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血管與皮膚,心臟與肋骨。

我先生是高嶺之花 by 十八反

文案

本文又名《X性本Y》,其中X=龍、蛇、狐、兔。
龍攻X狐受。霸道總裁X話劇演員(女裝大佬)
蛇攻X兔受。大學教授X寵物店主

攻受互相以為對方是冰清玉潔白蓮花,天生不愛啪啪啪。
於是狂忍……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第 1 章


  1

  顧有容穿著一條大紅色修身長裙腰肢款款地走進「小白寵物店」的時候,正是這一天生意最熱鬧的時候。

  店里有不少顧客在給自家寵物挑選用具,店主正忙著介紹,瞧見人來了也沒空招呼。

  不過顧有容也不用他招呼,熟稔地走進收銀台後坐定,摘下墨鏡,露出一雙顧盼生輝的眼睛。

  顧有容的眼睛是漂亮的丹鳳眼,今天又刻意畫了個冷艷的妝容,微微拉長的眼線和眼尾的紅暈讓臉上艷色更添三分,不少顧客都不由自主地被這美人吸引了目光。

  顧有容擡手理了理淺棕色的長卷發,左手無名指上一枚碩大的鉆戒閃瞎人眼,昭示著美人已經有主。

  顧有容把披肩取下來搭在一旁,朝走來收銀台買單的小姑娘溫和一笑,取出一根淡粉色的逗貓棒遞給她,「國慶節有優惠哦,買兩包貓砂送一根逗貓棒。」

  聲音相較於尋常女性略顯低沈,但卻帶著別樣的韻味。

  這一笑幾乎把小姑娘的眼睛都晃瞎了,她暈暈乎乎地接過逗貓棒,半天才憋出一句,「小姐姐你真好看!」

  顧有容笑容更真摯了一分,紅唇像盛極的玫瑰,「謝謝,你也很可愛。」

  這波客流直到一個多小時以後才逐漸散去,店主白禾垮下挺直了一天的脊背,蹦跶著跑到飲水機旁邊接了兩杯水,遞了一杯給顧有容。

  「鐘大總裁又出差啦?」白禾問。

  顧有容抿了一口水,很注意地沒有弄花唇妝,卻又很不矜持地翻了個白眼。

  「我跟他快掰了。」

  白禾驚得倒吸一口涼氣,「為什麼?」

  「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恨不得三百天都出差,前天才回家,今天又出差,怎麼,看見我這張臉他犯惡心是嗎?」

  白禾連忙勸說:「不會的不會的,容容你這麼好看,鐘總大概是太忙了?畢竟那麼大一個鐘氏集團,全球都有業務,所以三百天也……好像是太忙了?」

  說到最後,白禾也不確定起來。

  「鐘氏怎麼了,我圖他什麼了?錢?青丘……」顧有容猛地噤聲,和白禾一道戒備地看了看四周,見僅有的一位顧客正在認真比較商品,沒注意他們的對話,這才松了口氣。

  「總之,我看他就是不想見我,出去指不定是被哪個小妖精迷花了眼睛。」顧有容堅定地說。

  「鐘總不像那種人啊。」白禾問,「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嗎?」

  「當然了,他天天打電話匯報行程。」顧有容說著,拿出手機點開通訊記錄給白禾看,備注【先生】那一欄,白禾探著腦袋一看,每天通話時長都在三小時以上。

  「他還老要視頻,其他的也就算了,連在外面吃個工作餐都不安分,非要開視頻,我說有時差我在睡覺,他讓我把手機放枕頭邊,這黑咕隆咚的看得見什麼啊,他說聽著我的呼吸聲吃飯比較香,你說他是不是有病?」

  顧有容低聲抱怨了一陣,見白禾沒出聲,擡頭一看,對方意味深長地沖他笑,「容容明明就很享受。」

  顧有容面色微赧,他擡手去捏白禾的臉頰,享受了一把軟乎乎肉嘟嘟的手感,岔開話題道:「小白手感真好,你家騰教授有福了。」

  白禾原本笑嘻嘻的小臉一下子垮了下去。

  「騰嶺……」他把水杯放在一旁,趴在前台輕輕嘆了口氣,「我們才是可能要分手了。」

  ——

  顧有容:我圖他什麼了!

  騰嶺:圖他歲數大。

  鐘燭:……(這點確實無法反駁)

  白禾:圖他不洗澡。

  鐘燭:我洗澡!

  2

  「不會吧?」顧有容大吃一驚,他見過騰嶺,雖然不太喜歡對方身上陰冷的氣息,但無可否認,這人對白禾真是放在心尖子上疼,處處呵護,連說話都怕大聲了嚇著白禾。

  「真的,你能想象嗎,我們都交往三年了,只有親一下嘴巴而已。」

  白禾小聲說。

  顧有容瞪圓了眼睛,差點忘了維持偽音,「舌吻呢?」

  白禾的臉一下子紅了,搖了搖頭。

  「三年,只親嘴,舌吻都沒有……」顧有容倒吸一口涼氣,「騰嶺是不是不行啊?」

  「不會吧?」白禾小聲反駁,「我看到過的,他……他那里很大的。」

  顧有容頓覺自己比白禾經驗豐富,此刻可以充當對方的心靈導師——

  雖然他和鐘燭交往至今,也只上了一次床。

  但是!一次!也!比!零次!強!

  「哎,那你看到他硬過嗎?」顧有容問。

  白禾想了想,遲疑著搖了搖頭。

  顧有容斬釘截鐵地說:「那他就是不行。」他細致地跟白禾分析,「你想想啊,你都有那方面的需求,你覺得騰嶺如果是一個發育正常的成年男人,難道會沒有嗎?」

  白禾根本沒有和別人討論過這種話題,除了騰嶺,又沒跟別的人交往過,他慣來相信顧有容,此刻聽對方這麼分析,頓時順著他的思路走了下去,末了慢慢站直了身子,喃喃道:「不會吧……」

  他撓了撓光滑的桌面,語氣中微帶哽咽,「我還想著交合的時候……就能讓他也分享壽命了,這要是不行,可怎麼辦……」

  白禾是兔妖,他的先生卻是凡人,白禾早就做好了準備,回族里要了一道符咒,待他和伴侶交合時念出,便能與之共享壽命。

  顧有容擔憂地看向白禾,「你……」

  話音未落,那邊的顧客挑好了中意的鳥籠,提到收銀台付錢。

  顧有容立刻端起了微笑,「您好,這邊付款。」

  ——

  騰嶺:我不行?不,我行!

  鐘燭:我有名字了,嘿嘿。

  3

  傍晚時寵物店提前打烊,白禾和顧有容一起去吃火鍋,到了火鍋店,服務生看見走在前面的顧有容,便招呼道:「美女您好,請問您幾位?」

  顧有容一笑,「兩位,要包間。」

  進了包間,顧有容一撩那條大紅色長裙,大馬金刀地坐在了圈椅上,寬大的裙擺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畫出了一朵花。

  白禾趕緊替他關門,「容容你注意點形象。」

  顧有容彎起眼睛笑,「我又不是什麼大明星,一個話劇演員罷了,再說了,我現在穿著女裝,誰也不知道我是那個‘容故’啊。」

  顧有容在話劇團演出時用的是化名,演出表上一概都打的是「容故」。

  白禾還是微微皺著眉頭,白凈的小臉上滿是認真,「還是要注意點才行。」

  「好好好。」顧有容舉手投降,還待和白禾開玩笑,手機忽然響了,他一看屏幕顯示,臉色驟變,「臥槽!小白救我!」

  白禾探頭一看,屏幕上是一個視頻通訊請求,顯示是【先生】。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表,「你不是說鐘總去國外了?他那邊應該是深夜吧?」

  「他就是過來監督我吃飯的,不接視頻肯定要死,我怎麼忘了這茬!」顧有容已經從椅子上跳起來了,把手機一把塞到白禾手中,「快,你幫我打個掩護,我換衣服去。」

  白禾也慌了,他還蠻怕鐘燭的,倒不是說對方很兇,而是一種單純的氣場壓制而已,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人類壓制,白禾每每都覺得丟了妖的臉。

