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血管與皮膚,心臟與肋骨。

特濃信息素 by 木三觀

  文案:

  CP,屈荊X攸昭,1v1,HE,ABO有二設
  攸昭,OMEGA,玫瑰般的外貌,辣椒一樣的性格,職場精英,年輕總裁,天生信息素濃度過高,唯恐自己失控,天天揣著抑制劑,發情的時候給自己來一針
  屈荊,ALPHA,白檀一樣的香味,黑墨一樣的內心,職場精英,年輕總裁,天生信息素濃度過高,唯恐自己失控,天天揣著抑制劑,誰對他發情,他就給誰來一針
  攸昭和屈荊,平日99%的時間精力都交給工作,不搞愛情只搞錢。直到有一天,他們被安排結婚了……

  *這不是一篇強強文,受外強中幹,內心脆弱,需要攻去治愈。
  *文中涉及的法律、經濟以及其他相關情節均為虛構,架空世界,不講現實邏輯。



第一章

  苑瑤酒店的大廳還懸著那一片獨一無二的燈——用一串串的瑩藍色小燈泡串成星雲圖騰,懸掛在高處,映襯著墨藍色的穹頂,猶如一片深邃星空。

  可惜,站在大廳焦急等待的小戚並沒有心情欣賞這個豪華酒店的頂級裝潢。

  他著急地看了看手表,再擡頭,猛松一口氣——終於看到他等的人的出現了。

  攸昭在星光一樣的燈火下步履生風地走了過來,這麼一看,真像走秀的模特——他走得很快,一雙修長的腿包裹在合身的西裝褲管裏,仍在行動間顯出極為優美的線條。

  「怎麼樣?」攸昭說話的語調準是很穩的,「程總和劉總都到了?」

  「不止是他們!」小戚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液,「雍總也來了!」

  雍總是個「總」,但他不姓「雍」。他和攸昭都姓攸,為了區分,一個叫雍總,一個叫昭總。

  「他分明是想‘截胡’!」小戚咬著牙說,「我們可千萬不能讓他給截胡了!」

  「當然不能。」攸昭說得很輕,卻很自信。

  這單生意原本就是攸昭牽頭的,程總是邊境人。為此,攸昭還飛了四千公裏,到達了邊城,吃了半個月的風沙才把程總敲定。倒沒想到,攸雍忽然截胡!

  此時,一個男秘書就迎了上來——唐東顧,就是攸雍的秘書。

  唐東顧彎腰諂笑,十分殷勤的樣子,又替攸昭拿過公文包。攸昭倒是防備著,沒讓他拿,只將公文包遞給了小戚,小戚忙雙手接了過來。唐東顧一點沒不自在,仍一臉笑意地說:「哎呀,昭總來得真巧啊。咱們雍總剛把場子弄熱,您就來了!」

  這話說得,倒把攸雍撿現成的事兒說得像是攸昭撿現成了。

  唐東顧帶著小戚、攸昭上了樓,到了包廂裏,果然看到攸雍已經給和程總、劉總勾肩搭背地喝酒、熱火朝天地聊開了。看到攸昭來了,程總也就是略略點頭而已。

  攸昭心裏明白,對方一看攸雍就喜歡,因為攸雍是ALPHA。自己是OMEGA,什麼時候都「低人一等」,就是談生意,也得比對手更努力200%才能得到100%的尊重。

  不過,攸昭已經很習慣這種不成文的規矩了,心裏早就已經有了主意,想好了怎麼從攸雍這個ALPHA手裏把屬於自己的搶回來。

  用腳踩在其他ALPHA的臉上,這也不是頭一回了——對此,攸昭已經頗有心得了,甚至都沒什麼成就感了。就跟喝水一樣稀松平常。

  服務員這邊過來給端茶遞水,服侍著攸昭,又問攸昭吃什麼、有什麼忌口。攸昭簡單回答了兩句,服務員便離開了。攸昭喝了兩杯茶,便問小戚:「我的包呢?」頓了頓,攸昭又問:「不是給服務員放櫃子裏了吧?」

  「不,一直沒離身。」小戚知道規矩,一直抱著公文包不撒手,直到現在,才將公文包遞給了攸昭。

  攸昭點點頭,便拎著包離席了。

  看著攸昭離開的背影,攸雍胸有成竹地一笑。

  攸昭是一個有秘密的人,很少人知道攸昭的秘密,但攸雍知道。怎麼說,他們都是兄弟嘛!從小一個屋子裏長大的,哪能瞞得過?

  攸昭的信息素天生濃度很高,如果ALPHA的信息素濃度高,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但OMEGA的話……對於他的ALPHA而言,也是天大的好事吧。

  「別看我哥哥平常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等他發情的時候……」攸雍私底下和唐東顧冷笑說,「你知道怎麼做了吧?」

  「我知道。我已經安排了一個職業扒手裝成服務員,」唐東顧低聲說,「他會將攸昭的抑制劑換成普通的生理鹽水。」

  攸雍又笑說:「我還是有點良心的,沒有下毒或者迷幻藥,兄弟一場嘛。」同時,攸雍也沒有安排什麼亂七八糟的男人來「行事」。他只是要攸昭錯過這次交易,並且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發情失態就夠了——單單是這個,他相信,對高傲的攸昭而言已經是毀滅性的打擊了。

  攸昭的信息素氣味太濃,所以一直貼一塊薄薄的信息素阻隔片在頸後,以免他人能聞到自己的氣味。

  攸昭到了洗手間裏,按照往常一樣拿出了抑制劑,給自己註射。他所不知道的是,抑制劑已經被調包了。

  然而,攸昭很快就發現了異樣。

  他的心跳變得急促、不規律,眼前視物開始模糊。他軟軟地扶住了洗手間的壁板,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攸昭趁著自己還有意志,立即給小戚打電話。

  卻沒想到,此刻的小戚已經被摁在酒桌上,脫不得身,手機也一早被安排好的職業扒手給順走了。

  攸昭見小戚沒接電話,便猜到了七八分,心裏更焦灼——他向來認為自己是鐵皮一塊,唯獨OMEGA天生的缺陷無法戰勝……

  他發現自己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便拿出隨身帶的鋼筆,紮了自己的手背——手背馬上出血,但他也立即清醒了不少。趁著這股清醒勁兒,攸昭環視四周,看到洗手間有個「正在清潔」的牌子,他連忙把牌子掛上,順勢關上了洗手間的門。

  他翻出裏隨身帶的所有信息素阻隔片,全給自己貼上,以免自己發情的氣味太濃烈,會擴散出去,吸引到旁人。之後,他編輯了一條信息,發給了所有他信得過的人求救——當然,這人數不會很多,但個個都是靠得住的。

  那現在……只能靜待救援了。

  他將自己反鎖在洗手間的隔間,用領帶堵住自己的嘴,並撕爛了外套,將自己綁在馬桶上。

  他知道這個狀況很尷尬,但他相信,援兵很快就會到。能在他「名單」上的人,不會讓他等太久的。

  卻沒想到,有人來得更快。

  屈荊走到洗手間門前,看到「正在清掃」的牌子,眉頭微蹙,敲了兩下門,卻沒人回應。他便徑自推門而入,立即發現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氣息——說不上來是什麼。

  他是一個信息素濃度特別高的ALPHA,因此對OMEGA的信息素也很敏感。他在空曠的洗手間裏踱步,發現所有隔間的門都是打開的,除了一堵——那堵門裏散發出一種微妙的氣息。

  仿佛有一朵花在裏面盛放,卻被玻璃罩子封住,只能逸出絲絲縷縷的、雨霧一樣氣味的香氣。

  屈荊敲了敲隔間的門,仔細傾聽裏面的動靜——奇怪……他好像聽到了嗚咽聲——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屈荊皺了皺眉,還是將門撞破了。

  門破之後,屈荊不得不承認自己非常驚訝於眼前的景象——一個模樣俊美的OMEGA,脖子是修長的,沁著帶著香氣的汗,白襯衫已經被汗濡濕,線條模糊又明顯,雙手雙腳被破爛的衣衫綁住,粉紅色的嘴唇裏堵著一條絲綢領帶,眼神迷茫。但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這個美人的眼睛便變得明亮,猶如星辰滿天、水銀瀉地。

  此刻的攸昭已經沒了平常的冰冷,渾身發熱。

  屈荊並不認識攸昭,正如攸昭也並不認識屈荊。

  此刻的攸昭看到屈荊便雙眼發亮,為的不是旁的,是為了屈荊身上那馥郁的信息素。屈荊的氣味,猶如炭火焚燒似的,緩緩從空氣中散發,越聞越濃、越聞越暖。

  屈荊蹲到了攸昭面前,摘下了攸昭嘴裏的領帶。

  攸昭幾乎是立即呻吟出聲。

  他的氣息吐露在屈荊的唇邊。

  屈荊聞到了,那阻隔在罩子裏的氣味——像玫瑰,卻比玫瑰更甜膩,猶如玫瑰上滴滿的不是露水,而蜂蜜。

  這是一個蜂蜜玫瑰味的大美人。

  屈荊伸手將攸昭的束縛都解開了。這個蜂蜜玫瑰味的美人立即軟倒在屈荊的懷裏,帶著難以忽視的熱。

  攸昭緊閉著眼睛,貪婪一樣地將唇貼在屈荊的頸項上,那兒傳來的白麝香味道,讓攸昭的心似滌蕩了一樣。「乖,別咬人呀。」屈荊一邊撫摸著攸昭的頭發,一邊伸手解開了攸昭的褲子。

  攸昭露出了平常不會給別人看的部位——白瑩瑩的,圓潤潤的。

  屈荊的手扶住了攸昭的腰,笑道:「可能會有點疼哦。」

  「啊——」攸昭驚呼一聲,疼痛從臀部傳來——幾乎是同時,特效抑制劑註入了身體,攸昭瞬間清醒過來。

  作者有話說:備註,因為是可以讓發情OMEGA瞬間清醒的特效抑制劑,所以要打在屁股上(才不是什麼惡趣味呢)





第二章

  今天是屈荊在苑瑤酒店商務應酬的一天。

  對方打量著屈荊,說:「聽說,你ALPHA信息素是特濃的呀……」

  屈荊聳聳肩,點頭:「你是BETA,所以可能感覺不是特別明顯。」

  「所以OMEGA的感覺會很明顯?」對方有些好奇地說。

  「看情況吧。」屈荊笑笑,回答,「有時候遇到OMEGA……尤其是特殊時期不打抑制劑的那種,他們會使我很困擾……」

  對方哈哈大笑:「這有什麼困擾的?褲子一脫就是了!」

  「是,褲子脫了,給他來一針抑制劑。」屈荊笑著說。

  對方仍認為屈荊在開玩笑,卻不知道,屈荊真的會隨身帶抑制劑,誰給他發情,他就給誰來一針。

  一桌子的人喝得酒酣耳熱,都沒了形象了,只有屈荊仍控制著自己的酒量,裝作醉了的樣子,但其實腦袋清醒得很。他剛剛畢業的時候,還不太習慣這種「酒桌上辦事」的生意模式,但既然要掙錢了,自然不能多嫌棄,便只得隨波逐流了。

  一個喝得舌頭都大了的老總揮著手臂說:「如果你這個特濃ALPHA敢去OMEGA廁所呆一分鐘,還不引起騷亂,我就把合同簽了!」

  換做平時,屈荊一定會裝醉倒下,不接這個話茬。

  讓對方簽合同,屈荊心裏已經有招兒了,犯不著做這麼沒格調的事兒。但屈荊剛剛經過洗手間的時候,發現一個OMEGA洗手間在打掃,裏面應該是沒人的,他便點頭,笑道:「好啊,我去。」

  大家眼睛都瞪大了,像屈荊這種信息素強度那麼高的ALPHA 去OMEGA廁所?

  在眾人的起哄聲中,他便走出了包廂,徑自去了那關著的OMEGA洗手間。老總打發了一個秘書跟著,那秘書隔著好幾米遠的就看到洗手間的門上掛著「正在清潔」的牌子,便咂咂嘴,說:「呿!好沒意思!」轉頭就走了回包廂跟老板匯報「屈總耍賴」了。

  屈荊倒沒耍賴,皺眉敲了兩下門,進了裏面,才發現這洗手間居然沒有打掃的人,卻有一個發情的OMEGA。

  他還是發揚了一貫的精神,把對方褲子脫了,打了一針特效抑制劑。

  蜂蜜玫瑰味的美人清醒過來,看到了屈荊後眼中寫滿震驚。

  屈荊問道:「你還好吧?怎麼會綁在洗手間裏?」

  攸昭並不認識屈荊,自然有防備心,不言不語的,只默默推開了屈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屈荊想伸手扶他,卻被他拒絕了:「我自己可以站起來,謝謝。」

  明明剛剛一副熱情如火的樣子,轉眼就這樣冷若冰霜。

  此時,攸昭叫喚的「救兵」終於到了。那是一個衣著入時的OMEGA,名叫花蒔。花蒔匆匆跑了進來,看到了攸昭衣衫不整的和一個ALPHA站在一起,大吃一驚,上去就拉著攸昭,問:「你沒事兒吧?」

  攸昭搖搖頭:「沒事。」

  花蒔狐疑地打量著屈荊:「你是誰?」

  屈荊也感有些難以辯解,自己怎麼出現在OMEGA廁所裏了?他便想了想,指著地上「正在清掃」的牌子,說:「我是掃廁所的。」

  「?」花蒔和攸昭都有些愕然。

  屈荊在他們楞神的當兒,便轉身離開了。

  花蒔見屈荊走了,忙又將洗手間的門關上,轉過頭對攸昭說:「你可沒出什麼事兒吧?」

  攸昭搖搖頭,想起剛剛那一幕,心裏倒是又急又燥的,沒想到自己居然在一個陌生的ALPHA面前發情了,這真是奇恥大辱。

  可轉念間,攸昭又不覺慶幸,得虧是遇到這個ALPHA,還給他打了抑制劑,要是換著個帶歪心歹念的……

  花蒔見攸昭默然不語的,越發心急了:「怎麼了?」

  「沒什麼。」攸昭見花蒔這麼急躁,連忙解釋,「什麼都沒發生。」

  現在,攸昭衣衫不整的,渾身狼狽相,也不好回到席間了,便先回去了。

  席面那邊,程總和劉總也發現攸昭離開很久都沒有回來,便悻悻說:「這個OMEGA也太沒氣魄了,居然半路就走了,也不吭一聲……」看著小戚「孤軍奮戰」的,已經被眾人摁倒灌醉了,攸雍索性帶著兩位老總到別處續攤,想談甚歡,當晚就在口頭上把合約定了下來,說是改天就簽約。

  攸雍自然快活得很,從來都是攸昭搶他的風頭的,哪裏想到他也有搶攸昭風頭的一天!

  第二天,攸雍和攸昭在辦公室門外遇著了。攸雍滿臉笑容的攔住了他:「哎呀,大哥,你昨晚去哪兒了?程總和劉總都念著你呢!說你在就把約簽了。只是你沒在,只好便宜我啦,哈哈哈!」

  這話說的沒意思,攸昭一聽就知道是嘲諷。聯想到昨晚自己的突然失控,便料到了是攸雍使的卑鄙手段。

  攸昭心中暗恨,臉上卻還是淡淡的。

  反而是跟在攸昭身邊的小戚,一臉慍色,只說:「我這邊還沒聽說簽了約呢!」

  攸雍笑道:「快了、快了,就這兩天的事兒。等簽了約,我請大家吃飯,哈!」

  說完,攸雍志得意滿地走了。

  小戚氣得不輕,只對攸昭說:「咱們要不要提前爆料他……?」

  「不,」攸昭擡起手,做出一個阻攔的手勢,「等他自己爆。」

  小戚倒是佩服攸昭,任何時候都這麼沈得住氣。換做是他,早就掄著大鐵錘上去捶爆攸雍的狗頭了。

  攸雍自己也覺得奇怪,他以為攸昭會大受打擊的,沒想到攸昭看起來卻很平靜。他像往常一樣工作,神態沒看出來什麼破綻。

  「難道……昨天他這個‘特濃O’沒打抑制劑都沒有出事?」攸雍不敢相信。

  攸雍身邊的唐東顧便說:「我早說了,雍總既然做了,就該做絕一些,安排好‘演員’、‘攝影師’,索性搞得他身敗名裂。現在做一半、不做一半的,讓他帶著怨恨翻了身,反而是禍患無窮啊。」

  攸雍卻遲疑說:「可我們終究是兄弟呀?」

  唐東顧搖頭,咂嘴說:「你們只是擁有共同的ALPHA父親而已,算不得同胞兄弟。」

  而攸昭那邊,做完了今天的工作,便準時下班。小戚還是挺意外的,因為對於攸昭這種工作狂而言,「準時下班」就是等於「早退」。

  「昭總今天走那麼早?」小戚問道。

  攸昭點頭,說:「是的。有事兒。」

  「能讓昭總準時下班的……是什麼大事嗎?」

  「不知算不算。」攸昭拿起公文包,看了看腕表,「約了相親。」

  小戚的下巴一時掉地上了——昭總相親????





第三章

  攸昭一直單身,也沒什麼婚育的意向,公司裏包括小戚在內的很多人便都認為攸昭是不婚主義者。

  事實上,不少擁有相當經濟能力的OMEGA都是不婚主義者。那些能夠奮鬥到社會頂端的OMEGA大多都比一般人更爭強好勝,自然不太樂意屈從於ALPHA,被扯進婚姻裏擔任生育者這種不討好的角色。

  所以,大家對於攸昭單身的事情也不奇怪。

  更何況,攸昭看起來總是一臉性冷淡的樣子,別說他單身了,就是他絕育了,大家都不會太驚訝。

  然而,事實和大家想的相反,攸昭一點也不排斥婚姻。相親的事情他也一直有關註,並委托了高資質的婚介處幫忙。之所以多年來一直沒有相親,不是他不願意,是找不到合適的。

  他的信息素太特別了,要匹配很困難。

  並且,他還有一個算得上「合理」又算得上「苛刻」的附加條件——門當戶對。

  花蒔已經把車停在路邊了。他一身花襯衫,一條窄腳褲,腳上踩著鑲著金鏈的小皮鞋,站在紅色的跑車旁邊。看到攸昭的時候,花蒔便摘下飛行員墨鏡,吹了一聲口哨。

  攸昭看到花蒔這身惡俗的打扮,不覺皺了皺眉,有幾秒鐘猶豫自己該不該另外打車算了。

  「昭總,來呀!」花蒔已經揚起嗓子喊他了。

  攸昭便走了過去,鉆進了車廂裏。

  花蒔坐到駕駛座上,又對坐副駕駛座的攸昭說:「今天相親怎麼不打扮一下?」

  攸昭笑道:「確實像你去相親。」

  「哈哈哈!我腦子壞了我去相親?」花蒔咂嘴搖頭,「我還沒玩夠呢!」

  攸昭卻道:「那顯然是我腦子壞了。」

  花蒔笑道:「婚姻適合你這種一板一眼的人。」

  「是麼?」攸昭看著窗外,他可不覺得自己一板一眼。但他從來不在公事以外的地方與人爭辯,所以便不說什麼。

  花蒔又問:「你看過相親對象的照片了嗎?」

  「沒有。」攸昭回答。

  「沒有你就去了?」花蒔大驚,「要是沒看對眼不是浪費時間嗎?」

  「信息素都匹配了。」攸昭答,「不可能看不對眼。」

  花蒔呶呶嘴,說:「也不一定!」

  「要相信科學。」攸昭答。

  花蒔沒好氣地點頭「嗯」了兩聲,拍了拍方向盤,又忍不住說:「但是信息素匹配了,只能證明你們能跟對方搞起來呀,不一定就是看對眼了。」

  「是的,但這不重要。」攸昭不冷不熱地說,「對方是荊門集團的創始人、總裁兼董事會主席,這就夠了。」

  花蒔無奈地說:「其實你急著結婚就是圖這個是吧?」

  「OMEGA結婚都是圖這個吧。」攸昭冷靜又平和地說,「難道是圖發情失控、懷孕生子很愉悅嗎?」

  花蒔想了半天,卻點頭,說:「其實我也明白。攸雍一直仗著自己OMEGA父親那邊的家世欺負你,你要是也找了個豪門當靠背,就不用處處忍讓了……也挺好的。」

  攸昭聽到這話,竟然感覺有些疲憊。

  車子很快地開到了約定的地點。

  相親安排在了一家豪華酒店的包廂裏。和一般相親一樣,就是讓二人在一起吃一頓飯,彼此了解。

  攸昭和花蒔在電梯裏站著。

  花蒔問:「和你相親的那個ALPHA叫啥來著?」

  「屈荊。」攸昭答,「荊門集團的創始人、總裁兼董事會主席。」

  花蒔沒好氣地說:「不用強調他的身份那麼多次。」

  「當然要。」攸昭說,「那是重點。」

  如果屈荊不是荊門集團的創始人、總裁兼董事會主席,就算他倆信息素100%匹配,攸昭都不會給對方一個眼神,更別說跑來跟他吃飯,並做出以後為他生孩子的承諾了。

  這一點來說,攸昭是一個絕對功利主義的商人。

  回報不高的生意他不做。

  回報高的生意,風險再大,他都做。

  「叮咚」——電梯門來了。

  一個穿著西裝的男士風度翩翩地走了過來:「是攸昭先生嗎?」

  這位就是屈荊了。

  然而,當屈荊和攸昭四目相投的時候,舉著空中準備交握的手掌都僵住了。

  花蒔也震驚了:「這、這……這不是……」

  屈荊和攸昭倒是很快回過神來,和對方友好地握了握手。

  「屈總,」攸昭淡笑道,「久仰、久仰。」

  「昭總,」屈荊也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您的名聲我也是如雷貫耳,今天才第一次見面,真是我的榮幸。」

  「對,第一次見面……真是幸會。」攸昭也強調了一遍。

  二人心領神會地往包廂裏走,花蒔卻楞頭楞腦地跟在背後「他倆腦子有病?失憶了?」

  屈荊帶著攸昭坐下,二人倒沒什麼異樣,簡單地閑聊了一番之後,便散了。

  飯後,花蒔便載攸昭回家。車上,攸昭拉下了副駕駛座,一臉的心事重重。而花蒔則一臉疑惑地說:「是昨天那個ALPHA嗎?」

  「是他。」攸昭給了肯定的答案。

  「那他倒沒說什麼?」花蒔疑惑地問。

  「嗯。」攸昭閉上眼睛,「應該是黃了。」

  「什麼?」花蒔沒明白,「什麼黃了?」

  攸昭卻道:「如果你發現你的相親對象前一天綁在馬桶上發 情,你會怎麼樣?」

  花蒔想了想,答:「我會覺得他玩很大,然後高興地約他去開 房吧?」

  攸昭沒好氣地說:「但他沒有約我去開房。顯然,他只想到了你說的前半句。」





第四章

  花蒔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攸昭。

  畢竟,攸昭要找個對象也挺不容易的。

  信息素匹配,已經是萬裏挑一了,又要資產匹配,更是萬裏挑一了,這是要萬裏挑一裏再萬裏挑一。這個「一」真不好挑的。

  大約是知道攸昭好不容易相了一回親,家裏人都挺關註的。第二天吃早餐的當兒,家人就問起來了。

  事實上,攸昭家裏人口不多,就ALPHA父親攸海,弟弟攸雍,還有攸雍的OMEGA父親段客宜。

  段客宜一邊拿起牛油果夾片的全麥面包,一邊笑著問道:「昨天和荊門總裁的晚飯怎麼樣?」

  攸昭回答:「就隨便吃了一頓飯,沒什麼特別的。」

  段客宜和攸雍聽了攸昭的語氣,都明白這事八成是沒成,便也放了心了。攸雍素來是個沈不住氣的,更是掩飾不住臉上的幸災樂禍,說道:「大哥,你這個對象可不好找啊,過了這村沒這店了,你可要抓緊呀!不然,孤獨終老很容易信息素紊亂的。」

  攸海挑眉,沈聲說:「說什麼?」

  攸雍被父親教訓了一句,楞了楞,只說:「我不過是關心大哥。」

  「ALPHA說話要有ALPHA的樣子。」攸海教訓說,「別似個長舌婦人。」

  攸雍便不言語了。

  段客宜卻也說道:「雍兒你也是的,這樣說話,別說你爸爸、你哥哥,連我也不愛聽。怎麼就不好找了?幾十億人呢,還怕找不著了?就算今天找了一個,也不是非得跟他的。你看你,不也是同時在相看好幾個嗎?終身大事可不是兒戲,就該慢慢看、慢慢挑。沒有說第一個就成的。」

  這幾句話聽著像是維護攸昭,事實上是在戳攸昭心窩子罷了。攸雍顯然比攸昭要幸運得多。他的信息素是很容易配對的,自己家世條件好,找個有錢對象也容易,現在還吊著好幾個富家公子OMEGA,在慢慢挑選呢。

  攸昭聽著段客宜、攸雍父子一唱一和的,也是食不知味了,匆匆吃完了早餐,便提起公文包上班去了。

  攸昭開車上班的時候,便發了條信息給花蒔:「幫我查查屈荊。」

  「查他?」花蒔不解,「查什麼?」

  「我要追他。」攸昭答。

  花蒔大驚:「你追他?說真的嗎?」

  「當然。」攸昭相當堅定。

  攸雍這人剛剛說的話糙理不糙,攸昭是過了這村沒這店了。而且,等攸雍再找了個世家公子結婚,他要和攸雍鬥就更難了。

  花蒔卻道:「可是昭總啊,你這輩子追過誰啊?能成功嗎?屈荊那樣的ALPHA,應該不缺人追呀?」

  「他缺我這種人追。」攸昭答。

  攸昭不能坐以待斃。

  很快,花蒔給攸昭發了消息,說:「你那個屈總啊,昨天見完你就立即上飛機,跑去了美國了。」

  說著,花蒔還開玩笑說:「你可真嚇人,一頓飯把別人嚇出太平洋。」

  攸昭說:「沒什麼,太平洋也不大。我可以跨過去。」

  這年頭,誰還坐不起飛機呢?

  小戚知道攸昭要訂機票的時候,還挺驚訝的:「原來昭總在感情上那麼主動呀?」

  「感情?」攸昭毫無感情地說,「我只當他是一個必須爭取的客戶而已。」

  這麼一說,小戚倒是立刻就明白了攸昭為什麼可以這麼主動了。

  當然,攸昭也知道遠涉重洋跑去「追擊」才吃過一次飯的相親對象是一件不值得大肆宣揚的事情。所以,他訂機票過去也是以公務為名。畢竟,他們在美國也是有分公司和合作夥伴的。

  攸雍現在正在處理著剛從攸昭手裏搶過來的生意,也沒空關註攸昭去美國的背後原因。

  畢竟,攸昭從來都是滿世界飛的大忙人。

  攸昭便帶著花蒔順順當當地坐上了飛往紐約的航班,到達之後,又立即找到了屈荊下榻的那家酒店。

  當然,屈荊此時並不在酒店,他在談生意。談完生意之後,屈荊離開了辦公樓,卻正巧看到熟悉的身影在街角走來——是攸昭和花蒔。

  屈荊瞇起眼睛。

  攸昭看見屈荊,臉上帶著與生俱來的冷淡:「是你?」

  屈荊笑笑,和他握手:「這麼巧啊,昭總。」

  「嗯。」攸昭指了指樓頂,說,「我們公司在這邊有個office。」

  「哦,真巧。」屈荊淡然一笑。

  攸昭點點頭,說:「有時間再聊。」說完,攸昭便和花蒔走進了辦公樓,坐上了通往分公司的電梯了。

  屈荊倒沒多疑心,因為攸昭看起來實在太冷淡了。

  花蒔倒也驚訝於攸昭的冷淡:「你也不跟人多了幾句?」

  「多聊就顯得刻意了。」攸昭說,「真出差辦公的人哪有時間和偶遇者在街邊閑聊?」

  「你小子還知道追求漢子要假裝偶遇、邂逅呢?」花蒔揶揄道。

  攸昭說:「我不知道什麼‘邂逅’,但我搶客戶的時候都知道要‘偶遇’。」

  花蒔一怔,也不知該說攸昭是有經驗的、還是沒經驗的才對。





第五章

  屈荊是一個大忙人。

  忙到什麼程度呢?

  屈荊的秘書湯軻總自嘲說:「跟了屈總之後,我都不知道什麼叫做時差。我們屈總有自己的時區!」

  這可不是大話,他們不過東京時間,也不過倫敦時間,也不過紐約時間。

  但他們又過東京時間、又過倫敦時間、也過紐約時間。

  總之,哪兒出問題了,他們就過哪兒的時間。

  現在問題在紐約,所以他們在過紐約時間。

  屈總出馬,事情很快就解決了。

  不過就是配股的一點問題而已,屈荊和當地負責人聊了一下,就已經完成任務。合作夥伴還請他到晚會去用飯。他自然也是一口答應下來了。

  晚會現場自然是輕歌曼舞、觥籌交錯的舞廳,當中不乏秀色可餐的OMEGA。而且,他們對信息素特濃的ALPHA沒什麼抵抗力。

  屈荊到了會場,只對秘書湯軻說:「我今天不喝酒。」

  湯軻識趣地點頭,從侍應那兒拿到了一杯香檳,將香檳倒掉,往杯子裏添了雪梨茶,看起來也是淡黃色的,沒人會註意到區別的。

  屈荊是一個很謹慎的人,尤其在私人社交方面。

  他知道自己擁有濃度過高的信息素,這是一件好事,但也可以是一件壞事。

  湯軻遞來了裝著雪梨茶的香檳杯,屈荊微笑,便舉著這安全的「香檳」與大家聊天,暢談異國天氣和世界經濟。

  合作夥伴還給屈荊介紹了一個OMEGA——一個姿容非常的OMEGA,一張臉像蘋果,嘴唇像櫻桃,身上散發著夏天水果成熟的甜味。

  「這是夏菱。」合作夥伴介紹,「也是你們中國人。是我們這兒的實習生,很聰明,也很肯學習。還說仰慕您很久了,知道您要來,特別高興,一直爭取來這個晚宴的機會呢。」

  夏菱朝屈荊笑了,那張俏臉露出了蘋果似的紅色。

  屈荊點點頭,喝了一口雪梨湯,說:「這真是太擡舉我了。」

  合作夥伴卻說要招呼別的客人,先走開了。湯軻也去了洗手間。角落剩下屈荊與夏菱面對面的,竟也有些尷尬。

  夏菱卻道:「我在這兒的實習期快結束了,也準備回國。非常希望能在荊門集團工作。」

  「那太好了,我們公司非常歡迎像你這樣的人才。」屈荊客氣地回答。

  夏菱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長得好,也知道自己怎麼笑最好看,淺淺的一笑,露出梨渦,是他最好看的模樣。

  屈荊看著眼前的年輕男子,也不得不承認他芳香撲鼻、容貌秀美,從外貌而言,是個挑不出錯處的。

  屈荊的酒杯空了,可湯軻正巧去了洗手間。夏菱瞧著便說:「您的杯子空了,我幫您去續吧。」

  「哦,不用。」屈荊擺擺手,「我等我的秘書回來吧……」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男人遞了一杯酒來:「屈總,喝麼?」

  屈荊瞥一眼,便見到了一個無色無味的OMEGA——表情淡漠的攸昭。

  屈荊這兩天見了攸昭三面,他發現,攸昭在外的時候,從不露一絲氣味。

  這讓屈荊有些吃驚。

  因為,他曾經聞見攸昭。

  攸昭的氣味異常濃烈,香氣可以像深水一樣潺湲二三尺。

  但平日的他,卻一絲氣味都不露出來,猶如一個患了無能病證的OMEGA,目光無情,身體無趣。

  可是,事實恰恰與此相反。

  屈荊接過了攸昭遞來的酒杯,啜了一口,算了破了今晚的「酒戒」了。

  「昭總,您也在呀?」屈荊含笑說道。

  攸昭點頭,說:「真巧。」

  夏菱看著這個半路殺出的OMEGA,心裏自然不太痛快,但臉上又浮起笑容:「怎麼不介紹一下?這位也是屈總的朋友嗎?」

  「算不上。」攸昭答,「我們不是朋友,只是普通的相親關系而已。」

  屈荊是個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但還是嗆住了:「咳咳……」

  夏菱聞言,也是驚呆了,又不由得仔細打量起攸昭來。攸昭看起來是個美人不錯,但卻是一個冰雕似的美人,沒有生氣,也沒有風情,連一絲勾人的氣味都沒有,只聞得到他身上有股洗發水混合柔順劑的味道——這可不會是他的信息素吧?那就真的太無趣了。

  夏菱不認為這樣無趣的人能勾引ALPHA的興趣,更何況是屈荊這種信息素濃度超標的APLHA?

  夏菱便安下心來,笑道:「這不是開玩笑的吧?屈總這麼優秀也需要相親?」

  「我這麼優秀,也需要相親。」攸昭答,「為什麼他不需要?」

  攸昭說話總是這樣不冷不熱的,聽著倒叫人不痛快。

  夏菱卻道:「我看屈總要是想找對象,應該會有人排著隊吧?」

  攸昭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我這邊也有人排隊的。」

  夏菱沒想到攸昭會這麼回答,一時竟然不知該說什麼。

  倒是屈荊笑了,對攸昭說:「請問是在哪兒排隊呢?」

  攸昭正要說什麼,電話卻響了,他便皺了皺眉,道了一聲「失陪」,拿著電話走開了。夏菱便趁機靠近屈荊,只說:「屈總要不要去看看那邊的燈火?那可是全市最好的視角。」

  屈荊點頭,隨夏菱走到了另一邊看風景。

  而攸昭在那兒接了工作的電話,回過頭卻發現屈荊和夏菱都不見了。

  此時,花蒔走了上來,說:「他們好像上天台了,要不要追上去看看?」

  「不需要。」攸昭說,「追客戶不能追太緊。」

  花蒔無奈地說:「可他們一個特濃ALPHA、一個特騷OMEGA上天台了?不怕他們發生點什麼嗎?」

  「會發生什麼?」攸昭道,「難道他們能在天台登記結婚嗎?」

  花蒔有些吃驚:「那……他們要是好上了?」

  攸昭道:「好上了會影響財產嗎?」

  花蒔卻不解道:「不……不是啊,你只考慮財產、不考慮其他嗎?」

  攸昭也不解了:「不然我為什麼要追他?」





第六章

  「那現在怎麼樣?」花蒔問,「先回酒店休息嗎?」

  「不,」攸昭說,「來都來了,就社交一下吧。」

  畢竟,這是一個高規格的晚宴,能夠幫助攸昭擴充人脈。攸昭平常看著冷淡,不喜歡交朋友,但到了生意場上,再內向的人都得活躍起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所以,私底下沒什麼朋友的攸昭,在生意場上還是會社交的。

  不少人因為他是OMEGA而看不起他,但也有許多人因為他是OMEGA反而更佩服他。況且,近年來OMEGA的成功人士越來越多,他們作為「弱勢群體」,也會對「同類」特別關照,畢竟,在強敵環伺的惡劣環境中,食物鏈底層要抱成一團才好過冬取暖。

  攸昭和花蒔在會場裏走了幾步的時候,就恰好遇見了一個這樣的「同類」——華景實業的總裁馮亭衛,OMEGA,年紀超過四十了,依舊單身未婚,是少見的能在傳統行業中站穩腳跟的OMEGA。因此,盡管是一向目無下塵的攸昭對馮亭衛也是非常敬重的。

  馮亭衛瞧見了攸昭,便舉起酒杯,對他示意:「昭兒,你也在呀?」

  攸昭聽見這熟稔的聲音,便撇過頭一看,果然看到燈火輝煌處站著的馮亭衛,他穿著一身西裝,配上一雙最近流行的孟克鞋,體面又時尚。只是,他的模樣不算特別好看,方口闊面的,若是個ALPHA倒還過得去,卻天生是OMEGA,外形就只能說是比較粗糙了,但他自己毫不介意,舉手投足都相當自信。

  攸昭走向了馮亭衛,和他碰了碰杯,說:「馮總也在呀?」

  馮亭衛笑了,說:「對啊,哪兒有錢,哪兒就有我。」

  「那馮總不該在華景做老總,應該去銀行守金庫啊。」攸昭開玩笑地說。

  馮亭衛也哈哈笑起來,說:「你小子開的玩笑不算好笑,但配著這張臉說,就叫人不得不捧腹。」

  攸昭說話語調總是四平八穩,跟新聞播音似的,臉上也沒什麼表情,看著冷冰冰的,講起笑話來,倒是有種微妙的差異感,使人覺得有趣。

  馮亭衛又問:「聽說你最近相親了?怎麼樣?」

  攸昭有些意外:「就前兩天的事兒,怎麼連您也知道了?」

  「前兩天就發生了?我現在才知道?」馮亭衛嘖嘖了兩聲,說,「你小子不夠意思啊?」

  「八字還沒一撇,」攸昭說,「說了也白說。」

  花蒔在一旁也註意到了,攸昭和馮亭衛相處的時候十分輕松、自然,真是老交情了。可事實上,攸昭和馮亭衛相熟也不過是這兩年的事情。前兩年,攸昭剛在家裏公司當管理不久,遭到了攸雍父子的「暗算」,馮亭衛拉了他一把,他感激在心,所以對馮亭衛既尊重又信賴。

  馮亭衛自己是OMEGA,所以對於打拼事業的OMEGA特別有感情。尤其是攸昭,讓他想起自己二十多歲的時候。所以,馮亭衛對他也是比較關愛的。

  馮亭衛朝攸昭一笑,說:「相親這種事情,也不靠譜,還不如多談兩宗大生意,在你老子面前露露臉呢!」

  攸昭點了點頭,但態度是敷衍的:其實,攸昭以前也是這麼想的。他以為自己事業上做好了,就能得到父親的支持,但事實卻不是這樣。他無論多麼努力,還是比不上ALPHA弟弟在父親眼中的影響力。他做對一百件才能抵得上對方做對一件。更別提他中間多少生意被攸雍暗中搗亂了,父親怎麼可能不知道?也是睜只眼、閉只眼罷了。

  經歷了許多不公之後,攸昭總算明白了,他在這個家是掙不到地位的。

  馮亭衛朝攸昭擠了一下眉眼,說:「行了,我給你介紹一個大客戶。以後要是做成了生意,請我吃飯。」

  一聽到「大客戶」三個字,攸昭眼睛都亮起來了,也忘了感傷,精神抖擻地說:「那可太感謝了。」

  馮亭衛這麼煞有其事跟他介紹的大客戶,那可一定是非常大的大客戶呀!

