他女朋友聊著家常，操場上的人越聚越多，頭頂的滿月似乎比方才更明亮了，不少人都舉起手機，開始拍照。

　　卓逸然也隨手拍了一張，打開微信，發給卓菲：「卓總，今晚看月亮了沒？」

　　卓菲很快地回覆他：「忙著加班，沒那閑情逸致，找你小男朋友去吧。」

　　卓逸然忍不住笑了笑，不多時，陸琛的手機也響了起來，是奶奶打過來的視頻電話。

　　「今晚上有超級月亮，聽說江大是最佳觀賞地點，」奶奶身上穿著白大褂，坐在診室裡，「你們看了沒有？」

　　「看了。」陸琛開的是後置攝像頭，擡手向她展示不遠處的一輪明月。

　　「拍月亮幹什麽，我這又不是沒有，」奶奶說，「拍拍你們啊。」

　　陸琛於是把攝像頭調回前置，卓逸然沖對面熱情洋溢地打了個招呼：「奶奶！」

　　「哎呀，然然，」奶奶心疼地皺了皺眉，「幾天不見，你怎麽瘦了？」

　　卓逸然楞了楞，心道，可能是這幾天運動量太大了。

　　但對著鏡頭，他仍是訕訕地笑道：「是嗎？應該是攝像頭的問題吧。」

　　說著，他趕緊換了個話題：「奶奶，都這麽晚了，您還沒下班呀。」

　　「剛接生完今天的最後一個，」奶奶說，「馬上就下班了。」

　　「奶奶保重身體，」卓逸然說，「改天我們一起去看您。」

　　奶奶又叮囑了幾句家常話，這才依依不捨地掛了電話。

　　怪不得古人都喜歡寫詩稱頌月圓之夜，這樣的時刻，似乎確實有種別樣的幸福感。

　　沒有什麽比此刻更美妙了。家人安好，友人歡聚，身處最好的青春年華，眼前是此生認定的人。

　　「聽說今天的月亮是全年最大的一次，」卓逸然再次擡頭望向天空，「之後就沒有了。」

　　「嗯。」陸琛轉頭看著他。

　　「看月亮啊，」卓逸然也側目，忍不住笑了，「看我幹嘛？」

　　「看著呢。」陸琛說。

　　卓逸然楞了楞，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月亮，」陸琛擡起手，輕輕撥開他額角被風吹亂的碎發，眼尾漾出一點溫柔的笑意，「我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