  他抖抖索索地按下接通,鐘燭的臉出現在屏幕上,「有容……白禾?」

  白禾下意識地站得筆直,規規矩矩地應了一聲,「鐘總您好。」

  鐘燭捏了捏眉心,「你好,不用這麼客氣……有容呢?」

  「有容,啊,容容他上廁所去了!」白禾眨了眨眼睛,說:「他怕您電話打不通擔心,剛才專門叮囑我,一旦看到電話就要接!」

  白禾一邊說一邊為自己的機智深深折服,鐘燭看起來也是相信了,冷峻的面龐柔和了下來。

  白禾和鐘燭無話可說,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白禾實在受不了直面鐘燭的壓抑感,將鏡頭一轉對向桌面開始翻騰的紅油鍋底,「那個鐘總啊,我們今晚吃火鍋,火鍋您見過嗎?我給您看看?」

  「看什麼呢?」

  一道清冷的男聲在門邊響起,白禾心中大呼一聲得救了,把手機塞了過去。

  門邊站著一個年輕男人,他穿著一身簡單的襯衣長褲,白凈的臉龐不染脂粉,卻更顯出眉眼的天然精致。

  這正是方才還烈焰紅唇的顧有容。

  此刻他的一頭淺棕色的長卷發已經變回了純黑色的細直長發,被一絲不茍地全部束在腦後,並不顯得他女氣,反而無端帶出了幾分禁欲氣息,即便在這人聲鼎沸煙火氣十足的火鍋店里,也只令他更顯出塵罷了。

  他看向屏幕,聲音如珠玉落盤,「鐘燭。」

  鐘燭那邊的背景很暗,顧有容只看得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和對方背後落地窗映出的萬家燈火,再一想到鐘燭孤身一人在國外,心中一軟,語氣也柔和不少,「怎麼還沒睡。」

  「怕你又不好好吃飯,怎麼來吃火鍋了?還全點的紅湯,你不是一貫不愛這些,嫌味道重。」鐘燭溫和地問道。

  與語氣柔和相對的,卻是他鋒銳的眼神,借著夜色遮掩,鐘燭貪婪地看著屏幕另一端的愛人,卻不敢看得太久,仿佛怕褻瀆了顧有容。

  顧有容抿了抿唇,嘴角露出淺淺的笑容,「小白喜歡,就來吃了。何況點清湯浪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個人也吃不了什麼。」

  鐘燭無奈一笑,「忍一忍,等我回來給你煮水煮雞胸肉。」

  顧有容點了點頭,「好,我等你回家。」

  直到菜上齊,鐘燭方才掛了電話,白禾將狐疑的目光投向顧有容,「不愛吃火鍋?一個人吃不了什麼?愛吃水煮雞胸肉?白水煮?不是四川水煮?」

  他每說一個問題,顧有容的腦袋就低垂一分,最後無奈地燙了一大筷子肥牛,「我有什麼辦法,鐘燭他就愛這種喝露水的小仙男人設啊!」

  他的笑容看起來有些苦澀。

  ——

  鐘燭:我愛人好好看,嘿嘿。

  騰嶺:我也想打電話。

  4

  白禾想起當初陪著顧有容看鐘燭的訪談片,鐘燭說什麼顧有容就記什麼,記了厚厚一本筆記比小學生還認真,那個訪談片里記者問鐘燭的理想型,鐘燭當時說要性格清冷追求高雅,顧有容就搜羅遍所有這種類型的人類資料來學習。

  後來他看見這種走高嶺之花人設的人類幾乎都說自己口味清淡,於是也硬逼著自己塞沒味道又柴的白水雞胸肉,最後還拒絕了圈內頂級娛樂公司的邀約,去話劇團當了一個「不求名利只求夢想」的話劇演員。

  「容容,你為什麼這麼喜歡鐘總啊?」白禾沒忍住,好奇地問道。

  顧有容也楞了,他好像沒想過這個問題。

  這時,剛丟下去的蝦滑煮好了,粉白的蝦肉在紅湯里上下翻滾。

  顧有容拿勺子舀了一個,塞進嘴里。

  「可能就像我喜歡吃肉一樣,是本能吧。」

  「好浪漫啊。」白禾托著臉感嘆。

  顧有容臉一紅,「說我幹什麼,說你,那個……騰教授那樣,你準備怎麼辦啊?」

  說到騰嶺,白禾有些憂慮,「我一直都沒想到他可能是……我真是太不細心了。」

  「這種事情,他作為一個男人肯定沒辦法說出口,也不想讓你知道。」顧有容安慰道:「我話劇團的老師認識一位有名的老中醫,聽說這種可以治的。」

  「那麻煩你幫我留意一下。」白禾點頭,「我陪他治。」

  「如果治不好……呸呸呸,不可能的。」顧有容搖了搖頭,生怕讓白禾傷心。

  「沒關系的。」白禾反而笑了笑,「我陪著他嘛,治不好也沒關系,我還是喜歡他。」

  「可我聽說兔族的發情期……你應該快成年了,到時候怎麼辦?如果不同伴侶交合,你怎麼熬過去?」

  顧有容說的「成年」,自然指的是白禾作為兔妖的成年期,想想當初剛讀大學時撞到的那只瑟瑟發抖的小奶兔即將變成大兔妖了,顧有容莫名升起一種孩子大了的憂傷。

  不想,白禾咬了咬唇,似乎是下定了決心。

  他看向顧有容,目光堅定,「如果他好不了,我可以自行閹割。」

  顧有容驚得筷子上燙的菜都掉了,白禾驚呼:「毛肚!」

  「不好!毛肚只能燙15秒!再晚就失去靈魂了!」

  顧有容和白禾趕緊一臉緊張地在鍋底扒拉起來。

  ——

  鐘燭:你的……很勇敢。

  騰嶺:……不要啊小禾!!

  5

  騰嶺剛打開家門,一個人就從屋子里蹦了出來,一頭紮進了他懷里。

  騰嶺將公文包放在一旁的櫃子上,將懷中人抱住,「小禾,怎麼了?」

  「想抱抱你。」

  白禾把腦袋埋在他懷里拱來拱去,聲音悶悶的。

  「你也抱抱我嘛。」白禾又撒嬌,仰起頭去親了騰嶺的喉結,卻猶未罷休,試探似的伸出舌尖,一路舔到騰嶺的下唇,想要勾開對方的唇瓣。

  「嘶……」騰嶺倒吸一口氣,輕輕把白禾往外推了推,「小禾等等,我換套衣服,今天做了實驗,衣服不太幹凈。」

  白禾看著騰嶺走遠的背影,肩膀一下子垮了,他跑回臥室,給顧有容發消息。

  【我抱他了,還親他喉結,想吻他,但是他推開我了。】

  顧有容正穿著鐘燭的襯衣躺在床上打遊戲,收到消息以後頓時坐直了身子,神情凝重。

  【這樣都能松開?你今晚再試試,如果還是不行,我明天就去問問醫生的聯系方式。】

  【好喔,我試試。】

  白禾怕顧有容擔心,還特意發了個蹦蹦跳跳的小兔子開心表情過去,然後放下手機,做了幾個深呼吸。

  騰嶺在浴室里飛速沖了個冷水澡,因為欲念過盛,他的眼睛時而閃現出無機質的光澤,豎瞳若隱若現。

  現在還不行……騰嶺神色冰冷地盯著鏡中的自己,又默念一遍清心咒,確認眼睛恢覆正常,這才換上寬松的睡袍走進了臥室。

  白禾正坐在床尾,一見騰嶺立刻露出歡喜的笑,又撲進了對方懷里,仿佛有肌膚饑渴癥似的,舍不得離開騰嶺一步。

  騰嶺低笑一聲,將人抱在懷里,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

  騰嶺的唇有些冰冷,落在白禾的額頭上,就像一片雪花悄無聲息地落下。

  白禾心里有些激動,他能感覺到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正緩緩摩挲自己的腰線,這讓他有些氣息不穩,雙腿都支撐不住了似的,軟軟地靠在騰嶺身上。

  「騰嶺,我想……」白禾聲音里都能捏出糖來,又甜又膩。

  但是騰嶺吻上了白禾的唇,以吻封緘,卻是十分克制地只輕輕接觸了柔軟的唇瓣。

  然後他將白禾抱到床上,塞進被窩里,「小禾,你先睡,我還有點事情沒處理完。」

  對上白禾濕潤的雙眼,騰嶺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握了握,又一次俯身吻向對方額頭。