  遇到大客戶的攸昭,就跟摸到了魚兒的貓一樣,就差舔嘴喵喵叫了。

  一轉身,馮亭衛就領著攸昭走到了一個ALPHA跟前。這ALPHA——說實在話,進門的時候攸昭就已經一眼註意到他了。沒什麼別的原因,就是很少看到ALPHA穿這麼風騷的。

  這位ALPHA先生和大多數與會人士一樣穿了白襯衫和黑西褲,問題是,他的白襯衫的衣領、袖口、紐扣上都是鑲著水晶的,在晚會燈光下亮閃閃,叫人不第一眼註意他都很難。

  馮亭衛介紹道:「這位是高伯華,‘豐隆’公司的老總,年輕有為啊。」

  攸昭和高伯華握了握手,高伯華笑道:「這位OMEGA氣味很淡呀。」

  馮亭衛笑了,說:「他的個性也是挺淡的,跟個BETA似的,什麼都影響不了他。」

  高伯華點頭,跟攸昭閑談起來。攸昭有意將話題引到生意上去。高伯華似乎也感受到了,便也說起自己的生意來:「你知道,我們做連鎖餐飲的,還是挺在意材料原料的價格的,最近雞肉的價格波動有點兒大……」

  攸昭聞言,似乎想到了什麼,便說道:「那您有沒有考慮做過對沖?雞肉的成本一般是和飼料成本掛鉤的,我們可以利用谷物期貨和豆粕期貨組合來鎖定成本……」

  高伯華聞言,點點頭,說:「看來昭總也是行家啊,我們確實有考慮這個事情,但還沒考慮好和哪個對沖基金合作。所以才來紐約看一下。」

  「您是在國內做的生意,為什麼不考慮國內的基金?」

  「這個也有考慮。」高伯華點頭,說,「您有什麼推薦嗎?」

  攸昭說:「荊門集團,您聽說過嗎?」

  攸昭心想:如果自己能幫荊門集團拉到高伯華這個大客戶,一定會讓屈荊刮目相看。

  攸昭和高伯華聊了一陣子,但也沒在對沖基金這個話題上多盤旋。畢竟,這只是非正式閑談,攸昭不會讓自己看起來太迫切。看起來迫切的推銷員就是最失敗的推銷員。客戶看到推銷員迫切的樣子,總是會打退堂鼓的。

  攸昭不緩不急地和高伯華閑談了一陣,交換了名片之後就散了。

  攸昭本來還發愁該怎麼和屈荊鋪墊接下來的相處呢!總不能次次偶遇吧,那可真是太傻了。現在有了高伯華這個「橋梁」,一切都順理成章了。而且,如果敲定了高伯華,那就不是攸昭追著屈荊想辦法見面,該換成屈荊追著攸昭請吃飯送禮了!

  攸昭覺得今天的收獲已經足夠,準備離開晚宴,不巧手機卻響了。

  「你好?」攸昭接起了電話。

  「昭總。」

  ——這聲音透著電波傳來,竟多了幾分沙啞的性感。

  攸昭忽被這聲音牽了牽神思,楞了半會兒:「哦……是……屈總嗎?」

  「是我。」屈荊說,「怪你給我喝了半杯酒,我現在不能開車了。」

  攸昭狐疑地說:「我給您喝的酒?……您不是有喝酒麼?」

  「沒有,那是我秘書換的雪梨茶。」

  攸昭算是明白了,無奈一笑,說:「原來如此啊。」他想一個人居然在晚宴滴酒不沾,拿雪梨茶代替香檳,這也太奇怪了。但仔細想想,這個ALPHA還隨身帶強效抑制劑呢,這就不奇怪了?

  「那我不了解情況,真是對不住。」攸昭回答,「給您添麻煩了。」

  「是呀,你開車送我吧。」

  攸昭說:「我也喝了酒。」

  「那你是怎麼回去的?」

  攸昭說:「我助手開的車。」

  「那你順帶捎我一路吧。」屈荊的語氣很理所當然,像是攸昭也是他的助手一樣。

  攸昭認為,屈荊是帶著秘書的,怎麼可能沒人給他開車呢?退一萬步說,就算屈荊真沒秘書,那打個車也是很方便的,怎麼就非要蹭他的車了?

  思來想去,攸昭只能得出一個粗淺的結論:他想搞我吧。





第七章

  屈荊走到了樓下來的時候,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花蒔在駕駛座上,隔著擋風玻璃看屈荊,咂咂嘴,說:「其實你相親對象呀,還挺他娘的帥的。」

  在副駕駛座上的攸昭瞥了一眼,說:「還行吧。」

  花蒔真無奈:「這叫還行?老板您的要求未免太高了?」

  「我對外表沒有要求。」攸昭回答。

  花蒔算是鬧明白了:攸昭就沒有在挑「對象」,而在選「客戶」呢!

  屈荊敲了敲玻璃窗,花蒔便走下來,為屈荊打開了後座的門。

  「老板要去哪兒?」花蒔流裏流氣地說。

  屈荊看著花蒔一身騷紫色的襯衫,嘴裏的語氣也油氣得很,便覺得有意思。一本正經得過分的攸昭身邊居然帶著這麼一個痞氣的助理,也是好玩得很。

  屈荊道:「借了你們的車,天也晚了,不好意思叫你們繞路的。你們住哪個酒店,我就去哪個好了。臨時去應該也能訂上房間吧?」

  攸昭聽話聽音兒,明白了幾分,便道:「要是不嫌棄的話,也可以到我的房間擠一擠。」

  屈荊微笑道:「昭總不嫌棄的話,那我也不嫌棄。」

  攸昭從車內的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屈荊的眼睛,而鏡子裏那雙銳利的眼睛也回看著自己。攸昭的心不覺慢了一拍。

  車子裏的氣氛也變得奇怪起來了。

  花蒔聽著兩人的言語,嘴巴那句「臥槽」差點就要蹦出來了。

  這是什麼情況?

  這不是約、炮的信號嗎?

  花蒔踩了腳油門,只覺得這車也開得太猝不及防了。

  花蒔一路將車開到了黍離酒店。

  事實上,屈荊也下榻在黍離酒店——當然,也是因為屈荊住了黍離酒店,花蒔和攸昭才住這家的,為的就是創造「偶遇」,沒想到,他們會一起開車回來。

  車子停下,花蒔和攸昭都下了車,唯獨屈荊是不動的,猶如一尊佛像一樣。花蒔心想「還擺老總架子了不是」,雖然帶著火氣,花蒔還是畢恭畢敬地給屈荊開了車門,請老總下車。

  花蒔只道,大概像宮裏的娘娘沒有丫鬟扶著是走不動道的,這個大總裁沒人幫忙是推不開門的,敢情那看著讓一眾OMEGA掉口水的肱二頭肌都是擺設!

  這一路路的,從停車場到電梯,都是花蒔在一旁開門、按按鈕、刷卡。

  屈荊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卻不是粗暴,就是自然而然的理所當然。

  電梯裏四四方方的,空間又小,三個人都不言語,就顯得局促了。屈荊還是先開口了,臉帶微笑地對攸昭說:「你們住這個酒店?」

  「是,」攸昭說,「怎麼了?」

  「沒什麼。」屈荊並沒有提出自己也是住這個酒店的,便又說,「只是今晚要和昭總擠一擠了。」

  花蒔腹誹道:往哪兒擠一擠呢這玩意兒?

  攸昭跟花蒔到了晚安,便帶著屈荊進了自己的套房。

  屈荊進了房間,大約是襯衫束縛感比較強,所以便先解開了領口的扣子,又一邊取下袖口的袖扣。兩枚景泰藍的袖扣擱在桌面上,在落地燈下閃著琉璃似的光。

  攸昭走到桌邊,問:「屈總,喝酒麼?」

  「還喝?」屈荊搖搖頭,「不了。」

  攸昭點點頭,看著酒店的落地窗。屈荊也順著攸昭的視線往落地窗外看,只道:「你這個樓層太低了,我住那一層的風景才好。」

  攸昭卻道:「原來屈總也住這兒?」

  「對啊。」屈荊點頭,「要上來我那兒看看風景嗎?」

  攸昭看了一眼屈荊,說:「我不是隨便的人。」

  屈荊笑了:「那天為什麼要綁在馬桶上?」

  攸昭沒想到屈荊忽然提起這一茬——那可謂是攸昭人生最丟臉最尷尬的時刻了。

  但攸昭臉上倒不見尷尬之色,他淡然說:「我不是隨便的人。」

  屈荊點頭:「我也不是隨便的人。」

  攸昭看著玻璃,玻璃洗得幹凈,隱隱透著屈荊的影子——似有若無的,唯獨那一雙眼中的光彩比窗外燈火奪目。

  攸昭的心撲通撲通的——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他懷疑自己被信息素控制了。

  太可怕了,明明已經用藥物抑制了……

  攸昭緩緩閉上眼睛,感覺屈荊的呼吸從耳後傳來,他的牙齒壓在攸昭頸後。

  「你……」攸昭一下驚得要跳起來,卻發現牙齒並沒有壓入他的肌膚,而是咬開了貼在他頸後的阻隔貼。

  阻隔貼被揭下的一瞬間,屈荊的鼻腔沖盈了蜂蜜玫瑰的馥郁芳香。

  屈荊順勢將攸昭壓在了玻璃墻上,手往前,探入攸昭的褲。

  失去了阻隔貼的攸昭就猶如一座不設防的城市,輕易就淪陷在長槍鐵炮之下……





第八章

  無論是攸昭,還是屈荊,都沒有料想到事態會發展得那麼突然、那麼激烈,那麼的——一發不可收拾。

  這只能證明一點:婚介所沒有騙人,他們的信息素高度契合。

  這可惡的信息素,像火苗一樣可怕,瞬間就能吞噬掉一切的理智,讓兩個平日看起來冷靜理智的人頓時成了野獸一樣,撕咬對方,啃噬對方,對方著了對方的魔。

  激吻,纏綿,噴射,然後,冷卻。

  攸昭卻是乏力的。

  這是他的第一次。

  ——原來情 欲的感覺是這樣的。

  攸昭懵懂中有了一絲明白。

  他甚至開始體諒花蒔的浪蕩:原來是這樣的滋味,怪不得他浪的。

  這是身不由己的快樂。

  攸昭想從床上起來,卻是寸步難移,艱難地動了動腳,卻往後栽倒,只是沒摔著——帶著白檀味道的胸膛從背後給了他支撐。

  「去哪兒?」屈荊的聲音聽起來懶懶的。

  攸昭說:「去清潔。」

  「呵。」屈荊輕輕一笑,「清潔什麼?待會兒不還得弄臟麼?」

  攸昭的臉瞬間燒紅:「不行了吧?」

  屈荊斜斜瞅著攸昭,嘴角咬著一顆薄荷糖,因此話音有些含糊:「說誰不行呢?」

  攸昭靠在床上,輕輕撫摸著自己發汗的額頭,認栽道:「我不行。」

  屈荊有些訝異地擡了擡眉毛,然後笑了,將攸昭抱起來,送進浴室裏的浴缸。

  攸昭吃驚不已,卻說:「你……你做什麼?」

  「誰汙染,誰治理。」屈荊說。

  攸昭泡在浴缸裏,看了一眼屈荊的身體狀態,卻道:「我可不能再陪玩了。」

  屈荊笑道:「你怕我又來?你既然說了不行,我還能強暴你麼?」

  「你的腦子不會,」攸昭卻道,「下面的難說。」

  這倒是實話,攸昭也沒想到自己會和屈荊就這麼****起來,信息素的事情誰都不好說。

  屈荊笑道:「行唄,昭總。」說著,屈荊站起來,離開了浴室。

  攸昭松了一口氣,躺在暖洋洋的熱水裏,頭枕在浴缸邊緣,只覺脖子那兒有些發涼,身體卻是溫熱的。

  然而,他的頭腦仍然是懵的。

  事情怎麼會忽然發展到這一步呢?

  真是可惡的信息素。

  萬惡的信息素。

  攸昭的阻隔貼被撕開之後,立即勾動了屈荊的信息素。屈荊的特濃信息素與攸昭高度契合,攸昭竟然把持不住了……

  攸昭素來高傲冷漠,想到自己剛剛熱情如火、予取予求的模樣,簡直恨不得一把火燒死自己。

  這發展得也太快了吧?

  雖然他決定來追客戶,也沒想到追到這個程度。

  這完全打亂的攸昭的計劃了。

  攸昭只覺頭腦一片漿糊,動都動不了了。

  「哢噠」——浴室的門被打開了。

  攸昭背脊一緊,扭頭看向門口的方向,便看到屈荊走了過來。

  「不是說了——」攸昭正要阻止屈荊的「進犯」,卻看到屈荊拿起一管針劑,問攸昭道:「這是你的抑制劑嗎?打手臂的那種?」

  攸昭點點頭:「是的。」

  屈荊便將抑制劑註射到自己的手臂上,又朝攸昭一笑:「這你就不用怕我了吧?」

  攸昭怔住了。

  屈荊卻拿出了精油,說:「來,我給昭總按摩推拿,緩解肌肉酸痛。」

  攸昭哭笑不得,說:「這我可不敢當。」

  「怎麼不敢當?」屈荊將抑制劑的空殼丟垃圾桶裏,調笑道,「我現在就一宦官,適合幹伺候人的活兒。」

  攸昭便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屈荊便給攸昭按摩起來。

  攸昭閉著眼睛,困倦之中又覺愜意,但腦子裏卻亂轉的:我是來千裏迢迢追客戶的,現在客戶卻在給我按摩?

  這算是追成了麼?

  攸昭雖然是閉著眼睛的,眼珠子卻是亂轉的:他一開始見我在廁所裏,說不定就覺得我玩很大。現在我跑來美國和他見兩面就上床,那不更印證了這種想法嗎?

  他說不定是想和我當炮 友?

  攸昭忽睜開眼睛,說:「我不是隨便的人。」

  屈荊一怔,似乎沒想明白為什麼攸昭說這個話,卻是一陣鈴聲響起。屈荊掉頭走到了門外,接了電話,嘴裏說:「好,我馬上回去。」

  說著,屈荊拿著手機走進浴室,說:「昭總,我要回中國一趟。下回見。」

  攸昭一驚:搞完就跑?這……不就是炮 友嗎!

  攸昭猛然坐起,水花從浴缸都濺起來了:「你……」攸昭頓了頓,又想到自己在客戶面前不該顯得太迫切,便又放緩了語調:「你沒什麼要說的麼?」

  屈荊想了想,一笑道:「我也不是隨便的人。」





第九章

  攸昭回國了。

  早上回國,直奔公司。

  這也符合他的一貫作風。

  剛到了公司,他就看到攸海在和一個OMEGA談笑風生。那個OMEGA一身的水蜜桃味,甜膩膩的,長得也很可愛,一時間讓攸昭想起了那個夏菱。

  花蒔還叮囑攸昭:「那個夏菱啊……特騷OMEGA,我感覺他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你……你‘客戶’的。」

  攸昭卻說:「我不擔心這個。」

  「為什麼啊?」花蒔驚訝地問,「雖然我不喜歡夏菱,但我也得承認他作為OMEGA是很有魅力的。」

  攸昭卻道:「可是他看起來很蠢。」

  花蒔無奈地說:「ALPHA選OMEGA才不會在意智商這種事情!有時候,ALPHA還喜歡看起來蠢蠢的,你可別太自信。」

  攸昭平靜地說:「可是屈荊撇下了夏菱,去了我的房間。」

  「那……」花蒔怔了怔,說,「說不定他是先炮了夏菱,再炮了你呢?」

  攸昭怔住了,半晌說:「這、這可能嗎?」

  花蒔忙道:「他這特濃ALPHA,完全有可能。」

  攸昭倒是沒話說了。

  過了半天,花蒔只得說:「反正這個社會對ALPHA太好,對OMEGA太壞,你小心點準沒錯的!」

  攸昭也是這麼認為的。

  像他的ALPHA弟弟、爸爸,就得天獨厚。

  攸海年紀不小了,但保養良好,看起來年輕,信息素依舊往常,和那個水蜜桃味的OMEGA笑著說話,信息素糾纏起來。

  攸昭雖然皺了皺眉,但還是故作從容地走了過去,對攸海說:「父親。」

  攸海見到兒子來了,也不避嫌,笑道:「你回來了?」

  「嗯。」攸昭點點頭,目光輕輕掃過那個水蜜桃OMEGA,猶如看一棵植物一樣,沒什麼感情。

  「昭總,您好,」水蜜桃OMEGA朝攸昭彎腰,說,「我是新來的實習生,叫夏桃。」

  「夏桃?」攸昭又想起了「夏菱」。

  夏桃見攸昭好像很驚訝,便問:「這個名字怎麼了嗎?」

  「沒什麼。」攸昭說,「很適合你。」

  「是啊,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攸海笑道,「小桃身上一股桃子味,真好聞。」

  攸昭點點頭,寒暄了幾句便回自己辦公室了。攸昭開權限,在自己的電腦上看了公司監控,迅速定位了夏桃和攸海的位置。他倆在外頭逛著逛著,便進了攸海的專屬辦公室,半個小時了都沒出來。

  攸海的辦公室自然是沒開監控的,但攸昭也不用開天眼系統就能知道他倆在裏面幹啥。攸昭心裏明白,立即打了個電話去行政部,說:「讓雍總去海總辦公室一趟。」

  於是,攸昭便從監控裏看著攸雍出現在攸海的辦公室門口敲門了。

  「誰說ALPHA就很聰明?」攸昭冷笑一聲,關了監控的窗口。

  過了半天,小戚敲門進了攸昭辦公室,喜氣洋洋地說:「攸雍挨海總罵了!」

  「是嗎?」攸昭事不關己似的,「聽說是怎麼回事了嗎?」

  「這倒沒有。」小戚道,「好像是攸雍跟海總匯報的時候出了錯吧。」

  攸昭一笑,說:「是麼?他出錯也不是第一次了,怎麼就這次挨罵了?」

  「對啊,」小戚也摸不著頭腦,「也是很奇怪。」

  攸昭擺擺手,說:「也別理了,都是小事。」

  小戚便也不提這話了,又問:「那昭總去美國有什麼收獲嗎?」

  攸昭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收獲,想了想,說:「還成吧,我和屈總對彼此都有了比較深入的了解了。」

  小戚聽著這個官話,也沒明白。

  攸昭也沒多說他和屈荊如何深入了解,便低頭繼續工作。

  幹了半天,行政那邊又把夏桃領了過來,說夏桃分配到攸昭這兒當實習生了。

  攸昭挑眉,看了一眼夏桃,卻見夏桃眼角帶著桃色,身上的信息素氣味帶了點微妙的變化——若是以往,攸昭是不能留意到這一點區別的,但現在攸昭算是明白了,揉了揉額頭,心想:「看來父親和夏桃確實幹了點什麼,也被攸雍撞破了。沒想到發生這樣的尷尬,父親還要把夏桃留在公司。」

  攸海和夏桃被攸雍撞破了,還強行將夏桃留在公司,那不是給攸雍添堵麼?誰最適合給攸雍添堵呢?當然是攸昭了。

  怪不得要把夏桃塞過來呢。

  攸昭點點頭,語氣平和地說:「行,小戚,你帶小桃去熟悉一下環境吧。」

  小戚也不知什麼內裏乾坤,就當帶普通實習生一樣直接帶著夏桃走了。

  辦公室裏又只剩下攸昭一個人。他處理了一陣工作文件後,心裏卻浮動起幾絲難言的情緒,不自覺地拿起了手機,想給屈荊發個信息。

  但又怕顯得太迫切。

  不想手機一抖,有人給他發信息了。

  「屈荊:明晚9:00有空?」

  攸昭心裏一跳,回了一句:「有空。」

  「臨水酒店,A788。」

  攸昭心裏突突的跳,拿不準該怎麼說,又隔空打了電話給花蒔求教:「這是約的信息嗎?」

  花蒔說:「這當然是約啊,不然呢?」

  「這……」

  「而且還不是約會,就是約。」花蒔說,「甜言蜜語也不說,吃飯電影也省略,直接就上來酒店房號,就是炮。」

  攸昭的心情瞬間變得相當覆雜,半晌卻又說:「可他說了自己不是隨便的人。」

  花蒔卻冷笑道:「你見過哪個不隨便的人見面第三次就和人上床的?」

  「我。」攸昭答。





第十章

  花蒔算是服氣了,真想不到怎麼反駁:「行,那你倆真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祝你們百年好合吧!」

  攸昭假裝聽不出花蒔是在嘲諷,便道:「好,我不和你說了,我待會兒還有個客戶要見。」

  花蒔只搖頭,說:「你那個ALPHA老爹根本不靠譜,他就是歧視OMEGA,不會給你家業的。你要是結婚了,就更不會給你繼承權。你還那麼努力為他工作呢?」

  「我又不是為了他。」攸昭淡然回答。

  事實上,攸昭這次約的客戶也與「攸氏」的生意無關。他要見的是高伯華。攸昭在美國認識高伯華的時候打算通過他來幫屈荊拉生意,現在他還是這麼打算的。

  因此,攸昭從馮亭衛那兒聽說高伯華回來了中國,便立即聯系了他,跟他約好了時間吃飯。地點約在了附近一家高檔餐廳。攸昭到得比較早——但他覺得這是應該的,因為對方是客戶。

  高伯華卻也沒擺譜,來得準時,這次沒有穿鑲水晶的襯衫了,穿了一件圓領針織衫、條紋運動褲,腳上踩著一雙明黃色的運動襪靴,看起來像個趕時髦的青年人,卻不像一個大老板。

  「高先生,您請坐。」攸昭起身要給他拉椅子。

  高伯華笑了:「不行,你給我站著、別動!」

  攸昭一怔,但也依言站著沒動。

  高伯華便幫他拉了椅子,說:「應該是A幫O拉椅子才對。」

  攸昭答:「謝謝高總,但其實我不需要特別的照顧。」

  「沒關系,」高伯華說,「我習慣照顧O而已,也沒有對你特別。」

  攸昭便也笑了,點頭說:「高總真是一位紳士。」

  「還行吧,」高伯華聳聳肩,說,「行了,你說吧,找我什麼事兒?」

  攸昭道:「高總為人果然快言快語,那我也直接說了,為的就是荊門公司的對沖基金的事情。」

  「哦,那個呀,」高伯華點點頭,說,「但你不是攸氏的麼?怎麼給荊門談生意了?」

  「我和荊門的屈總是……」攸昭的心裏搖了搖,嘴唇發出簡單的音節,「朋友。」

  「哦。」高伯華點頭,說,「那你真是一個很為朋友的人啊。」

  攸昭的舌尖泛起一點苦澀,臉上卻是笑的:「當然,也會有回扣。」

  高伯華笑著和攸昭碰了杯,說:「昭總說話真痛快啊!」

  攸昭也與高伯華碰杯,飲了酒。二人想談甚歡,又約好了下次見面帶上屈荊,好一起談談生意的事情。攸昭心裏覺得有了把握,不覺有些高興,與高伯華道別後,又不想回家,便先去了花蒔的住處。

  花蒔見他一身酒氣的來了,便捏著鼻子說:「做生意就非得喝酒麼?」

  攸昭冷道:「你是甲方的話,喝啥都可以。」

  說著,攸昭又順勢在花蒔家裏洗了個澡,沖刷掉一身酒氣。洗完澡後,攸昭換了幹凈衣服到了客廳坐下。花蒔正在客廳打遊戲,看著攸昭出來了,便瞟他一眼,說:「談得怎麼樣?」

  「挺好的。」攸昭說,「這是以億為單位的生意。做成了是大單子。」

  花蒔卻笑了:「那也跟你沒關系啊。」

  「……」攸昭還真的想不到反駁的話:是啊,那和他有什麼關系嗎?

  他幫老爸談的生意,都和他沒關系了,更何況是幫一個身份未明的對象?

  攸昭又拿起了屈荊那條信息:「臨水酒店,A788。」

  攸昭有些苦惱,道:「我要是去了臨水A788,會不會就淪落為‘炮兵’了?」

  「那得看你多迫切,炮兵上位也是有的。」花蒔簡單地分析道,「而且你們那麼契合,成功的幾率還是有的。很多時候,ALPHA都是沖動型的動物,你要是弄得他獸性大發,甚至一時沖動標記了你,那不就好轉正了?」

  這方面花蒔也是權威,而且說得頭頭是道,攸昭只覺得頗有道理,便說:「那你建議我該怎麼做?」

  「上啊!」花蒔豪邁地說,「花樣上!」

  花蒔想了想,拋開了掌機,說:「我給你推薦一款戰衣!」

  說著,花蒔從臥室裏拿出了一套全新的情 趣內衣:「這我都還沒用呢!先給你了!希望能幫助你發揮。」

  攸昭聽花蒔說得天花亂墜的,也頓感好奇,拆開了包裝,盯著那套衣服,眉頭大皺,說:「這東西是破的呀。」

  花蒔嘖了一聲:「這是設計,懂不懂?」

  「為什麼屁O那兒有突起?」攸昭質疑這個反人性的設計。

  花蒔說:「這就叫情 趣!」

  攸昭卻道:「我覺得它違反人體工學。」

  花蒔沒好氣地道:「就是你這樣一板一眼的,怎麼能讓ALPHA對你欲罷不能呀!」

  這話倒是戳中了攸昭的軟肋了。

  攸昭收下了這套「戰衣」。

  只是,到了第二天,攸昭試穿了一下,發現這套「戰衣」的舒適度極低,又產生了退意,只給花蒔發信息說:「你覺得這衣服真的能穿?」

  「沒事兒啦,你就忍一忍,反正很快就會脫下的。」花蒔安慰說。

  攸昭也只得聽命,外頭穿上了西裝,裏頭穿著奇奇怪怪的內衣,開車到了臨水酒店。這一路上,盡管坐在舒適柔軟的椅子上,攸昭還是覺得屁股在開花邊緣,非常難受:「這是情 趣還是刑具?」

  好不容易的,終於挨到了臨水酒店——這兒是會員制的,所以攸昭一進門,酒店經理就笑問:「請問預約了嗎?」

  攸昭說:「預約了,屈荊,A788。」

  「好,請隨我來。」酒店經理便領他進了門。

  攸昭跟在酒店經理後面走,心裏埋怨那個內褲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到了房間裏一定要立即脫下來。屈荊不脫他的他都要自己立即脫,太痛苦了。

  卻不曾想——A788,不是客房號,是包廂號。

  A788包廂裏坐著屈荊,還有一男一女兩個長輩,笑盈盈地看著進門的攸昭。看到攸昭進門,屈荊站了起來,介紹道:「爸爸、媽媽,這就是我跟你們提到的對象攸昭。」

  攸昭怔住了,臉上沒表情,嘴裏說不出話,但手機卻響了一聲。

  「對不起,可能是客戶的信息……我要看一下。」攸昭尷尬地咳了兩聲,拿起了手機,看到是花蒔發來的信息:「怎樣?開始了沒?刺激嗎?」





第十一章

  屈荊拉開椅子,讓攸昭坐下。

  攸昭勉強露出笑容,一坐下就感覺情 趣內褲的凸點讓他有如雷灌頂、直沖雲霄之感。攸昭瞬間心神大動,但又不得不故作平靜,抿了抿嘴,朝屈荊的父母微笑:「伯父、伯母,第一次見面……屈總也是的,怎麼不跟我先說說。讓我空手而來,也準備什麼禮物。」

  屈荊笑了,說:「不用準備什麼,我的父母是很隨和的。」

  於是,屈荊父母便和攸昭聊起來。攸昭不是一個特別討長輩喜歡的人,但因為秉持「客戶就是我爸爸、客戶的爸爸就是我爺爺」的精神,在屈荊父母面前也顯得相當恭敬謙和。攸昭相信自己還能表現得更好——如果不是穿了那套花蒔贈送的「戰衣」。

  攸昭是真的「坐立不安」,盡管勉力維持平靜,但還是被眼尖的屈荊看出來了。屈荊倒猜不到這個冰山似的總裁會穿這樣的衣服來見面,他只是以為攸昭身體不適。

  「昭總,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屈荊問道。

  「我……」攸昭下意識地想說「沒有」,但想了想,確實很不舒服,便說,「我想先上個洗手間。」

  屈荊指了指墻角:「包廂有私人洗手間,你上那兒去吧。」

  攸昭點頭道謝,忙走進了包廂附帶的洗手間。

  看著攸昭進了洗手間,屈媽媽卻說:「你倆怎麼感覺不太熟呀?還互稱‘總’的?不知道還以為你們是生意上的夥伴,哪裏像是準備結婚的情人?」

  屈荊卻笑道:「夫妻和生意上的夥伴差很多嗎?」

  「那還是不一樣的。」屈媽媽說,「總得多些溫柔體貼。」

  屈荊聞言,便說:「行,那我去看看他。」

  說著,屈荊便站起來,往洗手間的方向去了。

  屈爸爸卻說:「哪有跟著別人上洗手間的?不尷尬的嗎?」

  屈媽媽說:「以後老了,夫妻把屎把尿也有呢,怎麼就尷尬起來了?」

  屈荊確實沒覺得尷尬,敲了敲門,徑自進了包廂洗手間。

  聽到了敲門聲的攸昭忙說:「你別進來呀!」

  「晚了。」屈荊推門而入,「我已經進來了。」說著,屈荊又把門從裏面關上。

  攸昭正在脫褲子呢,尷尬得不要不要的。

  屈荊看到攸昭脫到一半的褲子,也有些驚訝:「你……這款式……」

  攸昭的臉漲紅:「你進來做什麼?」

  「昭總這麼新潮。」屈荊笑道,「真沒想到。」

  攸昭伸手推屈荊的肩膀,說:「你出去!」

  「我不僅不出去,我還要進去。」屈荊笑著伸手,扶著攸昭的後頸,一把撕掉了攸昭的阻隔貼。

  洗手間的門關得很緊,裏面傳出了欲蓋彌彰的水聲。

  屈媽媽心裏明白,拿起筷子,說:「別等他們了,我們先吃飯吧。」

  「成何體統啊!」屈爸爸臉紅耳赤,「就在廁所裏啊!」

  屈媽媽卻說:「法律規定了在廁所裏面一定要拉屎嗎?就你老頭兒多事兒!」

  屈爸爸是個有脾氣的,但也不敢在老婆面前叫板,只得按老婆說的拿起筷子低頭吃飯。

  洗手間裏裝著一面鏡子,攸昭的雙手便撐在鏡子上。他身上還穿著嚴肅端正的白襯衣,嘴裏卻咬著「戰衣」,雙眼看著鏡中身後的男人大汗淋漓的樣子。

  因為汗水,那信息素的氣味變得更濃郁了。

  攸昭完全無法招架,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

  ——屈荊也是如此。

  攸昭哼哼兩聲,終於恢覆了一絲清明,連忙羞慚不已:「發什麼神經?你爸媽還在外頭呢!」

  屈荊也覺得自己很荒唐,卻又無法自已,擦了擦額前的汗,說:「他們能理解的。信息素濃度太高這種事情……」

  攸昭喘著氣,回頭看屈荊:「難道你以前也經常這樣?」

  屈荊又拿起洗手間裏配備的紙巾,替攸昭拭擦:「我不是一個隨便的人。」

  攸昭那個弄臟了的地位被屈荊碰觸,便立馬顫抖起來,忙說:「我、我自己可以……」

  「誰汙染、誰治理。」屈荊扶著攸昭軟綿綿的腰,說。

  過了一會兒,屈荊和攸昭人模狗樣地走了出來,但身上還是散發著奇異的氣味。屈爸爸冷哼了一聲,說:「你們這個洗手間上得夠久的呀!」

  屈媽媽卻道:「人攸昭不是不舒服嗎?當然會久一點。」

  屈爸爸卻說:「那怎麼連咱兒子也一起上呢?再怎麼不舒服,都沒有倆人一起上廁所的道理!」

  聽到屈爸爸這麼說,攸昭的臉上立即露出更為羞慚的顏色,低頭說:「晚輩確實是太失禮了……」

  「沒事兒,沒事兒!」屈媽媽安慰說,「你現在身體可好些了吧?」

  攸昭在裏頭已經把不舒服的衣物脫下了,還發泄了一番,當然就舒坦了,便點頭答:「謝謝阿姨,我現在好多了。」

  這一頓飯,原本吃得還可以的。就因為上了這一趟洗手間,回來屈爸爸就給臉色看了。攸昭便相當後悔,只怨自己怎麼那麼沒有忍耐力,險些搞砸了大好的生意。對面可是客戶啊!他怎麼能中途去「上廁所」呢?

  晚飯之後,四人便離開了包廂。屈媽媽拉著攸昭的手,和藹地問:「你是開車來的嗎?」

  「嗯,是的。」

  「不過你不舒服,要不讓兒子送你回去吧。」屈媽媽說。

  「不、不用了……」

  屈爸爸也說:「對啊,我看他現在舒服得很。」

  攸昭的臉又一下漲紅了。

  這下誰都不好接話,倒是屈荊拍了拍攸昭的肩膀,說:「我送你吧。」





第十二章

  屈荊開攸昭的車子送他。

  車子裏寂靜得很,屈荊原本想打開音樂調節氣氛,但又覺得沒必要,索性和攸昭閑談起來:「你覺得我爸媽怎麼樣?」

  攸昭坐在副駕駛座上看了一眼屈荊,只說:「伯父、伯母人都挺好的。」

  屈荊卻笑道:「你這人愛清靜,難道不嫌我媽吵嚷?而且,也不覺得我爸對你太苛責?」

  攸昭怔了怔,說:「不會。」

  「真的嗎?」屈荊說,「你可以和我說真話。」

  「這就是真話。」攸昭答。

  屈荊聳聳肩,轉動了一下方向盤。

  攸昭斜覷屈荊一眼,知道屈荊的想法,便不得不嘆氣,解釋道:「如果你知道我家人是怎麼對我的,你就會明白——我不可能對你父母那樣性格溫和的人有意見。」

  這話題勾起了屈荊的興趣。

  屈荊拍了拍方向盤,說:「你家人是怎麼待你的?」

  「你難道不會打聽過嗎?」攸昭說。

  他們是相親認識的,又都是成熟的生意人,不可能沒打聽過對方的家庭情況。

  「別人說的再多都是‘道聽途說’,不如聽你一句實際。」屈荊道。

  攸昭有些無奈,他不太願意和別人提起自己的家庭情況——但屈荊不在此列。他剛剛主動說起這件事,因為他知道,自己既然要和屈荊結婚的話,這種事情是不能瞞著的。就算他再不願意說,也得告訴屈荊清楚。

  「是這樣的,我的OMEGA父親是一個籍籍無名的人。我的ALPHA父親就是攸海,算是有點名氣……」

  「哦,那可太有名氣了。」屈荊說,「本地應該沒有人不認識他吧?」

  「可能是吧。」攸昭語氣裏沒有自傲,「我的生父和海總同居多年,一直沒有結婚。海總後來和家境比較好的段客宜結婚了,段客宜生了個兒子叫攸雍。他和我一樣在攸氏工作。這些你都知道吧?」

  「那你生父呢?」屈荊問。

  攸昭眼神一黯:「很早就過世了。」

  其實,這一點屈荊確實已經聽說過了。攸昭的生父叫英儂,和攸海是大學時候的戀人。攸海工作之後得到了段總的賞識,便拋棄了英儂,和段總的兒子段客宜結婚。英儂被拋棄的時候是懷著孕的,但仍然咬牙生下了攸昭,在攸昭十五歲的時候,英儂因病去世。鑒於當時攸昭還沒成年,法院判攸海要撫養攸昭。就算段客宜十分不願意,但還是得接納攸昭入攸家家門,否則就是違法行為了。

  「你的OMEGA父親葬在哪裏?」屈荊問,「找天我們一起去拜祭他——我總得見過你的父親。」

  攸昭怔了怔,半晌卻道:「對了,你是不是也要見見海總和段客宜?」

  「見,那得見。」屈荊說,「你安排吧。」

  攸昭想了想,說:「你的意思是,我們談婚論嫁了?」

  屈荊笑了,說:「不然呢?」

  攸昭怔住了。

  屈荊卻道:「怎麼?和你想要的不一樣?」

  攸昭卻說:「不,你以為我想要什麼?」

  「不知道,可能想要慢慢來,先約會、看電影、吃飯……彼此了解……浪漫啊……」

  「不需要。」攸昭說。

  「那就好。」屈荊說,「你覺得進展不會太快就行了。」

  攸昭心裏暗道:「越快越好。」

  屈荊仍開著車。

  攸昭心下卻有些狐疑:「但是,你怎麼那麼快就決定和我結婚?」

  「那你為什麼那麼快就決定和我結婚?」屈荊反問。

  攸昭卻無奈,說:「這話你不該問我。」

  「為什麼?」

  攸昭想說:你是我最好的選擇,但我就不一定是你最好的選擇。

  但他知道,這樣的話不能讓人高興。對客戶說話,還是得有點技巧。

  於是,他說:「因為你很優秀。」

  屈荊笑了,說:「你也很優秀。」

  說著,屈荊已經把車開到攸昭家門外了。

  攸昭淡然說:「謝謝你,我已經到了。」

  屈荊輕輕撫摸攸昭的後頸。

  攸昭條件反射地一激靈:「你別再‘來’了。」

  「我沒那個意思。」屈荊無奈地強調自己「不是隨便的人」,「我只是想吻你。」

  說著,屈荊扶著攸昭的後頸,溫柔地吻了下去。





第十三章

  攸昭回到家的時候,腦子是混混沌沌的。

  屈荊吻了他。

  他也吻了屈荊。

  當然,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吻。

  他們已經OOXX過了,比剛剛更熱辣的吻還有不少。但剛才,是他們頭一回不涉及X行為的吻。

  根據攸昭判斷,之前那些火熱的吻,都是信息素驅動下的禽獸行為。而剛才呢?

  攸昭摸了一下後頸上的阻隔貼,這貼得嚴嚴實實的,信息素封得滴水不漏。

  「昭兒,回來了?」

  ——攸海從門廳外走了過來。

  攸昭朝父親點點頭:「父親,您好。」

  攸海問:「上哪兒去呢?又去和客戶吃飯了?」

  是和客戶吃飯嗎?

  ——「嗯。」攸昭點點頭。

  攸海又說:「挺好的,就你這方面做得很好。我能看得出來你是個不愛跟人打交道的,但是能克服自己,多和客戶交流,是挺好的。」

  這一點攸海確實說得很準。攸昭是一個討厭社交的社交積極分子——這樣的人聽起來很矛盾,在職場上卻不少見。明明很討厭和人打交道,但還是會豁出去很多時間和熱情去進行社交,為的也就是自己的職業發展。

  攸海又說:「夏桃去你那兒了?」

  「哦?」攸昭沒想到攸海會問起夏桃。

  白天的時候,攸海和夏桃茍且被攸雍撞見了——當然,這也是攸昭的設計。攸昭原本以為撞破之後,攸海會趕走夏桃,沒想到,攸海卻把夏桃留在攸昭的部門,現在還找攸昭問起。

  看來——攸海和夏桃的信息素應該很契合吧?