  「晚安。」

  像一個禮節吻,不帶絲毫□□。

  ——

  騰嶺:其實我也想嗚嗚嗚。

  鐘燭:其實我也想嗚嗚嗚。

  



  ☆、第 2 章



  6

  第二天,顧有容正躺在床上睡懶覺,就接到了白禾的視頻通訊。

  他點開以後,對上白禾通紅的雙眼,登時清醒了不少,「小白,怎麼了?」

  白禾揉了揉眼睛,聲音里帶著難過,「我確認了,騰嶺他真的……」

  「不行」兩個字在舌尖轉了一圈,還是被白禾咽了下去,他很輕地嘆了口氣,「容容,你幫我問一下醫生的事情吧。」

  顧有容連忙安撫他,說這種事情治愈率還是很高的,實在不行他就回族里找一找,看有沒有能給凡人服用的靈丹妙藥。

  「對了,你們兔族有沒有這種藥?」

  想到兔族成年時那漫長的發情期,顧有容問道。

  白禾搖了搖頭,「我們族人都……很強烈,所以都吃克制的藥。」

  那肯定是不能給騰嶺用了,本來就不行,一吃更廢了。

  兩人唉聲嘆氣了一陣,白禾收拾心情去開店門了,顧有容則慢悠悠地下床換衣服,今天晚上他有話劇要上,是新排的劇首演,他得提前去劇院再排練一下。

  雖說當初是為了貼近鐘燭才選的這個職業,但顧有容的態度卻很端正,從來沒把這當做玩票,反而兢兢業業,比誰都認真。

  一頭黑發束成高馬尾,簡單的T恤和水洗白的牛仔褲,顧有容今天打扮得像個還在象牙塔中的學生,格外清爽。

  他不舍地摸了摸頸間的項鏈墜子,那里是狐族長老贈予他的芥子空間,可容納萬物——

  裝滿了顧有容的各色女裝高跟鞋和護膚品化妝品。

  今天出門的時間還算早,顧有容在街邊騎了輛共享單車往話劇團去,他是天生的發光體,即便素顏上街也能吸引一大波路人目光,無怪乎當初還沒畢業就有一堆公司搶著要簽他,依他們老師的話說,這張臉就是老天爺賞飯吃。

  顧有容當時在心里嘀咕,那是因為狐族出美人,何況他們青丘狐族更是狐中的佼佼者,上一代狐族里有只長得不太好看的小狐貍,公認全族最醜,到了人間以後就成了「本世紀最美臉蛋」的top。

  他在街邊等紅綠燈的時候就有人湊過去問顧有容是不是哪個明星,顧有容報了話劇團的名字,「我是個話劇演員。」

  他說話時嘴角帶著一點不甚明顯的笑意,很好地中和了清冷的聲音。

  顧有容不知道,他離開以後,就有人把他的照片發到了社交媒體上。

  【一直覺得話劇是爸媽那輩人的專利,我錯了!這個小哥哥的臉值得我為話劇事業奉獻一生!】

  得益於這個博主的超多粉絲和顧有容的逆天顏值,這條微博很快攀上了熱搜前十。

  互聯網時代,信息的傳播速度堪稱瘋狂,在評論里一水兒的舔屏和去看話劇的回覆中,漸漸出現了不一樣的聲音。

  【好眼熟啊,他長得好像一個我見過幾次的小姐姐,就是小白寵物店里那個,有同城的人拍過那個小姐姐嗎。】

  7

  「預祝首演成功!」

  再一次彩排結束後,主創人員們圍聚在一起,齊聲高呼。

  作為領銜主演,顧有容還額外得到了劇團提前送的一束花,是他的劇團老師親手遞上的,「小顧,保持這個狀態,今晚肯定沒問題!」

  「謝謝老師。」顧有容接過花束,旁邊有同事打趣,「咱們這可是專門選的幹花,不占花瓶的那種哦。」

  每當顧有容有演出,就會有人送來一束鮮花,顧有容在劇團有自己的單獨房間,里面的花瓶永遠插著新鮮的蓮花或是百合,十分貼合顧有容的清冷氣質。

  一開始大家還以為送花的是劇迷,後來顧有容戴上婚戒,大家才知道那是他先生——雖然同性婚姻在本國尚未得到法律認可,但人家出櫃出得大大方方,出櫃又不是出軌,私德無虧,誰也無權對他們橫加指責。

  只是顧有容的先生似乎公務繁忙,每次都是花到人不到,讓人想探究是誰當了這高嶺之花的摘花人都無從下手。

  今晚也不例外,顧有容在上台前收到了花店送來的新鮮百合,純白的花瓣上還沾著晶瑩的水滴,顧有容臉上的神色還是淡淡的,但眼里卻藏不住笑意,像被清晨吻開的第一縷陽光。

  8

  今天排演的話劇叫《一枚獎章》,是劇團編劇老師打磨了一年的本子,他擅長以黑色幽默的筆觸描寫小人物的命運,故事梗概也很簡單,一個即將獲得年度銷售冠軍獎章的房產銷售無意中卷進了一場命案,還為此被關了一個月,後來因證據不足被釋放,親朋好友看他的眼神充滿鄙夷,公司領導同事還處處排擠他,話里話外都是他影響了公司的名譽。房產銷售明白,只有公布兇殺案的真兇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但警方卻為了避免打草驚蛇而不能公布線索,房產銷售一怒之下,幹脆辭職自己踏上了找尋真相之路,他費勁千辛萬苦,最後卻在抓到他以為的兇手時,和「兇手」一起看到了電視中的報道——警方宣布死者是自殺。

  但他最後卻因為在途中無意為房產公司做了宣傳,被經理笑容滿面地請回了公司,還發給他一枚好人獎章。

  他還是沒得到年度銷售冠軍獎章。

  最後一束聚光燈熄滅,全場靜默後,燈光重新亮起,主演們齊齊朝觀眾鞠躬致意,掌聲雷動。

  顧有容臉上還帶著妝,他往化妝室奔去,途中卻被劇務給攔了下來。

  「怎麼了?」劇務是顧有容大學時的學長,兩人關系還不錯。

  對方眉心緊皺拉著顧有容走到樓道邊,確認前後無人,這才拿出手機遞到顧有容面前,「小顧,你看看這是不是你?有人鬧到咱們劇團官V下面去了。」

  顧有容接過手機一看,心中一個咯噔。

  竟然是有人拍下了他女裝時的照片,進行了一個模擬卸妝,然後和男裝時的照片做了對比動圖,對方大概是專業的化妝師,清晰地展現出他卸掉女裝後的本來面目,正是他男裝時的容貌。

  評論下面有誇他好看的,也有罵他不男不女的,吵得不可開交。

  「這事會對咱們劇團有影響嗎?」顧有容冷靜下來,問道。

  「沒多大事兒,搞藝術的嘛……我是怕你,會不會影響到你個人生活?」

  顧有容看了看女裝時自己肆意張揚的笑容,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應該沒事。」

  他現在只擔心鐘燭看到了自己女裝的照片。

  鐘燭這麼些年只上過一次訪談,那期節目顧有容簡直倒背如流,他清晰地記得,在訪談的花絮中,主持人以開玩笑的語氣問起鐘燭對未來另一半的暢想,會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而鐘燭只是禮貌卻冷淡地說:「謝謝,我不喜歡女人。」

  他是不是該感謝自己昨天想走禦姐高冷風,沒穿那條女人味十足的雪紡百褶裙?

  顧有容是大狐妖,再怎麼修煉成人,本質還是妖,隨心所欲慣了,也唯有鐘燭才能讓他處處小心,生怕露出馬腳嚇到自己好不容易追來的這個人類——

  好在鐘燭早上和他通過電話,對方至少要明天下午才能回來。而這大半天的時間差,足夠他處理好一切。

  顧有容回了休息室,立刻打了個電話出去。

  「容二叔……對,那就是我……幫我撤了吧,嗯嗯好……不去你們公司,話劇我演得挺開心的,您來我給您送票!」

  容二叔,亞太地區娛樂圈中說一不二的大佬,「本世紀最美臉蛋」的top。

  上一代青丘狐中長得最不好看的狐貍。

  ——

  容二叔:哼!