  攸昭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波瀾不驚地回答:「是今天白天的那個實習生嗎?」

  「對,就是他。」攸海點頭,「他的工作還可以不?」

  攸昭笑了,說:「他才剛來我這兒,我還沒觀察。」

  「行,那你多多觀察。」攸海說,「我看這孩子挺機靈的,可以留用。」

  這話聽起來雖然像是誇夏桃,但實際上卻更像是「提示」攸昭要把夏桃留用轉正。

  攸昭心裏有些不高興。攸昭自己的部門都是他的「親兵」,個個是他千挑萬選的幹將,他實在不想混進來一個摸不得、打不得、動不得的「關系戶」。不是說養不起一個夏桃,而是部門裏放著這麼一個人,影響軍心和士氣。

  攸昭便也不十分順著老爹的話,只委婉說:「那孩子看著是個聰明的,但也要看適不適合我們部門。如果不適合的話,也可以去別的部門試試,總有一個合適的。」

  攸海冷笑,說:「你可能不知道,夏桃已經開罪了攸雍了。除了你的部門,他哪兒也去不了。」

  攸海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攸昭還能說什麼?

  攸昭卻仍不肯接話,反而問道:「這是真的嗎?夏桃才來公司半天,就得罪了攸雍?」

  「這……」攸海自然不能詳細解釋夏桃「得罪」攸雍的始末,便說,「你也知道攸雍的性格,要得罪他,還不容易嗎?」

  攸昭點點頭,說:「不過夏桃就一個實習生,也沒看出來什麼本領。既然來半天就得罪人,倒不如開了算了。」

  這話真叫攸海聽了臉色發青。攸海咬牙說:「怎麼?攸氏選人招人還得看攸雍的臉色不是?我還沒死呢!」

  攸昭忙點頭,說:「是的,我明白了。」

  待攸海這邊「指示」過了,攸昭便進了屋裏休息。第二天起來,又是一家四口吃早餐。誰也沒有提起夏桃這件事。

  但攸昭推斷,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攸雍一定第一時間給段客宜打小報告了。段客宜那邊也肯定不高興。

  不過,段客宜今天看起來還是和平日一樣和藹溫柔,沒看出來吃醋的樣子。他給攸海盛了一碗粥,又說:「老公最近都瘦了,是不是工作太辛苦?早說了外頭的飯沒營養,還是多回家吃才好。」

  攸昭聽了這句話,幾乎要笑出來,但他沒有——他在這個家裏出了禮節性的微笑是從不笑的。

  攸海也有些尷尬,說:「嗯。」

  段客宜又看了攸昭一眼,說:「對了,你的相親怎麼沒下文了?要不要我幫你介紹介紹?我雖然不是做婚介的,但總還是認識不少人的。」

  攸昭便道:「謝謝段總,其實不需要……」

  「怎麼不需要啊?」攸雍截口說道,「你可別倔啊?就你這樣子的信息素,可不好找對象。而且我都聽說了,你硬性要求非有錢人不嫁。那我覺得吧,這可不懸麼?其實啊,你就找個信息素可以的,家世就跟你爸差不多的也行了。」

  攸昭聽到攸雍提起生父,便略有些氣惱,只是沒表現出來。

  「你說什麼?他爸不就是我嗎?」攸海也有些氣惱,便搭了一句硬話。

  攸雍便也說軟話了:「沒,我這不是勸他嘛!OMEGA總是要結婚的嘛,尤其他這種濃度的,不然等年紀大了,信息素會紊亂的。」

  攸昭卻說:「其實,屈荊的父母也想見見段總和海總。但我不確定二位什麼時候有時間可以抽空。」

  這話說了出來,攸雍臉上那點得意的笑容都僵住了。段客宜也是一怔。攸海聞言,卻頗為高興:「真的嗎?那可太好了!你早說嘛,我今天就能把時間空出來……不過你現在說的話,可得等兩天了。」

  段客宜剛剛是楞住了,現在卻又回過神來,笑瞇瞇地說:「海總日理萬機,我可閑著呢。要不我去見見吧?」

  攸昭心裏卻說:不好!

  雖然他也不知道段客宜能做什麼,但總覺得不好。

  段客宜卻又問:「對了,屈荊的家庭是怎樣的?」

  「是傳統家庭。」攸昭答,「一父一母。」

  「哦,那很好呀。」段客宜笑笑,說,「他父母是做什麼的?」

  攸昭回答:「他父母是教書的。」

  「教書匠呀?」攸雍不屑地說,「那和咱們也不是門當戶對呀?我當初聽你那麼上心的,還以為是什麼豪門呢!」

  段客宜卻說:「你懂什麼呀?這就說明人家屈荊是白手起家的,那才厲害呢。」

  攸海也點頭,說:「可不是麼?你要是有人家一半的頭腦,我都要燒高香了!」

  攸雍受了兩句訓斥,心內十分不忿,但也不敢反駁什麼。

  攸海自己也是出身普通人家,所以最聽不得豪門子弟說new money不好的話。攸雍倒是厲害,偏偏踩中了攸海的痛處。又想到昨天的事情,攸海就更生氣了,一整天都沒給攸雍好臉色。

  攸昭回到公司,又問起小戚:「夏桃的工作能力怎麼樣?」

  小戚便答:「他是實習生,也沒讓他幹什麼重要的活兒。都是些瑣碎工作,看不出來什麼業務能力,但人倒是挺機靈的,會說話,又勤奮。」

  攸昭聞言,便點點頭,說:「行,你下去吧。」

  小戚點頭就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攸昭又收到了花蒔的電話。

  花蒔那邊語氣急切,說:「你不是讓我幫你盯著屈荊爸媽麼?」

  「對,怎麼了?」攸昭問。

  「你還真是神機妙算,」花蒔說,「段客宜果然去找他們了!」

  攸昭頭痛了:「我就知道。」

  今天早上,他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就知道段客宜要做事的。段客宜可不會那麼順順當當的就讓攸昭覓得如意郎君。

  可是,攸昭也不能絕口不提,畢竟,雙方父母總不能一直避而不見吧?

  段客宜確實是不願意攸昭順利結婚的,而且對象看起來還那麼合適。段客宜通過手段拿到了屈太太的手機號碼,給她打了個電話,開門見山地說自己是攸昭的「OMEGA爸爸」,想約屈太太一起去喝下午茶。

  屈太太卻說:「可是我在上班呀?」

  段客宜便改約了晚飯。

  到了晚上,屈太太到了苑瑤酒店,按照段客宜提供的信息上了酒店四樓,一進去,便見衣香鬢影,都是些闊太太和幾個保養很好的OMEGA男性在那兒喝酒閑聊。

  段客宜迎上來,拉著屈太太跟眾人介紹。然後,段客宜又說:「本來她下午就要來的,因為要上班,現在才到。」

  一個太太便驚訝地說:「上班?什麼是上班?」

  說著,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屈太太被無端嘲笑,卻也不急,只緩緩說:「你們連上班都不知道?該不會沒讀過書吧?」





第十四章

  屈太太這句話一出,大家都沒好意思吭聲了,倒是臉有慍色,看向了宴會的主人——段客宜。

  段客宜也略略一笑,打圓場說:「都開玩笑呢——呵呵,屈太太,先入座吧!」

  「獨立女性,不冠夫姓。」屈荊的媽媽流露出一絲嘲諷的樣子來,「我叫姜慧息。」

  「哦,不好意思。姜女士,」段客宜笑著說,「請來坐坐吧。」

  大家紛紛坐下,又開始上菜吃飯。

  姜慧息喝了兩口茶。段客宜又問她感覺怎麼樣。姜慧息便答:「還行吧,這是碧螺春?」

  一個太太便說:「姜女士那麼好的舌頭,還嘗得出碧螺春?」

  「嗯,還行吧。」姜慧息說,「不都是茶葉麼?」

  「那可不一樣,茶葉是分貴賤的。而且,貴的茶葉要是泡在了便宜的器皿和劣質的水裏面,那味道也會變得廉價。」

  「確實如此。」姜慧息點頭,說,「就好像好看的皮囊裏裝著一個不堪的靈魂,也會變得醜陋一樣。」

  太太的臉扭曲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著緞面桃紅旗袍的女人踩著漸變色亮片高跟鞋走了進來——看得出來是有點年紀了,但身材和皮膚卻保養得很好。她展顏一笑,說:「我是不是來晚了?」

  段客宜笑道:「是呀!我們都先吃了。」

  說著,段客宜又拉著姜慧息來介紹:「這位是姜女士,姜慧息。這位是秦總,也是個獨立女性。」

  秦總坐下來了之後,便劈裏啪啦地說今天上班遇到了什麼煩心事,以至於她來晚了。大家都沒再提「上班是什麼東西」之類的話,笑呵呵地陪著聊天。

  姜慧息也插不上嘴,只覺得無聊,只想早點回家。

  沒想到,秦總卻拉著姜慧息聊起了天,問道:「他們不叫你‘太太’,叫你‘女士’?你是單身?」

  「不,」姜慧息搖頭,「我就是姓姜,已婚的。」

  事實上,平時姜慧息也不介意別人叫她「屈太太」,但到了這兒,她卻不樂意了,非得整點花樣諷刺這群「太太」,劃清界限罷了。

  秦總卻道:「哦,這樣呀。所以你也是有自己的事業?」

  姜慧息頗不好意思地說:「談不上,我就一學校教書的。」

  「那很好啊,高級知識分子呀。」秦總顯得很感興趣,「你哪個學校教書的?說不定我兒子也上那兒的呢?」

  「我在XX高中。」姜慧息說完,頓了頓,說,「你兒子上高中了?」

  「嗐,我兒子都大學畢業好幾年了!」秦總哈哈笑道,「你呢?你有孩子嘛?」

  姜慧息道:「我也有個兒子,也是畢業好多年了,現在在做生意。」

  這一來一往的,二人便聊起了自己的兒子。秦總聞說姜慧息的兒子是屈荊,便說:「這人我知道呀,傑出青年呀!你兒子可真有出息!」姜慧息忙擺出謙虛的樣子,只說一般般。秦總又說自己的兒子沒出息,平日就愛讀書畫畫,生意的事情一點指望不上。末了,秦總話鋒一轉,卻說:「他是個OMEGA,我就操心他結婚的事。」

  「OMEGA呀?」姜慧息想了想,笑道,「OMEGA很矜貴呀,更別說是你家的貴子了,不愁找不到對象呀。」

  秦總卻道:「那也未必。他的眼睛長在額頭上。」

  說著,秦總又說起了自己兒子信息素的型號,這不說不要緊,一說不得了,原來呢,秦總的兒子和屈荊的信息素是契合的。秦總立馬熱火朝天地說要相親,姜慧息總覺得哪兒不對,沒有立即應承下來,但還是被熱情的秦總拉著留下了聯系方式。

  這晚飯結束,段客宜送姜慧息下樓,又滿臉歉意地說:「我認識的一些朋友說話口無遮攔,你別介意呀。」

  姜慧息笑笑,說:「沒……我沒介意。」

  嘴上說的是沒介意,但心裏可是十分的膈應。

  姜慧息只覺得這個段客宜陰陽怪氣、傲慢無比,和自己不是一路人。而那個社交圈裏大多數的人都歧視他們這種「非豪門」家庭,語氣裏透露出的優越感真叫姜慧息惡心不已。

  她要想到自己和這樣的人做親家,以後還要經常參加這樣的飯局,那可是十天吃不下飯了。

  又想到那個為人爽快的秦總要和自己對親家,心裏又想:要說做親家,確實是秦總比段客宜好呀?

  她越想越覺得不得勁兒,便一邊沈思一邊走到了大樓外,卻見到一個年輕人也站在大堂。

  「這是……」姜慧息怔了怔,「是攸昭嘛?」

  攸昭看見姜慧息,也微笑點頭:「伯母好!怎麼這麼巧?」

  姜慧息說:「我來這兒吃飯的。」

  攸昭笑笑,說:「我也是啊。準備走了,您呢?」

  「我也準備走了。」

  「那麼巧,那我開車送您吧?」

  這當然不是湊巧的,是攸昭早就等著了。他得知姜慧息被約來吃飯了,便心裏不自在。但那是太太們的飯局,他也不能摻和,因此只能在樓下守株待兔、靜觀其變。

  攸昭對姜慧息獻殷勤,又想從她那兒探口風,以防發生什麼變故。車上,攸昭又跟姜慧息打聽,問她和誰吃飯。姜慧息也不隱瞞,如實說了:「你的OMEGA爸爸約了我。」

  「真的?」攸昭一臉煞白,「可是……我的OMEGA爸爸已經……已經……過世了呀?」

  姜慧息的臉也白了:「真的???!!!」





第十五章

  攸昭回答:「是真的。」

  姜慧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頭皮發麻:「不可能啊……那我看到的人是誰?」

  攸昭一邊開著車一邊說:「該不會是騙子吧?」

  「不可能。」姜慧息覺得那個情景也不像騙局,卻又說,「你認識‘段客宜’這個名字嗎?」

  「哦!」攸昭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您說段總呀!啊,對了,我一時沒想起來。」

  姜慧息疑惑地看著攸昭,攸昭輕松一笑,說:「他是我弟弟的OMEGA爸爸,也算我的OMEGA爸爸吧。」

  姜慧息更覺得古怪:「你和你弟弟不是同一個OMEGA爸爸生的?」

  「不是。我OMEGA爸爸過世的早,這個段總呢,是我ALPHA爸爸後來結識的。」攸昭笑笑,說,「我也不叫他爸爸,我只叫他段總,所以你一時說起爸爸,我就沒反應過來。」

  姜慧息聞言,點頭說:「哦……原來如此啊。」

  攸昭把車開到了一座白色的獨棟別墅前面。那就是姜慧息的家了。

  姜慧息看著家裏窗戶還透著光呢,又看攸昭一眼,說:「要不,你也上來坐一坐?」

  攸昭便說:「太晚了,就不打擾了。」

  「不打擾的,上來喝杯茶吧。」姜慧息說。

  攸昭便不再推辭,將車停在了她家車庫,與姜慧息一起進了屋裏。屋裏一樓沒人,姜慧息領著攸昭上二樓。他們走到樓梯轉角的時候,就聽見屈爸爸的聲音了:「我看你的那個相親對象不是個正經人……」

  這話說出來,攸昭就有些尷尬了,為免更加尷尬,便忙咳了兩聲,又揚聲說:「伯母,上樓梯慢點走。」

  原來屈爸爸和屈荊在樓上坐著,俱聽見了攸昭的話音,都有些訝異,也收起了剛剛的話頭了,擡頭一望,就見攸昭和姜慧息從樓梯處走了上來。

  「怎麼你也來了?」屈荊站起來,笑道,「也不說一聲?」

  攸昭笑著跟屈爸爸打了招呼,又對屈荊說:「我在路上遇到了伯母,就開車送她回來了。」

  屈爸爸卻說:「現在打車很方便的,你也不用操這個心。不然天那麼晚了,一來一回也麻煩。」

  「是呀,」屈荊點頭,說,「不然你今天索性就在我們家住下吧?」

  攸昭搖頭笑道:「不用了,我還得回去呢。」

  「是我讓攸昭上來喝杯茶的。」姜慧息說。

  屈爸爸也沒話好說,冷哼一聲,拿起遙控打開電視,也不跟攸昭說話。攸昭是尷尬的,但只要將對方當成是客戶,那就不會太難過。客戶嘛,耍臉色都是很正常的。

  攸昭陪著姜慧息坐了下來,閑談了幾句。姜慧息又問起了攸昭家庭情況,攸昭想著是要結親的,也不好隱瞞,便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家覆雜的家庭關系。屈爸爸在一旁聽得眉頭大皺:「咋這麼覆雜呢?」

  姜慧息冷笑,說:「你不是看電視看得很專心的嗎?怎麼又說話了?」

  屈爸爸呶呶嘴,說:「我說電視劇劇情覆雜呢,你以為我說什麼?」

  幾人說說聊聊的,卻忽聽見窗外雷霆一閃,隨後便是暴雨傾瀉。姜慧息站起身來,看著窗外,只說:「下那麼大的雷暴雨呢,攸昭啊,你今晚索性別回去了吧?」

  屈荊點頭,說:「我也是這麼想的。」

  屈爸爸冷瞥了攸昭一眼,眼神如同電視上的比幹看妲己。

  攸昭想了想,臉上有些猶豫。

  姜慧息又說:「哎呀,沒事的,我們這兒客房很多的。」

  攸昭聽到有客房,才勉強應承下來了。

  姜慧息帶著攸昭去了客房,又給他開了燈,只說:「你要不要打電話回家,跟你家裏人說一聲?」

  「不用。」攸昭說,「他們不怎麼管我的。」

  事實上,攸家還是管孩子的。就算現在,夜不歸宿也要先告訴一聲。因為他們講明了早上要一家四口一起用早餐。

  但是,攸昭考慮到現在的情況,決定在姜慧息面前露出一個「被嫌棄的孩子」應有的樣子:「他們不太註意到我。也許我沒回家他們都不會發現。」

  姜慧息母性大發,扶著攸昭的肩膀,安慰了攸昭一陣,這才離開了。看著姜慧息走了,攸昭便在客房坐下,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報備說:「我今天見客人去了郊區,現在下雷暴雨,我就先不回去了。」這個理由很充分,父親也沒有疑心,很快就同意了:「那你自己小心點。明早不用回來吃早餐了,自己回公司吧。」

  攸昭掛了電話,躺倒在床上,準備睡覺的時候,手機又響了。他拿起手機一看,發現是屈荊發來的信息:「來我房間」。

  我可不是這麼隨便的人。——攸昭心裏是這麼想的。

  五分鐘之後,攸昭還是到了屈荊的房門前。看著那堵胡桃木色的門板,攸昭還是有些猶豫的,又怕被人瞧見,想了想,還是想走,沒想到,門卻開了。

  屈荊穿著一套藍色的睡衣,撐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攸昭。

  攸昭冷道:「你叫我來做什麼?」

  屈荊說:「聊天呀。」

  「去房間聊天嗎?」攸昭疑惑地說。

  「來都來了。」屈荊說著,一把將攸昭扯進房間。

  攸昭冷不防被拉走,一個踉蹌,跌到屈荊的胸膛上,頓時就聞到一陣白檀的氣息。

  攸昭一個激靈:「我怎麼會聞得到他的信息素……?」

  攸昭忙看了一下手表,這才想起三十分鐘前就應該換阻隔貼,但那個時候光顧著和伯母說話,一時間卻忘了。

  想到這個,攸昭有些緊張地摸了摸自己的後頸。

  屈荊瞥見攸昭捂著阻隔貼,便笑說:「行了,我答應你,今天不碰你的阻隔貼,行麼?」

  攸昭無奈地說:「你到底找我聊什麼?是重要的事情嗎?」

  攸昭想著,大半夜的叫他過來,又不撕他的阻隔貼,應該是真的有事情要聊吧?

  「是啊,難得你來一趟,給你看這個。」屈荊招呼了一下攸昭。攸昭走到了房間的一角,那兒放著一張椅子和一張桌子,桌子上擺著電腦和一些書籍。攸昭從書桌抽屜裏拿出一個厚厚的本子,遞給了攸昭:「男朋友第一次上門,不都應該給看這個的嗎?」

  攸昭有些驚訝:「相冊本?」

  攸昭翻開了相冊本,便看見了屈荊從前的老照片。攸昭看著也起了興致,在椅子上坐下來了,開始翻看相冊。見椅子被攸昭占了,屈荊便坐在桌子上,兩條長腿架在桌子邊上,雙手抄在胸前,百無聊賴地看著天花板,過了一會兒,又低頭看攸昭。

  攸昭低頭看著相冊,從屈荊的角度看,攸昭的黑色睫毛隨著視線轉移撲扇撲扇的,倒是很好看。

  屈荊不免又湊近了一些。

  攸昭原本還翻著相冊,卻忽感到白檀的氣味濃烈,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攸昭忽然合上了相冊,說:「我還是下次看吧。」

  屈荊盯著攸昭半晌,說:「你臉好紅啊。」說著,屈荊伸手摸攸昭的額頭:「發燙。」

  攸昭被屈荊碰觸,臉上瞬間漫過一陣紅潮,呼吸都急促起來。

  屈荊見攸昭臉色發紅、呼吸急促、額頭又發燙,便扶著攸昭,說:「你發燒了?」

  攸昭秉持著最後一絲神智,嘴硬否認:「胡說,我沒有發 騷。」





第十六章

  屈荊怔了怔。

  他也感覺到了異樣。

  攸昭臉色潮紅,身上散發出非常甜美的氣息。

  玫瑰的幽暗香氣被蜂蜜的甜所點亮,清新的氣味。

  屈荊伸出手來,試圖采摘這一朵蜂蜜玫瑰。可惜,玫瑰有刺——攸昭「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屈荊吃痛又吃驚地縮開。

  攸昭扶著椅子,勉強站起來,說:「我可不是隨便的人!」

  「我知道……」屈荊答。

  攸昭想到屈爸爸對自己的態度,認定自己今晚必不能和屈荊做逾矩的事情,不然屈爸爸對自己的印象就更差了。

  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不該來屈荊的房間!

  「我回去了。」攸昭轉過身,趁信息素還沒將自己完全支配,毅然走向了房門。

  屈荊也沒有攔住他。

  攸昭伸手要握住房門的把手時,卻聽見房門從外頭叩響了。

  攸昭嚇了一跳。

  屈荊也有些吃驚,揚聲問:「誰?」

  「是我。」屈爸爸的聲音響起來。

  屈荊和攸昭面面相覷。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屈荊忙說:「我睡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

  「你少騙人了,你怎麼可能這麼早睡?」

  屈荊也有些無奈。

  屈爸爸又說:「嫌我嘮叨是吧?開門吧,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攸昭猶如被抓包的小偷一樣,心虛又膽怯地看著屈荊。

  屈荊見攸昭平日淡漠,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如今見著,反而覺得有趣可愛。屈荊便伸手攬住攸昭,攸昭想要推開他,卻發現自己沒有氣力,軟綿綿地隨屈荊拖著走。

  這該死的信息素!

  ——攸昭暗罵。

  屈荊把攸昭推在床上。攸昭應聲而倒,一顆心跳到嗓子眼,正要再次強調自己不是隨便的人,一張被子就蓋到自己頭上了。

  原來,屈荊把攸昭用被子蓋著,再放下了床帳,這樣將他藏了起來。

  「來了。」屈荊說著,走到門邊,打開了房門。

  屈爸爸看了看他,說:「怎麼?不讓我進去?」

  屈荊指了指自己身上那套睡衣,又裝出睡眼惺忪的樣子:「真的睡下了,沒騙你。」

  屈爸爸半信半疑的:「那……那我就說兩句……」

  「你開口還能只說兩句嗎?一嘮起來準沒完兒。」屈荊打斷了父親的話,「如果不是急事,明天再說吧。」

  屈爸爸正想說什麼,卻看著門在眼前被關上了。

  「哎!長大了就不聽話了!」屈爸爸怒道。

  屈荊倒沒理會父親的怒火,徑自走回自己的床上,把被子掀開,笑道:「沒悶壞昭總吧?」

  悶倒是悶不壞,但這被子枕頭上全都是屈荊每天留下的信息素,把攸昭往裏面這麼一裹,那可真是奇了妙了。這無異於將一根棒棒糖放到火上烤,不消一會兒就要化成一灘糖漿了。

  屈荊把這被子一掀,馬上便是一陣濃烈的蜂蜜玫瑰味像海浪一樣湧來。

  屈荊被襲得一陣頭暈目眩。

  沒等他回過神來,攸昭已經騎到他的身上了。

  攸昭結結實實地坐到了屈荊身上,這個行為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攸昭沒有力氣了。屈荊便接過了接力棒,轉身壓了上去,為房間加一分熱度。

  二人鏖戰到半夜,才鳴金收兵。

  攸昭體力不支,腰肢酸軟。屈荊一邊幫攸昭揉腰,一邊開玩笑說:「這還是你第一次主動坐上來呀。」

  攸昭的臉紅得跟番茄似的:「什麼……胡說什麼……」

  屈荊卻說:「你這腰得好好練練,動那麼一陣子就不行了?我還指望你多堅持堅持呢。」

  攸昭覺得很羞臊,但又想:這是客戶需求!

  於是,攸昭又盡職盡責地問:「我以為ALPHA會不喜歡被騎著?」

  「這個情況不一樣。」屈荊曖昧一笑,「我覺得你坐在上面也挺好的。」

  「有什麼好的?」攸昭問。

  屈荊說:「因為我能看得比較清楚。」

  攸昭的臉更紅了:「看什麼比較清楚?」

  「看什麼都比較清楚。」屈荊附在他的耳邊,低聲說。





第十七章

  攸昭把屈荊推開,說:「我要回房間了。」

  屈荊坐起來,咬起了一顆薄荷糖,說:「先別急,咱們相冊還沒看完呢。」

  攸昭想起,他們第一次做完的時候,屈荊也咬了薄荷糖。攸昭便好奇地問:「你為什麼喜歡吃薄荷糖?」

  屈荊笑答:「人家都說‘事後一支煙,快活似神仙’嘛。可惜呢,我已經戒了煙了。只能找薄荷糖解饞,似不了‘神仙’,便起碼似個‘半仙’。」

  攸昭有些訝異:「你從前抽煙?多久了?」

  屈荊想了想,說:「也沒認真抽。就是年少的時候跟著人抽的。」

  攸昭笑了:「我明白了,你是個小鬼的時候,學大人抽煙裝酷。長大懂得道理了,倒費勁兒戒掉。」

  屈荊卻搖頭,笑道:「你可錯了。」

  「難道不是這樣?」攸昭有些訝異。

  「你這麼猜測也是有些道理的,十有八九的抽煙少年都是裝酷的。但我不是。我從小就很理智。」屈荊道。

  「理智?」攸昭想到剛剛二人撕咬的情狀,無論如何都不能將「理智」兩個字加在屈荊身上。可攸昭轉念一想,自詡「理智」的自己還不是一個鬼樣!

  「嗯。」屈荊點頭。

  「那你是怎麼染上煙癮的?」攸昭好奇起來了。

  屈荊道:「我在創立‘荊門’之前,是一個基金的交易員,總是要會客應酬。客戶遞煙,你不抽?喝酒之類的,就更不用說了。頭幾年,我天天一身酒氣煙味回家,為此,我爸可氣得半死。」

  攸昭算是明白了幾分。

  其實,攸昭本人也是生意場上的人,應酬的場合也去過。他本人能夠一直不抽煙,很多時候也是因為是「攸海的兒子」,但喝酒還是免不了的。那麼屈荊這個沒有背景的年輕人想拉客戶,那就更不能「清高」了。

  「現在倒是好了些,想不抽煙還是可以不抽的,喝酒也能適可而止。」屈荊說,「幸好這灌酒抽煙的生涯結束得早,目前身體沒毛病,還能伺候伺候你快活。」

  攸昭的臉立即紅了:「這和我什麼關系!你……你自己身體好是你自己的好處!」

  屈荊笑笑,不多說話,拿起了相冊,讓攸昭躺自己懷裏一起看。攸昭不喜歡和人太過親近接觸,但既然和屈荊都已經那樣了,而且屈荊又是客戶,攸昭總不能太拒絕,便把身體靠在屈荊胸膛,一起翻看相冊。

  攸昭的頭靠在屈荊肩膀,窩得久了,身體暖和,又覺得其實這樣抱著也不錯。

  屈荊又說:「我都沒有和你的合照。」

  攸昭便說:「這不是正常的嗎?我們才剛認識。」

  「可我們馬上要結婚了。」屈荊說。

  攸昭也覺得這很矛盾,剛剛認識的人馬上就送入洞房,聽起來就是不妥的。但古代就是這樣,現代人似乎也能接受這樣的方式。

  攸昭說:「那怎麼辦?現在用手機合照嗎?」

  屈荊道:「那也不是紙質的照片。」

  說著,屈荊拿起了一張自己的獨照,又打開床頭櫃,拿起一支筆,在獨照的自己旁邊畫了一朵玫瑰。看得出屈荊不擅長畫畫,玫瑰畫得跟兒童簡筆畫一樣,勉強看得出是一朵花罷了。

  「這是你。」屈荊說,「玫瑰。」

  攸昭知道自己的氣味是蜂蜜玫瑰,但被稱為「玫瑰」,卻覺得擰巴:「這個稱呼……」

  「不好?」屈荊問。

  「有點娘。」攸昭如實相告。

  屈荊笑了:「那你給你選吧,你覺得‘玫瑰’和‘老婆’哪個更娘?」

  攸昭說:「你還是叫我‘玫瑰’吧。」

  屈荊點頭:「那你該叫我什麼?」

  攸昭說:「屈總。」

  「這個不好。」

  「那什麼好?」

  屈荊想了想,說:「荊,就是刺兒的意思,正好跟你的玫瑰是天造地設的。」

  「行,那我叫你‘刺兒’吧。」

  屈荊搖頭:「不行,這個不好聽。」

  「那什麼好聽?」攸昭問。

  屈荊笑笑:「叫‘老公’?」

  屈荊本是調侃,只認為冷淡古板的攸昭是不會這麼做的。沒想到,攸昭卻認為滿足客戶的要求,是第一要務。這個也不難,也不過分,不應拒絕。所以,攸昭毫無障礙地說:「可以。」

  屈荊相當訝異:「那……那你叫一聲來聽聽?」語氣裏是不可置信。

  攸昭毫無障礙又毫無感情地說:「老公。」

  屈荊倒是喜歡得很,心想:那麼難為情的事情都願意做,他一定很喜歡我吧。





第十八章

  攸昭像平常一樣整裝上班。

  但小戚已經發現攸昭上班穿的是昨天的衣服,這證明什麼?這證明攸昭昨天沒有回家!

  攸昭為什麼不回家?

  小戚低聲問攸昭:「昭總最近相親還順利吧?」

  攸昭皺了皺眉,沒有回答。小戚迎接到攸昭刀子一樣的眼神,趕緊後退一步,以示敬意。

  攸昭橫眉冷眼,一如既往,刀鋒一樣的目光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唯有那香甜美味的實習生夏桃笑著湊上來,熱臉貼他的冷屁股,說:「昭總早,我多買了一杯咖啡,您需要嗎?」

  事實上,小戚已經為攸昭泡好咖啡了。

  但是,攸昭想到了夏桃和父親那曖昧不明的關系,還是接過了夏桃手上的咖啡,說:「謝謝。」

  夏桃見攸昭接了咖啡,十分欣喜,又說:「這家咖啡是手工咖啡店,特別好喝。您嘗一嘗,喜歡的話,我下次再給您帶?」

  攸昭答:「也不用這麼麻煩。」

  說完,攸昭轉身走進了辦公室,隨手將咖啡放在桌面上,拉開了辦公室裏的櫃子,取出一套備用的西服,在室內換上,又把換下的衣服疊好,讓小戚拿去送洗。

  這一套下來,桌面上的咖啡都涼了。

  攸昭瞥了一眼咖啡杯,見上面寫著店面「菱語手工咖啡店」,不覺皺眉,這個「菱」字加上夏桃,又讓攸昭想起夏菱這個人來。

  攸昭才見過夏菱一面,卻十分不喜歡他。這是很少有的事。攸昭對人對事很少摻雜個人喜惡。

  歸根究底——攸昭自行解釋:屈荊是我目前最重要的客戶,夏菱顯然是來跟我搶客戶的,我理所當然不喜歡他。十分合理。

  邏輯滿分。

  攸昭對著反光的玻璃窗給了自己一個堅定的點頭。

  一定是這樣。

  攸昭安然坐定,伸手摁開手機通訊,給小戚發了一條信息「咖啡涼了」。

  很快,夏桃便敲門進來,奉上一杯熱咖啡。

  攸昭挑眉:「怎麼是你?」

  夏桃笑答:「小戚有事在忙,我自己求他讓我泡咖啡的。其實,泡咖啡也是實習生該幹的活兒。」

  攸昭對夏桃的殷勤未置可否,喝了一口咖啡,狀似隨意地目指那個印著「菱語手工咖啡店」的杯子,說:「你常去這家喝咖啡?」

  夏桃笑著答:「嗯,對,這是我堂哥開的咖啡廳。」

  「哦。」攸昭點頭,說,「你哥叫菱語嗎?」

  「哦,不,他叫夏菱。」夏桃笑著回答。

  「嗯。」攸昭點點頭,心裏覺得奇怪,沒想到夏菱居然開了一家咖啡廳。

  但這和他有什麼關系呢?

  攸昭卻忍不住問:「開在附近的?我怎麼沒聽過?」

  「哦,是新開的。」夏桃答,「我哥他呢,就是和我一樣,剛從國外畢業回來。」

  「嗯……」攸昭點頭,便覺得都對上了:當時夏菱是以大學生實習生身份出現的,現在回國開咖啡店,時間也對得上。

  夏桃的事情,攸昭也變得好奇,便讓花蒔幫忙查了查。花蒔算是本地小靈通,什麼都查得很快,沒過半天就回了攸昭:「夏菱和夏桃的Omega老爸是gold digger。他倆這是傳承的技藝。專業傍大款。俗稱的‘三兒二代’。」

  攸昭想了想,只得說:「還有這個專業。」

  花蒔笑了,說:「行行出狀元唄!」

  說著,花蒔又道:「怎麼?那個小賤人又去找你的客戶了?要不要我幫你教訓他?」

  「別。」攸昭阻止。

  「為什麼不?」

  「掉份兒。」攸昭輕聲答。

  像夏桃這樣在公司裏明目張膽地晃來晃去,段客宜都沒有過問。攸昭要是太把夏菱當一回事兒,這心胸實在是連段客宜都不如了。

  攸昭掛了電話,便出辦公室去,跟小戚交待說自己要出外。夏桃在旁聽著,提出想要跟著學習,攸昭允許了。

  夏桃幫攸昭開車,又問要去哪兒。攸昭從不愛多說話,直接把定位調好,讓夏桃跟著導航走。夏桃善於察言觀色,知道攸昭不喜歡說話,便也不搭話,安安靜靜地把車開到了目的地。

  攸昭約了高伯華在一處酒店見面,在場的還有屈荊。夏桃一看見高濃度的屈荊,就心怦怦跳「這A好A!」,又瞥了一眼渾身亮片的高伯華,默道「這A好O!」。

  屈荊原本就年輕,穿得更年輕,身著超大款的圓領套頭衫,腳蹬白色網布運動鞋,似個時髦大學生。他見攸昭來了,便站起來:「昭總終於來了?」

  攸昭見兩個客戶在等自己,便萬般抱歉:「你們等很久了?」

  高伯華笑道:「本來就是我倆早到了。」

  說著,高伯華習慣性地起身替攸昭拉椅子。不想,屈荊也起身幫攸昭拉椅子了。這兩個客戶同時給攸昭拉椅子,攸昭嚇得魂不附體,恨不得一邊屁股坐一張凳子,好兩邊都不得罪。





第十九章

  屈荊和高伯華幾乎同時站起來替攸昭拉椅子,桌邊兩張椅子拉開的同時,在場四個人的臉色都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攸昭實在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面——夏桃倒是習慣,淡淡笑了,說:「兩位ALPHA老總真是太紳士了,還給我倆OMEGA拉椅子。」

  夏桃這話說得及時,攸昭這才淡淡點頭,對夏桃說:「坐吧。」

  攸昭和夏桃便都在椅子上坐下。

  而攸昭,他也是懂得「分輕重緩急」的,現在他最大的客戶是屈荊,所以他選擇坐在屈荊拉開的椅子上。

  夏桃便坐到了高伯華拉的椅子上,朝高伯華柔婉一笑:「謝謝高總。」

  高伯華頷首,像是解釋一樣說:「謝什麼?只要是個O,我都會給他拉椅子的。」

  這話,也不知是解釋給夏桃聽呢,還是解釋給屈荊聽的呢。

  夏桃又替大家倒茶。

  高伯華笑著說:「也多謝昭總,要不是因為昭總,我還不能認識屈總呢!」

  屈荊忙笑道:「高總太客氣了!認識你,是我的榮幸才對!」

  高伯華哈哈笑道:「彼此彼此!」

  大家說話都很和氣,聊了半天。夏桃只是個助理,但還能偶爾插上話,也能擔起活躍氣氛的功能。而攸昭話雖然不多,但總是很在理,高伯華又誇讚說:「昭總可是好朋友,給我介紹了屈總這麼好的朋友。以後,我們都是好朋友!」

  夏桃卻笑著說道:「高總一句話三個‘好朋友’,可我們這兒有四個人……」

  這句說話有點逾越,在有禮與無禮之間,語氣方寸的拿捏尤為重要,說重了顯得不遜,說輕了便是浮滑。但是,夏桃的語氣剛剛好,聽著恰好是一個不輕不重的玩笑。

  高伯華聞言,便也一笑,說:「當然啦,小桃也是我的朋友了。」

  夏桃笑道:「我可不敢呢,我給高總敬茶吧!」說著,夏桃給高伯華敬了一杯茶。高伯華喝了下去,笑著點頭,說:「昭總,你的助理看著很機靈嘛!」

  「他不是我的助理。」攸昭道,「他是實習生,今天是來學習的。海總對他很有期望,三番兩次的叮囑我,叫我好好栽培小桃。看來,海總是打算等小桃多學學,日後給他委以重任的。」

  攸昭這話,高伯華一聽就聽出味道來了:夏桃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一個普通的實習生,又不是姓攸,怎麼會讓攸海這麼重視呢?端看夏桃的姿態撩人,又是個OMEGA,又想想攸海的作風……高伯華瞬間就會意過來了,笑呵呵地對夏桃說:「原來你是海總的朋友呀?那可比我高了一輩了,我怎麼能跟你做朋友呢?」說著,就呵呵笑了起來。

  夏桃也是個人精,哪裏聽不出意味,又被高伯華這麼揶揄了一句,頓感受辱,但仍忍辱笑道:「哪裏的話?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實習生罷了。」

  這一頓午飯吃完了,四人便準備回去。

  屈荊又說:「昭總是回公司嗎?我開車送你?」

  攸昭笑答:「謝謝屈總,但不必了,我也是開車來的。」

  高伯華在一旁看著,一邊把玩著袖子上的水晶袖扣,一邊笑著說:「屈總都提出了,昭總也不用拒絕嘛。屈總做司機,多有牌面。我都羨慕不來!」

  攸昭卻說:「屈總做司機,我怎麼受得起?」

  「昭總,」屈荊摟住攸昭的肩膀,說,「我們之間還講這個麼?」

  攸昭雖然和屈荊已多番親熱過了,但在旁人的眼光下勾肩搭背的,卻還是第一次,不覺耳廓都熱了起來,忸怩得要脫開身來,卻又被屈荊摟得更緊了。到底OMEGA是拗不過ALPHA的,攸昭也只能隨遇而安地任屈荊摟著了。

  攸昭擡眼看屈荊,說:「我坐你的車回去?那我的車怎麼辦?」

  夏桃說道:「昭總不介意的話,我正好可以開您的車送高總。」

  高伯華點點頭,說:「這也行呀!」

  夏桃聽見高伯華答應了,心裏有些暗喜。攸昭聽見高伯華和屈荊兩位大客戶意見一致,便不好拒絕,只得上了屈荊的車。

  夏桃也請高伯華上車,開車門讓高伯華上副駕駛座,豈料高伯華卻自己開車門坐上了後排。

  夏桃心裏有些尷尬,但臉上還是微笑,自己上了駕駛座,又問高伯華要去哪兒。

  高伯華說:「就去耆英社。」

  夏桃作為專業「三兒二代」,自然知道耆英社,那是一個收費昂貴的養老中心,能住進去的老人家都是有錢的。也有一些他們的同行專門跑去耆英社當護工,好勾搭一些年紀大、身體差又有財富的老男人。

  天底下有什麼比嫁給一個富豪然後沒多久就喪夫更好的事情嗎?

  夏桃便搭話說:「高總去看望老人呢?」

  高伯華拿起手機就開始玩,沒有理會夏桃的話。

  夏桃見高伯華在用手機,也不敢打擾。但他一直用後視鏡觀察高伯華,便有幾次趁高伯華沒看手機的時候嘗試搭話,但高伯華都沒有理會他。除了必要的諸如「這邊左轉嗎」之類的問題,高伯華對夏桃沒有說一個多余的字。

  夏桃自知高伯華是徹底瞧不上自己的。

  雖然說,夏桃攀上了攸海,但他知道這是不長久的。攸海的配偶家大業大,夏桃一個小人物是占不了便宜的,只能把攸海當成臨時飯票以及上流社會入場券。其他的都不行。他看這個高伯華就挺好的,剛剛有說有笑,還差一步就能要到聯系方式。沒想到,攸昭一句話就把事情攪黃了。

  想到這個,夏桃心裏不免對攸昭產生怨憤。

  心裏怨憤歸怨憤,夏桃還是很專業的,一路微笑服務把高伯華送到了耆英社。離開之後,夏桃又開車回到了攸氏集團停車場。

  他開車進了停車場,往深處開,卻瞅見一輛汽車停著。那輛車造型靚麗,相當打眼,夏桃不覺多看一眼,卻認得是屈荊的車。

  那車在發出不尋常的響動。

  夏桃眼睛瞇了瞇,探頭細看,卻又看不清楚,但見屈荊的車窗戶緊閉,車身晃動,這不就是……

  夏桃越想越氣:操,這個攸昭!平常還裝得那麼正派呢!在停車場就搞起來了?

  作者有話說:眾所周知,停車場的作用就是……





第二十章

  在停車場就搞起來了。

  這也不是攸昭願意的。

  畢竟,攸昭是一個正派人。

  都是屈荊的問題。

  「你……你怎麼說來就來?」攸昭打開窗,大口喘著氣問。

  屈荊瞥了攸昭一眼,說:「那不是你的問題麼?」

  攸昭也冷瞥他一眼:「我有什麼問題?」

  明明攸昭是帶怒冷瞥屈荊,但在屈荊看來,卻似含情嗔視。屈荊不覺摟住攸昭,親了他一口,說:「你太香了。」

  「呸。」攸昭推開他。

  當即,攸昭就察覺自己不對了、失禮了,怎麼可以「呸」客戶。

  要是惹怒了客戶怎麼辦?

  可攸昭擡眼一看屈荊,卻見屈荊還在傻樂。

  被「呸」了還那麼開心?這是什麼特殊的愛好嗎?

  ——攸昭困惑了。

  此時,攸昭的手機卻響了。

  攸昭趕緊接起電話:「小戚,什麼事?」

  對面吧啦吧啦地說了一堆。

  屈荊見攸昭在接電話,便含著薄荷糖,一手撐著頭,斜坐著看攸昭。這還是屈荊頭一次看攸昭工作的狀態。

  攸昭微微低著頭,眼睛緩慢地眨著,仿佛在計算什麼,臉色沈靜,看起來就是那個「一板一眼的昭總」。可偏偏是這樣嚴肅的攸昭,確實衣寬帶垂,紐扣松了幾顆,臉頰便還掛著汗珠,頭發略顯淩亂,看著還是別有一番味道的。

  攸昭淡淡地應著:「這不是大事。」

  這句話,一下子撫平了電話另一端的小戚的毛躁。

  這句話,卻又一下子挑起了屈荊的情緒。

  屈荊只覺得,這樣處變不驚的攸昭卻流著汗、松著衣衫,分外性 感。

  屈荊便上前,要吻攸昭帶汗的脖子。攸昭受了驚,忙伸手推屈荊,把手按在屈荊的唇上。屈荊便順勢張嘴,親攸昭的指尖。

  攸昭的指尖便瞬間似過了一電一樣,一秒間把攸昭的心臟都擊中了。

  「哎……」攸昭渾身都抖了抖。

  小戚那邊察覺異樣,說:「昭總,怎麼了嗎?」

  攸昭沈靜的聲音再次響起:「沒什麼,這事情等我回來處理。」

  「好的,沒問題。」小戚滿心相信攸昭能夠處理好一切狀況。

  這事情,其實說大也不大。

  就是公司丟了一個大客戶的單子,攸雍那邊甩鍋,說是攸昭這邊的問題。剛好攸昭不在公司,攸雍就趁機在攸海面前添油加醋,顛倒黑白,又說攸昭這次出外勤根本沒有登記,看來攸昭仗著自己是個「總」,玩忽職守,無視公司紀律,說得攸昭要多差有多差。

  小戚把這個狀況轉述的時候,攸昭就覺得好笑了:這個攸雍,背後毀謗都毀不到點子上。海總怎麼可能在意攸昭外勤不登記這種事情?他要說自己壞話,就該圍繞著單子丟了的事情才對。

  攸昭倒是推斷得不錯,眼看著攸雍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攸昭的壞話,就差點沒說攸昭喝咖啡加太多糖浪費資源了。這些小事攸海聽得心煩,只說:「那‘魯闐’的單子到底是怎麼丟的?」

  攸雍咽了咽,才說:「魯闐的單子是攸昭簽回來的。丟了,當然是他的問題。」

  攸海卻道:「可是我聽說,最近要續約,你也派人過去找魯闐談了?那我們一家公司,有兩個人找對方談,開出的條件都不一樣,人家怎麼想?」

  攸雍幹巴巴的,說不上話。還好攸雍帶著秘書唐東顧來了。唐東顧趕緊補上話:「魯闐那邊覺得我們還挺有誠意的,很在乎他們這個客戶。」

  「哼。」攸海冷哼一聲。

  唐東顧又說:「我們其實和那邊談得挺好的。我也找人打聽了,魯闐那邊是因為對服務不滿意,才沒有續約的。跟我們可沒有關系。只能找服務的人問了。」

  「服務的人怎麼了?」攸海問。

  唐東顧回答:「我們這邊也不好說,畢竟是昭總那邊的人。我們說了,倒顯得不公正了。」

  「哼。」攸海翻了翻頁面,問了旁邊一個比較中立的人,「你說!」

  那個人便答:「最近魯闐公司在慈寧大廈的辦公室遭了賊。幸好大樓的保安註意到了那個賊人,因此魯闐公司沒有財務損失。但魯闐公司還是問詢了我們,我們發現是系統有漏洞造成的。據工程師檢測,說是系統沒有及時升級導致的。」

  「系統為什麼沒有及時升級?」攸海有些氣惱地說。

  那人也答:「這個……這個是昭總簽的客戶,維護這一塊是他管的。」

  魯闐公司確實是攸昭簽的客戶。魯闐用了「攸氏」的安保系統一段時日了,一直無事,最近要談續約了,卻出了問題。

  小戚也是很緊張,在公司裏急得陀螺一樣亂轉。好一陣子,才看到攸昭回來了。

  小戚見攸昭臉上仿佛有些疲憊,便關心地問:「怎麼了,昭總?」

  攸昭幹咳兩聲,說:「沒什麼。」

  「您看起來有些勞累呀?」

  「哦……我,我剛去健身房運動了。」攸昭咳了咳,又說,「怎麼了?」

  一個男同事卻快步走了過來,說:「昭總,這事是我的問題。我沒有及時去魯闐更新系統……」

  「也是,」攸昭淡淡地說,「你為什麼沒有去?」

  男同事咽了咽:「我……」

  小戚忍不住幫忙說話:「一般來說,系統是自動更新的。要是自動更新沒完成,才會派工程師去手動更新。這中間差了個兩三天是很常有的事情。」

  「很常有的事情?」攸昭冷道,「你認為在海總面前說這句話能過關?」

  男同事忙說:「對,是我的問題!我去辭職!」

  攸昭冷笑:「你辭職倒是幹凈。我怎麼辦?部門的人怎麼辦?你辭職了,我們部門這個月的KPI就能加回去了?」

  男同事噎住了。

  「你不要以為自己頂了鍋,那就是英雄。」攸昭道,「你也不想想自己頂不頂得住?」

  男同事羞愧地低頭。

  看著男同事變得畏縮,攸昭卻大手一揮,說:「你死也不能認是自己的錯,聽見沒有?」

  男同事楞了楞:「啊?」

  「聽見了嗎?」攸昭冷眼問。

  男同事喏喏道:「聽見了。」

  攸昭拍了拍男同事的肩膀,說:「記住,這不是你的錯。是軟件部那邊沒有及時通知我們軟件更新了。」

  男同事嘴巴張了張:「啊?」

  「就這樣。」攸昭說,「回頭給你加工資。」

  「啊?」男同事已經做好辭職滾蛋的準備了,沒想到還能加工資?

  攸昭到了攸海的辦公室,便拿出了那一套是軟件部沒有通知更新的說辭來。

  軟件部的主管也被迫來「面聖」,這主管是個技術人員,不太懂這些關竅,開口就說:「軟件更新的事情我們都在公告板上發布了的!他又不瞎,難道看不見?」

  攸昭便說:「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軟件更新這麼重大的消息沒有具體通知到個人?」

  「我、我……」軟件部主管怔住了。

  軟件部主管啞口無言,而攸雍看著,也目瞪口呆,竟然不知該怎麼回應。倒是攸海一個千年老狐貍,哪裏看不出來這是「甩鍋」操作?

  要是平常就罷了,只是剛不久前,夏桃回到公司,跟攸海上了一點「眼藥」,吹了一點「枕邊風」。原來,夏桃告訴攸海,攸昭背後說了怨恨攸海的話。攸海便不高興,現在趁機拿住攸昭,只說:「那你們同事是眼瞎了嗎?公告沒看到?還要人通知到個人?那吃飯要餵到你嘴邊嗎?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給你好處你不感恩,出了事,還想著怪別人伺候你不精細?」

  這話說得有點玄機,攸昭不覺皺起眉來。

  攸雍卻沒聽出什麼意思來,見老爸訓斥攸昭,便心裏拍手稱快。

  攸昭想一下,便說:「魯闐的單子也走得奇怪,系統漏洞的事情應該不會有很多人知道的。如果有人利用系統漏洞的話,說不定是內部走漏消息,這個還得細查。」

  攸雍聞言,臉色有些僵硬:「你怎麼還想著推卸責任呢?」

  攸昭卻道:「這是多找原因,多改進,不是什麼推卸責任。你知道我,向來只做事,對事不對人,很少講私人感情的。」

  攸海聽到這句話,倒是冷靜了幾分,才說:「你說得對,這事得查!」

  攸昭又道:「還有一件事,我想單獨和海總匯報。」

  「嗯,那別人都先下去吧。」攸海點頭。

  其他人下去之後,攸昭單獨站在寬大的老板桌面前,看著坐在老板椅上的攸海,眼神中還是沒什麼感情的,並不像在看自己的父親。

  攸昭實在不懂得怎麼把攸海當成自己的父親看。

  他做不到。

  他也辦不到將攸雍當弟弟看,更無法當段客宜是自己爸爸。

  在人際關系方面,他感到很頭痛——直到,他發現自己在職場上的關系是處理得很舒適的。攸昭學著把父親當成「海總」——那是他的老板,他的上司,他要服從、尊重他,但也不用真的喜歡他,這樣一來,父子關系倒是前所未有的融洽了。

  而他現在又把屈荊當客戶處,進展也不錯。

  攸海見攸昭不說話,便問道:「怎麼了?你有什麼需要單獨匯報的?」

  攸昭說:「我已經準備好和高伯華簽約了。」

  「高伯華?豐隆集團的嗎?」攸海有些驚訝。

  「是的。」攸昭點頭。

  攸海感到有些開心:「不錯呀,不聲不響的就把事情辦了!」

  「嗯,還沒辦,等簽了約再說吧。目前還是低調點。」攸昭說,「免得像魯闐一樣生變。」

  攸海皺眉:「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我也不好說,只能等內部調查結果。」攸昭回答,「最起碼,我也不想再有第二個‘攸氏’代表去接觸我的客戶,這對公司沒好處。」

  魯闐準備續約的時候,和攸昭方面談得七七八八了,卻半路殺出了攸雍。攸雍折價跟魯闐談約,這事情不地道,也損害公司利益。攸海知道之後就已經很不高興了,現在聽攸昭這麼說,也勾起了這把火:「真是的……」

  攸昭又說:「還有,夏桃的話可以另選一個部門去麼?」

  「夏桃?」攸海有些訝異,「他怎麼了?」

  攸昭便道:「我也不清楚。我幾乎沒有跟他相處過,只是同事們反映他工作比較怠慢。」

  「你沒有跟他相處過?」攸海想了想,「你們今天不還出去吃飯了嗎?」

  夏桃今天和攸昭出去吃飯了,回來就給攸海上眼藥,說攸昭在吃飯的時候說了對攸海的怨言。

  所以,攸海剛剛才會那樣對攸昭。攸昭也察覺到了異常,便想到了中午「開罪」了夏桃,因此故意試探,現在一看,果然是夏桃沒跑了。

  攸昭便淡然說:「談不上,今天中午我和高伯華吃飯,談簽約的事情。夏桃確實也在,還跟高伯華要SNS號了。我跟高伯華說他是您的人,高伯華就沒給。」

  攸海一聽,臉都綠了。

  雖然夏桃是和自己交換過信息素的人,但比起那花枝招展的年輕OMEGA來,攸海還是更相信這個和自己不親、但沈穩厚道的兒子。

  攸昭話不會說太多,總是點到即止,便說:「那麼……我先回去跟進單子了。」

  「好。」攸海點點頭,臉色恢覆了平和,「去吧!」

  攸昭看臉色就已經知道,魯闐單子跟丟的事情可以了結了。

  離開了攸海辦公室,攸昭便很快回到了自己的部門。一到了那邊,那個男同事就站起來,對攸昭點頭哈腰的:「昭總,沒事吧?」

  「沒事,你繼續幹活。」攸昭淡淡說,「記住我說過的話,以後機靈點。」

  「是的,我明白了。」男同事忙點頭。

  攸昭轉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剛坐了一會兒,小戚就賊頭賊腦地鉆進來了,一臉八卦地打聽:「那魯闐的單子……?」

  「沒了,不要想了。」攸昭將鋼筆一揮,在合同上簽了一個名字,「但我們還會有別的單子的。」

  小戚卻搖頭,說:「這單子就翻篇了?」

  「翻篇了。」

  「可剛剛海總明明雷霆震怒呀!」小戚說。

  「那是宣示權威。他自己也知道追究不出什麼東西來。」攸昭挑了挑眉,「誰都知道這件事和攸雍脫不了幹系。」

  「又、又是他?」小戚瞪大了眼睛。

  「漏洞的事情剛出來就補上了,一般小賊怎麼會知道?他就算知道了,那應該能做得好一些,又剛好被逮住了。哪有那麼巧的事情?我剛剛故意試探,說要內部調查,攸雍那藏不住事兒的臉一下就露餡了。」攸昭說得很淡,語氣裏充滿著習以為常的平靜,「海總也不傻,知道怎麼回事兒。」

  小戚卻氣憤不已:「怎麼攸雍每天都盤算著怎麼背後使陰招呢?煩都煩死了!」

  「確實。有這個功夫不多簽兩單?」攸昭對攸雍的「手段」也是嗤之以鼻的。

  小戚想了想,卻說:「其實我們手裏不也有攸雍的把柄嗎?」

  「多著呢,」攸昭挑眉,說,「有用嗎?」

  「為什麼沒用呢?」

  攸昭說:「因為他爸是段客宜。」

  攸昭和攸雍都是攸海的兒子,待遇卻是天懸地隔,誰不知道為什麼呢?就差了一個爸。

  攸昭想了想,覺得還是撈緊屈荊這個大客戶比較要緊。

  攸家是靠不住的。

  別人都說攸昭是「皇親國戚」,是集團裏的「大皇子」,聽起來尊貴,但大家都說攸雍是集團裏的「太子爺」。這大皇子和太子爺還是比不得的。攸昭也是很早就知道自己在攸氏是沒有希望的。

  他簽再多的單,做再多的努力,都不能獲得繼承,畢竟「大皇子」和「太子爺」是「尊卑有別」的。

  但他做這些,也不是為了獲得繼承,他就是覺得既然幹了,就好好幹,繼承是假的,但工資啊、傭金啊、獎金啊、股權激勵總是真金白銀吧?

  老爸是靠不住,但錢可不一樣。

  「怎麼啦?」花蒔來接攸昭的時候,看到攸昭的臉色不善,「聽說魯闐單子跑了,是為了這個嗎?」

  「你也聽說了?」攸昭有點驚訝。

  「可不是嗎!」花蒔點頭,「我可是小靈通!」

  攸昭說:「送我去酒吧。」

  花蒔開車,一路狂飆,送了攸昭去酒吧。攸昭到了酒吧,打算喝兩杯放松心情。雖然,攸昭看起來處變不驚,但遇到壞事情還是會不開心的。但說起來,他在「攸氏」這些年,也不是第一次被放冷箭了,該習慣也是得習慣的。

  被搶客戶、被詆毀、被中傷,都是常態。有時候,攸昭不是不想變得柔軟一些,但他要是柔軟起來,會死得很快。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親——英儂。英儂就是一個很柔軟的人,像一個大家期待的OMEGA,溫柔漂亮,善解人意。卻是不得善終。

  攸昭十五歲的時候就目睹了英儂的死亡,當時,攸昭就知道,自己絕不可以像英儂那樣溫柔可愛。

  花蒔和攸昭喝了兩杯之後,便轉去另一桌那兒搭訕一個帥哥了。攸昭獨自喝了一杯,卻聽見身邊有人跟自己說話:「Hello!這不是昭總麼!」

  攸昭撇過頭,看到一個人,還沒看到臉,光看身上的衣服,他就知道是誰了——除了高伯華,哪個ALPHA襯衫上都要鑲鉆?

  「高總?」攸昭笑笑,「這麼巧?」

  高伯華也笑笑,在攸昭身邊坐下,說:「一個人來泡吧啊?」

  攸昭搖搖頭,正要指花蒔,卻發現花蒔已經沒影兒了,便只得縮回手指,說:「我和朋友一起來的。」

  高伯華似乎不太相信,但也沒有說穿,只說:「哦,我也是。朋友不見了。」

  攸昭笑笑,說:「酒吧人多,一晃眼不見了很正常。」

  高伯華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攸昭卻說:「我真的是陪朋友來的。」語氣有幾分無奈。

  高伯華說:「行啊,你朋友呢?」

  攸昭想了想,給花蒔打了個電話,還開著免提。花蒔接了:「咋地啦,昭總?」

  「你在哪兒?我怎麼看不見你?」攸昭問。

  花蒔答:「你還問這個啊?你自己回去吧!我釣到帥哥了。」

  「好,註意安全。」攸昭委婉說道,便掛了電話,又瞥了高伯華一眼,「你信了?」

  高伯華舉高手作投降狀:「可不是我要查你呀。但你到底是我嫂子……」

  「嫂子?」攸昭訝異無比。

  高伯華點頭,一臉認真地說:「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和屈荊是親兄弟!」

  「?」

  「你就是我的親嫂子!」高伯華動情地握住了攸昭的手。





第二十一章

  攸昭倉皇縮了手,說:「高總,您喝多了吧?」

  高伯華也發現自己不該摸嫂子的手的,被人看見就說不清了,要是屈荊誤以為他喜歡吃餃子怎麼辦?

  高伯華幹咳兩聲,說:「沒喝多呢。算了,我先送嫂子回去,再慢慢解釋。」

  攸昭閃躲了一下,眼神中帶著戒備,說:「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高伯華忙說:「真的!你……」說著,高伯華從口袋裏翻出手機,又在手機相冊了翻出一張照片:「你看,這是我和他的DN A鑒定結果。」

  攸昭聞言楞住了,接過手機一看,果然看到了一張鑒定表,但他仍然不敢相信:「這個……」

  高伯華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往左一滑,屏幕上便又出現了一張照片:是屈荊的領養手續單。

  「屈荊……」攸昭瞪大了眼睛,「是領養的?」

  高伯華點頭,帶著一點惋惜的口氣:「是領養的。他本來不叫屈荊,該叫高伯陽。」

  攸昭楞了楞,說:「那為什麼他現在叫屈荊呢?」

  「因為他被屈家領養了呀。」高伯華回答。

  攸昭忽生傷感:「為什麼?是你們高家遺棄了他?」

  高伯華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這……你怎麼這麼說話呢?」

  攸昭本應對高伯華非常客氣,現在正值多事之秋,高伯華的單子是攸昭必須爭取的。但攸昭卻忍不住對高伯華有了火氣:「我剛剛看到領養手續單,擡頭是福利院的。他要是你們家的孩子,為什麼會在福利院?而你卻是千金萬金的少爺!如果你們的好兄弟,他為什麼裝得跟你是陌生人一樣?」

  「這……這……」高伯華被攸昭這樣逼問,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半晌才說,「那也不是我遺棄他的呀!他去福利院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呢!」

  攸昭想了想,只覺有理,這件事怎麼也怪不到高伯華的頭上。

  攸昭這才想起高伯華是自己客戶,立馬道歉:「是我莽撞了,真是對不住……」

  高伯華揮揮手,說:「沒什麼,你是我的嫂子……」

  「別、別這麼說。」攸昭搖頭,說,「高總啊,咱們還是客氣些。」

  高伯華說道:「這事情有些覆雜,我也不好跟你多說。你可以回去問屈荊,這事兒我可沒騙你的。本來呢,我也想找屈荊合作,彼此親近的。但他不太愛搭理我,還好有你鋪橋搭路的,我們才說得上話呢,我得感謝您呀我的親嫂子。」

  聽到這話,攸昭差點一口氣背過去。

  他當初給高伯華和屈荊牽線,是想在屈荊面前表現自己,沒想到,屈荊和高伯華有嫌隙。他卻不明就裏,硬拉高伯華跟屈荊坐一桌子吃飯談合作。屈荊也是夠大氣穩重的,居然一句不開心的話都沒說呢,飯桌上也是有說有笑的,絲毫看不出端倪。

  攸昭越想越覺得不安,跟高伯華說了一句「失陪了」,就往外走。高伯華卻攔著他,說:「嫂子,大晚上的,這地方不安全,我送你吧?」

  攸昭凝眉:「不需要。」

  說著,攸昭又給屈荊發了條信息,問他在哪兒。發完了信息,攸昭就把手機揣回兜裏,一邊走出了酒吧。高伯華跟在他身邊,攸昭挺無奈的,說:「我這麼大的人了,沒事兒的。」

  高伯華卻不放心地說:「這兒可是酒吧街呀?龍蛇混雜的,你是個OMEGA美人,怎麼會沒事?」

  攸昭被稱「美人」,卻一點開心不起來,正要反駁,卻發現口袋裏傳出一陣手機鈴聲。攸昭拿起手機來,發現是屈荊來電,便接了:「屈總?」

  「不是讓你喊老公麼?」屈荊的聲音透著電話傳來。

  攸昭瞥了一眼旁邊杵著的高伯華,頓感忸怩,卻說:「怎麼忽然打給我?」

  「難道不是你忽然給我發信息嗎?」屈荊笑笑,「幾個小時沒見,想我了?」

  原本攸昭對著屈荊就容易難為情,現在身邊還杵著個大活人盯著自己看,他就更不好意思了,拿下手機便對高伯華說:「你可不可以別跟著我?」

  高伯華見攸昭在打電話,也覺得跟著別人跟偷聽似的不好,便退開了幾步。

  攸昭這才又拿起手機,說:「嗯,老公。」

  屈荊說:「你身邊有人跟著嗎?」

  看來,屈荊聽見了攸昭說的那句「你可不可以別跟著我」了。

  攸昭有些尷尬,說:「對。是……是熟人。」

  屈荊聽見攸昭語焉不詳的,便說:「你在哪兒?」

  攸昭低頭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我在酒吧街。」

  屈荊的聲音變得有些沈:「哦。我來找你。」





第二十二章

  攸昭掛了電話,給屈荊發了個定位。高伯華在一旁看攸昭打完了電話了,便湊上來,笑容可掬地說:「嫂子,跟誰打電話呢?」

  攸昭答:「和你沒有關系。」

  說完,攸昭就在路邊的凳子上坐下。高伯華也在凳子上坐下,整了整袖子上的鑲鉆,說:「這天氣真不錯,風高氣爽的,適合散步。」

  攸昭感覺奇怪:「高總,請問您跟著我想做什麼?」

  高伯華笑笑:「一家人,聯絡感情。」

  「您很想聯絡感情嗎?」攸昭問道。

  高伯華點頭:「當然!當然!」

  攸昭道:「那你什麼時候上攸氏把合約給簽了?」

  高伯華笑了,說:「嫂子真是實在人!」

  說著,高伯華又道:「不過呢,感情歸感情,生意歸生意。生意是不應該摻雜私人感情的……」說著,高伯華又露出精明生意人的樣子來:「價格方面,還是要再談談。」

  攸昭說:「那我和你沒什麼感情可聯絡的。」

  高伯華笑了,說:「這個慢慢談嘛!肯定還是和你們簽約的,只是我們一家人,你也給我打個折嘛!」

  兩人真在談著價格的問題談得不可開交。看起來高貴冷艷、不食人間煙火的攸昭緊咬著價格線不放,一毛錢也摳得死死的,而看著奢華大方、追著攸昭喊嫂嫂的高伯華事實上又很精明,講到成本控制也是死摳死摳的,二人在這個話題上拉拉扯扯,沒有著落。

  二人正說著話,就見一輛黑色轎車開到前面,打起了燈了。高伯華襯衫上的水鉆在車燈下閃閃發亮。

  車門一開,屈荊走了出來。

  高伯華站起來,笑道:「屈總!您怎麼也來了呀?」

  屈荊給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高總,你也在?」

  攸昭也從凳子上站起來,說:「屈總,晚上好。」

  屈荊朝攸昭點頭,又拉著他到身邊:「我送你回家。」

  高伯華笑道:「我看昭總一個OMEGA在這兒不放心,本來就打算送他的。現在屈總來了,就正好,您送去吧。」

  屈荊笑笑,說:「高總有心了。」說著,屈荊就拉著攸昭上了車。

  攸昭上車之後,便托著腮說:「屈總怎麼來得那麼快?是剛好在附近嗎?」

  屈荊笑道:「我飆車來找你,你信不信?」

  攸昭摸了摸下巴,不置可否。

  屈荊也摸了摸攸昭的下巴,又吻了他。

  攸昭輕輕推了推屈荊,說:「別來了,腰還酸著。」

  屈荊笑了,說:「我只是吻你,也不是非要做那個。」

  攸昭心想:我可不信。

  屈荊說:「我送你回家?」

  攸昭點點頭:「謝謝屈總。」

  「叫‘老公’。」

  「謝謝老公。」攸昭非常服從。

  屈荊的心便有些輕松了:看來老婆還是很聽話的嘛。

  屈荊又說:「剛剛高總說得也對,你怎麼一個OMEGA在那種地方跑呢?多不安全。」

  「我不是一個人。」攸昭答,「我和花蒔一塊兒的。」

  屈荊道:「那不是一個OMEGA,是兩個OMEGA,聽起來也不安全。」

  攸昭笑了,說:「這兒治安也是可以的。」

  屈荊淡淡說道:「這跟治安沒關系,我不喜歡你去那樣的地方。」

  攸昭楞住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屈荊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過了半會兒,攸昭才說:「好的,老公。我以後不會去的。」

  這話說得很生硬。

  攸昭是以「滿足客戶需求」的不情願姿態做出的承諾。

  屈荊聽得出攸昭不是很高興,便握了握攸昭的手,說:「我也不去。」

  攸昭感到屈荊掌心傳來的溫度,心中一動:「為什麼?」

  「已婚人士要檢點一點。」屈荊道,「我不是說了,我不是隨便的人?」

  攸昭想了想,說:「我也不是。」

  屈荊松開了攸昭的手,繼續開車往前。

  攸昭卻覺手心空落,想到自己父親的婚姻,又想到家族裏一些親戚的婚姻,他們可從不禁止伴侶外遇,更別說泡吧了。只要不涉及財產紛爭,大家都很恩愛和睦——這也是攸昭認識的婚姻關系:在感情上很開放,在財產上很死板。

  攸昭迷茫地看著車窗外的前路,不覺暗想:我和屈荊會成為怎樣的夫妻呢?

  他隱隱覺得,他和屈荊的婚姻可能會和這些人都不一樣。





第二十三章

  屈荊的車開得很平穩,和他這個人一樣,有種可靠、讓人安心的氣質。

  這也許是一個創業公司老板的必備素養吧?

  攸昭想,屈荊自己創業,自己開公司,一開始的時候肯定什麼都沒有。老板的個人魅力就是一條繩索,將大家的心都收齊。

  攸昭迷迷糊糊地想著,忽而問屈荊:「你當初為什麼想自己做老板?」

  屈荊有些訝異,聽攸昭這麼一說,便樂了:「ALPHA都想做老板。」

  「噢……」

  「這是寫在基因裏的。」屈荊答。

  攸昭便沒有多言了。

  屈荊從後視鏡裏窺探一下攸昭的臉色,說:「你不信服?」

  攸昭嘴巴張了張,卻沒有把心裏話說出來,謹記對方是自己的客戶,說話要體面。念頭在攸昭腦裏轉了個彎,攸昭開口說:「不,你說得很有道理。」

  屈荊搖搖頭,說:「老婆,說真話。」

  攸昭聽到「老婆」兩個字,心裏就驀地一跳。

  屈荊自顧自地轉著方向盤,揣測起攸昭的意思來,想了半天,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談論AO有別,是在看不起你?」

  攸昭心裏一跳,連忙否認:「我沒有這個意思。」

  屈荊說:「ALPHA比較好勝不假。但不是所有ALPHA都是當老板的料。OMEGA也一樣,有可以做員工的,也有可以做老板——你就屬於後者——你要做老板,我是一定支持的。」

  攸昭聞言,萬分驚訝。

  屈荊見攸昭一臉震驚的,也很震驚:「我說錯了什麼嗎?」

  屈荊還覺得自己說得挺好的,老婆聽了一準開心。

  攸昭楞了楞,說:「你娶了OMEGA回家,難道不會希望他在家裏生孩子嗎?」

  「你認真的嗎?誰生孩子在家的?生孩子肯定要在醫院啊?」

  「……」

  攸昭發現自己和屈荊好像在討論不一樣的話題。

  屈荊想了想,也發現問題了,把車靠邊停了,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托著腮,做思考狀。半天,屈荊扭頭看著攸昭,有些不可置信地說:「你是……要做全職主夫?」

  攸昭說:「我也有將這個列入考慮範圍了。」

  「你在考慮?」屈荊相當意外,他以為攸昭是事業心很重的人,根本沒想到攸昭居然會考慮做家庭煮夫。

  攸昭卻一早考慮了,只說:「當然,我並不是說一定要這麼做。只是,如果你要求我全身心投入家庭的建設和人際關系的構建的話,我是沒有問題的。因為ALPHA工作不易,需要太太去打理家務和人際關系,是很常見和合理的要求。」

  「太太社交」也是一種很常見的資源、人脈增值方式。不少OMEGA婚後做全職太太,但同時也在幫丈夫打理關系網。段客宜就屬於這樣的「全職太太」,而且做得相當不錯。

  攸昭認為,屈荊很可能也有這方面的需求,不然,他認為屈荊這樣年輕富裕的ALPHA,不可能那麼急著結婚。

  屈荊似乎是再次確認,認真地說:「你的意思是,如果我需要一個‘社交’太太,你就會辭掉在攸氏的總裁一職,去幫我構建夫人社交?」

  「沒錯。」攸昭斬釘截鐵地回答。

  屈荊倒吸一口氣:我的玫瑰!居然這麼愛我!

  屈荊簡直要感動哭了。

  「噢,我的玫瑰……」屈荊的語氣跟莎士比亞愛情劇裏的男主角一樣,「你怎麼會這麼好……」

  攸昭皺了皺眉,疑惑地看著屈荊。

  屈荊心念稍定,感動之余,又和顏悅色地說:「我可以告訴你,我不需要你犧牲自己事業。」

  攸昭半晌,嘆氣說:「但其實我在攸氏也沒什麼意思。」

  屈荊笑了,說:「你要來荊門嗎?」

  攸昭楞了楞,說:「我去做什麼?」

  攸昭還沒見過一個老總讓自己夫人去公司任要職的。

  「對,目前也沒有合適的安排。」屈荊的公司架構完整,一時間要找個合適的位置給攸昭也不容易。畢竟,他可不能隨便空一個可有可無的位置讓攸昭做花瓶。他不想浪費攸昭的才華。

  攸昭聽著屈荊這句「目前也沒有合適的安排」,便自動理解為客套話,便也客套地笑笑,說:「謝謝屈總,其實這個也沒必要。我在攸氏也挺好的。」

  屈荊說:「叫老公。」

  「謝謝老公。」攸昭客套地說。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早上,攸家照例一家四口吃早餐。攸海忽然說:「昭兒,你們部門那個實習生叫什麼來著?」

  攸昭心裏冷笑,臉上恭敬說:「您說的是夏桃嗎?」

  聽到「夏桃」這兩個字,段客宜裝作不在意,耳朵卻豎起來了。一旁的攸雍最沈不住氣,臉色已經有了變化。

  攸海點頭,說:「嗯,我之前挺看好他的,但昨天聽完匯報,覺得還是不行。你呢,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該留用留用,沒有空缺的話讓他走吧。」

  攸昭知道攸海的意思了,心裏更敞亮:昨天的匯報,不就是攸昭的匯報嗎?

  夏桃昨天沒沈住氣,先去攀咬攸昭。沒想到,反被攸昭不動聲色的擠走了。

  段客宜本就沒把夏桃當一回事,現在聽到攸海開口說話了,便也更不在意了。攸雍心裏還是有氣的,聽了這話,就想:看來老爸是膩了他了。

  攸雍是還記著仇的。

  因此,上班之後,攸雍就特意叫了唐東顧去攸昭的部門,說要借個實習生去幹活。

  實習生?

  攸昭那兒還有別的實習生麼?

  不就是夏桃嗎?

  攸昭聽見小戚來匯報,便笑了:「我這個ALPHA弟弟也太沈不住氣了。」

  小戚好奇地說:「攸雍突然來借人,也太奇怪了!您看……」

  「借啊。」攸昭說,「不就借個實習生麼?給他就是了。」

  小戚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既然老板發話了,小戚也沒什麼好說的,便叫夏桃去了。

  夏桃昨天在攸海面前告了攸昭黑狀,想著看攸昭鬧笑話,沒想到昨天攸昭平安過關了,夏桃就已經覺得有些不妙。今天攸雍一大早就派人來找茬,夏桃嗅覺靈敏,立馬就知道自己倒黴了。

  夏桃表面上也沒說什麼,跟著唐東顧走了。唐東顧讓夏桃去搬電腦桌。夏桃嬌滴滴一個OMEGA,哪裏能搬得動那麼多電腦桌?唐東顧卻不管,只叫他幹活:「實習生還這麼嬌氣?職場是不分AO的,你要是那麼嬌氣,不如去做少奶奶吧——但也怕你空有這心,沒有這福。」

  夏桃被擠兌了一番,灰頭土臉的,只得埋頭搬東西。

  小戚趁午飯的時間溜去看了一眼,回來給攸昭當耳報神:「這可是熱鬧了!」

  攸昭好奇地說:「怎麼熱鬧了?」

  小戚便說:「夏桃一直在那兒搬東西,午飯也沒吃,鬧了什麼低血糖還是什麼的,在走廊上暈倒了!」

  攸昭笑了:「還有這招兒?」

  「招兒?」小戚楞住了,「什麼招兒?」

  攸昭想了想,依舊讓小戚去打聽。下午便說,夏桃暈倒之後,得到了攸海董事長的關懷。攸海帶夏桃去了休息室休息,還訓斥了唐東顧,說他不懂得尊重OMEGA,要是傳出去被大家知道了,是影響公司聲譽的。這罵了唐東顧,不等於說罵攸雍嗎?

  沒想到,攸雍在夏桃這兒又吃了一次虧。

  攸昭沒想到,夏桃這麼快就翻身了。

  「要是攸雍不急著去鬧事,夏桃說不定反而沒機會扭轉局勢呢。」攸昭嘆了口氣,「怎麼會有這麼蠢的ALPHA?」

  攸昭不禁想起屈荊說過的話。屈荊曾說,ALPHA不一定都是優秀的,有些只是性格自我,但能力撐不起來這份自我。

  這說的可能就是攸雍吧!

  攸昭越發頻繁地想到屈荊,心裏的滋味難言。

  正是他沈吟的時候,辦公室的電話響了——是董事長辦公室。攸昭上了樓,到了攸海辦公室。攸海見了攸昭,臉上帶了點尷尬的笑,說:「小桃還是很懂事的。」

  攸昭一聽就明白了,心裏對夏桃多了點佩服,又對攸海多了點鄙夷。攸昭卻又不覺得,夏桃這麼一點裝可憐的小伎倆能騙得過攸海這樣的老狐貍。

  「這……」攸昭想了想,試探性地說,「小桃是真的病了嗎?」

  攸海聞言笑了,說:「管他真的假的。」

  ——果然。

  攸昭說:「那海總想必也是不介意昨天小桃的小錯誤了。」

  這個「小錯誤」,說的當然就是夏桃意圖勾引高伯華的事了。

  攸海嘆了口氣,說:「咱們父子倆就敞開天窗說亮話吧!我說不介意,那就是假的。但介意又怎麼樣呢?小桃確實把我伺候舒服了。我想著,就當他是個鴨子吧。從前是想要好好疼他,給他真好處的。但現在不了,就是玩玩兒還是可以的。到臨了,他這鴨子要飛了,我也不肉疼。」

  攸昭點頭:「好的,我明白了。」

  不,攸昭不明白。

  攸海擺擺手,說:「你去休息室領他回去吧。」

  「好的,我明白了。」攸昭去了董事長休息室,推門的時候,休息室裏溢滿了夏桃和攸海的信息素味道——這氣味讓攸昭幾乎要嘔吐。

  攸昭咽了咽,看著休息間大床上躺著的夏桃。

  夏桃披著衣服,慵懶無比地看攸昭一眼,眼神像是笑,卻又像是挑釁。

  攸昭不是第一次遇到這類型的人,但這是攸昭第一次感到了敵意。

  不是因為他覺得夏桃會威脅自己在攸氏的地位——這不可能。

  是攸昭的腦裏忽然過了一遍惡俗的劇情:會不會有一天,他在屈荊的床上,也能看到一個甜美年輕的OMEGA用這樣的姿態躺著、慵懶又挑釁地看著自己?