  9

  鐘燭在二樓的座位上安靜地等著,直到主創人員第三次謝幕後,才起身離開包間。

  剛走出門口,助理上前,有些為難地把平板遞了過去。

  「鐘總,顧先生好像是被人肉了,還有……您看這張照片,可能是撞臉。」

  鐘燭眉心一跳,接過平板一看,入目便是一張美艷到極致的臉蛋,大約是因為偷拍,角度不好像素也糊,但越是如此,越是令照片的主人顯出一種朦朧美感,眉梢眼角都像是水墨暈染開來似的,讓人升起一探究竟的心思,想要撩開那層水霧,親眼見證那眼睛里是不是藏了星星。

  這張臉,即便畫再濃的妝容遮掩,鐘燭也認得出來,畢竟他曾無數次以近乎掠奪的目光,慢慢地吻過對方每一寸的肌膚。

  這是他的先生,顧有容。

  鐘燭一時間搞不清楚顧有容怎麼會被人拍到這種照片,看背景似乎還是在人潮密集處,而顧有容眼底的笑意也不帶絲毫勉強,顯然他自己很享受當下的狀態。

  鐘燭隨意掃了一眼相關評論,熱門第一是有人誇這顏值是神仙下凡。鐘燭眉頭皺了皺。

  熱門第二是有人問這是小哥哥還是小姐姐。鐘燭瞇了瞇眼。

  熱門第三是有人陰陽怪氣地說忽男忽女,肯定心理變態。鐘燭冷哼一聲。

  總之,看見有人對自己先生評頭論足,鐘總很不開心。

  助理在一旁看著老板的面色變來變去,最後下達指令。

  「消息全撤了,從我私人賬戶上劃錢,不計成本,盡全力把負面影響降到最低,不能影響有容。」

  「那鐘總您接下來……」

  「我去接有容回家。」

  ——

  鐘燭:先生我來啦!

  10

  顧有容還在休息室里等容二叔的回電,房門被人輕輕推開。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見來人是誰,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好歹記著自己冰山雪蓮人設,沒有不管不顧地紮到鐘燭懷里要抱要親,只很淺地笑了一下,如冰雪初融。

  「回來了,不是說要明天才到。」

  鐘燭也盡力克制著自己沖上前把人抱住狠狠咬他脖頸的沖動,沖顧有容微微點頭,「我換了航班,來接你回家。」

  顧有容和鐘燭並肩而行,雖然面上神色還是淡淡的,但任誰都能感受到他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樂。

  鐘燭亦然,他看起來冷峻萬分,仿佛自帶拒人千里之外的氣場,卻偏偏將顧有容安放在氣場之內,還仗著身高優勢攬住對方的肩膀,不時低頭和顧有容低聲交談。

  其實他只是想借機蹭蹭顧有容的頭頂,順便嗅嗅對方身上清淡的氣息罷了。

  鐘燭來接顧有容時都是親自開車,顧有容一貫是坐副駕駛的,今天卻說彩排太累,想去後座休息一下。

  鐘燭自然同意,還特意放慢了車速,最後被街邊一輛小電驢成功超車。

  顧有容躺在後座,把手機屏幕亮度調到最低,瘋狂轟炸他二叔。

  【叔!我親叔!你趕緊撤熱搜啊!再不撤我就要死的很難看了!我的小裙子還沒穿夠,我不想死啊!】

  發完消息還瘋狂發射了一堆流淚熊貓頭表情給容二叔,因為太激動一個手抖,不小心點到了【先生專用】這個收藏欄。

  一張表情包發給了容二叔。

  一朵盛開的白蓮,下書「慈悲為懷,與世無爭」八個大字。

  容二叔看著手機屏幕上的表情,覺得自己頓悟了。

  ——

  鐘燭:天空一聲巨響,老子閃亮登場。

  顧有容:草白蓮花人設怎麼走的來著?先生回來得太突然我忘了覆習新增的白蓮花守則!

  



  ☆、第 3 章



  11

  「這次回來呆幾天?」下車時,顧有容問道。

  「我……」鐘燭臉上露出幾分愧疚,顧有容抱住他,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沒關系的,我理解。」

  盡管在白禾面前抱怨他和鐘燭要掰了,但這是顧有容費盡心機才追到的人,哪里是能說丟就丟的。

  他可以為了鐘燭偽裝喜好,偽裝性格,那也可以偽裝大度。

  鐘燭卻怕顧有容這麼理解自己,他有時候甚至希望自己先生能小氣些,哪怕沖自己發火呢,就怕他把不開心都藏在心里,反而自己憋出病來。

  「這次我盡量留久一點。」片刻後,鐘燭承諾,其實他心底也沒底,一旦……恐怕他還是不得不選擇遠離顧有容,以免傷到對方。

  因為鐘燭,並不是人。

  12

  鐘燭是龍。

  《山海經》中那條「視為晝,瞑為夜,居鐘山下」的燭九陰,就是他。

  作為一條從上古活到當今的老龍,鐘燭的年歲早已經數不清了,但他最大的問題不是年齡。

  而是夜生活。

  他是當之無愧的神獸,萬物於他如草芥,自睜眼到現在,能入他法眼的,只有顧有容一個而已。

  鐘燭未曾同其他人或□□配過,卻因為奪天造化生而知之,所以知道,他的發情期漫長,一旦開始,便是整整百年。

  百年,在他數以萬計的生命中不過是彈指一揮,但他如今入世,自然知道這對於凡人來說是多麼漫長的時間,且不說會不會有人一輩子都用來發情,他若真發情了,屆時還要以真身與之親昵,他的先生會受不住的。

  他的先生孤冷得像天邊月,但卻是實打實的凡人,從沒見過妖獸不說,□□凡胎也受不了這種折磨,他實在是舍不得。

  在和顧有容在一起的第一天,鐘燭就想好了,他可以用法力控制容貌和伴侶一起老去,等顧有容死時魂魄離體那一刻,用真身在他魂魄上打下印記,帶著顧有容回自己的鐘山,若顧有容想入輪回,那他就去地府砸了孟婆湯,讓他的先生帶著和自己在一起的記憶入輪回,他會提前去等著。

  他的確是很貪心,甚至不允許顧有容丟掉一點點屬於他們共同的記憶。

  因為那是他們在一起的證明。

  鐘燭原本以為自己忍得住,因為顧有容看起來也是冷清淡漠的性子,並不熱衷□□,他便強行按捺□□,然而以往沒有伴侶也就罷了,如今有了,這心境不穩,便是他也難以自控,只能選擇狼狽地避開顧有容,逃到與他相隔大半個世界的地方去,方才能控制一二。

  可如今將顧有容抱在懷中,他被壓抑的貪念又再一次冒頭,心中有道聲音叫囂著,搶奪他!撕碎他!讓他的全身都布滿你的氣息!

  ——

  鐘燭:我不可以!

  顧有容:我可以!

  13

  顧有容剛進屋,就收到了容二叔的回信,對方告訴他,所有消息都被壓下去了,現在圈內爆出了影帝隱婚、組合隊長泡主唱、模範夫妻雙雙出軌等等大瓜,吃瓜群眾已經快噎死了,早沒人關心驚鴻一瞥的幾張照片了。

  顧有容還沒來得道謝,容二叔就說,這不是他的功勞,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一股勢力,不計代價替顧有容抹除了消息。

  「估計是幾個刷臉的明星怕你搶走他們的顏粉,幾方勢力絞合才搞出這麼大陣仗,你這也是恰巧趕上了。」末了,容二叔飛快掛了電話,今晚爆出的幾個消息他都沒聽過,還趕著去吃一手瓜呢。

  顧有容想了想,他只給容二叔打過電話,其他族人都沒聯系自己,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所以自己這次是真的走運,剛好和其他瓜撞在一起了。