  那個時候,他應該怎麼應對?

  理智的聲音告訴攸昭:這是在所難免的。攸昭應該要「大度」。

  但有另外一個尖銳的聲音在攸昭的耳邊嘶吼:閹了屈荊那個王八蛋!!!!!





第二十五章

  夏桃穿上了衣服,準備和攸昭一起下樓。攸昭卻說:「你先去洗個澡吧?」

  夏桃笑笑,說:「洗過了,你聞到的是室內的氣味,出去了就散了。」

  攸昭不大說話,只點點頭。夏桃一邊穿鞋一邊說:「昨天昭總給我機會去出外勤,我沒表現好,是我錯了,我對不住,我跟您道歉。」夏桃剛好系完了鞋帶,此刻低著頭,半跪著,像是要隨時跪倒在地上一樣,看起來非常恭敬。

  攸昭有些驚訝地看著夏桃。

  「昭總,我看雍總是不會放過我的。他對你也是一樣吧?不如我們交個朋友,好好相處,也不用看雍總臉色了。」夏桃仰起臉來,一臉誠懇地說。

  攸昭想了想,說:「我從來沒有看雍總臉色。」

  夏桃的臉色一僵。

  「你多慮了。」攸昭淡淡說。

  說完,攸昭便推開門,扶著門邊,說:「請吧。」

  夏桃站起身來,走出了休息室。

  夏桃跟在攸昭身旁,笑了:「昭總的品德是很高尚的,人品非常好。我非常敬佩您。」

  攸昭斜瞥夏桃:「什麼意思?」

  「但是雍總不是啊,他這個人那麼小氣,肯定不好對付的。」夏桃說,「他之前不是剛搶了您一單生意嗎?您不打算反擊嗎?」

  「都是同一個公司的,無論是誰簽了單都是對公司好的,不能說搶生意。」攸昭打著官腔回答。

  夏桃輕聲對攸昭說:「我剛剛在海總辦公室那兒聽到一些關於雍總的消息……實話說,難道你不想讓雍總也試試被搶單子的滋味?」

  攸昭有些意外,看了一眼夏桃。

  「我都聽到細節了。」夏桃回答,「是‘鄂嵯’公司——」

  攸昭一邊舉起手,示意夏桃不要繼續說下去,一邊按下了電梯開門鍵。夏桃看了看四周,以為有人,忙走進了電梯。等攸昭也進了電梯、電梯門關上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夏桃認為足夠機密了,才說:「是鄂嵯那邊……」

  「不必。」攸昭說,「我不感興趣。」

  夏桃驚愕地看著攸昭:「你……攸雍下黑手搶你的生意,你不打算反擊嗎?你不打算以牙還牙,讓他也嘗嘗你受過的滋味嗎?」

  攸昭說:「我的業績是他的倍數,計較這個沒有意義。」

  說完,電梯就到達相應的樓層了,攸昭從電梯走了出去,留下夏桃一個人臉色僵硬。

  攸昭在辦公室裏坐著,看著門外人影走過,一個人敲響了他辦公室的玻璃門。隔著清潔狀況良好的玻璃,攸昭已經看到了敲門的人——是他團隊一個得力的銷售,叫做戴維。

  攸昭朝他點點頭,讓他進來。

  戴維進來之後,便坐下來了。原本,戴維習慣先客套哈拉的,但他跟攸昭久了,知道攸昭不喜歡這一套,就開門見山,說:「昭總,我想提一提加薪的事情——或者,先把獎金預支一下。您看怎麼樣?」

  攸昭在錢方面從來不虧待自己的下屬——說實話,攸昭也不理解一些領導為什麼那麼不願意花錢,這是公司的錢啊!用老板的錢買下屬的高興,這不是很合算嗎?

  不過,作為上司,對下屬的動向還是要有所了解的,尤其還是這樣重要的員工。戴維收入不菲,但開支也不小,攸昭是看在眼裏的,但盡管戴維花得多,也不至於要跑來要錢的程度。攸昭試探性地說:「缺錢了?」

  戴維忙說:「哎,我可沒沾染什麼黃賭毒啊。」

  攸昭笑笑,問:「你老婆想換套大房子嗎?」

  戴維呵呵笑了,搖搖頭:「沒打算換房子,這套才剛供沒多少年呢。」

  攸昭知道,戴維買新房子的時候攸昭還去參加喬遷派對了。攸昭又說:「那你是外面有小老婆了?」

  戴維也不否認,嘿嘿一笑,說:「沒到那程度。」

  原本這種事情,攸昭是沒什麼感覺的,但現在一想,就不禁有些生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攸昭抿了抿唇,問了一句他過去從來不可能會關註的問題:「你老婆知道嗎?」

  「可不能讓他知道啊。」這位ALPHA銷售晃了晃手機,手機屏幕上還是他的OMEGA老婆的照片,「我是‘愛妻號’,每天都準時回家的。說實話吧,我這是給那人的分手費。我玩過了就會回家的,不會破壞家庭的。是吧,我這有口皆碑的‘愛妻號’可不能沈船呀。」

  攸昭聽到「愛妻號」三個字的時候,簡直想吐。

  「調薪的時候往後說,看你這個季度業績。獎金預支的話還要過人事財務那邊,很麻煩。」攸昭取出支票簿,說,「你要是急著用的話,我先借給你。」

  戴維千恩萬謝,又主動寫下欠條,說等獎金發了一定還,就這樣領了攸昭的支票走出去了。沒過一陣子,夏桃又沒事人一樣的進來,送來了熱咖啡。攸昭不得不承認,夏桃這人業務沒學會幾分,但伺候人是有一套的,咖啡的口味完全符合攸昭的要求。

  攸昭喝了一口咖啡,心裏轉了幾個念頭,又對夏桃說:「你見過戴維的妻子嗎?」

  「嗯?沒見過本人,但是戴維的手機、電腦屏保都是呀,還有他的桌子上還有合照。」夏桃笑笑,「假惺惺的。」

  攸昭險些噎住:「什麼假惺惺的?」

  夏桃說:「他肯定有在外面偷吃。」

  攸昭心裏吃驚:這你都能看出來?這麼專業!

  「我上次還看到他買玫瑰了,分開兩束,各自送出去的。」夏桃說,「分別訂了兩束,一束紅玫瑰,肯定是送情人的,另一束是黃玫瑰,送老婆的吧。」

  攸昭卻說:「你怎麼知道黃玫瑰是送老婆的?」

  夏桃說:「我見多了。這也是不成文的規定吧,黃玫瑰代表嫉妒、不貞、道歉還有愛情。很多男人出軌了都會送黃玫瑰給‘正宮’,要是經濟條件好的可能還會送點鉆石什麼的吧。」

  攸昭皺眉一想,忽然想起,從前攸海出差回來,也經常送一束黃玫瑰給段客宜,同時也會奉上珠寶鉆飾。段客宜笑著收下,回頭都會把黃玫瑰扔掉,表情非常嚇人——當然,鉆石還是會留著的。

  戴維買花的地方就在公司不遠處的花店。今天,屈荊路過的時候也看見了,便走了進去。店員笑問:「先生想要什麼?」

  「玫瑰吧。」屈荊想到了自己的玫瑰。

  店員又問:「紅玫瑰嗎?今天進的紅玫瑰特別漂亮。」

  屈荊托著下巴,說:「會不會太俗?」

  畢竟,攸昭還是很清新的。

  下班的時候,攸昭走到自己的車子旁邊,就看到屈荊捧著一束玫瑰花,跟個傻子似的站在停車場。

  攸昭定睛一看:黃玫瑰?

  心內那個聲音就嘶吼起來:閹了他!!!!

  攸昭搖了搖頭,自己都覺得自己神經病!

  看到了玫瑰的顏色是黃的,就想到自己的頭上是綠的,想到了自己頭上是綠的,就要對方X下是紅的。這不是神經病是什麼!





第二十六章

  屈荊舉著黃玫瑰,那玫瑰的黃色特別明艷,在攸昭眼前晃來晃去,晃得攸昭心煩意亂。

  當然,攸昭也不可能真的抄起剪子給屈荊做絕育。

  「怎麼了?」屈荊看到攸昭滿臉不痛快的,問道,「誰惹你了?」

  攸昭嘴巴微微張了張,他沒想到自己的情緒那麼外露。

  「沒。」攸昭心虛地否認,又問,「你怎麼來了?」

  「來找我的未婚夫。」屈荊一臉理所當然的,「也好查查崗。」後面一句是開玩笑的。

  這句玩笑卻讓攸昭聽進去了。

  攸昭只說:「你懷疑我?」

  「不是。」屈荊見攸昭這樣,忙說,「玩笑嘛。」

  「不好笑。」攸昭打開了車門,徑自上了車。

  屈荊自己也坐上了副駕駛座,笑著說:「不好笑就不笑,我換一個笑話說給你聽,好不好?」

  攸昭沒吭聲。

  屈荊又說:「夏天活捉到蚊子該怎麼辦呢?」

  攸昭皺眉:「怎麼辦?」

  屈荊笑著道:「1.當然要撫養他

  2.送他上學

  3.給他買房子

  4.幫他娶媳婦

  5.給他看孩子

  不然你還能怎麼辦呢?

  畢竟它身上流的是你的血!」

  說完,屈荊就自己「哈哈哈」了起來。

  攸昭卻越聽越不是滋味:他甚至覺得,自己對於攸海而言,就是一只蚊子。

  屈荊見攸昭臉色越來越陰沈,正是尷尬死了,抱著玫瑰花,雙眼怔怔看著攸昭,還有點委屈。

  攸昭瞥見屈荊此刻的情態,忽然想到:這是客戶呀!

  這麼一想,攸昭趕緊咧開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屈荊見攸昭忽然大笑,吃了一驚:「怎麼了?」

  攸昭便答:「屈總——啊,不——」攸昭想起屈荊的教誨,改了口:「老公剛剛說的笑話好好笑。」

  屈荊一聽,瞬間就似被順毛摸了的狗一樣哈著氣笑:「哈哈哈哈哈哈!」尾巴都幾乎狂搖起來了。

  「哈哈哈哈!」攸昭毫無靈魂地陪笑。

  笑了一會兒,攸昭才打住了,又問:「對了,老公找我什麼事?」

  「找你吃飯去。」屈荊說,「你有空嗎?」

  攸昭想了想,說:「有空。但你為什麼不提前約呢?如果沒空的話,豈不是很尷尬?」

  「可是提前約就不驚喜了呀?」屈荊指著玫瑰花,說,「你看,現在是不是很驚喜?很意外?」

  攸昭看到那束黃玫瑰就心煩,但只得答:「很驚喜,很意外。」

  屈荊便讓攸昭開車前往附近的餐廳。攸昭一邊開車一邊說:「如果我沒空的話,你打算怎麼辦?」

  「這不好辦嗎?」屈荊說,「我自己一個人去吃呀。」

  攸昭楞了楞,說:「這不好吧?」

  「怎麼不好?」屈荊覺得無所謂,「總不能耽誤你工作吧?」

  攸昭抿了抿唇,心裏有些意外。在他的認知裏,任何ALPHA都覺得OMEGA的工作不值一提。

  很快,二人到了訂好的餐廳裏吃燭光晚餐。屈荊又問攸昭:「今天看到你的時候,你臉色不好,是不是工作上不順心?」

  攸昭搖搖頭,說:「沒有。」

  屈荊笑笑,說:「我知道你能處理好。」

  攸昭忽然放下刀叉,看著屈荊,忍不住問:「對於我的事業,你是怎麼看的?」

  屈荊答:「我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事情——不過,你說想做全職主夫,是真心的嗎?如果你是真心想要這樣,我也是支持的。」屈荊想到攸昭提出做全職主夫的理所當然。屈荊當即反駁了,回去之後,他仔細一想,就認為說不定是自己看攸昭工作得不錯就先入為主了,說不定攸昭真的就想做全職主夫呢?那他要是那麼嫌棄地說全職主夫不好,豈不是對攸昭不公平嗎?

  屈荊的想法就是,攸昭想繼續做CEO也行,想在家裏做夫人也沒問題。

  攸昭一怔,苦笑道:「其實我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屈荊問:「那你為什麼想要相親?」

  「我——」攸昭不知該說什麼。他覺得真話不是最佳的選擇,但今天的屈荊看起來很認真,攸昭不想拿場面話搪塞他。這樣不尊重。

  攸昭看著餐桌上躍動的蠟燭光芒,說:「我想離開攸家。」

  「噢。」屈荊想到了攸昭的身世,理解了。

  攸昭理智地分析過,自己在攸家是沒有前途的,在攸氏更是如此。但他單憑自己根本無法掙脫攸家的束縛。所以,他只能像任何一個柔弱的OMEGA一樣寄托於婚姻。至於為什麼他答應做全職太太,並不是說他甘心做家務,而是,他是做「夫人社交」的那種「全職太太」,並不是大眾印象中那種在家裏打掃衛生的太太。屈荊這樣的富人也不需要娶個老婆回家掃地煮飯。婚後,他最起碼能像段客宜一樣做慈善、辦畫展、聯絡其他富人太太,幫夫家維系、拓展人脈。這雖然也是做他人的附庸了,但對攸昭而言,在攸氏打工也沒什麼兩樣。

  只不過是老板從富豪老爸變成了富豪老公。

  差異是富豪老爸那邊已經有嫡子了,而富豪老公這邊只有他一個法定配偶。

  那攸昭肯定是選擇後者的。

  這是利益權衡後做的抉擇。

  攸昭看了看桌子旁的黃玫瑰,理智的天秤又傾斜了一點點。

  屈荊卻又開口說話了:「那不是工作?也沒人惹你?那你就是不喜歡黃玫瑰了?」

  攸昭怔住了:「什麼?」

  原來,屈荊還是在糾結攸昭為什麼在停車場黑臉的事情。

  「你是不是不喜歡黃玫瑰?」屈荊問。

  攸昭嘴巴發澀:「嗯?能說說你為什麼選擇黃玫瑰嗎?」

  「我來得晚,花店裏就剩下黃玫瑰和紅玫瑰了。我覺得紅玫瑰很俗——我以為你會更喜歡黃玫瑰。」屈荊答,語氣裏有些懊惱,「看起來並不是啊……你不喜歡黃色,對嘛?」

  攸昭的心忽然明朗了些,竟自嘲地笑了:「原來是……這樣啊……」

  「什麼?」屈荊摸不著頭腦,「你喜歡黃色嗎?」

  攸昭忙說:「喜歡……我對黃色沒有意見。」說著,攸昭摸了摸鼻子,心跳得有些快,又說:「但以後沒事別送黃玫瑰了。」

  「好的。」屈荊點頭。

  屈荊回去卻想著:他喜歡黃色?但不喜歡黃玫瑰?

  兩周後的一個假日,攸昭從家門走出來,看到屈荊抱著一束金燦燦的菊花,站在花園門口。





第二十七章

  攸昭有些驚愕,站在鐵門邊,對屈荊說:「您——您這是……?」

  屈荊說:「今天放假,一起去踏青嗎?」

  攸昭定了定神,說:「我……」攸昭想說,自己已經有了行程了。但對方是大客戶,他又不好立即拒絕。

  屈荊深明攸昭顧慮,便說:「其實我早就想去令尊的墳前祭拜了,想著今天是公眾假期,彼此有空。就問你可否一起。如果你覺得不方便……」

  攸昭有些驚訝,沒想到屈荊居然這麼有心——今天是英儂的忌日。屈荊前來找他,應該是事先知道了今天是什麼日子,才買了菊花來的。但是如果屈荊直接說「今天是你爸爸忌日,我們一起去掃墓」,顯得唐突。

  屈荊沒有明說,怕的是攸昭覺得不方便,又怕拒絕後臉上尷尬。

  「走吧。」攸昭心裏是有些觸動的——畢竟,連攸海都不記得這個日子。

  「好。」屈荊心裏踏實了一些,他其實也有些怕攸昭會拒絕。

  攸昭沒有主動提出帶屈荊去掃墓,屈荊心裏就覺得不確定了。他終究覺得,他的玫瑰雖然很平和又乖順,但總又是隔著一層什麼的,不是十分親近。就像是罩在玻璃裏的玫瑰,看得清,卻摸不著。

  攸昭開車帶著屈荊去了山上的墓園,彼此一路無話。

  屈荊能感受到攸昭心情的沈重,但又不知道該怎麼開解。

  畢竟,這是生死大事。

  屈荊把頭靠在椅背上,打開了一首輕快的音樂,希望能借此活躍車子裏僵硬的氣氛。攸昭沈默不語,除了因為今天日子的特殊性之外,心裏還是有別的覆雜情緒使然。

  他嘴唇動了動了,側眼看了看屈荊,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你為什麼會知道?」

  屈荊楞了楞,才說:「啊……這個……是我跟人打聽的。」

  「為什麼打聽這個?」攸昭問道,語氣裏聽不出情緒。

  屈荊分明感覺攸昭的不快,所以屈荊有些懊悔地說:「對不起,我不應該那麼愛打聽的。我只是……」

  「只是什麼?」攸昭問。

  屈荊說:「我只是看你從來沒帶我去見你的家人,想著你是不是還不太想結婚?」

  攸昭楞住了。

  他仔細一想,發現自己確實沒把帶屈荊見家人這件事情放在日程上。畢竟,人屈荊都已經帶他去見過家長,又帶過上門了。他自己倒好,一點都不上心。

  這可不像攸昭。

  攸昭為此感到抱歉,連忙露出歉疚的模樣:「對不起,我最近在忙……一時忘了。」

  「我想也是。」屈荊帶著安撫的語氣說,「你既然答應了我,應該能做到的。」

  車子停在墓園的停車場,屈荊和攸昭下車,往墓園深處走去。這一處墓園地處偏僻,英儂的墓碑更在角落的地方。

  屈荊走著,說:「這園子倒是挺荒廢的,不像有好管理的樣子。」

  「當時手頭上比較緊張,買不了好的墓位。現在雖說有錢了——但也沒必要驚動。」攸昭說得淡淡的,語氣裏卻有些哀愁。

  屈荊也不言語了。

  他能想象,當時的狀況一定非常難看。

  英儂死的時候,攸昭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他自然拿不出錢來安置英儂的後事,還得觍著臉請求攸海葬父。攸海的錢倒很多,但當時攸海還是挺重視段客宜的,只說:「家裏無端多了個兒子,已經很讓小宜難受了。要是再隆重辦英儂的喪事,可太不給小宜和段家面子了。」所以,就按照最低水準來置辦英儂的後事。

  當時,攸昭一個小少年坐在荒蕪的墳前,卻也沒怎麼落淚,想的事情竟是:「如果我有錢就好了……」

  屈荊和攸昭站到了英儂的墓前,將鮮花獻上。攸昭看起來也是那個淡淡的樣子,沒什麼情緒。

  屈荊朝英儂的照片說:「岳父您好呀,我以後會好好照顧攸昭的。」

  他就說了這麼一句話。

  本來平靜的攸昭忽然就鼻子一酸,喉頭哽咽起來。

  屈荊見攸昭雙眼泛紅的,只以為他是感傷身世,便抱了抱他。攸昭靠在屈荊的肩頭,緊緊閉上眼睛,深恐自己在屈荊面前流出淚來。

  這些年,攸昭總是一個人來,看著寂寥,但從不傷心落淚,今天倒不知怎麼了,竟莫名失態。

  在墓園待了一陣子,屈荊又問攸昭:「要不要到我家去?」

  攸昭心裏覺得奇怪,說:這個是X暗示嗎?

  有人在別人老爸墳前X暗示的嗎?

  攸昭想得挺覆雜的,又覺得屈荊不至於這樣,但想了想,他們兩周沒見,屈荊有需要也很正常。

  思前想後的,攸昭只說:「走吧。」

  攸昭把車開到了屈荊家裏,一進門就見姜慧息笑吟吟地迎了上來,說:「昭兒來了呀?我做了螃蟹。」

  「哦!謝謝,屈太太。」攸昭忙點頭,心裏一陣羞愧:我剛剛到底在想什麼!

  屈荊笑著說:「我媽一大早去菜場買的,很新鮮的。專門給你做的,你要多吃。」

  攸昭跟著屈荊進了餐廳,見屈爸爸坐在那兒。攸昭忙打招呼:「屈先生,您好。」

  屈爸爸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嗯。」就當是答應了。

  姜慧息在桌上擺好了飯菜,招呼說:「別理那老東西,孩子們,坐吧。」

  屈爸爸氣鼓鼓地說:「誰是老東西了?」

  姜慧息指著窗台上的老貓,說:「阿基啊!我讓孩子們別理阿基,也別給他餵蟹肉,這不對嗎?」

  屈爸爸無話可說。

  老貓懶洋洋的睡著覺,完全不知自己被說了。

  姜慧息又一邊拿著蒸好的雞蛋羹,說:「昭兒,聽說你不愛吃蛋黃是吧?我專門分開蒸了。」

  攸昭一楞:「您……您怎麼聽說我不愛蛋黃了?」

  攸昭很小的時候確實吃雞蛋不愛吃蛋黃,每次英儂都會把蛋黃吃掉,給攸昭吃蛋白。英儂過世後,攸昭住到了攸家,不小心把這個習慣說了出來,段客宜知道之後笑道:「都說你以前過的苦日子,我看也是很少爺的嘛。」

  從此之後,攸昭就改了這個習慣了,蛋黃也照吃不誤。

  這事能讓姜慧息知道,也是前陣子那次段客宜的「鴻門宴」。段客宜在宴會上故作從容地說了幾句攸昭的壞話,其中就有這一件,說攸昭就是小時候過窮日子也很講究,蛋黃不吃,只吃蛋白。

  姜慧息記在心上了,便特別把雞蛋分開蒸成了蛋黃羹和蛋白羹。





第二十八章

  屈荊的家庭氛圍總是讓攸昭很意外。

  攸昭從來沒接觸過這樣的家庭。屈荊看起來和攸昭認識的很多富翁一樣,擁有很多財富,穿著名貴,開豪車、喝美酒,與人相處也是帶點自己可能沒察覺到的驕矜的。屈荊的房子也是那種帶花園的別墅,看起來是富人標配。但當攸昭踏入了這個房子的時候,才發現不一樣的氛圍。

  房子裏養的老貓不是品種貓,也沒有專用的貓房來彰顯尊貴。一家之主也沒有「太太」或者「老爺」的樣子,飯後屈荊光著腳坐在地上打遊戲,又擡頭招呼攸昭要不要一起。

  攸昭楞了楞,說:「我不太會。」

  屈荊說:「沒事,就瞎玩玩。」

  攸昭從來沒有打過電子遊戲。這不在他的「課程」或者「日程」上。這個年紀才開始上手,自然無比生硬。

  屈荊笑著說:「你好菜呀!」

  攸昭楞了楞:「對不起。」

  屈荊見攸昭一臉認真的,連忙放下遊戲手柄,說:「玩遊戲沒意思。我們去玩點別的吧。」

  於是,屈荊和攸昭去了臥室,大汗淋漓。

  攸昭有些疲憊,趴在床上。屈荊坐在他的身邊,輕柔撫摸他光裸的背脊,指尖在順暢的背肌上遊走,又落在腰窩處,說:「你這兒有顆痣。」

  攸昭不太在意:「嗯?是嗎?」

  屈荊問:「從前沒有人跟你說過嗎?」

  「誰會跟我說這個?」攸昭有些疑惑。

  屈荊伏在攸昭的背上,說:「你以前的男朋友呀?」

  攸昭並未意識到這一條是傳說中的「戀愛送命題」,但卻無師自通地說了滿分答案:「我又沒有前男友。」

  屈荊聞言,伏在攸昭的肩上,咬著牙像是忍著笑,又像是偷到了糖果的孩子,非常高興又不敢讓別人發現。

  攸昭沒聽見屈荊說話,卻順嘴說:「那你呢?你以前談過戀愛麼?」

  「我沒呀。」屈荊愉快地說,「你看我兜裏老揣著個抑制劑,逮誰打誰,像是要談戀愛的樣子嗎?」

  攸昭聞言覺得很有道理,可他嘴角又微微牽動,竟然像屈荊一般的,有些高興,但又自覺不應該表現出來,別扭地把臉埋在枕頭上,不讓屈荊看見自己的笑容。

  攸昭卻感覺到,溫度從背後傳來,屈荊從背後抱著他,身體幾乎完全壓在攸昭身上。攸昭便回過頭來,仰起臉迎接屈荊的吻。

  臥室裏是春光無限的,臥室外卻是另一番光景。

  屈爸爸在客廳裏對妻子說:「我看他倆又去房間了,怎麼這麼忍不住?」

  姜慧息說:「你這樣討論別人的X生活合適嗎?還大學教授呢!」

  屈爸爸一下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哪兒……我沒有!」過了一會兒,屈爸爸又說:「不是啊!我說的又不是別人,那是我兒子呀!我看他找的對象不合適,還不能說了?」

  姜慧息說:「那你覺得昭兒哪兒不合適,你說說看。」

  「不正經,」屈爸爸說,「看起來不正經。」

  姜慧息說:「你怎麼就說別人不正經了?你倒是說說看。」

  屈爸爸說:「長輩們都在呢,就跑去那兒……做那個了,這是正派人能做的事情嗎?」

  姜慧息冷笑:「那也把咱們兒子都罵進去了!難道昭兒是自己一個人做的‘那個’嗎?還不是我們兒子一起做的。怎麼昭兒就不正經,荊兒就正經了?」

  屈爸爸一時語塞,半晌說:「那是我們兒子被帶壞了!」

  姜慧息搖搖頭,說:「不可理喻,還大學教授呢!」

  屈爸爸也悶聲不說話了。

  他倆老人家就在屋子裏呆著,算著什麼時候倆小夥子能離開臥室。沒想到倆人在裏面呆到了天黑。

  屈爸爸中途兩次忍不住要上樓去拍門,都被姜慧息攔住了:「你去做什麼?」

  屈爸爸一本正經地說:「當然是提醒他們註意!」

  「註意什麼呀?」姜慧息朝丈夫拋了個白眼,「一打開門,裏面是光著屁股的孩子和一屋子的特濃信息素味兒,你也不嫌尷尬?」

  屈爸爸噎住了,拿起手機,說:「那……那我給兒子打個電話。」

  「你傻了吧,」姜慧息又繼續嘲諷丈夫,「這個時候怎麼可能接你的電話嘛。」

  屈爸爸卻說:「這……難道就讓他們一直胡鬧到沒完兒?我也不說什麼禮義廉恥的事情,總得……總得註意身體健康吧。」

  「噗。」姜慧息聽到「註意身體健康」幾個字忍不住笑了,點頭說,「那是,年輕人還是要保養。」說完,姜慧息語氣變好了,又安慰道:「不過不會沒完兒的,你當荊兒是永動機呢?餓了就會下來吃飯的。」

  姜慧息說得不錯,到了飯點,屈荊和攸昭就穿好衣服下來了。屈荊跟沒事人似的,該吃吃,該喝喝,該說笑說笑,倒是攸昭非常不安。他覺得自己到別人家做客卻關房間裏大半天的,非常沒禮貌,尤其是屈爸爸那一副冷臉,仿佛隨時要跳起來控訴他的樣子,就讓攸昭簡直不敢擡頭說話。

  晚飯吃完了,屈荊拉著攸昭到門外,又說:「不如你今晚就別走了吧?」

  攸昭趕緊拒絕:「那不行,我還是得回家。」

  屈荊便送攸昭到車庫,看著攸昭上了車,又戀戀不舍的盯著,跟在車屁股後面。攸昭從倒後鏡裏看到站在原地的屈荊,活像一只看著主人上班的大型狗。





第二十九章

  攸昭從屈荊家離開,回到了自己的家,反而有一種不輕松的感覺。

  明明他是「回家」了啊……

  攸昭一回到家裏,就感覺局促——他以前都不知道自己是這麼不愛回家的。回公司和回家對於他來說沒什麼區別,既不輕松也不愉快,但又既不緊張也不刺激。

  現在,倒是有一種莫名的疲憊感。

  攸昭一回家就先到自己的房間,到了房間後,才生出來幾分安全感。他的房間是套間,有獨立的衛浴。年紀小的時候,他可以在自己房間一整天不出去。等年紀大一點了,他可以選擇在公司加班、出外應酬,這套間就成了類似於酒店套房的地方,只是方便攸昭有個地方洗漱休息而已。

  攸昭從來對這個地方都是滿意的。

  但是,現在攸昭洗過澡,躺到自己的床上時,卻又想念起屈荊的枕頭來。

  無端的想念。

  攸昭閉上眼,強迫自己早點入睡,明天還要上班呢。

  第二天一早,攸昭如常起床,洗漱過後又到了樓下餐廳,參與每日必須的早餐——這早餐對於攸昭而言就像是晨會。他不自在,並且認為毫無意義,但又必須參與。

  但還好,今天攸昭是有事情要宣布的。

  他對攸海說:「海總,說起來,之前跟您提過的——」

  「嗯?」攸海皺眉想了想,看著這個大兒子的臉,卻想不起他的終身大事來,只說,「是和豐隆集團簽約的事情嗎?」

  「哦,不是那個。」攸昭連忙說,「是抽空見見屈家家長的事情。」

  攸海聞言,臉上竟有些掛不住,又帶著歉意說:「哦,是……是有這麼一回事。瞧我都給忘了。」

  餐桌旁的段客宜和攸雍聽了,臉色都微微有了變化。

  段客宜笑了,說:「你爸爸不是沒空麼!上次我已經見過你的未來婆婆了。呵呵。」

  攸昭便道:「既然如此,要不然下次就海總去見好了。」

  段客宜忙說:「這怎麼可以呢?倒顯得我不重視似的。我看,下回見面要一家人的,還得帶上雍兒。」

  攸昭想到這個場面就有些頭痛,但還是頷首,說:「那也要看雍總有沒有空。」

  攸雍笑了:「那必須有啊。你可是我的大哥!」

  「嗯。」攸昭說,「那就這麼定了,看海總什麼時候有空吧。」

  攸海確實想起來,之前攸昭是跟自己提過見家長的事情的,但那時候剛好攸海要出差,出差回來之後就給忘了。別的事就罷了,這到底是兒子的終身大事,他也能忘,就有些抱歉的心態,變得緊張了一些,拿起行事歷就在翻看:「行……下周三吧!下周三晚上怎麼樣?你也去問問人家家長。」

  「好的。」攸昭點頭,「暫時就這麼定了。」

  段客宜對於攸昭結婚的心態是微妙的。他既不喜歡攸昭這個「孽種」在他眼前晃悠,但也不喜歡攸昭覓得佳婿、風風光光地離開這個家。他幻想中最好的場景是攸昭無限落魄地被掃地出門,越慘越好,他才痛快。

  得知屈荊和攸昭相親之後,段客宜便查閱了很多屈荊的資料,越看越覺得屈荊條件優秀,怕是他要給攸雍找的對象都是遜色的,以後兩兄弟都結婚了,只怕在對象這一條上,攸雍會被攸昭比下去,所以段客宜是越想越不是滋味。

  到了周三晚上,段客宜還是親親熱熱地招呼屈荊父母,看起來沒什麼不開心的。但當他看到正裝出席的屈荊時,還是眼前一亮了,半晌,卻又心內一暗:怎麼這麼好的人就輪得到攸昭?

  攸海見到屈荊的時候也是眼前一亮的,十分欣賞,又對攸雍說:「你也是ALPHA,要跟人家好好學學。」

  攸雍最不喜歡父親拿他跟別的ALPHA比較,心裏是不快的,但保持微笑:「呵呵,屈總這水平,也不是別人能隨便學得來的!」

  段客宜笑道:「那以後是一家人了,彼此親近,你更能多學習。」

  攸雍便說:「這麼快就一家人了嗎?我們攸家也沒有那麼隨便!」

  這話說完,大家的臉色都微妙地變化了。攸海咳了兩聲,說:「怎麼說話!」說著,攸海又跟屈荊一家人笑道:「這我們家小兒子,自小寵慣了,忒沒規矩。」

  姜慧息便也掛上笑臉:「沒事兒,小孩子嘛。」

  屈爸爸卻冷笑:「都快三十了還小孩子,那是大腦發育不全吧!」

  這下輪到攸家的人臉色不好看了。

  攸昭的額頭不自覺的冒汗:這一頓飯真的能和平地吃完嗎?





第三十章

  「都快30了還不會說話,我的建議一定是看醫生的。」屈爸爸還不休,繼續嘲諷。

  攸海也是個唯我獨尊的ALPHA,哪裏聽得別人這樣諷刺自己的兒子,心裏也有氣了。

  段客宜見狀,立即準備好煽風點火、制造兩家矛盾了,不料姜慧息卻先一步開口。

  姜慧息扭頭瞪了屈爸爸一眼,說:「那你都50歲了不也是這樣不會說話嗎?你先看醫生好不好?」

  屈爸爸被誰搶白了都能反擊,唯獨是被老婆教訓不能還嘴,只得哼哼兩聲,以示抗議:你到底是站哪邊的!

  姜慧息當然是站屈爸爸這邊的,和屈爸爸夫妻同心。但是呢,現在兩家人坐在一起吃飯,還是「以和為貴」吧,要是鬧翻了,屈荊和攸昭的婚事恐怕就很難順利進行了。

  「忍一時風平浪靜。」姜慧息這麼對自己說,「等把昭兒討回家了,就不用理會這些糟心的貨色了。」

  屈荊又給長輩倒茶,順道,也給攸雍倒了一杯。攸雍笑著說:「哎呀,屈總給我倒茶呢,那可是天大的面子!」

  屈荊一笑,說:「沒事,待會兒你也給我倒。」

  攸雍楞了楞。

  段客宜便說:「那是啊,這一桌子的人都比你年長,你可不能一直幹坐著等人伺候。」

  攸雍卻說:「那不是有服務員嗎?」

  攸海見攸雍這樣不識大體,臉上帶薄怒:「我看平日真的太嬌慣你了!那麼大個人還不懂禮貌?你平常出去應酬會客也是這樣子?幹坐著也不給人倒個茶、遞個紙巾?」

  攸昭便語氣平和地說:「這點的話,海總不用擔心。平常雍總都帶上唐東顧——就是雍總的那個大秘書,唐東顧會負責好端茶遞水勸酒說笑話的,雍總不用操心。」

  這話聽著倒是紮心了。

  要不是對面還有親家,攸海又要跳起來罵攸雍了。

  段客宜聽見攸昭這麼說話,暗恨:現在還和親家吃飯呢,還不忘給我兒子上眼藥呢!這是什麼東西!

  段客宜便也不客氣了,只說:「也是,論應酬還是昭兒比較在行。為了陪客戶,經常大半夜渾身酒氣的回家,有時候索性也不回了,一個OMEGA醉酒在外,我聽著都心疼。」

  說著,段客宜又輕輕瞟了對面親家的臉色一眼——姜慧息看起來倒好,屈爸爸臉色就已經不善了。

  姜慧息卻緩緩開口道:「是的,我們家荊兒也是。現在做生意的,都這樣。」

  段客宜帶笑道:「對。所以我婚後就不怎麼工作了,好好照顧家庭,也好免了丈夫的後顧之憂。」說著,他有頗為深情地看著攸海。

  攸海笑笑,說:「是啊,小宜對我很好,對這個家也貢獻很大。」

  姜慧息不以為然,但還是笑著說:「對呀,太令人動容了。這種奉獻,我可比不上。我婚後還是一樣工作的。所以,昭兒要是一樣工作,我也很能理解。」

  攸昭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都是暗箭唰唰的,聽得人背脊發寒。但偏偏又是段客宜每拉一箭,都被姜慧息不動聲色地擋了下來。攸昭頗有些感動,只道,姜慧息待自己真夠意思了。便是自己的家人都比不上。

  這吃到了一半,姜慧息也直接了當提起了:「我和我老伴是小市民,都不懂規矩禮儀的。大概要請教一下,你們覺得這個婚事應該怎麼辦比較好?」

  其實攸海也不太懂,便望了一眼段客宜。段客宜便端起笑容,說:「這麼快就問這個了?」

  「倆孩子年紀也不小了吧。」姜慧息笑道。

  「還年輕著呢。」段客宜笑了。

  姜慧息也笑:「可您不是還有一個兒子麼!大兒子不結婚,小兒子先結了也不好聽。」

  段客宜的臉僵了僵,半晌,又笑道:「這個也沒什麼關系。我家小兒子也不急——不過既然你們家有意,我也覺得挺好的。首先呢,我們家是很講規矩的,但你們放心,就按你們的‘小市民’風格辦就好了。怎麼說呢,畢竟他不是婚生子,不用按一般規格走。還有呢,我們也不會給很多的陪嫁的——不過,你們也不用給禮金。」

  屈爸爸聽得一楞一楞的,說:「那是什麼意思?明天把人拉去民政局登記就行了?」

  段客宜卻道:「那也不能這麼說,因為昭兒不是婚生子,從我們家是得不到什麼東西的。我以後也怕他無依無靠的,你們雖然不用給禮金,但最好也別簽什麼婚前協議!」

  這話說出來,攸海都震驚了。

  攸雍也是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還是老媽強大!