  不管結果如何,沒讓鐘燭知道這件事就好,顧有容放下心來,在浴室里攬鏡自照片刻,確定自己今天狀態很好,還是美得驚天動地,轉而思考起該如何留住鐘燭來。

  他不會做飯,拴不住鐘燭的胃,只能靠□□了。

  顧有容咬了咬下唇,令唇色更顯紅艷,這才換了一套純黑色的絲綢睡衣走出浴室。

  據店家介紹,這是他們家賣得最好的情趣睡衣,包裹得越嚴實,越能激發起愛人撕開它的欲望。

  14

  顧有容走出浴室,鼻尖嗅到一股濃郁的香氣,他驚喜地走到廚房邊,鐘燭正把一盤爆炒的辣子雞丁端出鍋。

  「怕你光吃雞胸肉會覺得幹,吃點別的調調味。」鐘燭把菜盤端給他,「今晚演出消耗那麼大,餓了吧?先去吃點。」

  「我等你一起。」顧有容轉身沒忍住,不怕燙地拿指尖拈了幾點肉丁,一看菜盤上被自己偷吃出了一個小窩窩,趕緊心虛地拿旁邊的紅辣椒蓋上。

  鐘燭看著顧有容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顧有容一貫喜歡穿這些包裹得十分嚴實的衣衫,常服也大多是清爽的襯衣西褲或是少年感十足的T恤牛仔褲,顏色要麼是清淡的,要麼是黑色的。

  也從側面印證了顧有容真的是冷淡禁欲的人。

  如果自己真的沖上去……只怕會被有容厭棄,甚至覺得自己太欲壑難填。

  鐘燭只能又念了一遍清心咒。

  15

  除了水煮雞胸肉,鐘燭還做了幾樣清淡的小菜,一看就是照顧顧有容的喜好,顧有容有口難言,好在鐘燭手藝極佳,他吃得也很開心。

  一個沒控制住,最後吃撐了。

  顧有容覺得自己的肚子都被撐大了,趁著鐘燭洗漱的時候,他站在窗邊撩起睡衣看了一眼。

  六塊薄薄的腹肌都快被撐成一塊了。

  顧有容欲哭無淚,他這個樣子還怎麼□□他先生?他自己摸到微微凸起的小腹都覺得醜爆了!

  16

  當鐘燭試探著把手伸到顧有容身側,想要擁抱對方的時候,被顧有容輕輕推開了。

  「你趕航班很累吧?我們早點休息。」

  ——

  鐘燭:我先生真的不太喜歡肢體接觸啊(垂頭喪氣.JPG)

  顧有容:我下次堅決不吃第二碗飯了!(憤怒拍肚皮.GIF)

  17

  女裝照片的風波就此無聲平息,顧有容也很是安分了一段時間,再去找白禾時都是做清爽的男裝打扮。

  不過他的私人照片再沒上過熱搜,偶爾有人偷拍了他的生活照上傳,都會飛速收到刪帖和律師函警告。

  「我試過食療了,都沒什麼用。」

  咖啡廳里,白禾沮喪地用小勺子戳著面前的蛋糕,如果此刻能露出原型的話,他的長耳朵大概都要垂下去了。

  顧有容找的那位老中醫建議他們先用食療試試,如果不行的話,還是要患者本人前去就診,不能諱疾忌醫,否則他光聽外人描述,也難以仔細判斷病癥。

  「可是我該怎麼開口啊,直接說我知道了嗎?」白禾為難地皺眉,騰嶺毫無疑問是驕傲的,在白禾心中,騰嶺就是雪山頂上最珍貴的那一朵雪蓮,他有時候都覺得自己想對騰嶺這樣那樣是弄臟了潔白的花瓣。

  如果對騰嶺說這樣的話,對方想必會大受打擊。

  顧有容也覺得為難,他托著下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有了,我先去跟老醫生溝通一下,就說說這麼個情況,然後搞個小範圍聚會,你到時候把騰教授帶上,讓老醫生試探著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問題。」

  白禾想了想,也覺得這個方法最可行,圓圓的眼睛頓時笑成了月牙,「好呀!什麼時候,我去問問騰嶺的時間安排。」

  「這兩天不行,我得回族里一趟,下周吧,我再去問問老醫生的時間安排。」

  「你回族里幹嘛……啊!」白禾低聲驚呼,「時間快到了!」

  顧有容當初入世時,還沒能真正修成人形。

  他能變換人形,靠的是青丘狐族的秘寶——傾國傾城丹。

  吃下這枚丹藥,狐族不單能變換人形,還能隱匿妖獸氣息,依照族中長老的話說,即便是上古神獸也探查不出。這丹藥是為了避免小狐貍們涉世未深不小心泄露氣息,最後被道士或是其他妖獸捉了去,這丹藥雖好,卻有時間限制,每兩年便需服一顆新的,防止小狐貍們在外玩得不知回家,借故讓他們回去一趟,免得讓同族擔憂。

  顧有容後來能自行變換人形了,但卻仍舊要吃這丹藥,正是為了隱匿氣息,他自知自己法力不夠,不想橫生事端,萬一不小心牽扯上鐘燭,那他才要心疼死。

  說好要多留一段時間的鐘燭又飛去了國外,顧有容端著包容淡漠的笑容送他上了飛機,轉身就氣得吃了十八只炸雞。

  不過鐘燭這次出去,倒是給顧有容留下了回族里一趟的時間,否則他還要另想借口單獨回去。

  18

  一回到青丘,顧有容就變回了狐貍模樣。

  他是只漂亮的白狐貍,渾身潔白無瑕,只眉心有一點紅痕,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弄上去的,後來都猜是胎記。

  但比起這個,他身後迎風招搖的三條大尾巴才更顯眼。

  所謂「德至鳥獸,則狐九尾」,顧有容是青丘狐族中最珍貴的九尾狐,是真正的天生靈獸,千百年才出一只,族里都把他當個寶,連比他小的奶狐貍都牢記準則——

  好吃的都給有容,好玩的都給有容。

  不過九尾狐雖然難得,修煉較之其他狐族則更為艱難,顧有容修煉了上千年才得了三條尾巴,可謂十分不易。

  他這三條大尾巴一露出來,青丘山中鳥獸聞風而動,紛紛跑出來看他。

  一只灌灌鳥落在顧有容面前,口吐人言:「小九尾,聽說你在人間搞對象了?他知道你是妖嗎?」

  這只鳥的年歲比容二叔還大,以前經常叼各種靈果給小有容吃,顧有容蹲坐在原地,甩了甩尾巴,「我還沒告訴他,我要等煉出四尾把尾巴送給他,再告訴他。」

  灌灌鳥往他身後一看,果然瞧見在那三條尾巴中,隱約還有一條尾巴的殘影閃動,想來不過十來年,這尾巴就能修煉出來了。

  九尾狐修出四尾以後,一尾可抵一命,顧有容這麼說,顯然是打算拿自己的尾巴給鐘燭續命。

  顧有容老早就想過,他是妖獸,且還是九尾,壽命無窮無盡,可鐘燭不過是個凡人,百年之後便要化作一抔塵土,顧有容可不打算等鐘燭死了再玩什麼妖鬼情未了,他瞧上鐘燭了,閻王爺也不能跟他搶人。

  灌灌鳥嘆氣,「傻九尾,你這麼做值得嗎?」

  顧有容舔舔爪子,「他是我的伴侶,值得。」

  灌灌鳥又說:「可你們現在都不是伴侶,你要好好考慮,不要一時沖動。」灌灌鳥比顧有容大出兩輩,也曾入世看過人間,他覺得人類經常變來變去的沒個長性,生怕顧有容吃虧。

  「怎麼不是?」顧有容又是害羞又是得意地抖抖尾巴,「我們都交合了!」

  灌灌鳥驚得「嘎」了一聲,「可我觀你氣息,分明還是只童子狐呀?」

  ——

  顧有容:我以為蹭蹭就是做了!

  鐘燭:我就蹭一次,絕對不發情。

  白禾:啊……所以容容也沒有比我好多少嗎?

  騰嶺:小禾你聽我解釋……

  



  ☆、第 4 章



  19

  顧有容被灌灌鳥一句話驚得三魂丟了七魄,顧不得道別,便往狐族的地盤上狂奔而去。

  狐族長老正等著他,還沒來得及拿出傾國傾城丹,就看顧有容已經跑到了跟前,語無倫次地問他:「長老,我,我還是只童子狐?」

  狐族長老上下打量他一眼,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對啊。」

  顧有容如遭天雷,妖獸間沒有什麼婚書也沒有婚戒,交合就是他們彼此在一起的證明,他滿心滿眼以為自己和鐘燭已經做過了,還跑去給白禾出主意。

  明明他自己才需要想主意!