  攸雍本來以為段客宜會提出很多禮金、操辦、婚禮的要求,來嚇退對方。但仔細一想,這些婚禮、禮金的東西,就算要再誇張,屈荊也是辦得起的。說不定,人屈荊本來就想辦個世紀婚禮,顯得有面子。卻不想,段客宜說不辦大婚禮,卻要不簽婚前協議,等於是離婚就要直接分一半家產。這種事情,沒有誰會答應的。

  攸海聽了也覺得不合適,正要勸說,段客宜卻說:「哎呀,我們當年不也是這樣嗎?這才顯得真心。」

  攸海也被堵住了嘴——當年結婚的時候,攸海還不是大富豪,但段客宜還是富家公子。那攸海肯定不簽婚前協議呀。

  攸昭也已經掌心發汗了:這種話,也沒料到段客宜能說出口。

  段客宜便微笑著看著對方。姜慧息卻道:「這我可插不上嘴,荊兒,你說呢?」

  屈荊笑了笑,說:「可以,那就這麼定了吧。」

  段客宜聽了,驚訝得幾乎要從椅子上掉下來——攸昭也是。

  段客宜半天才回過神來,又跟姜慧息說:「那你們都沒意見?」

  姜慧息笑呵呵地說:「我們這些‘小市民’,一輩子都沒聽見誰簽過這個呢!跟你們大戶人家不一樣。」

  屈荊又說:「那婚事可以定了麼?」

  段客宜心裏有些不快,卻說:「還有些細節,得慢慢商量。」

  屈荊淡淡一笑,說:「剛剛才說細節不要,就要不簽協議,現在我答應了,細節又冒出來了。這得虧是談婚事,要是商場上這麼弄,我可要掀桌子的。」

  段客宜正要說什麼,卻忽感一陣強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屈荊的特濃信息素沖向了段客宜的臉龐,作為ALPHA天生可以用信息素壓制OMEGA。不像攸昭提了阻隔貼,此刻的段客宜對信息素壓制毫無抵抗力,立時胃裏一陣抽搐,幾乎要立即幹嘔起來,也顧不上說什麼話了。

  屈荊敲了敲桌子,看向攸海:「海總,就一句話,可以定了麼?」

  攸海本來就滿意這門親事的,見屈荊快要掀桌子了,便忙點頭,說:「可以,沒問題。」





第三十一章

  屈荊的不耐煩寫在臉上,聽到了攸海的肯定答案,才露出不冷不熱的笑容:「謝謝岳父。」

  攸海冷不防聽到屈荊說「岳父」兩個字,也是吃了一驚的,但很快就適應良好,也感覺良好,便笑呵呵地點頭:「好,好,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既然屈荊的「岳父」都叫上了,攸海也樂呵呵地應承了——話說到這個份上,段客宜想反對也不能繼續了,只得笑盈盈地點頭:「太好了,太好了。」

  說著,段客宜又拉著攸雍說:「快喊‘哥’。」

  攸雍滿臉不樂意的,但還是朝屈荊喊了:「哥!」

  屈荊皮笑肉不笑的:「呵呵。」

  攸昭坐在飯桌旁,習慣性地跟著眾人一起露出笑容,但腦子裏還是茫然的。

  這頓飯來的時候,攸昭心裏是百般擔心的。這倒不怪他,段客宜確實是想著破壞這段婚事的。很多感情深厚的情侶,在談婚論嫁的時候都可能因為雙方無法談攏條件而告吹,更何況是攸昭和屈荊這種相親認識沒多久的?段客宜便認為,自己只要表現得足夠難纏,就能嚇跑親家,卻沒想到,屈家那邊的態度這麼的出人意表。

  剛剛在飯桌上那一頓交鋒,也弄得攸昭的心一直亂跳。攸昭多怕屈家隨便一個人受不住了,跳起來說:「這親咱們不結了!」

  尤其是段客宜提出要免簽婚前協議的時候,攸昭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了。

  然而,屈荊的反應卻出人意料,但也讓攸昭的心反而跳得更快了。

  屈荊叫了聲「岳父」,又應了攸雍那一句「哥」,便自感大功告成,心中油然一股滿足感,又伸手攬住攸昭,忽地親了他一口,說:「以後你就是我的老婆了。」

  攸昭的臉「唰」的紅了。

  「這麼快嗎!」屈爸爸嘟囔說,「這就叫喊上了?還沒扯證呢!」

  「說得對!」屈荊說,「明天就去領證!」

  「這麼快嗎?」攸昭大吃一驚。

  段客宜也說:「這也太草率了!總得定一個黃道吉日吧!」

  屈荊便拿出手機,翻開了「黃道吉日APP」,按了兩下,說:「瞧,這不說了,明天就是黃道吉日,宜婚嫁!」

  說著,像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撒謊一樣,屈荊將手機屏幕面向眾人。

  屈爸爸都吃驚了:「但……但也不用明天吧?」

  段客宜也點頭:「那婚禮呢?婚禮什麼時候辦?」

  姜慧息卻道:「剛剛您不是說了,按我們小市民家的方式來辦就可以了嗎?我們小市民都是先領證,再尋思辦婚禮的事情的。」

  段客宜正要再說,攸海卻已經不耐煩了,只拉住了段客宜,又說:「好,就這樣吧!」

  「也不能就這樣。」屈荊忽然開口,又看著攸昭,說,「你覺得呢?」

  說實話,攸昭的腦子裏是懵的:「我……」

  屈荊見狀,便抱了抱攸昭,說:「行,那過兩天再說。這個月的黃道吉日也是多著呢。」

  攸昭被屈荊溫柔抱著,胸腔裏傳來暖意,回過神來,又懊悔起來:剛剛怎麼猶豫了?難道不應該立即答應嗎?既然搞定了客戶,盡快簽合同不是最好的嗎?

  這一頓飯,算是吃完了。

  攸家和屈家各自散了,臉上都是帶笑告別,實際上卻是各懷心事。

  攸家的人上了車,段客宜又忍不住告狀:「昭兒,你未來老公可真厲害,還知道用信息素來壓制我呢!我可不像你貼了阻隔貼沒事,屈荊那個濃度的信息素用來壓我,我剛險些都昏倒了。」

  攸昭正要說什麼,攸海卻冷哼一聲:「那是你活該!」

  段客宜臉色一僵。攸雍卻忍不住了:「爸,你怎麼可以罵人呢!」

  「我還可以連你一起罵!」攸海喝道,「你們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心裏在想什麼嗎?昭兒的婚事對你們有什麼不好的?他和屈荊結婚了,對我們全家都有好處!」

  段客宜忙說:「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想為昭兒多爭取福利而已。您看,我不是讓昭兒不用簽婚前協議了嗎?」

  攸海心裏明白段客宜這是扯謊,但也懶得理論了,便閉目養神起來,也不講話。他不講話,其他人也都安靜,車子裏一片寂然的,只沈默著奔入夜色之中。

  另一方面,屈爸爸也在車子上嘟囔,說攸家一家子狗東西,還結親家,不結仇家就罷了!

  姜慧息和屈荊都不接話。

  屈爸爸見老婆兒子都不講話,又哼哼兩聲,過半會兒又說:「而且,怎麼急著想第二天就結婚?也不商量商量。」

  屈荊說:「我得讓攸家知道,這結婚的事情,我說是哪天就哪天,不用看他們臉色。」

  屈爸爸卻說了:「但最後還不是看了攸昭臉色嗎?」

  屈荊楞了楞,又沒好氣地說:「那能一樣嗎!」





第三十二章

  攸昭算是過了很久,才回過神來:一頓飯的功夫,婚事就談成了。

  這也太容易了吧?

  攸昭仔細回想了一遍自從認定了屈荊是「合法配偶」不二之選之後發生的事情。除了一開始屈荊相完親就跑美國之外,一切的進展都非常順利,順利得像是上了潤滑劑一樣,順利得讓攸昭不敢相信。

  是的,攸昭總是不太願意相信那麼好的事情會那麼容易的落到自己的頭上。

  攸海那邊也是歡歡喜喜的,這幾天對攸昭也特別有笑臉。大概是想著這個兒子快要結婚了、要離開這個家了,猛地又生出幾分難能可貴的「父子之情」來。

  這晚,攸海甚至抱著酒瓶子,感慨地拉著攸昭,說:「唉!你該過得好些!從前你是受苦了……你爸也是的……他呢,人是很好的。」

  說旁的也就罷了,提到了英儂,攸昭就覺得胃裏翻騰,仿佛灌滿了苦水,可他的嘴巴卻是縫上了的,就是滿肚子苦水,也是一滴不會吐出來的。

  攸昭定定地看著攸海那醉酒的樣子,卻沒有說話,低垂著眼皮,看不出一丁點的情緒。

  攸海不禁問道:「你不恨我吧?」

  「不。」攸昭漠然地說,「不恨的。」

  攸海像是放了心,握著攸昭的手,說:「那就好、那就好……你是我的兒子,好兒子……以後就算到了屈家,你也仍是我的兒子。你記得這個就好。」

  你永遠是我的好兒子,就算你去了屈家也是一樣——

  這話仿佛脈脈含情,但攸昭聽著,卻覺得宛若一個魔咒。

  永遠都是。

  無論他跑到哪兒去,他也永遠都是攸海的親兒子。

  攸海之後又絮絮地與攸昭說了些話,但攸昭沒有仔細聽,只是恍惚著。

  攸昭和攸海父子敘完了話,便要回房休息。攸昭在家裏的走廊走過時,卻見段客宜穿著睡衣迎面走來。

  段客宜看著攸昭,嘴角撐起一個算得上是微笑的弧度:「昭兒,和你父親說話呢?」

  「是的。」攸昭點點頭。

  段客宜又說:「那真好,多聊聊吧,他一定很舍不得你的。」

  「不會。」攸昭說,「總是一家人。」

  「怎麼不會?」段客宜輕輕撫摸攸昭的領子,像是親切的家人一樣,「我也不舍得你呢。真希望你不要這麼早出嫁。」

  攸昭忽感頭皮發麻,只想奪路而逃,卻又忍住了,說:「都是平等婚姻,倒不像是古代女人的‘出嫁’。不是家裏少了個兒子,是家裏多了個佳婿。」

  「呵呵。」段客宜笑了,「你說話真好聽,跟你那早死的爸爸一樣。」

  這句話針一樣紮著攸昭的耳朵。

  段客宜是見過英儂的,也聽過英儂說話。他說英儂說話好聽,是帶著故事的。當年,段客宜和攸海交往的時候,並不知道英儂的存在。後來,紙包不住火,段客宜知道了英儂的存在。質問之下,攸海指天發誓,說一早已經和英儂分手了,毫無瓜葛。

  段客宜只認為英儂是攸海前男友,卻又懷著孕,這事相當堵心。他便跑去找了英儂。英儂斬釘截鐵地說:「這個孩子和攸海一點關系都沒有。」

  段客宜當時還相信了,誰知道,十幾年後,冷不防的就送了段客宜一個半大兒子。段客宜真是氣瘋了:當年說得那麼好聽,現在倒叫我給你養兒子了!

  段客宜恨英儂,卻無法傷害英儂,那就只能傷害攸昭了。仿佛攸昭受害了,段客宜的痛苦才能減輕稍微。

  攸昭卻好像一塊木頭一樣,段客宜踢他,他也不會有痛覺。

  這麼多年來,段客宜明裏暗裏地使攸昭難過,攸昭都不為所動。倒是段客宜自己氣得絕倒,如今還得眼睜睜地看著攸昭過上幸福生活嗎?

  本來段客宜還沒有那麼恨,但當屈荊斬釘截鐵地選擇攸昭,還雲淡風清地說不簽婚前協議的時候,段客宜的心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

  ——為什麼攸昭可以過得那麼好?攸昭配嗎?

  段客宜被妒忌反覆折磨著,眼睛都快滴出血來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能得到幸福的婚姻。攸海一開始對他很好,因此,他被愛情蒙蔽,英儂的存在也並未敲響警鐘。等攸海在商場上站穩腳跟之後,攸海開始在外風流。段客宜本來只以為攸海是忙於工作,後來也漸漸知道了攸海的事情。他憤怒地大吵一頓,跑回了段家。誰料段家人冷淡地說:「誰家不是這樣的?偏偏你這麼矯情?」段客宜的心都涼了,眼淚也流不出來。大約是看段客宜臉色蒼白,家人便放軟態度,又溫和地說:「沒事。攸海知道分寸的,他就那樣。那肯定不敢讓別人威脅你的位置,不然,我們一家人不會放過他的!」

  過兩天,攸海到段家來,意思意思地道歉了。段家人也說「給了台階你就下唄,還能離麼」。段客宜發現自己全身都沒有力氣,像隨風而飄的風箏,線扯在攸海手裏,一拉便回去了。

  那天大雨滂沱的,段客宜默默從花園走到了屋裏,站在大廳的毯子上時,渾身濕透。這個時候,他一擡頭,就看到了攸昭站在樓梯旁邊,臉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那一刻,段客宜立即挺直了腰桿,露出驕傲的樣子。攸昭拿著毛巾,走到段客宜身旁,說:「你要擦一下嗎?」

  「啪」——段客宜打了攸昭一個耳光。

  一個很響亮的耳光。

  攸昭的腦子裏嗡嗡的,天旋地轉,臉龐偏到了一邊,便看到了攸海站在門廳旁。攸海顯然是看到這一幕的,但當攸昭看過來的時候,攸海偏過頭了,轉身走進了廳子裏。

  沒有人提起這件事,像是不曾發生過。

  攸昭想起那一刻,並不覺得疼痛或者恥辱,他有些可憐段客宜。

  他想,婚姻是不是就是這樣的?

  今天窗外像那天一樣大雨,淋濕了窗扉。攸昭站在窗戶旁,看著外頭黑壓壓的天,忽然想到了屈荊。如果屈荊是那樣呢……那他也只能像段客宜一樣隱忍了。連有外家撐腰的段客宜都只能忍,他攸昭更沒退路了。

  如果屈荊做出了和攸海一樣的事情……那,那……

  ——攸昭默默告訴自己:那我要比段客宜更有風度,千萬不能打孩子……無論是哪個OMEGA生的孩子。

  攸昭心口忽然有些疼了。





第三十三章

  攸昭如常上班,看起來還是和平時一樣。

  但當他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也很明顯地發現大家在討論他。

  當然,不會是有人在他面前討論他本人。

  誰也不會這麼做。

  只是,攸昭的辦公室的透明的,他能感受到其他人的目光和註意力。尤其是他經過的地方,大家原本說得好好的,都會因為他的路過而突然住嘴——種種跡象表明,大家在說攸昭的八卦。

  攸昭坐在辦公室裏,看著窗外的風景,又把小戚喊了進來。小戚一臉恭敬地對攸昭說:「昭總,有什麼吩咐?」

  攸昭道:「公司的人都說我什麼?」

  小戚聞言一驚,臉上有些掛不住:「怎麼……怎麼這麼說?」

  攸昭說:「我也不傻,直接說吧!」

  小戚也習慣了攸昭的行事作風,只得回答:「好像在討論你要結婚的事情。」

  「哦?」攸昭有些驚訝,這個消息怎麼那麼快就傳出去了。

  小戚又說:「不過我知道,這肯定不知是誰‘聽風就是雨’。您要結婚,哪有這麼快的?就是要結,辦公室裏也該是我第一個知道的呀。」

  攸昭默了默,卻說:「我確實是要結婚了。」

  小戚幾乎打跌:「什麼?!」

  攸昭臉無表情地看著小戚:「很奇怪?」

  小戚剛剛是太驚訝了,沒想到攸昭一聲不吭的就快結婚了。但小戚很快回過神來,連忙堆起笑容:「恭喜昭總啊!這是好事情啊!我就等著吃您派的喜糖啦!」

  攸昭禮貌地笑笑作為回應,半晌卻凝眉。

  小戚見攸昭眉頭大皺的,便問:「怎麼了?這是喜事呀,怎麼皺眉?」

  攸昭卻說:「你去打聽看看,我要結婚的事是怎麼傳出去的?」

  「行,我現在就去。」小戚爽快地答應。

  「慢。」攸昭擡手,「我看八成是攸雍那邊,你從那邊問會比較快。」

  「知道了!」小戚幹脆利落地應了一聲,然後便一溜煙地跑了。

  過了一會兒,小戚就風風火火地跑回來了:「報告昭總,還真的是那邊傳出來的!」

  「果然。」攸昭想,自己準備結婚的事情,公司裏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的,大抵就是攸海和攸雍。攸海是不可能亂說話的,那就只剩下攸雍了。

  小戚臉上又帶了點焦急的樣子:「這可不妙啊……」

  「怎麼不妙了?」攸昭說。

  小戚憂心忡忡地說:「那邊的人都在說,您準備結婚,嫁到屈家去,以後就不會在給攸氏打工了。他們拿著這套說辭正在四處挖人呢!不但挖我們的客戶,還挖我們的員工!」

  攸昭聞言卻不言語。

  小戚又說:「昭總……那您……?」

  這小戚仿佛也不太確定,不知道攸昭是否真的會離開攸氏。

  其實,別說是小戚了,連攸昭自己都不太確定。

  這幾天,攸昭總感覺很迷茫,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完成了既定事項後,攸昭便先出門——他約了花蒔。

  花蒔約攸昭去酒吧。攸昭卻想起自己答應了屈荊,不再去酒吧的,便說:「我上你家吧。」

  於是,攸昭便提著兩打啤酒,上了花蒔的家。花蒔接過了攸昭的酒,又說:「你他娘的還沒結婚呢,就成‘夫管嚴’了?屈荊不讓你去酒吧你就不去,他要不讓你上廁所你咋辦呢?」

  攸昭提起上廁所,便想起屈荊和自己的初相見,臉上竟有些窘迫。

  花蒔還以為攸昭害羞了,一臉受不了地說:「嗎的,我以為你會很堅定的單身,沒想到只有我一個O還在飄。」

  「你不是說沒玩夠嗎?」攸昭說。

  「那是。」花蒔點點頭,又說,「怎麼?你和屈荊進展得還可以吧?」

  「嗯,我們準備結婚了。」攸昭回答。

  花蒔聽著,險些一口啤酒噴出來:「這麼快??」

  攸昭看著天花板,也有些茫然:「我也是覺得很快。」

  花蒔看著攸昭這麼迷茫的,便說:「你該不會悔婚吧?」

  「不,我為什麼要悔婚?」攸昭問。

  花蒔笑了:「那你茫然個什麼勁兒!」

  「我不知道。」攸昭搖搖頭,「我總覺得婚姻生活可能和我想象的不一樣。」

  花蒔卻好奇:「你想象中的婚姻生活是什麼樣的?」

  攸昭說:「就我爸那樣吧。」

  花蒔瞇起眼睛:「那麼說來,和你想象的不一樣是好事情啊!」

  攸昭卻道:「可我已經適應了那樣的家庭環境了,我身邊的人也都是那樣的。我不知道屈荊家裏是什麼樣的,總覺得……有些心慌。」

  「哇,昭總也會心慌?」花蒔像是看到什麼稀奇動物一樣盯著攸昭的臉。

  攸昭卻沒好氣地說:「人類對待未知事物天然會恐懼。」

  「我覺得沒必要啊!」花蒔開解道,「你想想啊,屈荊家裏能比你家還糟嗎?」

  攸昭楞了楞:「大概……」

  「別大概了,就是懸乎!」花蒔無奈地說,「我看吧,屈荊家很難超越你們家在‘不幸家庭’方面所取得的成就。」

  攸昭想到這個,便灌了一口苦酒。

  花蒔又說:「我看你變了。」

  「變了?」攸昭有些訝異。

  「你以前談起婚姻是很豁達的。」花蒔說,「還說什麼丈夫出軌無所謂,只要不影響財產就行了。要是鬧厲害了,就直接離婚分家產,也不算虧。現在倒什麼‘人類對未知事物帶著天然恐懼’這樣的屁話都說出來了,這還是你嗎?」

  攸昭被他這麼一提醒,也覺得對:「是啊,確實沒道理。」

  說完,攸昭倒在花蒔沙發上,下定了決心:就這樣吧。

  就這樣和屈荊結婚吧。

  ——這句話說出來之後,攸昭忽然面紅了——一定是因為酒精。





第三十四章

  攸昭在辦公室打報告的時候,攸海那邊打了電話來,招呼攸昭上去攸海的辦公室。攸昭便收拾了一下情緒,一臉平靜地上了攸海辦公室。他一推開辦公室的門,就見夏桃歪在沙發上,風情萬種的樣子,看著讓許多ALPHA心癢。可惜攸昭是個OMEGA,無法領略夏桃這份魅力,此刻只覺得尷尬。

  夏桃卻一點都不尷尬,怡然自得地說:「你上來找海總呀?他去休息室洗澡了。你坐坐吧。」

  攸昭便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下——他不想坐到夏桃那邊,因為他大概知道剛剛那張沙發上發生了什麼。

  夏桃笑了:「聽說你要結婚了,恭喜呀!」

  攸昭禮貌地淡笑:「謝謝。」

  夏桃又說:「哎,你真好,結婚了就可以不工作了。」

  「誰告訴你我結婚了就不工作的?」攸昭皺眉,「海總也這麼說嘛?」

  「哦,我可不知道。」夏桃一臉嬌笑,「我看你這樣挺好的,既然嫁了個好人家,還工作什麼呢?高高興興、舒舒服服地在家裏做闊太太多好。」

  攸昭卻道:「誰說做闊太太就是高高興興、舒舒服服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攸昭總不免想到段客宜以及其他親朋戚友家的太太。沒有一個是高高興興、舒舒服服的。

  夏桃聽著攸昭這句抱怨,便笑:「有錢人就是矯情!不用工作、大把錢花還有合法地位,這都嫌不高興、不舒服的。叫我們這種人怎麼活呀?」

  攸昭聽著「我們這種人」的時候,眉心微蹙,但卻不予置評,只語氣平淡地說:「我還是會工作的。」

  「看出來了!你就是那種有事業心的。」夏桃說。

  攸昭卻有些困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事業心。他做這份工作,就跟小時候讀書一樣。如同大多數小朋友讀書不是因為好學,他工作也不是因為有事業心。

  夏桃又說:「不過我看你就算婚後要繼續工作也不該在攸氏啊。你現在還是個親兒子呢,辛辛苦苦的還沒多少好處。等你成了‘外人’,更沒有你的地位了。圖什麼呢?」

  攸昭一怔,沒想到夏桃會跟他說這麼實在的話。

  夏桃似乎也覺得自己說得太誠懇了,搖頭笑著說:「當我沒說!這也不是我該說的話!」

  攸昭也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洗完澡的攸海就回來了,一邊給自己扣紐扣,一邊笑著說:「昭兒,來了呀?」

  攸昭點頭:「是的。」

  夏桃卻說:「我先下去了。」

  「不用,」攸海擺擺手,「一起說吧。」

  夏桃便淡笑著點頭。

  攸昭皺眉,發現夏桃的道行倒是不淺,前幾天還即將被攸海拋棄,現在卻成了攸海的小心肝了。

  攸海又說:「我怎麼聽說公司都在傳你要走呀?」

  攸昭心中一頓:沒想到連海總也聽說這個了——更沒想到,海總會親自過問。

  此刻的攸昭還沒決定好是否要走,那最安全地做法當然是說自己忠於公司。因此,攸昭便一臉誠懇地說:「好像是雍總那邊傳出來的。」

  「哦?」攸海皺了皺眉,「那就是你沒這個意思了?」

  「沒有。」攸昭心裏搖擺不定,但面上看起來很堅定——這也是職場多年練出來的本領了,「我最近還跟著高伯華的單呢。我要想走,為什麼還費這個勁兒?」

  「對。對。」攸海點頭,只說,「唉!不過你要是想走,我也能理解的。畢竟,你要結婚了吧?」

  攸昭卻說:「這是兩回事。」

  攸海便說:「公司裏有這樣的傳言,倒是不利於人心啊。我看你要趕緊表個態。讓大家心裏都有著落。」

  攸昭卻想:我要怎麼表態?難道開大會舉著麥克風說自己生是攸家人、死是攸家鬼?攸氏在上,我一輩子不離不棄?

  攸昭不想做出這樣的承諾。畢竟,他又不是真心不想走。要以後走了,可不打臉麼?

  但現在攸海逼到眼前,要他給個態度,攸昭也不能敷衍了事。畢竟,這婚事也好、新工作也罷,都是還沒有定下來的事情,攸家和攸氏仍然是他目前最穩妥的碼頭,他可不能得罪這位老板。

  攸昭便淡然說:「言語是很蒼白的,說什麼都沒有行動有力量。我這兩天就能拿下高伯華的單子,到時候,我不用說什麼,大家都明白了。」

  攸海聽著這話,似滿意,也似有點埋怨:「這個單子會很大嗎?」

  「會。」攸昭這個時候只得誇下海口了,「會是本季度最大的單子。」

  攸海一聽,眼前一亮:「行!那就看你了!」

  說著,攸海又拍著攸昭的肩膀:「別讓我失望啊!」

  既然誇下海口了,攸昭不得不硬著頭皮又給高伯華打了電話,約他吃飯。高伯華很快答應了。

  定好了時間,高伯華才又說:「對了,我哥最近在哪兒?」

  「出差了吧。」攸昭答。

  高伯華驚訝地說:「快結婚了還出差呀?」

  「工作的事情,沒辦法的。」攸昭回答。

  臨行前,屈荊還給攸昭解釋了一遍,說這情況比較緊急,他必須過去。

  攸昭其實不是很理解為什麼屈荊用那樣焦急的語氣和自己解釋這個。攸昭想了想,便認為屈荊這麼焦急,應該是因為情況真的很緊急。他便安慰說:「放心,你們公司那麼大,這點問題很快就能解決的。」

  「我當然知道那個問題能解決。」屈荊答,「我是怕你不高興呀。」

  攸昭有些疑惑:「我不高興?」

  屈荊又嘆了口氣:「其實前幾天就要過去的了,我總想著先把婚事定下來再說。」

  攸昭沒想到屈荊為了談婚事,還耽擱了工作,便說:「這沒有關系。」

  「真的沒關系?」屈荊仔細問,「會不會嘴裏說沒關系,過後又不高興?我媽就經常這樣,我爸可遭罪了。」

  攸昭不覺一笑,說:「真沒關系。」

  屈荊卻仍探究一樣地認真審視攸昭的臉,深怕錯過攸昭的一絲「不高興」信號。他是從父母身上見識過的,老婆說「沒關系」但實際上生氣而老公又沒有察覺可是嚴重的事故。

  攸昭看著屈荊雙眼炯炯地看著自己,那神情頗為有趣,活像一只歪著腦袋的大型犬。攸昭便伸手,摸了摸屈荊的腦袋。

  屈荊眼神閃著光似的,溫柔又熾熱。

  攸昭忍不住捧著他的臉,吻了上去。





第三十五章

  晚上,高伯華和攸昭在酒店飯廳見面。高伯華一見到攸昭,就熱情洋溢地說:「我的親嫂子!」

  攸昭忽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說:「高總……有話好說。」

  高伯華給攸昭拉了椅子,又說:「聽說你們準備結婚了!我可高興啦!」

  攸昭卻問:「屈總跟你說的?」

  「不是。」高伯華一臉苦悶,「他哪兒肯跟我說這些?他對我可冷漠了,根本不想認我這個弟弟。平常我要跟他說一句話都難……哎呀,嫂子,你可得幫幫我呀。」

  攸昭說:「那還是先講講簽合同的事情吧。」

  高伯華忙說:「嫂子,我跟你講親情,你跟我講合同?親情無價啊!」

  「親情無價,服務要錢。」攸昭淡笑說,「要是沒合同,我確實不會跟你吃飯呀。」

  高伯華噎了一下,說:「行。」

  攸昭又說:「而且我在您這個單子上面花太多時間了,要再不敲下來,那就有損我在公司的形象了。」

  「怎麼會?」高伯華說,「我這個等級的客戶,多跟幾個月都很正常。」

  攸昭拿出合同,說:「可我總覺得你在拿合同的事情來吊著我玩兒,不是真的要和我簽的。」

  「你在說什麼?」高伯華搖頭,「你是我親嫂子呀!」

  攸昭又說:「這樣吧,你把合同簽了,我們就是客戶和服務者的關系,那我肯定和你常見面、常聯絡啊。要是不簽,那你就是耍我的,我也不生氣,是我自己沒搞定客戶,我的問題。但我們也沒必要繼續聯絡了。」

  高伯華沒想到攸昭會這麼說,驚愕地說:「你……你這不是逼我簽約?」

  「話可不能這麼說啊,高總。」攸昭說,「你要是不簽,誰能逼你呢?」

  高伯華不甘地哼了一聲,說:「簽,我簽。」

  攸昭便把合同遞到高伯華面前。高伯華正要拿起鋼筆簽字,卻看了一眼合同,臉色大變:「咋地還漲價了呀?嫂子,您這是殺熟啊!」

  「剛剛高總不是說了嗎,親情無價。」

  「這也太貴了!」高伯華連連搖頭。

  攸昭也不急,微笑著看高伯華:「絕對物有所值。」

  高伯華想了想,卻說:「還是按原來說的價錢簽吧,不然,您這也太不厚道了。再說了,公司也不是我的一言堂啊。我要簽了這個,回去也要跟董事局交代的。」

  攸昭依舊淡笑:「就當是送我倆的結婚禮物唄,弟弟。」

  高伯華一拍案:「好,就沖你這句‘弟弟’,老子就當一回‘弟弟’!」說著,高伯華拿起筆就要簽,過了半天,卻還是下不去——這真是做老板的人關鍵時刻還是理智戰勝一切。

  「哎,打個折?」

  「行吧,」攸昭拿出了第二份合同,「這個是打了折的。」

  雖說打了折,但仍比原定的價錢漲了一千萬。

  高伯華算明白過來了:好家夥!這攸昭本來就打算提價一千萬的,但怕高伯華不答應,便迂回地先提出升兩千萬,這時候再提出漲價一千萬,就不那麼難以接受了。

  高伯華含恨簽下了合約,說:「嫂子,你可真是我的親嫂子!」

  和高伯華談成了生意之後,攸昭便從酒店走了出來,口袋裏的手機震了震,拿出來一看,發現就是屈荊的短信:「怎麼晚了怎麼不在家?」

  攸昭笑道:「你不是在美國,怎麼知道我不在家?」

  屈荊便說:「我讓人給你送花了,你家裏說你不在。」

  攸昭有些奇怪:「你怎麼突然給我送花了?」

  屈荊便答:「我不在的時候,天天給你送。讓你記得我。」

  攸昭只覺得好笑:「我也不至於幾天就忘了您了。」

  「那行,」屈荊說,「那就是讓你記得我記得你。」

  攸昭聽著他繞口令似的話,只感有趣。但因為記掛著屈荊送的花,攸昭便迅速驅車回家了,路上還不自覺地哼起曲兒來。

  看著後視鏡裏自己的笑容,攸昭嚇了一跳。

  他也不知道自己笑了。

  等回到家中,攸昭已經收斂起了笑容,和平常一樣看起來無風無浪的。他剛一進門,就見段客宜在客廳裏,拿著剪刀修剪藍色的勿忘我插花。

  段客宜見攸昭進來了,臉上掛起笑容,剪子卻絞得更幹脆有力了,甚至一顆藍色的花冠也應聲而落。

  攸昭看著跌在地上的勿忘我花朵,只說:「這是……?」

  段客宜說道:「剛剛有人來送花,也不知道是給誰的。」

  攸昭知道這一定是屈荊送自己的,看著段客宜拿剪刀剪花,心裏忽然一腔怒氣,劈手就奪過了段客宜手裏的剪子。

  這還是第一次攸昭對段客宜這樣冒犯,段客宜吃了一驚。

  攸昭自己也是,看著手裏鋒利的剪子,又忍了忍氣,將剪子放下,又撿起地上的那朵花,卻見手掌上藍瑩瑩的一朵嬌嫩花朵,可憐還在開放就被剪了下來。

  「是誰簽收的?」攸昭問道,「難道也不說清楚是給誰的嗎?」

  段客宜說:「應該是哪個阿姨吧。」

  「叫她來。」攸昭說。

  「什麼?」段客宜有些意外,「我也忘了是哪個阿姨了。」

  攸昭說:「那我可得說您的不是的。不知道是誰的東西也能簽收?今天是花兒也罷了,要是明天送點別的什麼違法的東西,那可怎麼辦?——就算不是那種,便是收錯了別人的物件,也是不好的。」

  段客宜還是頭一次被攸昭搶白,一下就楞在那兒了,竟也還不上嘴。

  攸昭卻忽捧起了整瓶花,大步走向樓下。段客宜看攸昭走去樓下了,又覺得驚訝,因為樓下是傭人活動、居住的地方。段客宜跟了過去,便聽見攸昭揪著今天還在當值的兩個阿姨,問她們到底是誰簽收的。她們尷尬得很,也答不上話。

  攸昭也不說話,冷冷地著他們,那模樣也是惡少爺一般。那兩阿姨頭也不敢擡。段客宜見攸昭竟敢在自己面前逞威風,不由動了肝火,只說:「昭兒,你也別難為人了。難道要辭退她們嗎?」

  攸昭瞥段客宜一眼,說:「我可沒這權力,這個家還是您說了算。我能辭退誰?」

  「我可不敢。」段客宜說,「您是大少爺,要她倆做事情不當,惹你不快了,就都辭退了吧。」

  段客宜這話說得跟鬥氣似的。攸昭卻說:「行,那就辭了吧。」說完,攸昭抱著花就走了。

  段客宜和倆阿姨臉都變了,他們都沒想到攸昭居然會這麼說!

  攸昭平日看著冷冷的,但實際上很好說話,在段客宜面前更是恭敬。沒想到此刻居然會這麼倨傲。

  段客宜咬牙切齒,只說:這孽種裝孫子裝得夠久了,現在以為能飛上高枝,就給我臉色了?

  第二天一早的,大家坐在一起吃早餐。攸海又說:「這粥怎麼沒放鹽?」

  「那是徐阿姨……哎,還不是昨晚的事情。昭兒不在家,她私下簽收了昭兒的快件,就被昭兒一頓罵,還要辭退她。她今天都心神不寧的。」段客宜一臉憂傷地說。

  「真的嗎?」攸海有些驚訝,看著攸昭。

  攸昭說:「事情是有這麼一個事情,但沒有鬧到這麼大。倒是段總昨晚比我還氣,也是段總先提的‘辭退’兩個字。這個家務事到底是段總做主的,我也不好說什麼。」

  段客宜臉都綠了,沒想到攸昭居然這麼說。攸海向來覺得攸昭安分老實,自然是信攸昭的,便瞥了段客宜一眼,帶了點責怪說:「你最近火氣那麼大?」

  段客宜沒想到素來隱忍平和的攸昭也會來這招,那是沒防備,現在回過神來了,卻立即反駁:「那倆阿姨都是我的老熟人了,我能沒事辭退她們嗎?我也是看在攸昭是我們家大少爺的面子上,才替他出氣的!現在倒成了我的不是!真是裏外不是人……怪不得說後娘難當……」說著,段客宜又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攸海便免不得安慰他:「算了、算了。」

  攸昭看著段客宜一大早就唱大戲,也沒什麼食欲,只說了一句吃飽了就出門了。之後也沒有人再提起這件事,只是,每天屈荊寄來的花都被直接放到攸昭的房間裏,誰也沒敢再動了。





第三十六章

  攸昭回顧這麼多年在攸家的經歷:他總是息事寧人,但段客宜並不會這麼做。攸昭知道段客宜在攸家的話語權,所以一直忍著。這些天,攸昭想著自己大概要離開攸家了,也想著「好聚好散」,不要節外生枝。但顯然,段客宜不是這麼想的。

  段客宜越來越看不得攸昭得意了。

  但最近攸昭卻是挺得意的。

  而且是情場商場兩得意的那種得意,就是得意的冪次方,一般人可能一輩子都沒這個體驗——比如段客宜。

  在情場上,屈荊遠在美國也天天托人送新鮮勿忘我,晚上也不忘給攸昭打電話。攸昭也看著屋子裏好幾瓶的勿忘我,便對電話裏的未婚夫說:「你別天天送花了。其實隔幾天送一次就好,花也不會第二天就雕謝,這樣擺著也太多了。」

  「不會吧?」屈荊回答,「你好歹也是攸家大少爺,難道臥室裏幾瓶花都放不下?」

  「放是放得下……」攸昭溫柔地拈了拈勿忘我藍色的花瓣,「可是太多了。」

  「怎麼會太多?」屈荊說,「這代表的是我多想你,怎麼多都不夠的。」

  攸昭只覺得這個肉麻,又不說話了。

  屈荊見攸昭不說話,便說:「那晚安!」

  「早安。」攸昭說。

  屈荊和攸昭隔著12個小時的時差。

  每一秒都是走遠的。

  但他們的心走得近了。

  段客宜閉著眼睛都知道攸昭和屈荊現在感情很好。他有時候只能恨恨地說:好不了多久的。攸海當年對我比這個還好多了!