  顧有容又氣又急,跑到青丘一座小山頭上,找了個信號好的地方給鐘燭打電話。

  他實在是太生氣太難過了,以致於沒聽到長老在他身後狂喊:「吃藥!丹藥你還沒吃!」

  20

  顧有容氣沖沖地撥通鐘燭的電話,那邊秒接。

  「你!你……在忙啊。」

  一看到鐘燭的臉,顧有容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軟塌塌地發不了火。

  鐘燭卻面色一變。

  「有容,你在哪里?」

  顧有容還記著自己要在鐘燭面前走高冷白蓮花人設,於是清了清嗓子,故作隨意地看了看身後大山,「市郊,我出來爬山。」他料想鐘燭應該也沒見過青丘這種傳說中的神山,便不打算說實話。

  鐘燭沈默片刻,吐出一口濁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你的尾巴露出來了。」

  顧有容低頭一看,原來是之前的傾國傾城丹藥效已過,加之他呆在青丘這靈氣充沛的地方,身體下意識地變換出獸類模樣,以此吸收更多天地精華。

  此刻,那三條尾巴和一條若隱若現的尾巴正迎風招搖,特別放飛自我。

  顧有容看了看尾巴又看了看鐘燭,後知後覺地驚叫一聲,把手機扔了。

  21

  鐘燭走進會議室,「抱歉,你們繼續會議,我要回國一趟,會議記錄稍後發我郵箱。」

  助理上前,「鐘總,是否需要安排飛機……」

  「不用,我自己飛。」

  22

  「自己飛?鐘總還會開飛機啊?」

  「好像也不奇怪,鐘總畢竟是天才……他好像沒什麼不會的吧?」

  「每多了解鐘總一點,我對他的欽佩之情就多一點……助理先生,這句話也要記到會議記錄里。」

  23

  「媽媽!天上有條龍在飛!」

  「乖乖,那是個大飛機……啊,這個飛機好像有點長……」

  24

  「燭龍大人親自前來,青丘真是……」

  鐘燭擡手打斷了狐族長老的客套,氣息不穩,「長老,我來找有容。」

  狐族長老瞇了瞇眼睛,「非是我要拒絕燭龍大人,只是有容正在渡劫。」

  鐘燭一驚,「什麼?」

  「也就是一盞茶的功夫,方才有容突然就頓悟了,您瞧,雷劫將至。」

  鐘燭這才來得及分心看一眼天色,青丘山山頭一片昏暗,銀色閃電在厚厚雲層中炸開。

  鐘燭眉心緊縮,當即沖到後山,他釋放出上古龍神的氣勢,山中百獸紛紛避走,誰也不敢上來觸他的黴頭。

  後山山頭,已經有一道天雷劈下,炸得顧有容一聲驚呼,再維持不住人形,變成了狐貍模樣,三條迎風招搖的尾巴也蔫噠噠地垂在地上。

  但雷劫落下時,他身後的第四條尾巴也明顯了一分。

  鐘燭知道這是九尾修煉的必經之路,不敢上前打擾,只咬牙數著四九雷劫道數,等雷劫一過,立刻沖上去將那只被天雷劈得奄奄一息的大狐貍抱在懷中。

  三十六道天雷,將顧有容一身漂亮的白毛都給劈焦了,他睜開眼睛瞧見是鐘燭,立刻死命掙紮起來。

  他要當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可不是被雷劈得外焦里嫩的黑蓮花!

  鐘燭哪里舍得放開他,「為什麼頓悟了?是不是不要我了?」他的聲音還有些顫抖。

  「不……不是……」顧有容摸出他丟開又被小狐貍叼回來的手機,點開收藏表情包,給鐘燭發了一條消息。

  鐘燭低頭一看。

  蓮花盛放。

  我想開了.JPG

  25

  顧有容以前總想著要按照鐘燭喜歡的標準來,如今卻被心上人看到自己被劈成焦炭的不堪一幕,心里難過,再一想到兩人根本未曾交合,空有伴侶之名卻無其實,於是也不想裝了。

  他恢覆過來,抖掉被劈焦的毛,又舔了舔新生的流水一般光滑的白毛。

  「我是狐貍,還是九尾狐。」

  鐘燭忙說:「我是龍,燭九陰。」

  顧有容興致缺缺地「哦」了一聲,「我不是白蓮花。」

  鐘燭不明所以地「啊」了一聲。

  「我不喜歡白水煮雞胸肉,我喜歡水煮牛肉,我吃得很多,就喜歡吃垃圾食品,我有很多裙子高跟鞋,我也不是天生麗質,我喜歡敷面膜,我還用化妝品……」顧有容閉著眼睛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他喪氣地轉開了腦袋,背對著鐘燭趴下。

  半晌後沒得到回答,顧有容舔了舔爪子,使勁眨眼睛。

  他是青丘最寶貴的九尾狐,就算被拋棄了,也不會隨便流眼淚。

  鐘燭卻開口了。

  他的聲音輕輕的,像怕打破一個夢。

  26

  「那你喜歡交合嗎?」

  27

  「我要先辦場聚會!」顧有容拒絕了鐘燭交合一百年的邀請,一爪子拍在對方臉上。

  他以前總是端著那股勁兒,清清冷冷絕不肯和人多親近一分,如今釋放本性,就像一朵玫瑰到了他的時間,終於怒放,帶著張揚的香氣和奪人的艷麗,美得囂張而令人心動。

  鐘燭如今也不必再掩藏自己過分的愛意和占有欲,他原本想變作龍身將顧有容帶回家,可最近航空管制,首都上空不準飛行。

  他只好帶著顧有容去附近城市的鐘氏下屬公司視察了一圈,然後讓人給他派了輛車。

  顧有容終於不必再遮遮掩掩地從芥子空間里挑選衣服了,他換了一條淑女風的雪紡裙,坐在副駕駛塗口紅。

  除了上次的照片,鐘燭從未見過顧有容這般打扮,他忍不住扭頭看了顧有容一眼。

  顧有容眼角斜飛,「怎麼,不好看?」

  「好看,不過怎麼是這種裙子?」鐘燭將上次無意中看到顧有容女裝照片又讓人把消息壓下去的事情和盤托出。

  顧有容「哼」了一聲,音色刻意拔高了些,帶著幾分雌雄莫辨的嬌氣。

  「還不是你喜歡,我才穿的。」

  雖然當不成男版白蓮花了,但是女版他也能行。

  28

  「……我當時就是隨口一說,我又不曾對人動心,他當時若是問男人,我也會說我不喜歡的。」

  「意思就是只有我傻,當真了。」

  「如果那時候我知道會遇到你,一定會說我喜歡的是叫‘顧有容’的公狐貍,還得是最珍貴的九尾,要喜歡穿女裝,喜歡吃火鍋……」

  顧有容摸摸臉頰。

  好紅。不用打腮紅了。

  29

  騰嶺心里苦。

  最近他的先生白禾不知道怎麼了,每天變著法地做一些壯陽補腎的菜。

  不吃,先生會難過。

  吃了,自己更難過。

  今晚又是一頓韭菜蝦仁爆炒豬腰和滋補濃湯,騰嶺吃罷只覺得下腹邪火難耐,他看著白禾不盈一握的細細腰肢,右手生生捏斷了一把不銹鋼勺。

  白禾一驚,「沒受傷吧?」他連忙湊到騰嶺身邊握住他的手細細觀察。

  騰嶺只覺右手一暖,一雙白嫩的小手覆了上來,白禾的手指細長,偏指腹肉嘟嘟的,關節處都泛著粉色。

  騰嶺猛地站了起來,「小禾,我……我想起研究所還有事,我先回去一趟。」

  「騰嶺……」

  「別等我,你早點睡。」騰嶺猶豫了一秒,又回身抱了抱白禾,他的先生小小一只,恰好被他抱個滿懷。

  可他的小先生,還幹幹凈凈得像一張白紙。

  騰嶺不敢動他,只能在出了家門以後,飛快地化出原身,一條背生飛翅的巨蛇一躍沖天,在雲海中翻滾片刻,又小心地隱匿了氣息,環繞在他們的房間外。

  白禾法力低微,自然不知道,窗外有一雙無機質的冰冷蛇瞳,以最炙熱的眼神凝視著自己。

  他沮喪地把碗筷收拾了,自己靠在沙發上看電視等著騰嶺回來,沒看一會兒就開始犯困,腦袋一點一點地,身上披著的小毯子眼看著就要滑落到地面。

  一股陰冷的氣流從窗戶里躥進來,在落到白禾面前時又變得溫和起來。

  那股氣流小心翼翼地把毯子托住,重新蓋回了白禾身上。

  30

  【容容……我今晚下了重料都沒辦法,就按你說的,明天我帶騰嶺過來。】

  【好,小白別擔心,騰嶺肯定能治好的,要是人類治不好……狐族雖然沒有藥,但是我們還可以問問鐘燭,他活了那麼久,肯定知道一些有奇效的藥。】

  【小兔子流淚.JPG】

  【實在不行,你上!】

  ——

  騰嶺:我行!!!