  情場得意之外,攸昭也在商場表現不俗,拿下了高伯華的單子後,他帶的團隊又成了季度銷冠。攸海不知怎麼的,這次對攸昭的表現特別表揚,承諾給予攸昭團隊比以往更豐厚的獎金。

  攸昭自然是笑納了。

  在辦公室裏,攸昭閑暇時轉著手裏的鋼筆,心裏不知想著什麼。小戚忽然敲門進來,跟攸昭說:「好奇怪啊,昭總。」

  「怎麼了?」攸昭問。

  小戚說:「我剛剛看到戴維被叫去攸海辦公室了。」

  攸昭挑眉:「你沒看錯?」

  戴維是攸昭團隊裏業務能力比較強的一個銷售。攸昭也很看重他的的能力。所以,戴維之前因為要處理小三的問題來要求預支獎金,攸昭也爽快地直接掏腰包借錢,不走公司的賬,為的是表達一個好領導的風度。

  「沒看錯啊。」小戚說,「就是他!」

  攸昭卻說:「這也奇怪。」

  「當然奇怪!他和海總隔著好幾級呢!」小戚說,「您才是戴維的頭兒啊。海總就算有什麼吩咐也不應該繞過你去說他。他就要有什麼匯報,也不該越過您去給海總說。」

  「話也不能這麼說,這是海總的公司。」攸昭說,「海總想見誰,都是可以的。」

  話是這麼說,攸昭心裏也是有個疙瘩的。只是這個疙瘩很快解開了。午飯時間,戴維自己跑來找攸昭了,只說:「昭總,您是真的要走不是?」

  攸昭皺眉問:「怎麼說?」

  戴維嘆了口氣,說:「昭總對我有知遇之恩,有事情我肯定不能瞞著。今天海總找我了,說讓我做經理,給一個團隊我帶。如果我有需要的話,還可以帶走您的人。」

  攸昭原本也猜到了,但親耳聽到當事人的說法,心裏還是涼了半截。

  他自己還沒說要走呢,攸海就已經想辦法架空攸昭了。前腳攸海還表彰攸昭是個能人,要給他高額獎金,後腳攸海就要分化攸昭的團隊,削弱攸昭在公司的影響力了。

  攸昭不覺哂然:沒想到,自己還沒「嫁出去」呢,就已經成了個「外人」了。

  戴維心裏頗不確定,便問:「所以……」

  攸昭定下神來,不在下屬面前露出脆弱的樣子,只堅定又溫和地說:「這是海總給你機會。我看你如果想在攸氏發展的話,就應該好好把握住。這種機會可不多。你看,攸氏很少會提拔外人的。」

  「昭總……」戴維一驚,「您真要走?」

  攸昭點了點頭,又語重心長地說:「你的業務能力是很強的,我都看在眼裏,連海總也註意到了。單獨帶隊,也好,也算是你的一個成長。你如果拒絕了海總這次的提拔,等於駁了他的面子。以後你在攸氏也不好混了。」

  戴維聽著攸昭這麼說,還生了幾分感激:「可是昭總,您怎麼辦?」

  若說攸昭原本還沒想好,今天攸海的舉動也算是幫攸昭做好了決定了。攸昭只說:「你不用擔心我。」

  戴維想了想,狐疑地說:「昭總該不會真的要去做全職太太吧?」

  「不會。」攸昭搖頭,「你要是想知道的話,可以跟我一起走。」

  「啊?」戴維一驚。

  攸昭笑道:「也可以留在攸氏繼續發展。你自己考慮一下吧。」

  說完,攸昭便轉身走了。

  攸昭一個下午都沒閑著,逐一和部門裏信任的人談話了,內容無非是自己準備離開,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跟他走。

  一下子,整個攸昭的團隊都軍心渙散,無心工作了。

  攸昭最後才和小戚談。小戚聽了之後,便說:「我肯定是跟昭總走的!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

  攸昭便說:「我找的都是聰明人。聰明人都知道在攸氏是不能出頭的。你想,這公司連我也容不下,他們還能得到什麼好處?更何況,之前為了幫我做事,他們個個都得罪過攸雍。此刻不走,難道等著我走了之後,攸雍一個個找他們算賬?」

  小戚恍然大悟:「是啊!有道理啊!」

  說著,小戚又問:「那昭總的下家是哪兒?」

  說實話,攸昭根本沒想好下家的問題。攸昭就是想離開攸氏,也沒想到這麼突然。只是,攸海都已經出手了,攸昭絕不能被動等死,才這樣回應。說實話,攸昭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但這種話是不能在下屬面前說的。

  於是,攸昭似笑非笑地說:「到時你就知道了。」

  看著攸昭諱莫如深的表情,小戚只覺得攸昭一定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

  誰知道攸昭自己也是慌得一筆。

  心裏發慌的攸昭獨自下班,坐在自己的車子裏,換得片刻的安寧。

  公司他是呆不下去了,但家也不是他的港灣,不過是另一個鬥獸場。屬於攸昭自己的安全的空間卻是狹窄的私家車。

  他調低座椅,躺在車子裏,眼神空洞。

  從畢業以來,攸昭就一直在攸氏工作,現在忽然要走了,他是很迷茫的。疲憊的他緩緩閉上眼睛,想找一個聲音來讓空氣不那麼死寂。

  拂過他心扉的是屈荊的聲音。

  他緩緩睜開眼睛,呼叫了屈荊的號碼。

  「餵……」屈荊的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老婆?」

  攸昭光聽到「老婆」兩個字,心頭的郁悶便消退了大半。然後,攸昭看著手表,才發現現在美國應該是早上七點鐘。

  屈荊應該還在睡覺吧?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吧?」攸昭帶著歉意說。

  「沒。」屈荊說,「我可高興了。」

  屈荊確實是高高興興的,還用日歷裏記下了「老婆第一次給我打長途紀念日」。





第三十七章

  屈荊聽著電話裏攸昭的語氣,又想,攸昭在這個點打電話來,估計是有什麼事情。於是,屈荊又問道:「玫瑰,發生什麼事了嗎?」

  攸昭想了想,還是把今天的遭遇告訴了屈荊。

  屈荊一聽,火冒三丈:「這什麼狗屁……老丈人——」屈荊意識到自己罵的是對方的父親,便改了口,說:「老丈人這樣做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吧?」原因大概是老丈人本人是個狗屁吧。

  說著,屈荊又說:「會不會是什麼誤會?要不要問清楚?」

  「不用問了,問了也沒意思。」攸昭說,「我心裏有數的。」

  屈荊便說:「那就走唄。留那兒也沒意思。」

  「可我能去哪兒?」攸昭說,「我從沒做過別的工作。」

  屈荊卻說:「你在公司裏的工作——我沒弄錯的話,主要是銷售吧?」

  「是的。」攸昭回答。

  屈荊便說:「那你還擔心什麼?能力強的銷售,去哪兒都是個寶。」

  攸昭笑了,說:「謝謝屈總誇獎。」

  屈荊卻說:「我說昭總也太謙虛了,就你準備跳槽的風聲隨便吹一吹,你的電話能被全世界的獵頭打爆!」就像老丈人的狗頭很容易被我打爆一樣!——但後面那句只能在心裏說了。

  攸昭想了想,卻說:「其實你說的我也懂,但我不確定自己還想不想做這一行。」

  「哦,做膩了?」屈荊說,「那沒問題啊,年輕人就是要多嘗試嘛!你要來我公司嗎?」

  「你那個專業性太強,我也做不來。」攸昭答。

  「沒什麼的,聽起來很強,但其實也是買和賣的活兒。」屈荊的語氣很隨意,「我看你要是願意學,一準能行。」

  攸昭聽著屈荊這盲目樂觀的語氣,一邊想批評屈荊過於理想化,一邊又忍不住因此感到開心:「是嗎?謝謝屈總誇獎。」

  屈荊又說:「不謝不謝。其實你沒想好也行啊,可以停一停。我看你應該也沒怎麼放過假吧,就當給自己放一個假,先沈澱沈澱再說。」

  攸昭只覺,屈荊說話簡單隨意,但其實卻是句句在理的,這麼聊了一通,攸昭的心思也明白了許多,不覺笑了:「行,我看可以。」

  屈荊便道:「好啊,休個帶薪長假再辭職,別便宜那個老——老丈人。」差點就把老狗貨說出來。好險。

  「嗯。」

  「順便把婚假也休了。」屈荊說道,「等我啊,玫瑰,回來和你結婚。」

  這忽然一句話,也不知怎的,就弄得攸昭臉頰發熱。

  屈荊說完,就說:「有人按門鈴——」

  「嗯?」

  「我這邊有人按門鈴,是roomservice。」屈荊說,「我讓酒店每天早上這時候給我一杯咖啡。」

  「嗯。」

  「你知道我每天都喝什麼咖啡嗎?」

  攸昭聞言一怔,他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屈荊平時早上喝什麼咖啡。如此不了解用戶習慣,攸昭於心有愧:「這個嘛……」

  屈荊爽朗地笑著說:「是玫瑰咖啡。」

  「誒?」

  「我現在每天都喝玫瑰咖啡。」屈荊說,「早上啜一口玫瑰咖啡的奶泡,就當是親過你了。」

  「噢……」攸昭覺得自己的耳朵特別燙,嘴巴也說不上什麼應對的話了。

  第二天早上,攸昭跟小戚發了條信息:「今早的咖啡改為玫瑰咖啡。」

  事實上,那個時候小戚已經為攸昭準備好美式咖啡了。小戚站在路口犯難:「啥是玫瑰咖啡啊?」他正嘀咕著,就見夏桃也從地鐵口出來,瞧見小戚一臉困惑的,便說:「怎麼了?」

  小戚看到夏桃便說:「正好啊!小桃,你知道啥是玫瑰咖啡不?星巴克有賣嗎?」

  「星巴克是沒賣這個的。」夏桃說,「我倒是知道有家店賣這個。」

  「那你告訴我店址,我過去買吧。」小戚說。

  夏桃卻說:「玫瑰咖啡……這樣跑著送可不行啊。拿到辦公室都走形了。」

  「什麼?咖啡還能走形?」小戚驚訝了。

  夏桃卻說:「對啊,就是花式咖啡,看著很漂亮的那種。要現做的。」

  小戚便暗道:以前昭總都是一份濃縮咖啡加水完事,現在還喝那種花裏胡哨的咖啡了?果然,好事近的昭總越來越GAY了。

  於是,夏桃把夏菱喊到了公司茶水間,讓他帶著材料現場調制一杯玫瑰咖啡。

  夏菱接到夏桃的要求,還挺驚訝,說:「我還要開店呢!你這為了討好領導,還扯上我啊?」

  「對啊。」夏桃回答,「你不是我哥嗎?」

  夏菱卻說:「你這不是和大老板搞上了嗎?還費勁討好個小領導做什麼?」

  夏桃便說:「多個朋友多條路嘛。我看啊,說不定跟這個小領導做朋友比跟那個大老板做情人還靠譜。」

  「我看你小領導可能不喜歡見到我?」夏菱說。

  「真的假的?」

  「對啊。我和他見過面的,有點不愉快。」

  「那我不讓你們見面不就行了。」

  「行吧,那我現在過去。」夏菱又說,「咖啡機什麼的你們那邊有吧?」

  「肯定有啊。」夏桃說,「也不能讓您老扛著咖啡機過來。」

  夏菱便讓員工繼續看守菱語咖啡廳,帶著材料過去了,先做了一杯玫瑰咖啡。夏桃把做好的咖啡遞給小戚的時候,又吩咐說:「別跟昭總說是我哥做的。」

  小戚驚訝地說:「那我該說是誰做的?」

  「就說是我做的。」夏桃答。

  於是,小戚便端著咖啡到了攸昭的辦公室。攸昭看著咖啡來了,便仔細一看,只見咖啡上覆蓋著一層雪白的奶油,白色的奶油上點綴著一朵粉紅色奶油做的玫瑰花,杯子邊緣又綴著一朵幹燥的玫瑰花花苞。

  攸昭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便覺舌尖上有玫瑰蜜的甜香,心想:這甜味好怪,以後還是喝美式吧。

  小戚又說:「對了,小桃跟我說,讓我不要跟你說這咖啡是他哥做的。」

  「噗——」攸昭險些一口咖啡噴出來。

  小戚又說:「唉,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我想著有事是不能瞞著您的。」

  攸昭拿餐巾拭擦了一下嘴角,說:「沒錯,你這麼做是對的。」

  過了一會兒,夏桃又走進來辦公室匯報工作。攸昭免不得提起這件事:「你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咖啡是你哥做的?」

  夏桃怔了怔,便想:果然小戚是不會幫我保守秘密的。

  「這是花式咖啡,得現場找人做才行。我只認識我哥一個會做這個的。」夏桃回答,「我拜托我哥的時候,他說他曾經得罪過您,所以我便想著……」

  「好的,我明白了。」攸昭說,「他沒有得罪過我。他想多了。」

  「那就好。」夏桃回答,「那是我們多心了。」

  攸昭又說:「也不能讓你哥辛苦跑一趟,我今天打算請大家喝下午茶,就訂他們店的單子,多給個百分之二十的服務費吧。」

  夏桃忙說:「這可真是太客氣了。」

  「沒事。」攸昭答。

  夏桃走了之後,攸昭又揉了揉鼻梁。

  他自己也說不上夏菱到底有沒有得罪過自己。從理論上來說,夏菱追屈荊那是在攸昭和屈荊還沒有確立關系的時候,那也談不上錯。

  現在屈荊都不記得夏菱這號人物了,倒是攸昭自己還念叨著。攸昭覺得自己不應該那麼小氣,毫無風度,小雞肚腸……

  可是,攸昭又總覺得哪裏不舒服,把那杯玫瑰咖啡放著。

  晚上屈荊又給攸昭打電話,說起了玫瑰咖啡的氣味:「我覺得玫瑰蜜都沒有你香。」

  攸昭卻悶悶的,又說:「我今天嘗了玫瑰咖啡,覺得不好喝。」

  「哦?」

  「我覺得還是喝美式比較好吧。」

  「啊?」

  「怎麼了?」

  「沒,沒……」屈荊摸不著頭腦,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老婆要這麼說,但還是附和比較好——屈荊便說,「對啊,玫瑰咖啡好難喝的,我以後都喝美式好了。」

  攸昭這一天的氣悶便解了。

  屈荊剛掛了和攸昭的電話,這邊就有人給屈荊打電話了:「屈荊,你老婆要火了!」





第三十八章

  「怎麼就火了?」屈荊沒搞明白。

  那邊人告訴屈荊:「你老婆拍到和明星逛街,營銷號打算爆料你老婆‘疑似’和明星談戀愛。」

  「疑似?疑似個什麼東西啊?」屈荊說,「逛個街就疑似談戀愛,要是上酒店吃飯那不得疑似開房?」

  「就是這個意思的嘛!」那邊人回答,「要拍到去酒店吃飯,稿子肯定奔著疑似開房的方向去寫的。」

  過了一會兒,那邊人用雀躍的語氣說:「哎!還真是,你老婆和富豪去酒店吃飯,準備要按著疑似開房的方向發稿了!」

  屈荊七竅生煙:「哪個富豪?」

  「高伯華啊。」那邊人說,「還說最近高伯華以高於市場價的價格簽了攸氏的單子,說這個可能是……」

  屈荊現在好像一個煮開了水的加熱電水壺,嗶嗶嗶的發出不和諧的聲音並且所有出氣口都要開始冒煙。

  那邊人忙說:「屈總,我肯定相信你老婆的人品……」

  屈荊一肚子氣的,但還是發揮了一個霸道總裁應有的風度:「嗯,謝謝老兄的提醒。你既然能提早知道這些事情,又跑來告訴我,想必是有辦法解決的吧。」

  「當然當然。」

  屈荊說:「開個價吧。」

  「屈總真是爽快。」

  屈荊又說:「順便幫我看看是誰在背後做的新聞。」

  那邊人自然收錢辦事。這個新聞其實才跑出去兩條,還沒有什麼影響,那邊人就幫忙刪了,又聯系了各方面壓住消息。

  另一邊的段客宜發現新聞並沒有爆發,便感困惑:「難道是出了什麼問題?」

  於是,段客宜便打電話給他的媒體人,問道:「不是說新聞已經發了,並且要推上去了嗎?」

  媒體人嘆氣說:「不是啊,對方好像也有人在壓新聞。」

  段客宜笑了:「真的嗎?那是你不行了!」

  「可能是吧。」媒體人回答,「要不你另外找一個行的人幫忙吧。」

  「你……」段客宜聽到對方這麼說,有些生氣,卻想著既然要拜托對方做事,也不能失禮,便笑笑,說,「是不是錢的問題呀?」

  「確實有這個問題。」媒體人回答,「對方還有找我呢,開價兩倍要我供你出去。我可沒說什麼的。也算給面子了。」

  「對方是誰?」段客宜問。

  「是一個業界的人。委托他的誰,我就不知道了。」媒體人回答,然後掛了電話。

  業界的人自然是屈荊的朋友。這個朋友找到了新聞的源頭——這個媒體人,便問他是誰給錢他辦事。那媒體人確實與自己說的一樣,很講義氣,對方開兩倍價錢都沒有松口——直到對方開到了五倍,媒體人才爆出是段客宜做的。

  真的是很深厚的情誼了。

  另一方面,攸昭準備睡下的時候,花蒔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昭總,你在幹嘛啦!」

  「我?」攸昭摸不著頭腦,「我準備睡覺。」

  「還睡呢!」花蒔急哄哄地說,「你要被黑啦!」

  攸昭相當困惑:「黑?」

  「你偷拍了你和客戶逛街吃飯的照片,然後黑你腳踏兩條船,潛規則上位等等……」花蒔語氣急促地說,「你都不知道吧?」

  這麼一說,攸昭可一點都不困了,眼睛睜大:「什麼!」

  「我也是剛收到的消息,」花蒔又說,「不過好像這些PO文都被花錢刪了。我還以為是你做的?」

  攸昭一怔:「不是我……」

  「那是誰啊?」花蒔也疑惑了。

  攸昭瞪圓了眼睛:「還能是誰……」

  攸昭的心漏跳了一拍。

  肯定是屈荊啊!

  攸昭忽然慌張起來:「屈荊肯定是看到了這些抹黑造謠我的PO文了。他……他會不會……」攸昭也不敢說下去。

  「會不會什麼?」花蒔皺眉,「你是說他會不會懷疑你嗎?我看不可能吧。不然他為什麼要費勁兒幫你壓住消息?」

  「因為我要是爆醜聞,也會影響他的聲譽。」這是攸昭想到的最合理的理由。

  好比說,假如段客宜出軌被拍到,攸海就算生氣到要殺人,也一定第一時間封鎖消息。這不是因為攸海愛段客宜或者相信段客宜,而是因為他倆是夫妻共同體,要是一個的名聲壞了,另一個也會被影響。

  攸昭從床上坐起來,看著對面擺滿的花瓶,心情也變得像勿忘我一樣是藍色的了。

  屈荊的心情也不見得多好。

  但是他來美國是處理緊急事件的,沒有空閑時間給他沈澱思緒。在給錢媒體人處理時間之後,屈荊照例他和團隊的人開晨會,習慣性地把手機靜音。

  等他開完會,拿起手機才發現有五個來自「老婆」的未接來電。

  是的,攸昭難得地給屈荊打了電話,還是一下子撥了五個。

  攸昭給屈荊打電話的時候,心裏是有點慌亂的。他想和屈荊談一談,問他是不是看到那些謠言了,又想跟屈荊解釋,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屈荊的想法。

  屈荊有相信嗎?屈荊有氣惱嗎?屈荊……

  當打了五個電話,對方都沒有接的時候,攸昭的心就揪起來了。

  屈荊並不知道自己沒接電話時,攸昭的心情。但屈荊根據自家父母的經驗得得出:漏接老婆五個來電,必然要大禍臨頭。屈荊趕緊把手機解鎖,給攸昭撥去電話。結果,攸昭關了機了。

  屈荊心想:「真關機呢還是假關機?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於是,屈荊借了秘書湯軻的手機給攸昭打了電話,結果還是關機。

  「怎麼回事?」屈荊眉頭大皺,想要打電話找人問問,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什麼與攸昭相關的「緊急聯系人」。

  屈荊便斥責湯軻:「你這是什麼手機!為什麼你的電話打給我老婆是關機的?」

  湯軻:「……?」屈荊急起來的時候容易暴躁不講理,湯軻也習慣了,便很快回過神來,說:「要不然我打去攸氏問一問?」

  「行,去問吧。」

  助理打了電話到攸氏,回頭就跟屈荊說:「攸昭先生請病假了。」

  「病假?」屈荊非常驚訝,又焦急,「你沒問是什麼病?」

  湯軻說:「那邊的人也不太清楚。」

  知道攸昭病了,屈荊一整天也不高興。湯軻倒是沒事人一樣,午休的時候還刷手機看著段子哈哈笑。屈荊便訓斥道:「我老婆都病了,你還笑得出來!」

  湯軻楞了,也不忍他了,說:「屈總,您有病吧?」

  屈荊大怒,和湯軻吵了一架。湯軻也大怒,說:「我不幹了我不幹了!」屈荊也大怒:「你愛幹不幹!」

  等午休過了,屈荊和湯軻還是沒事人一樣的繼續工作。

  在工作的時候,湯軻還是很忍耐的,屈荊說啥他都受著。然而,在工作的時候,屈荊也比較敬業,不會帶什麼私人情緒。等下班了,屈荊又開始變臉,又拿起手機來給老婆打電話。

  「不要再打了。」湯軻建議,「你打得那麼多那麼頻繁,可能會比智能手機管家自動識別為騷擾電話並拉進黑名單的。」

  「你……你懂個屁!」屈荊又罵湯軻,然後又給攸昭撥了電話。

  屈荊撥打了攸昭的電話,這一下通了,嘀嘀嘀的聲音響起來——在聽了多次「你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之後,這機械的嘀嘀嘀也變得無比動聽起來了。

  屈荊屏息地聆聽著,卻聽到電話鈴音從轉角傳來。

  攸昭拿著手機,從轉角走了過來。

  屈荊看著忽然出現的攸昭,整個人都楞住了。

  見屈荊不說話,攸昭便想:「天啊,我出了醜聞還要他來掩蓋,他一定很生氣吧?」

  見攸昭臉色不好,屈荊便想:「天啊,我漏接他的電話他還跑美國來了,他一定很生氣吧?」

  就這樣,這兩個人都陷入了「害怕未婚夫生氣」的恐懼裏,兩兩對望,誰都沒吭聲。





第三十九章

  攸昭穿著米色的針織衫,脖子上圍了一條淡綠色的圍巾,半張臉埋在圍巾裏面,看起來有點蒼白也有點憔悴。屈荊不由得摸著攸昭冰冷的臉,說:「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病了?」

  「不。」攸昭搖了搖頭,「我只是剛下飛機,有點累。」

  「那要吃飯嗎?」屈荊只得這麼問。

  攸昭點點頭,問:「你還沒吃飯嗎?」

  屈荊摸了摸腦門,只感覺焦頭爛額:「算是吃了吧!」

  湯軻在一旁說:「屈總一整天都在擔心你呢,什麼都吃不下!」

  攸昭有些驚訝:「擔心我?」

  屈荊幹咳兩聲,說:「我不是漏接你電話了嗎?我撥回去的時候發現你關了機,就有點擔心。」

  「哦。」攸昭點頭,「我上飛機了,沒有開機。」

  「現在我就明白了。」屈荊點點頭,「走吧。你在飛機上也沒有吃好睡好吧?」

  攸昭卻說:「我吃了飛機餐了,還算可以,就是有點累。」

  屈荊便說:「那回去睡覺吧。」

  既然攸昭說比較累,但是不餓,那屈荊就直接帶著攸昭回到了酒店套房,準備睡覺。誰知道,他倆一起睡覺,那是越睡越累,汗流浹背,氣喘不息。

  就是累。

  累了完了,倆人才真正地抱著一起休息了。

  他們精疲力竭,也沒空思考「我的未婚夫可能在生氣」這一個重大難題,完事兒後沾枕就睡了。

  屈荊是一整天都在處理工作的事情、還要操心攸昭的問題,而攸昭也是擔憂著自己引發的問題、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風風火火地趕來,二人都是很疲憊了。實際不應該動態睡覺的,動態睡覺完了更沒精力,這晚上睡得跟一頭豬一樣——哦,不對,應該是跟兩頭豬一樣。

  早上,還是多虧了客房服務的鈴聲,兩人才在清晨醒過來了,不然可能要睡到日上三竿,那湯軻就要上來拍門怒罵老板「美色誤國」了。

  屈荊被門鈴吵醒過來了,便習慣性地下床,穿上拖鞋跑到客廳:「拿進來吧。」

  服務生將餐車推進來,放下了早餐。屈荊才想起老婆來了,這兒只有一份早餐,就說:「再拿一份上來。」

  服務生答應了便離開。

  隨後,攸昭就一臉迷糊地從睡房裏走了出來。屈荊看著他,他穿著松身的睡袍,肩膀沒有像平常那樣被西裝好好守護,所以窗沿透進來的晨曦直接落在攸昭的鎖骨上,屈荊頓感滿目生輝,什麼都比不上攸昭的閃亮。

  說起來,這還是屈荊第一次看到早上醒來的攸昭。

  他們之間有過很多激動的夜晚,卻從來沒有這樣安謐的早晨。

  屈荊從心裏感到幸福,拉開了椅子,說:「玫瑰,早餐準備好了。」

  攸昭看著桌面上的餐點,皺起眉:「怎麼只有一份?」

  「我們昨晚……不是太累了嗎?」屈荊說,「都忘了告訴他們今天早上要多送一份了。」

  攸昭聞言點頭,說:「那我先去洗臉,我們等他送上來一起吃吧。」

  攸昭轉身進了盥洗間洗臉,低頭潑了自己一臉的水,稍稍回過神來,擡起頭看向鏡子,卻看到鏡子裏的屈荊在刮胡子。這一幕不知怎的,讓攸昭臉紅心跳起來。

  二人盥洗完了,那邊服務生也送來了另一份早餐。

  屈荊又把新送來的早餐給攸昭吃,自己吃涼掉的那份。攸昭坐下來開始吃早餐,慢悠悠地一口一口吃的。

  屈荊擡眼看攸昭,說:「對了,你沒生病吧?」

  「嗯?」攸昭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麼這麼問?」

  屈荊便說:「我聽你公司的人說你請病假了……」

  「哦……」攸昭明白過來,便說,「臨時請事假的話不方便,就請了個病假。我並沒有生病。」

  「那就好。」屈荊頷首,又說,「你怎麼急急忙忙地跑來了?是因為我沒有接你的電話嗎?」

  這是部分的原因。

  但今天早上喝著橙汁,吃著歐式早餐,攸昭回過神來,覺得因為未婚夫沒有接五個電話他就飛來美國這樣的舉動真的看起來很奇怪。

  說不定對方會覺得自己神經質吧?

  段客宜都不會這麼做!

  攸昭便感到羞赧,又說:「嗯……主要是為了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屈荊關心地說。他看攸昭平常那麼沈穩,忽然沖過來美國找自己肯定是有急事吧!

  攸昭便拿餐巾抹了抹嘴,停止了腰桿,微微欠身,說:「是給您道歉來的。」

  「嗯?」屈荊驚訝無比,「發生什麼事了?」

  攸昭眨了眨眼,打量一下屈荊,卻說:「難道你還不知道嗎?我惹的麻煩……我以為新聞那邊是你給公關掉的?」

  「哦……!」屈荊回過神來,「是,是我。」說著,屈荊又放下刀叉,十指交叉放在下巴下面,仔細想了一下:「可為什麼要跟我道歉?」

  攸昭皺眉,說:「因為給您添麻煩了。」

  「這算不得什麼麻煩。」屈荊答。

  攸昭又有些焦急:「其實,無論是蓮娜還是高伯華,都只是客戶。拍到的也是普通的應酬……」

  「我明白。」屈荊點頭,「如果這種程度都算‘緋聞’,那有人要專門蹲拍我的‘緋聞’,估計也可以出一本書了。我們做生意的,這種事情非常正常。我完全不懷疑你。」

  「我完全不懷疑你」——攸昭聽到這句話,渾身都在發暖,卻不知為什麼。

  屈荊又道:「這件事已經解決了。但如果不從根源解決問題,那麼這種事情恐怕還要再有的。」

  攸昭凝眉:「你的意思是……?」

  「你知道是誰幹的嗎?」

  「我大概猜得到。」攸昭答,「是……是段客宜嗎?」

  屈荊冷笑:「我早看出來他不願意我倆成婚了。只是,他到底是個長輩,又是個家裏有錢的,我們不好當面把他怎麼樣而已。」

  「確實。」攸昭點頭,「怎麼都不能明著撕破臉。」

  「對,所以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在不‘明撕’的情況下,解決這個問題。」

  「什麼辦法?」攸昭頗感興趣,身體微微前傾,認真地看著未婚夫。

  「他做這一切,不就是為了讓我們結不成婚嗎?」屈荊用手指關節叩了叩桌面,「我們今天就去Vegas把婚結了。他就沒招了。」

  「啊?」攸昭眼睛睜得大大的。

  半個小時候,攸昭和屈荊坐在limo上,湯軻給他們開香檳。

  屈荊笑著接過了香檳,跟攸昭碰了碰杯。

  攸昭頭腦還是昏的,過了半會兒,才說:「今天是黃道吉日嗎?」

  屈荊楞了楞,拿起了手機,打開了黃道吉日APP,頁面上顯示「忌婚嫁」。

  二人都懵了。

  湯軻見狀,忙說:「沒事兒,這個是美國時間。按照中國時間,還是黃道吉日!」

  屈荊忙點頭:「對啊,我們中國人,有中國心,過中國時間!」說著,屈荊跟攸昭碰杯:「致中國!」

  攸昭也不懂屈荊這突如其來的愛國情懷,但還是幹杯了。屈荊興致很高,像是高中狀元一樣,樂得合不攏嘴。攸昭在他的感染下也覺得很快樂。兩人在limo上幹掉了兩瓶香檳,湯軻都想勸著點,但想想,還是算了。

  等limo停在了教堂外面,攸昭和屈荊就帶著微醺下車,腳像踩在了棉花上一樣,眼睛看什麼都有光,連教堂的白色穹頂看著都像是最聖潔的雲朵——也不知是喝醉了,還是怎麼樣。

  教堂裏除了神職人員以及湯軻,並無旁人,但攸昭和屈荊都不在乎,臉上帶著香檳的醉紅,眼裏帶著星星一樣的光芒,像是小孩子看糖果一樣看著對方。

  神父說的話像是加了混響一樣,聽起來像是神在說話,威嚴的,又溫柔的:「WearegatheredheretodayinthesightofGod……fromthisdayforward,foreverandever,Amen.」

  永遠相愛,阿門。





第四十章

  「你願意從今以後愛著他,尊敬他,安慰他,關愛他並且在你們的有生之年不另作他想,忠誠對待他嗎?」

  「我願意。我們從今以後將永遠擁有對方,無論環境是好是壞,是富貴是貧賤,是健康是疾病,我都會愛你,尊敬你並且珍惜你,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

  攸昭語氣是淡的,他其實覺得為了婚姻而發誓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攸昭說不上自己是不相信婚姻,還是不相信誓言。

  屈荊倒是很高興的,在教堂完成了儀式之後,就摟著攸昭說:「你現在是我名正言順的老婆了!」

  看著屈荊那麼高興,攸昭也不自覺地微笑起來。

  湯軻把一張照片發給了屈荊和攸昭。照片上,是屈荊和攸昭站在神父面前接吻的場景。

  透入微光的彩色玻璃,沒有賓客的禮堂,還有一對微醺的新人。

  攸昭看著這張照片,怎麼都覺得算不上得體。他又有些後悔,沒有為今天量體裁衣一套值得上今天的高級西裝。他是倉皇趕來美國的,沒帶幾件好衣服,結婚的鞋子居然還是穿了三年的那雙皮鞋。

  攸昭只說:「不是說結婚要穿新鞋子才吉利麼?」

  屈荊便說:「沒事、沒事,今天是良辰吉日,什麼都大吉大利!」

  湯軻又說:「要不要把照片發給您父母?」

  屈荊這才想到什麼,有些緊張地說:「我們一聲不吭的就結婚了,都沒有告訴爸媽呢!還不請他們來做個見證……他們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攸昭一聽也覺得不妥:確實啊,這樣才失禮了。

  攸昭素來都是很講禮貌的,不知怎麼的,今天就和屈荊一起頭腦發熱,跑來拉斯維加斯結婚了。

  湯軻卻說:「其實在拉斯維加斯結婚了,回到國內還是要重新登記的。不如,你們在國內登記的時候再叫上家長吧?那他們也不會說什麼了。」

  「說得對,說得對。」屈荊連連點頭,又問攸昭,「你覺得呢?」

  攸昭便說:「你說得對。」

  屈荊卻又說:「但對段客宜的表態還是要有的。」

  於是,屈荊便和攸昭拍了一張合照,發在了朋友圈,僅段客宜可見:「不畏流言,勇往直前!」

  攸昭皺眉,說:「‘不畏流言’也就罷了,為什麼‘勇往直前’?這和結婚有什麼關系嗎?」

  屈荊回答:「我也不知道,只是為了押韻。」

  攸昭卻說:「那為什麼要發自拍?」

  屈荊說:「朋友圈無論講點什麼都得發個自拍,這不是約定俗成的嗎?我看大家都這樣。」

  湯軻點點頭,說:「前些天清明節還有人發自拍呢。屈總倒也機巧,在人家自拍下面說‘清明節快樂’,還發了個蠟燭的表情。」

  攸昭楞了:「……這也太沒有禮貌了?」

  屈荊說:「我那時候喝了點酒嘛,後面後悔,發現她已經刪了這條動態了。」

  攸昭又說:「那她沒有拉黑你吧?」

  「肯定不會。」屈荊說,「我是她老板呢。」

  「……」

  老板,就是任性。

  攸昭想了想,現在屈荊和自己結婚了,那屈荊也就是他的老板了。因此,攸昭發揮出應有的態度,點頭附和:「沒錯,沒錯。」

  屈荊又握著攸昭的手,說:「其實你前天跟我說的事情我都記著了。」

  「什麼事情?」攸昭有些懵。

  屈荊說:「你不是說想離開攸氏嗎?你幹脆辭了吧,我給你註冊個公司,你先當個老總先。」

  攸昭更懵了:「可我還沒想好做什麼呀!」

  屈荊卻說:「話雖如此,但你要是離開攸氏,我看還是趁早的好。本來我是不打算催著你走的,但我看這兩天發生這麼些狗屁倒竈的好事情,敢情你還是別待在那兒好。」

  攸昭一聽,也頗覺有理:「就算我立即走了,也不用馬上就開公司呀!」

  屈荊一拍大腿,一臉恨鐵不成鋼的:「這你就不知道了!要是你辭了職,又沒找著下家,立即與我結婚,你家人會怎麼講話也難說!我看你的弟弟和什麼段爸爸嘴巴都不知多壞呢!上回兩親家吃飯,你還在攸氏扛業務呢,他們就那麼說話了,等你走了,更沒顧忌。我看,就得讓他們看著,你走了之後還是個‘總’,才算有臉!」

  攸昭倒沒想到這些,只是覺得攸雍和段客宜那些冷嘲熱諷他都聽慣了,根本不痛不癢,沒必要大費周章就為了堵住他倆父子的嘴。因此,攸昭便說:「反正我都要結婚了,管他們說什麼。」

  屈荊沒想到攸昭這麼好說話,卻說:「那也不行。」

  「怎麼不行?」

  屈荊答:「你想想啊,你不是還沒想到之後做什麼嗎?說不定你以後又想去哪個公司工作呢?人家看你一結婚就辭職,之後履歷一片空白,你也不好找啊。還是得有點東西寫著給人看看比較好。就開個公司吧!手續就辦得差不多的,你說是吧,湯軻?」

  屈荊話鋒一轉,撇到湯軻頭上。湯軻冷不防地被提到,便急匆匆地點頭:「是的,是的,差不多了。」根本完全就沒有辦嘛!

  屈荊這一句一句的,都是為攸昭著想。攸昭聽著這麼貼心,也不好拒絕了:「那公司是做什麼業務的?」

  屈荊問:「公司做什麼業務的,湯軻?」

  湯軻便答:「文化傳播。」

  「嗯,這個好。」屈荊說,「咱們昭兒一看就是文化人。」

  攸昭聽得心裏暖融融的,回到酒店裏又躺下休息了。他既然打定主意離開攸氏,也懶得理攸氏那邊的召喚了。手機調了靜音,管是什麼風雨呢。

  屈荊見攸昭歇下了,忙跑到湯軻房間裏,說:「你看那個公司怎麼辦?我過兩天就要送給我老婆啦!」

  其實,屈荊嘴上說這事兒辦到七七八八了,但都是謊話。畢竟,攸昭和他也是前幾天才談論到這個話題。屈荊又在美國處理公事,怎麼都不可能開始搞開公司的事兒了。但屈荊這麼一說,只是想著把話說到那份上,好讓攸昭點頭而已。

  他就是想送一家公司給老婆,讓他在攸家人不至於丟面子。

  湯軻點了根煙,說:「老板,你怎麼剛結婚就騙老婆呢?」

  屈荊把湯軻的煙奪過來掐滅了,說:「辦成了就不是騙了!」

  「嘖。」湯軻看著煙被搶走了,只得說,「那您說怎麼辦?」

  屈荊想了想:「註冊也麻煩,申報什麼的一大堆,還得租場地、聘人……」

  「不用了吧!」湯軻說,「搞個皮包公司就得了。」

  「你狗屁!」屈荊罵道,「我能送一家皮包公司給我老婆嗎?送得出手嗎?」

  「那你這樣臨時弄也不成啊。」湯軻說,「按你說的,申報走流程租場地聘人那樣不花時間?」

  「是啊。」屈荊又冷靜下來,沈穩地想到了解決方案,「買一家吧。」

  湯軻:「……您這不是要買空殼公司,是要買一家已經有員工場地的公司,是麼?」

  「是的。」屈荊說,「我能送一家空殼公司給我老婆嗎?送得出手嗎?」

  湯軻皺起眉:「這可不好辦……」

  「怎麼不好辦?」屈荊說,「不是有很多那些經營不善的小企業來找我們要投資的嗎?你看哪家比較合適的就把資料發給我——就要那種辦公室在CBD的,裝修最好是比較上檔次的,員工在二十人以上的,賠錢也無所謂,反正能賣的都是賠錢的……」

  湯軻沈默不語。

  屈荊卻說:「你是不是有什麼意見?」

  「是的。」湯軻回答,「我覺得你可能X蟲上腦影響了決策水平,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屈總了。」

  屈荊解釋:「我這也是為了攸昭在攸家人面前有臉面。他有臉面,我才能有臉面,這是一個理智的決策。」

  湯軻皺起眉:「你的意思是,你沒有變成老婆奴?」

  「嗐!說什麼呢!」屈荊擺手搖頭,「你看我像嗎?」





第四十一章

  攸昭睡了半天,醒了過來,發現枕邊是屈荊。

  屈荊的呼吸柔軟而綿長,好像早晨的風,卻又比風更溫暖。

  他們結婚了。

  ——攸昭終於想起來這件事。

  攸昭竟也變得有些激動,心中難耐的喜悅越發明顯。

  一開始的時候,攸昭還是很迷茫的,大腦還沒接收到「我們結婚了」的這個信息,表現得冷靜,其實是遲鈍。現在睡醒發現屈荊在枕邊,才算是回過神來了,心臟咚咚咚咚的跳。

  攸昭捂著自己的胸口,手心立即傳來強烈的悸動。

  屈荊也惺忪半醒,懶洋洋地伸出手來,把攸昭摟進懷裏,親了一口,又睡了回去。

  攸昭忽感心內甜了。

  他又有些慌亂,掙脫了屈荊的懷抱。這一動靜弄得屈荊完全醒了過來。屈荊揉了揉眼睛,緩緩睜開眼:「早啊。」

  攸昭忙端起應對客戶的笑容:「早。」

  屈荊慢悠悠地爬起床,說:「我們今天是不是還要坐飛機回去?」

  「嗯。」攸昭也跟著起床,隨屈荊走到盥洗間,「但是也不急。」

  屈荊洗了把臉,又說:「怎麼不急?我們還得趕在民政局關門之前去一趟,先把結婚證給領了。」

  在拉斯維加斯的教堂裏結婚是不被中國法律所承認的。回去還是得把證給領了才行。

  攸昭一怔:「不先跟父母商量一下嗎?」

  「我們在這兒結婚跟父母商量了嗎?」屈荊拿起刮胡刀,微微擡起下巴,一點一點地修理著下巴上胡茬,語氣裏都是不太在乎,「還是先領了吧。免得段客宜先生又想出什麼花招來。」

  「是的。您說得對。」攸昭點點頭,又說,「真不好意思,我家人給你添麻煩了。」

  屈荊笑了,說:「我就是你家人啊。」

  ——

  在回國的飛機上,屈荊向空姐要了香檳。空姐為二人奉上了兩杯淡金色的香檳,笑著說:「請享用。」

  屈荊笑著說:「我們剛剛結婚呢。」

  空姐有些意外,又笑道:「恭喜兩位啊。」

  「是啊。」屈荊說,「這是值得喝香檳慶祝的事情。」

  空姐見屈荊興致那麼高,便也微笑著看著屈荊的新婚對象一眼。屈荊這樣逢人就說自己結婚了,讓性格內斂的攸昭有些難為情。可出於禮貌,攸昭還是朝空姐點頭微笑了。

  空姐看著攸昭的笑容,便對屈荊笑著:「您的新婚丈夫長得很好看!」

  屈荊立即不高興了:「這和你有什麼關系?」

  「……」神經病。

  坐在旁邊的湯軻趕緊解圍,說:「不好意思啊,這個先生上飛機前也喝了。現在腦子不清醒。」

  屈荊確實是喝了。

  要是平時,屈荊確實不會這麼不禮貌地跟空姐說話。

  就像是平時,屈荊也不會動不動就抱著攸昭一頓親。

  湯軻看著這個場景,完全不想說什麼了,關上了小包廂的門,躺下睡覺。

  經歷了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之後,三人下了飛機。屈荊打開手機就給老爸打電話:「爹!我結婚啦!快來民政局啊!」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攸昭目瞪口呆:「你……你就掛電話了?」

  「不然呢?」屈荊說,「不掛電話等著聽他罵我?」

  攸昭的臉上一紅,擡頭看屈荊:「你都告訴他們了?」

  「這得說啊!」屈荊說,「我戶口本還在他們那兒呢!」

  「嗯,是……」

  屈荊眨了眨眼,說:「對了,你戶口本帶了嗎?」

  攸昭說:「有的、有的……」

  屈荊聞言大喜,說:「你飛美國的時候還揣著戶口本,我看你就是很想和我結婚吧?」

  」……其實吧……」攸昭從行李裏拿出自己的證件袋,裏面有一些比較重要的證件:「這些我都是隨身帶的,包括戶口本。」

  屈荊還是覺得攸昭帶著戶口本飛半個地球找自己是因為愛情,便質疑說:「你家人還能願意你帶著戶口本滿世界跑?」

  攸昭倒不明白屈荊的意思,只以為他是疑惑,便攤開戶口本,回答:「我的戶口本原本是和爸爸在一起的,我爸爸去世之後我就成了戶主了。」

  英儂去世之後,攸昭被接回了攸家。但段客宜一直沒讓攸昭遷戶口。一開始攸海也讓段客宜辦理這件事,段客宜卻一拖再拖,後來,大家也都沒提起了。攸昭倒是覺得自己做自己戶主挺好的,也沒意見。

  屈荊聽到這話,卻覺得很感傷,抱著攸昭說:「明天我們就把你遷入我們家戶口?」

  攸昭想說「沒必要啊」。

  但看著屈荊這麼激動,攸昭只得點頭附和。

  湯軻在屈荊的催趕之下,開快車去民政局門口。

  屈荊和攸昭到了門口,便看到了姜慧息和屈爸爸在那兒站著。屈爸爸一見到他們,就怒說:「你倆簡直胡鬧!怎麼可以——」

  姜慧息掐了一下屈爸爸的後背,笑道:「你爸爸也是高興壞了。」

  攸昭看到倆老,臉上忙端起笑容:「叔叔、阿姨……」

  姜慧息笑著說:「都一家人了,還那麼見外呢!」

  於是,姜慧息和屈爸爸就帶著二人進了民政局。姜慧息又問:「你要叫上你的家人嗎?」

  攸昭想了想,覺得禮不可廢,便給段客宜和攸海打了電話。段客宜的秘書接了電話:「餵?是昭總啊?嗯,段總在開會呢,您找他什麼事啊?」

  「沒什麼。」攸昭想了想,回答。

  隨後,攸昭又給攸海打了電話,攸海那邊是夏桃接的電話,說了攸海在洗澡。攸昭也沒好意思叫攸海來了,便也掛了電話。

  攸昭一個人站在角落,看著暗下來的手機屏幕,又扭過頭,看到姜慧息和屈爸爸正在那邊跟屈荊說話呢,只說他怎麼那麼任性莽撞、說結婚就結婚,也不提早商量一下,滿臉埋怨的,但眼神裏都是關心和愛護。

  攸昭默默有些落寞,卻忽然覺得這樣嫌棄又關心的神情讓他想起一個人。

  攸昭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餵,花蒔呀?」

  「咋了,昭總?」花蒔接攸昭的電話總是很及時,絕不會出現像攸海那種聯系不上的情況。

  據花蒔本人說,攸昭不是那種愛沒事兒打電話找人嘮嗑的閑人,要是打了電話,一準是有事的。那花蒔得接啊。

  用花蒔的話就是:「我今天就是在金城武身下撅著P股,也會願意接您的電話!」

  「可能金城武不願意。」攸昭當時是這麼答的。

  現在,倒是攸昭給花蒔打了電話,只說:「你現在有空嗎?我在民政局,準備結婚。」

  「!」花蒔大驚,「真的假的?」

  「真的。」

  「行啊你。」花蒔說,「可攸海和段客宜在嗎?我可不樂意見他倆。」

  攸昭開玩笑說:「那肯定不在啊!不然哪能輪得上你來做見證?」

  「那也是。」花蒔說,「屈荊那邊帶人了嗎?」

  「帶了仨兒呢。」攸昭依舊是用開玩笑的口吻,「可不得找人撐場面麼!」

  「行啊。」花蒔說,「撐場面我在行啊!」

  三十分鐘之後,花蒔帶了一支禮樂隊來,圍著攸昭和屈荊拉二胡吹嗩吶,那場面,撐得滿滿的。





第四十二章

  攸昭和屈荊領了證,便握著對方的手,走出了民政局。只見民政局門口,花蒔給拉二胡吹嗩吶的禮樂隊發紅包,又說:「要不要一起吃飯啊?」

  「不了,不了,」禮樂隊的老板說,「咱們還有一場白事要辦呢。」

  「趕場啊?」花蒔說,「真是辛苦啊,辛苦啦!」

  禮樂隊老板笑笑,說:「生活嘛!」說著,禮樂隊朝攸昭、屈荊笑呵呵地告別:「行啦!祝兩位新婚快樂、早生貴子!」

  攸昭聽到「早生貴子」四個字,倒是覺得特別不好意思。事實上,攸昭一直在吃避孕的藥物。不是說他不願意懷孕生子,倒是他想著,一天沒結婚,一天就能不懷胎。就好比一天沒和客戶簽好合同過好賬目,就不能交貨一樣。

  錢貨兩訖,童叟無欺,才是生意之道!