  31

  「好癢……不準摸了,今天有事。」顧有容使勁掙紮,像一尾滑不溜手的魚,從鐘燭手中鉆了出去。

  鐘燭靠在床邊,看他在衣櫃里挑衣服。

  如今顧有容芥子空間里的衣服全都拿了出來,放在他們的衣櫃里,鐘燭還讓人在家里重新裝修了一個衣帽間和化妝室,顧有容喜歡得不行。

  「藍色那條裙子很好看。」

  鐘燭說。

  顧有容的手指滑到那條綢緞長裙上,深藍色的面料襯得他指尖瑩白如玉,他惡作劇似的用指尖勾了勾裙子,又拿了一件襯衣出來。

  「今天穿這個。」

  他挑選了一陣,又替鐘燭找了一套相仿的衣服,兩個人穿著就像是情侶裝。

  兩人又嬉鬧了一陣方才穿戴整齊,鐘燭替顧有容將長長的黑發束好,忍不住暢想在接下來的一百年,他要怎麼把玩這一頭青絲。

  「什麼聚會不能等到我們圓房了再辦……」

  顧有容從他手里把自己頭發奪回來,「等我們圓了房,參加聚會的人早死了。」

  話雖這麼說,顧有容自己心里其實也是期待的。

  那可是一百年啊。

  嘿嘿嘿。

  32

  聚會的氛圍輕松隨意,老中醫年歲大了,但卻心態樂觀,像個老頑童似的,沒一會兒就跟大家打成一片,帶了幾個小年輕去教他們釣魚。

  鐘燭遠遠坐著,一手看似隨意地搭在顧有容腰間,卻是不時摩挲對方的腰窩,顧有容推他的手,「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

  鐘燭反而順勢握住他的手在唇邊輕吻一記,「現在你知道了。」

  這時,白禾和騰嶺牽著手過來了。

  顧有容晃了晃鐘燭和自己十指交扣的手,又仔細叮囑了一遍,「他們來了,我已經告訴小白你的身份了,他雖然是妖,可卻是兔子,膽子小,他先生也是凡人,你別嚇著他們。」

  鐘燭老早就知道了這一點,以往只以為顧有容不知道,見白禾對顧有容並無惡意別沒有多管,此刻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由得低笑一聲,「你確定他旁邊是個凡人?」

  顧有容一楞,如今知道了鐘燭的身份,他自然知道世間萬物在鐘燭面前都難以遮掩真身——像他那樣吃了狐族秘傳丹藥的例外。

  「什麼意思?他不是人?是鬼?會不會害小白?」

  見顧有容這麼緊張,鐘燭連忙道:「別怕,他不是鬼,至於害不害,難說,白禾是只兔子對吧。」

  顧有容忙不疊地點頭,「對啊。」

  「他旁邊站著的是條蛇。」

  「……蛇?」

  「對,四象之下,他是騰蛇。」

  



  ☆、第 5 章



  

  33

  騰蛇雖是神獸,可那也是蛇啊!

  顧有容大驚失色,簡直想當場大喊「小白快跑」。

  白禾對此一無所覺,倒是騰嶺察覺到了鐘燭的龍息,露出戒備姿態。

  顧有容如今已經長出四尾,又被鐘燭點撥,逐漸發現了騰嶺的不對勁,他只覺心驚肉跳,白禾一只兔子,天天呆在蛇旁邊,這不是自己送死嗎?

  至於騰嶺的問題……他還沒聽過哪個神獸不舉的。

  由此可見,騰嶺一定是在欺騙白禾,而白禾還想為了這麼個騙子自宮!

  顧有容面露慍色,虧他還看在白禾的面子上替騰嶺遮掩,這件事連鐘燭都沒告訴,沒想到卻被騙了。

  他捏了捏鐘燭的手指頭,低聲道:「你幫我拖住他,這事我得告訴小白。」

  鐘燭說:「可我不喜歡和外人說話。」

  顧有容想到鐘燭對外人冷淡的性子,也覺得有些為難他,「那……我給你補償?」

  「我和他說一句話,我們加十年。」

  顧有容倒吸一口涼氣,「多久?」

  鐘燭也覺得有點過分,於是退讓,「那加一年。」

  ——

  顧有容:我只是覺得很驚訝啦沒有說十年不好的意思!改口這麼快我都不好意思說十年了!

  34

  白禾被顧有容拖進了小別墅里,還以為對方是要告訴自己什麼治病的秘方,於是安撫地拍拍騰嶺的手,「我等一下回來找你哦。」

  騰嶺在他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好。」

  顧有容悄悄沖騰嶺翻了個白眼,騙子。

  鐘燭沒想在騰嶺面前遮掩氣息,上古神龍氣息一出,騰嶺面色一肅,「閣下有何指教?」

  「請坐。」

  鐘燭惜字如金,默默在心里掰手指頭。一年。

  騰嶺見他並無惡意,在桌邊坐下。

  「騰蛇?」兩年。

  騰嶺動作一頓,看向鐘燭:「你是……」

  「燭龍。」三年。

  「今天我和小禾前來,沒有惡意。」

  「知道。」四年。

  騰嶺:「……」

  騰嶺以前也聽過鐘燭的名字,知道這位鐘氏集團的當家人素來冷漠,不喜和外人交際,但如今一見,他懷疑這個人可能是說話說多了就會結巴,所以只能兩個字兩個字往外蹦。

  騰嶺不由得看了鐘燭一眼。

  看來哪怕是上古神龍,入世也有頗多限制。

  ——

  鐘燭:這個憐憫的眼神是怎麼回事?你先生都要跑了!而我!即將!洞房!

  35

  老中醫:「哇今天釣的魚好大!那邊!浮漂動了!趕緊拉!」

  ……對了我今天幹嘛來的?怎麼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事兒?

  36

  「蛇?」白禾渾身一哆嗦,連手里的水杯都拿不穩了。

  「還是騰蛇。」顧有容把他推到沙發上坐下,「小白,騰嶺和你在一起三年,我知道他對你很好,你們的感情我也不能多加置喙。他不說可能是有他的苦衷,可我既然知道了這件事,就不能瞞你,要怎麼處理都看你的意思,但我建議你和他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他的語氣是難得的鄭重嚴肅,白禾此刻腦子里就是一片漿糊,茫然地點了點頭。

  顧有容想起當初那只傻乎乎又膽小的小兔子,忍不住擡手摸了摸白禾的頭發,「別怕,我給你壯膽,他要是敢嚇唬你,我讓鐘燭揍他。」

  「不……不揍他。」白禾雙眼通紅,嗓音中微帶哽咽。

  坐在花園里的騰嶺驀地站了起來。

  「小禾。」

  他喃喃道,飛快地朝著白禾所在的房間跑去。

  鐘燭慢悠悠地起身。

  十二年,嘿嘿嘿。

  37

  騰嶺推開房門時,只瞧見一只雪白的小兔子蹲在桌面,顧有容正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給小兔子順頭頂的毛。

  小兔子還抽抽噎噎的,發出細軟的哭聲。

  「小禾!」

  騰嶺一時著急,竟忘了遮掩,沖過去一把將小兔子抱在懷里。

  顧有容瞪了他一眼,像一個毫無感情的鼓掌機器一樣拍了拍手,「好棒棒哦,一個凡人,一眼就認出了這只兔子是小白。」

  騰嶺雙手一僵。

  顧有容卻不管他,徑直走出了屋門,臨走時還不忘把鐘燭扯到身邊,拍拍鐘燭的肱二頭肌,狐假虎威地威脅一下騰嶺,「不要傷害小白,不然有你受的。」

  白禾此刻已經收拾好了心情,他在顧有容的安撫下恢覆了理智,打算和騰嶺談一談。

  不管對方為什麼騙他,這三年的疼愛不是假的,白禾又不是沒有心,怎麼會察覺不到騰嶺的心意。

  只是到底是被枕邊人騙了這麼久,他心里難過,忍不住變成原型想要人安撫一下,顧有容也很注意,只摸他頭頂的毛毛,並沒有碰其他地方。

  他用雙腿蹬了一下騰嶺的胸口,示意騰嶺不要抱這麼緊,他被掐得胸口疼。

  騰嶺卻誤會了,以為白禾這是嫌棄自己,他連忙將白禾放下,自己小心翼翼地單膝跪在桌邊,「小禾,你……你知道我的原型了嗎?」

  白禾軟綿綿地「嗯」了一聲,又問:「你是騰蛇,對嗎?」

  騰嶺點頭,他有些急切地想要解釋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一時間急得眉心緊蹙雙眼發紅,反倒把白禾看急了,連忙蹦蹦跳跳地落到他懷里,把前爪搭在騰嶺肩上,輕輕去蹭對方頸側。

  「別急,慢慢說,我相信你。」

  這一句話仿佛免死金牌,騰嶺終於放下心來。

  38

  騰嶺一開始就知道白禾是只兔子。

  又白又軟,一急就眼睛發紅,氣狠了也只會軟綿綿地打人,是全天下頂頂可愛的小兔子。

  還是他的幸運兔。

  39

  「你說……你當年渡劫的時候下凡討封,是問我討的?」

  「你那時候還很小很小,可能早就忘了我了。」

  白禾驚訝極了。「那……那你跟我在一起是因為報恩嗎?」

  騰嶺點頭又搖頭,後來他入世,一開始的確只想找到白禾報恩。

  「可是小禾太好了,我沒辦法不愛小禾。」

  騰嶺偽裝了一個大學附屬研究院教授的身份,既能時常在校園里出現,又不會引人注目,還能理所應當地接觸到白禾,幫上他一些不大不小的忙。

  可是白禾知恩圖報,騰嶺對他一分好,他就要八倍十倍地回報給他。

  知道騰嶺不愛吃學校食堂,白禾在自己租的房子里開火給他煮飯;聽說騰嶺遇到了研究難題,白禾跑遍全市圖書館幫騰嶺借他們要用的書籍;白禾自己學的是動物醫療,可是卻常常去蹭隔壁醫學院的課程,因為騰嶺總是體溫偏低,他怕騰嶺身體不好。

  騰嶺縱是再冷的心,也早就被白禾焐熱了。

  「全世界那麼多小兔子,我只要這一只關心我的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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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騰嶺一開始還覺得很好,他是神獸,白禾是妖,不像凡人那樣有太多牽掛,還能一起修煉,只是這只小兔子妖著實笨得很,一直沒看透自己的真身,於是他在向白禾告白的時候,就準備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那你為什麼沒說?」白禾不安地拿爪子拍了拍騰嶺的臉頰。

  騰嶺苦笑一聲。「小禾,你忘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嗎?」

  那天他信心滿滿地準備好了一切,甚至準備好了要在告白後露出真身,想要把自己威風凜凜的一面呈現在愛人面前。

  他帶著白禾去河灘上看煙花,在漫天煙火下親吻白禾,向他告白。

  一切都像他計劃中一樣順利,白禾害羞又開心地答應了他,沒想到白禾卻無意中看到河岸灘塗上一條水蛇,更是因此嚇暈了過去。

  「我真沒想到你那麼怕蛇,何況……」騰嶺嘆了口氣,「最重要的一點,你作為兔族,應當還未成年吧。」

  他就此再不打算在白禾面前展露過蛇形,一直勤加修煉,因為神獸天性,若與伴侶交合,最後一定會顯露本來面目。

  所以他想著在白禾成年前一定要修煉到超脫真身,屆時即便與伴侶交合也不會露出蛇形,以免嚇到白禾,若在那之前……總覺得自己為老不尊,上古妖獸欺負兔族的未成年小兔,是要被妖戳脊梁骨的。

  ——

  白禾:大家都知道我是兔妖,可是我只知道容容是九尾狐,還是容容自己告訴我的,我好笨。(小兔子流淚.JPG)

  騰嶺:我的先生又傻又可愛。好想rua他。(金蛇狂舞.MP3)

  41

  「可是……」等了許久,白禾弱弱辯解,「我不怕蛇啊,我當時暈過去,是因為我之前跟你放煙花的時候蹲太久了,站起來就暈了。」

  小兔子捂臉,眼瞧著騰嶺仿佛要暈厥過去的模樣,連忙又拿爪子輕輕拍他胸口順氣,「我那時候有點貧血,又覺得這個病顯得我很虛弱,沒有男子氣概,就瞞著沒告訴你,後來……後來好了,就更不用說了嘛。」

  ——

  騰嶺:那我等這麼多年是為了什麼?!

  白禾:(小小聲)我未成年嘛……

  42

  長相思·龍X狐

  褪紅衣,白玉肌。

  懶掃蛾眉春意低,潛龍藏後溪。

  拈垂枝,分青絲。

  才點桃花當面脂,疾風香汗濕。

  43

  七絕·蛇X兔

  銅鏡初溫巧映人,帳搖簾動到三更。

  唇紅纖手春含露,好教先生斷欲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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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燭很喜歡他先生的原型。

  狐型線條流暢,皮毛油光水滑,全身潔白無瑕。

  總之在鐘燭眼中就是從洪荒到現在第一好看,不接受反駁。

  不過他先生眉心有一點紅痕,聽他先生講,是小時候被別的動物染上去的。

  鐘燭吃醋,只是不說。

  於是狂做。

  等顧有容累得在他懷里睡著了,鐘燭變成龍身,將他的先生圈在懷中,腦袋靠著狐貍毛茸茸的耳朵尖一同睡去。

  鐘燭做了個夢,夢到了一千多年前,自己在山頭上睡覺的一段往事。

  半夢半醒間,他聽見四下有嚶嚶哭聲。

  鐘燭不耐煩地噴出一口龍息,那哭聲止住片刻,又斷續響起。

  鐘燭只得睜眼。

  一只雪白的小狐貍在山腳下的小溪邊顧影自憐,邊看邊哭。

  為了避免上古龍身嚇死小狐貍,鐘燭紆尊降貴地變成了一條蛟龍,停在小狐貍身邊。

  「別哭。」

  小狐貍睜開哭得通紅的雙眼看了他一眼,「我就哭。」

  「為何哭?」

  「族里辦選美大賽,別的小狐貍額頭都有點紅花鈿,我,我沒有……」小狐貍一邊說,一邊又哭了起來。

  鐘燭想把他嘴堵上,又怕一爪子下去把小狐貍拍成肉泥。

  「何為花鈿?」

  「就是,就是一點紅印子。」小狐貍拿爪子拍了拍額頭,「畫在這里的。」

  鐘燭咬破爪尖,一滴珍貴的龍血流出,飄飄蕩蕩落在小狐貍額頭,一點鮮艷欲滴的紅痕躍然而上。

  小狐貍呆住了,對著溪水笑嘻嘻照了半天,嘴巴忽然一癟,又要哭。

  「還哭?」鐘燭真的想拍扁他了。

  小狐貍別扭地用爪子撓了撓地面,「其實只有小母狐貍才能畫花鈿,變成人也能穿裙子……我,我是公的嘛。」

  「不違天道,不違本心,想穿就穿。」鐘燭道,他一邊說一邊算了算,今天一天,他把這一年說的字數都說完了。

  小狐貍還聽不太懂他的意思,但是也知道這是讚同自己穿花裙點花鈿的意思,心里開心起來,撒開爪子就往青丘山跑,準備去參加下半場選美大賽。

  鐘燭看著他的背影。

  沒良心的小狐貍,都不說謝謝。

  因為今年說話字數份額用完了,這句話鐘燭只能放在心里吐槽。

  鐘燭睜眼,嗅了嗅顧有容額頭那一點紅痕。

  好像真的帶著一點自己的龍血味道,他還以為是剛才的白色液體染上去的。

  這麼一想,鐘燭又睡不著了,一百年呢,這才剛過十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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