  攸昭又想,依他們這個撕破阻隔貼的頻率,要是不用藥物,說不定婚前就懷上了。

  聽到禮樂隊老板的祝福話,屈荊笑著說:「承你貴言啦!」然後,屈荊又額外給他們包了紅包。禮樂隊收了紅包,又是一串吉祥話滔滔不絕跟在饒舌一樣。

  七七八八地說了一堆,禮樂隊才開車趕下一個場子了。

  姜慧息笑道:「真好啊,我在喜福樓訂了桌。一起去吃飯吧?」說著,姜慧息又問花蒔和湯軻:「你們沒事也一起來吧?」

  花蒔搓著手說:「好啊!我最喜歡吃喜福樓的金湯肥羊撈飯。」

  姜慧息點頭,笑說:「好啊,一起來吧,人多熱鬧。」

  一行人便到了喜福樓的包廂落座。花蒔一邊給大家介紹:「這個雞湯很正宗的!都是用閹雞煲的!閹雞,你們知道是什麼嗎——」

  「我們都知道。」攸昭冷淡地打斷了花蒔的發言。

  「你聽我說完嘛!」花蒔還是忍不住顯擺,「你們以為這是切一刀就完事兒嗎?他們家的閹雞都是中藥閹雞!很高級、很補的!」

  屈荊聽著花蒔大談閹雞學問,喝著口中的甘味的雞湯,都感嘆雞類對人類的貢獻是多麼的大。

  花蒔說自己喜歡金湯撈飯,可不是假的,嘩啦啦的就下去了兩碗。攸昭都忍不住皺眉:「你是多餓?」

  花蒔說:「我午飯都沒吃呢。」說著,花蒔又意識到什麼,又道:「當然,我不是午飯沒吃專門吃你們這一頓啊!我好歹也是個家財萬貫的富二代。」

  「是的,我們知道。」攸昭安撫道。

  花蒔今天特別高興,跟攸昭的娘家人似的,歡天喜地的,還喝了很多酒。等喝多了就開始發瘋,反覆強調自己是有錢人,還把自己一摞的金卡、白金卡、黑卡拿出來,甩滿了一地。

  屈爸爸眉頭大皺,只對妻子說:「你看,這攸昭認識的都是些什麼人啊!」

  姜慧息瞪他一眼:「這麼高興的日子,你就不能閉一下嘴,讓今天更高興嗎?」

  屈爸爸一撇嘴,就不說話了。

  花蒔發完瘋之後,就躺下睡覺了。

  攸昭也是特別無奈:「對不起啊,對不起啊,我這個朋友……」

  「沒事,今天高興嘛!」屈荊大手一揮,表示理解,又轉頭湯軻說,「你楞著幹什麼?快幫忙把卡撿起來啊!」

  湯軻也沒法兒,只得一張張地把花蒔丟走的卡撿起來。屈荊又吩咐說:「你可小心點,這些卡很值錢的,你弄丟一張都賠不起!」

  湯軻心裏只想罵臟話,換在平時早就跳起來說「我不配撿這個!你來吧!」,但考慮到今天是屈荊的大日子,姑且忍耐了。

  等撿好了卡,屈荊又說:「行了,那你去開個房間,帶花蒔去休息吧。」

  湯軻心裏又在默默日人,卻說:「這不好吧!他是個O啊,傳出去影響他的聲譽。」

  「沒事的、沒事的。」攸昭說,「他沒什麼聲譽。」

  「?」湯軻忍不住嘟囔,「可我有啊!」

  屈荊也數落:「就你最清純可人呢!等年會我給你頒獎嗎?給你頒一個‘本世紀最後一個處男獎’?是不是等著國家封你做保護動物?」

  湯軻無奈地背起了花蒔,手裏拎著一疊價值連城的銀行卡,帶著《伏爾加河上的纖夫》的表情和姿態離開了包廂。

  屈荊歡歡喜喜地牽著新婚妻子的手,又扭頭對父母說:「行了,你們自己回去吧!」

  屈爸爸驚訝地說:「你們要上哪兒去?不回家嗎?」

  屈荊說:「還是得去攸家說一下的,而且,還得幫老婆搬家,不是麼?」

  姜慧息倒是同意:「這也是,你去到可得講禮貌。今天是個好日子,別跟人動氣。」

  「知道了。」屈荊說,「我有什麼不愛聽的話,還不能用信息素壓制麼!」

  姜慧息卻說:「你小心,亂用信息素壓制影響OMEGA是違反治安管理條例的!」

  屈荊笑著握著攸昭的手:「我老婆會來保釋我的。」

  攸昭臉上一紅,說:「那我們先走了……」說著,攸昭看著屈爸爸和姜慧息的臉,又梗著脖子,有些羞赧地說:「爸、媽。」

  姜慧息聽見攸昭這麼一聲,真是高興得很,便帶笑點頭:「去吧,孩子。」

  屈爸爸倒是哼哼不語。

  姜慧息用手肘撞他一下:「你怎麼不吭聲呢?人家喊你呢!」

  屈爸爸卻埋怨說:「你不是叫我閉嘴麼?」

  姜慧息氣笑了,說:「那你繼續閉著吧!我看也行。」

  屈爸爸更郁悶了。倆人便一路氣悶地回家去。

  屈荊便叫了車,和攸昭一同到了攸家。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攸雍、攸海、段客宜都在家。聽見說屈荊和攸昭一同回來了,三人少不得也一起出現,顯出個有禮的樣子來。

  段客宜還端著水果盤來了,假裝水果是自己切的,笑著說:「不知道荊兒愛不愛吃這個呢?」

  屈荊笑著說:「謝謝,段媽。」

  段客宜聽見屈荊喊自己媽,也嚇了一跳:「啊……唉……呵呵,這孩子……」而且,段客宜身為OMEGA,但也從未被叫過「媽」。就是攸雍,也是叫段客宜「爸爸」的。

  這樣冷不防被喊「媽」,段客宜倒覺得挺不自在的。

  事實上,很多男性的OMEGA都不喜歡被叫「媽」。

  屈荊自然知道段客宜不喜歡,也是因為知道才要說的。誰還不會暗地裏膈應人不是?

  屈荊又說:「是這樣的,我今天已經和攸昭結婚了。所以這句‘媽’還是免不了的,段媽。」

  段客宜大驚失色。攸雍和攸海也是嚇了好大一跳。

  「結婚了?」

  「其實就是在民政局登記了。」屈荊說得理直氣壯,又順理成章,甚至拿出了黃道吉日APP,「今天是百年一遇的吉日啊!」吉日是吉日,但是不是「百年一遇」就不好說了。都是胡謅的,誰說得夠理直氣壯誰就是說的真的。

  攸海幹咳兩聲,說:「這、這也太突然了吧!而且,既然決定了,怎麼不早跟我們說一聲?我們也好一起張羅張羅啊。」

  攸昭便說:「也是臨時起意、一時沖動。不過我在民政局的時候給段總、海總都打過電話的,只是剛好,段總秘書和夏桃都說你倆不在。」

  這「夏桃」兩個字說出來,段客宜、攸海和攸雍都不舒服起來了。

  能一句話讓這仨兒都不爽,也算是今天大喜日子的一筆彩色了。

  攸昭又笑笑說:「你們不會怪我吧?」

  段客宜最是個訓練有素的,最先端起假笑:「呵呵!怎麼會呢!這是喜事啊!不過結婚登記的時候,都是沒什麼儀式感的。等你們辦婚禮的時候,可不能忘了和我們商量呀!更不要忘記邀請我們!不然,我們可要生氣咯!呵呵呵!」

  攸海點點頭,說:「其實也好,現在就是一家人了。什麼時候辦婚禮,定了嗎?」

  攸昭看了屈荊一眼。屈荊便接過話頭:「哦,還沒定。說不定就不辦了,直接旅遊結婚,也挺好的。」

  攸昭點點頭,說:「嗯。」

  攸昭心裏有些意外,以為屈荊這樣的人,肯定是要搞一場世紀婚禮,好顯得有派頭的。倒是屈荊,因為拿不準攸昭的意思,沒把話說死。到底,屈荊覺得攸昭的這些親人個個都難纏得要死,真辦個大婚禮,可夠有挑戰性了!

  「哪兒能不辦呀?」段客宜語氣誇張地道,「我們兩家都是城裏有名的人物!知道的說你們低調,不知道的還不知道說什麼呢!」

  屈荊說:「管他們說什麼呢!我聽得還少嗎?前兩天還不知道哪來的**找人發新聞稿抹黑攸昭和攸氏,我讓人給刪了,也就算了。」

  「抹黑攸昭、還有攸氏?」攸海大驚,「什麼人做的?」

  屈荊故作惋惜地說:「還沒查到呢!」

  攸海便道:「那你交給我!我年紀大,認識的人也多。一定能查出來!」





第四十三章

  段客宜臉色都變了,幹咳兩聲,說:「這些事情也不一定就是故意抹黑吧!那些記者什麼都能寫的!今天是個好日子,還說點高興的吧。」

  攸海聞言,卻說道:「記者怎麼會無端寫攸氏的負面新聞?」在攸海心中,攸氏的聲譽是十分重要的。而攸昭的倒是其次。

  屈荊也知道,在攸海心裏一定是要說到攸氏才能中,光說攸昭被抹黑了,很可能被蒙混過去。因此,屈荊又開始胡說:「好像是說攸氏的產品一般吧,靠業務員用不法手段來拉客戶。」

  攸海一聽,頓時怒不可遏:「胡說!這是汙蔑!這是赤裸裸的汙蔑!」

  段客宜也一驚,心想,哪有這樣的事情?

  又看攸海如此盛怒,恐怕不好收場。段客宜忙說:「哪來的話啊?我可從沒聽說過!」

  「哦?」屈荊挑眉笑問,「那您聽說的是什麼?」

  段客宜一下噎住了,臉上差點沒繃住:「我……我這不是什麼都沒聽說麼……」

  攸海聽著段客宜這語氣,眉心微蹙,倒沒多話,繼續和屈荊、攸昭寒暄。屈荊覺得話是點到即止的,便不再糾纏於此,又提出:「我打算讓攸昭收拾收拾,跟我回家。你們覺得怎麼樣?」

  攸海覺得這倆年輕人做事沒有分寸,一句話上來就說結婚了,一句話下來就說搬走了,特別沒禮貌。但說到底,攸海也不能跳起來反對,也只得裝出個豁達樣子,笑著說道:「你們年輕人說了算嘛!」

  屈荊便和攸昭一起回了攸昭房間。

  這還是屈荊頭次去攸昭的房間,還帶著幾絲雀躍和好奇。進了臥房後,屈荊很感興趣地四處張望,卻見房間裏擺設著滿滿的勿忘我。

  「這是我送的?」屈荊問。

  攸昭說:「是的。」說著,攸昭仔細打量,又說:「這幾天沒換水,都蔫了。」

  屈荊從背後抱著攸昭,在他耳邊說:「沒關系,我以後天天送你花。」

  「沒必要啊。」攸昭說,「我不需要這個。」

  「那也是。」屈荊點頭同意,「畢竟吧,我天天在你身邊,你也不需要這些看這些花,看我就好了。」

  屈荊聞著房間裏似有若無的蜂蜜玫瑰香氣,只覺心動不已,摟著攸昭,輕輕親吻他的頸項。

  攸昭微微掙動:「我家的人還在樓下呢?」

  屈荊笑道:「怕什麼?我們是合法夫妻。」

  於是,這攸昭和屈荊說是來收拾衣服的,卻收拾得衣衫不整,地動山搖。

  然而,攸海和段客宜那邊也是吵架吵得地動山搖,竟然也沒留意到。

  原來,攸昭和屈荊一離開,攸海就立即對段客宜擺臉色。段客宜也沒好氣,卻不吭聲。攸雍倒是先開口了:「父親,你怎麼這樣子?」

  這攸雍不說話,還能保持平靜,這攸雍一張嘴,便跟針紮氣球一樣紮得攸海一拍桌子:「問你爸爸做的好事!」

  攸雍不解。

  段客宜便說:「我可什麼都沒做。你說這話,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剛剛你那表現是做賊心虛吧?」攸海氣憤地說,「屈荊說的那個抹黑攸氏的人就是你吧!」

  原來,剛剛屈荊步步緊逼,把段客宜逼得心虛冒汗,叫攸海看出了破綻。但段客宜是寧死不認的:「什麼抹黑攸氏?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攸海卻道:「你沒做?你沒做屈荊能說你嗎?」

  攸雍聽了也一臉懵的:「什麼啊?屈荊沒說爸爸啊!父親,您不是出現幻聽了?」

  「人屈荊沒明說,那是給你面子!」攸海怒瞪著攸雍,「你真是蠢死了!」

  段客宜卻是一臉委屈的:「屈荊說什麼了?我又做什麼了?你倒是說說啊!沒憑沒據的就來罵我?我招誰惹誰了?行啊,既然你這麼說,我索性把屈荊叫下來,大家面對面說個明明白白的!也省得你這樣疑神疑鬼的,我就是八張嘴都說不清楚!」

  段客宜嘴上是這麼說,但實際上也不可能叫屈荊來對質。

  他自己心裏也知道,攸海死要面子,是不可能叫屈荊來對質的。

  攸海自然也明白段客宜打得什麼算盤,只覺得被反將了一軍,倒是更怒了:「好啊!你要證據!那我就去查!你最好是清白的,不然我一定能查出蛛絲馬跡來!你現在認個錯,我當沒事發生。別等我查出來了,你自己也難看!」

  段客宜聽得心裏發慌,但還是梗著脖子說:「沒!不是我做的!你去查吧!查了也好,給我一個清白!」

  這樣吵了一頓,誰也沒註意樓上的動靜。

  等攸昭和屈荊下樓的時候,大家也惦記著剛剛一頓爭執,都沒註意攸昭二人的異樣。

  倒是攸昭發現了他們的尷尬了,回頭想說:「肯定是吵架了。」

  想到他們吵架,攸昭竟然微妙的有些愉快。

  「這樣真不好。」攸昭展開了輕描淡寫的自我批評,「我怎能這樣呢?」

  到底攸昭在攸家要帶走的東西並不多。他是提著一個箱包來的,走的時候,也是一個箱包就夠裝了。

  仿佛這不是他的家,只是他臨時寄居的一個公寓。

  現在,他走得也是輕便,沒有什麼眷戀不眷戀的。

  甚至乎,他還有些輕松。

  二人回到了屈家,奔波一天也夠勞累的。想起來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回來去民政局聽二胡、嗩吶,又吃了頓魚翅,再回攸家舞了一場大龍鳳,再回來屈家,這一天可真夠長的。

  屈荊和攸昭只想早點睡覺,姜慧息笑吟吟地說:「知道你倆回來要休息的。荊兒的床我都換上新被罩、被單了。枕頭也多放了一個。」

  「我們家還有多一個枕頭?」屈荊有些驚訝。

  姜慧息說:「可不是臨時買的嗎?怕你老婆沒枕頭睡。」

  「嘖,沒枕頭還有我的手臂呀!」屈荊展現了一下自己的肱二頭肌。

  姜慧息卻說:「你的手臂能有乳膠枕頭舒服嗎?」

  「……?好像也是。」

  姜慧息又笑著問攸昭:「也沒來得及問你平常睡什麼枕頭,就隨便選了一個。你先將就著睡一晚嘛……」

  「謝謝阿姨……謝謝媽,我都可以的。」攸昭有些受寵若驚。

  「新的床單被子都是現買的,當然也不會特別好。你們不喜歡的話明天就換了吧。」姜慧息笑道,「我就是取個意頭,想說新婚第一天還是用新的好。」

  攸昭和屈荊便進了臥室,一進去,就被大紅被子和墻上紅彤彤的「囍」字給刺傷了眼。

  攸昭看了一眼床上的龍鳳被子,故作從容卻閉著眼睛準備躺下去。然而,屈荊卻把他拉住:「先別下去,我覺得有暗器!」

  「暗器?」攸昭不解。

  屈荊把被子一掀,果然發現一床滾動著的蓮子百合花生米。

  「這一躺下啊,不得硌死人啊。」屈荊指著這些圓滾滾的東西,「傷脊椎啊。」

  這倆人累得半死,本想著一回來就睡覺的,不想還得彎著腰撿堅果。





第四十四章

  攸昭和屈荊從床上起來,看著對方,相視一笑。

  好像他們已經習慣了彼此在一張床上睡覺、一張床上醒來的日子了。

  攸昭走到盥洗間,發現鏡子前已經放好了一套全新的刷牙用具。應該是姜慧息在昨天就放置好的了。

  屈荊端著小板凳,坐在盥洗間門邊,認真地看著攸昭的背影,活像個看著媽媽做飯的小孩兒。

  攸昭不覺有些不自在,扭頭問:「怎麼盯著我的後腦勺看?」

  「盯的不是你的後腦勺。」屈荊把手放在膝上,看起來很乖巧,不像一個擁有攻擊性的高濃度ALPHA,「在看你的後頸……疼不疼?」

  攸昭的臉忽而一紅,匆匆忙忙地把阻隔貼在後頸上貼上,覆蓋住那專屬的牙印。

  昨天晚上,他倆撿蓮子百合花生米撿到一半的,屈荊就說:「玫瑰,你也別累著了。你先去洗澡吧。我撿就好。」

  「那不好吧?」攸昭說。

  「沒事兒,等你洗完了,我去洗。你接著撿就好了。」

  攸昭同意了屈荊的提議,便先去洗澡了。屈荊的房間附帶一個盥洗間,裏面有著淋浴間。攸昭撕下阻隔貼,便開始淋浴。洗完澡出來的攸昭發現堅果已經全被屈荊撿走了,床上是紅彤彤的鴛鴦繡被。

  攸昭一頭紮進屈荊的懷裏,聞得他身上一股信息素的濃郁氣味。攸昭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我好像發……情了……

  之後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的。

  他們在鴛鴦被上做了鴛鴦——或者說「鴛鴛」——正是鴛鴛相抱何時了!

  屈荊今天一大早其實就醒了,但卻沒有敢驚動還在睡著的攸昭。他側躺著,看著在晨光裏的攸昭的後頸。攸昭的脖子向來很白皙,而且是只有屈荊能看見的白皙——因為攸昭一直貼著阻隔貼。

  畢竟,那兒是OMEGA很隱私的地方。

  卻向屈荊開放著。

  那麼脆弱、柔軟的部位,卻允許屈荊用尖銳的牙齒咬破。

  屈荊便一直看著脖子上紅腫的咬痕——這是ALPHA對OMEGA打的專屬的標記。這個痕跡標志著玫瑰就完完全全的是他的玫瑰。

  攸昭沈穩地睡著,屈荊從背後看著他,輕輕地吻了吻那迷人的新傷痕。

  新婚第一天,被提醒脖子有了標記的攸昭忽然變得有些忸怩起來,將阻隔貼貼得平常還緊一些。

  屈荊卻問:「這樣貼著會疼麼?」

  「不疼的。」攸昭細聲回答。

  屈荊又問:「那我昨晚那樣咬你,疼麼?」

  「也不疼。」攸昭依舊是小聲回答,低著頭,耳廓紅紅的。

  屈荊帶著攸昭去了餐廳吃早餐。姜慧息早張羅好早餐了,一桌子熱騰騰的清粥小菜。攸昭忙站直了身體,說:「爸、媽,早上好!」

  姜慧息笑道:「快坐下吃早餐吧,我們家沒那麼多規矩。」

  攸昭和屈荊一起坐下來。屈爸爸吃了兩口油條,說:「哦,這油條好香啊!」

  屈荊小聲在攸昭耳邊說:「我們家的規矩,誰做飯,吃飯的人都要負責誇一頓。」

  提醒完了,屈荊又大聲說:「嗯,這白粥好白啊!」

  攸昭明白過來,只得附和:「這蔥也好綠。」

  早餐吃飯之後,屈荊便說要送攸昭上班。攸昭才想起自己的車還躺在攸家車庫呢!他便說:「看來今天還得回一趟攸家取車。」

  「那輛車好老了吧!」屈荊想起了攸昭那輛低調得過分的車,「今天下班我帶你去買輛新的!」

  攸昭卻道:「不用。我那台還能開。」

  屈荊卻說:「你沒聽我媽說了嗎,結了婚什麼都要用新的,不然是違反傳統美德的!」

  攸昭也不好反對了,只得謝謝老公送新車,半晌卻又說:「可是,那輛舊的也不能就放著啊!賣了還錢也好嘛!」

  屈荊笑了:「你這個富家公子怎麼比我這個‘白手起家’的還勤儉節約呀?」

  攸昭卻是悶悶的:「我怎麼算得上是富家公子?」

  攸昭的心裏,自己還是那個單親家庭的小窮娃。

  屈荊把攸昭送到了攸氏樓下,又說:「行,那我下班來接你。」

  「嗯。」攸昭點點頭,便上公司去了。

  期間,攸昭又給高伯華那邊打了個電話,說了點事情。高伯華那兒一直說:「你們結婚一定要叫我喝一杯啊!」

  「嗯,一定一定。」攸昭敷衍著說,「咱還是說回正事吧!」

  「結婚不是正事嗎?」高伯華想要叫攸昭一聲「嫂子」的迫切是溢於言表。

  但攸昭的「拒絕」也是寫滿一臉的——還好隔著電話線看不見。

  攸昭聊了一會兒便掛了電話,正準備寫點什麼東西,卻見夏桃走了進來,只說:「昭總,海總找您呢。」

  攸昭卻道:「怎麼讓你來叫我?」

  「我正好從他那邊下來嘛。」夏桃說道。

  攸昭問:「知道怎麼回事嗎?」

  夏桃看了看左右,關上了門,一臉神秘的看著攸昭:「其實這話我原本不該說的。但交了昭總這個朋友,便說了吧……」

  這句話的意思倒是明顯,就是夏桃告訴了攸昭原委,那夏桃就算是「交了昭總這個朋友」了。

  攸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夏桃便又說:「聽說嘛,屈荊要給你買公司呢。海總知道了,就覺得你一準是要離開攸氏了,要跟你談談。」

  攸昭聞言有些驚訝:「買公司?」

  夏桃也有些驚訝:「你也不知道嗎?」

  「是有提起過……」攸昭想了想,說,「行,我去看看吧。」

  說完,攸昭拿起梳子,梳了梳頭,整理了一下儀表,便是衣冠楚楚地走向了攸海的辦公室。

  攸海在辦公室裏坐著,看見攸昭來了,便露出笑容:「昭兒,來了?昨晚在新家住得還習慣嗎?」

  「一切都好。」攸昭回答。

  攸海心裏打著主意,臉上卻親切得很:「其實吧,我想著,你是個有志向的人,在公司裏打工也不好。你想創業的話,我也可以資助……」

  「謝謝海總,但其實我還沒想好。」攸昭回答。看著攸海虛偽的笑容,攸昭實在有些煩厭。他也不想說一堆彎彎繞繞的話來浪費唇舌,便直接了當地說:「事情是這樣的,屈荊提議我先辭職。我也同意了。未來的路怎麼走我也不清楚。但估計在這一邊的工作無法繼續了……實在是給您添麻煩了。」

  聽著攸昭這麼直接地把話說出來,攸海也是有些吃驚的。但轉念一想,大家也都是一直有考慮攸昭結婚就辭職這個可能性的。於是,攸海便保持笑容,點頭說:「我理解的。你這樣也很好,我會支持你的選擇的。」

  「謝謝您的理解。」聽著攸海這麼說,攸昭也是有些覆雜:他還隱隱以為攸海會對他稍加挽留呢。畢竟,他覺得自己對公司還是很重要的——現在想想,可能是他自以為是吧。他從來沒有自己想得那麼重要。

  攸海卻繼續說:「對了。你辭職的話,那個高伯華的單子怎麼辦?這可是本季度最大的一單……還有,獎金方面……好像還沒結吧?」

  要是攸昭年輕十歲,大概會以為攸海打算把獎金給攸昭,再讓攸昭辭職,免得攸昭拿不到獎金。

  但現在的攸昭也是個大人了,心裏明鏡似的,便把攸海想說的話說出來:「確實,我走了的話,售後不好交代。這個單子就給雍總跟吧。既然客戶給了他服務了,獎金也該給他。」

  攸海聽了,便笑道:「你總是這麼懂事!」

  攸昭也沒多說什麼,先去打印辭職信了。下班之後,屈荊就來接攸昭了。攸昭跟屈荊說了辭職的事情。

  屈荊有些驚訝:「你人還真好啊?那麼大的單子就送出去了?」

  攸昭卻笑笑,說:「那麼大的單子,怕他消化不良。」

  果然就消化不良了。

  原來,攸昭和高伯華臨時簽了一個補充協議,裏面要求攸氏提供海外支援服務。但這個系統其實還在內部測試中,如果不能如期交付,攸氏就要付高額賠償。這事情發生得悄然,攸氏內部幾乎沒有人知道。原來是今天攸昭打定主意要走了,這高伯華的單子肯定要白送攸雍了,攸昭才想的這麼一損招。這些年在攸氏他也受夠了攸雍擠兌了,臨走前不可能還高高興興送他一大禮包的。所以,攸昭便做出了這損人不利己的「壞事情」。他這麼做,對自己沒什麼好處,還得罪了攸氏,更損害自己在這一行的聲譽。

  但他不在乎了。

  隨便吧。

  攸昭如果要繼續做這行,免不了還是看段家和攸家的臉色。

  還不如放個炸彈就跑刺激。

  而攸雍則跟個傻子似的,樂呵呵地接手了這個單子,光顧著看傭金數目,卻不好好看合同,連有這麼個補充協議都不知道。





第四十五章

  遞交了辭職信之後的攸昭忽然變得極其的輕松,在那一陣輕松過後,卻是極度的不適應。

  「為什麼?」攸昭覺得奇怪,「感到了無所適從?」

  也許是因為他懂事以來,每天每夜都無不出於一種緊張的忙碌之中。

  小時候或者是學習之余還要打零工,到了攸家不必打零工了,但功課之余還得在這個家裏應對,也算辛苦了。畢業之後在攸氏打工,也不是什麼輕巧活兒。

  但是,今天,是特別的。

  是攸昭這十幾二十年來頭一次感到了——無所事事。

  無所事事,使他無所適從。

  一大早,攸昭睜眼起來就有熱騰騰的早餐吃,吃完就和被屈荊送到了攸氏,到了攸氏,他就只需要做簡單的交接,什麼都不用管——說實話,攸海也不用他管——攸昭登錄了自己的辦公系統,發現自己的部分權限甚至被凍結了。

  攸昭看著系統上紅通通的「凍結」二字,只覺刺眼,這人還沒走呢,茶就涼了。

  既然辦公系統如此無情,他也索性不辦公了,讓小戚給他泡好咖啡,他便悠閑地坐著看風景。

  他在這個辦公室坐了好幾年了,還是第一次這麼愜意地從玻璃窗外看這個城市。

  說實話,這高層辦公室的風景確實不錯。不過,這一層風景最好的辦公室還是攸雍那一間。

  攸昭對此倒是沒意見,畢竟,在攸家,最好的東西從來都是輪不到自己的。

  攸昭一杯咖啡還沒喝完,攸雍那邊就派人過來要做交接了。派來的人就是唐東顧。

  攸昭對唐東顧也是很眼熟了,這人算是攸雍身邊最大的狗腿子。攸雍也很信任他。因此,攸昭平時對唐東顧也是挺客氣的。

  唐東顧走進了辦公室,點頭哈腰地笑,仿佛也對攸昭很恭敬:「關於交接的材料……?」

  攸昭指了指桌面的一疊文件,說:「就那些。」

  「就這些?」唐東顧看著薄薄的一疊文件,有些意外,「你們部門這麼大……」

  攸昭倒是笑了:「我的部門還行吧?但和攸雍有什麼關系?海總只讓我把高伯華的案子交給他,又沒叫我把整個部門交給他。」

  唐東顧笑道:「昭總今天是還沒看公告嗎?還是沒有檢查工作郵箱?海總決定在您離職之後,把兩個部門合並。您的部門,以後也是雍總的部門了。」

  攸昭往椅背上依靠著,淡笑道:「是嗎?那勞煩你告訴海總一聲,我的辦公權限被凍結了,沒看見!」

  唐東顧的臉色一僵。

  其實,這辦公系統權限凍結的時候,是HRD看著攸昭出走,便想拍攸雍馬屁,她一拍腦門搞出來的。攸海還不知道呢!

  唐東顧臉色不佳地跑去罵了HRD一通。HRD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末了才委屈地解釋:「只凍結了一些敏感、關鍵的權限。不可能連公告和郵箱都查不了的!」

  唐東顧這才明白過來,攸昭剛才是在趁機推卸呢!

  攸昭一個月後便要走,接手他「遺產」的人是攸雍。這交接的手續,攸昭便是拖著慢慢來,不緩不急的:「不是還有一個月嗎?」

  沒想到一向配合良好的攸昭成了滾刀肉。攸雍也沒招兒,天天盼著攸昭交代清楚就走,這一個月太難捱了!

  事實上,攸昭也覺得挺難捱的。

  攸昭喝完了咖啡,在辦公椅上轉了半圈,越發感到無聊。

  手機忽然響了。

  攸昭看到屏幕上顯示的「高伯華」三個字,便接了起來:「高總,怎麼了?」

  「誒,昭總。」高伯華說,「你要離職了?」

  「嗯,」攸昭淡淡說,「攸雍那邊找人跟您接觸了?」

  「對啊。我說呢……」高伯華的語氣變得有些神秘,「我說你怎麼忽然跟我簽補充協議呢!」

  攸昭聽到這個話,便有些明白:「攸雍跟您提了嗎?」

  「沒有。我看他八成沒註意吧!」高伯華的語氣變得有些輕蔑。

  「嗯?那您也沒提醒他?」

  「呵呵。」高伯華笑道,「我很上道的,沒跟他提。等交付日期到了再說唄。」

  高伯華這話說得有點學問,倒讓攸昭覺得自己欠了高伯華一個人情了。

  高伯華話鋒一轉,又說:「對了!你和哥哥什麼時候約我吃飯呀?咱們總得找個時間聯絡聯絡感情吧!」

  攸昭覺得高伯華賣了一個人情給自己,也就不好斷然拒絕,只得說:「好的,我看看。我倒是閑著,屈總倒是要提前預約。」

  高伯華「嘖」了一聲,說:「你約屈總也得提前嗎?」

  「當然,當然。」攸昭答,「我們這樣的人家不都這樣麼?」

  高伯華聞言頗有些感傷,點頭說:「也是,咱爸以前忙的時候,也是。我要見自己的老子還得通過秘書預約。」

  攸昭一怔:「咱爸?」

  「誒,就……就我和屈荊的爸爸,不也就是你的爸爸,那不就是‘咱爸’嗎?」

  攸昭卻不以為然:屈荊要認這個「爸」,那才算是「咱爸」呢。

  到了中午,攸昭便已覺得悶得發慌,瞅著是午休的時間,便給屈荊打了個電話。屈荊很快接了:「老婆?」

  攸昭聽著周圍的環境很安靜,說不定是在開會,便說:「你現在忙不忙?」

  屈荊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柔柔說道:「你說,什麼事?」

  攸昭便道:「嗯……不是什麼要緊事。就是高伯華想約咱倆吃飯。」

  「為什麼?」屈荊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攸昭很少聽到屈荊這麼不帶感情的語氣,便認為,屈荊可能和高伯華存在齟齬,這要硬拉在一起吃飯,倒是不美了。攸昭便轉口說:「其實也沒什麼。這不是案子結了嘛,就約上一起吃飯。到底是我在攸氏簽下來的最後一個大客戶,就想著走前吃頓飯說說話。你要是沒空,我自己和他吃也行。」

  屈荊想了想,說:「那還是一起吧。我待會讓湯軻看看時間再回覆你。」

  攸昭卻道:「你要是忙的話,讓湯軻直接找我約時間也行。」

  攸昭和身邊的「富家子弟」們都很習慣這種外人看起來有些奇怪的行為——和家人約時間不直接找家人,而是找秘書。倒不是說擺什麼譜兒,事實上,很多時候直接找秘書約時間還方便很多。

  秘書最清楚老板什麼時候可以約,什麼時候不可以。而老板本人要想自己什麼時候有空,還得轉頭問秘書。等老板問了秘書,再跟你商量時間,一來二往的,最終敲定好了時間,老板還得再跟秘書交待,讓秘書記上這一筆「待辦事項」。

  攸昭猜測,屈荊可能是覺得新婚燕爾的,找秘書和老婆約時間顯得不好。攸昭便認為自己應該體貼地主動提出讓秘書找,好叫丈夫省心,雙方好看。

  「直接讓湯軻找我也行。」攸昭便這麼說了,「或者我跟高伯華定好了,再跟湯軻說說。」

  「我跟你約就好。」屈荊一錘定音。

  掛了電話之後,屈荊瞥了湯軻一眼:「我老婆怎麼那麼想找你說話?」

  「?」湯軻懵然地看著屈荊。

  屈荊說:「你離我老婆遠一點。」

  「總裁,」湯軻說,「您有病吧?」





第四十六章

  鎮西街有一家炭火羊腩煲,雖然不高檔大氣,但勝在夠接地氣,很有煙火氣。

  高伯華便約了屈荊和攸昭去這家餐館吃飯,還特地貼心提醒:「不要穿昂貴的定制西裝和皮鞋。」

  攸昭還跟屈荊說了,屈荊笑著說:「我知道啊!那家羊腩煲我以前常去的。高總是提醒你,不是提醒我。」

  攸昭心想:看來高伯華還是認真選的店,專門投屈荊所好。

  屈荊又打開衣櫃,對攸昭說:「不讓穿西裝,我都不知穿什麼。老婆,你來幫我搭配吧。」

  「我平常也是穿西裝的,搭配我可不在行。」攸昭只說,「可能花蒔還比較懂。」

  「花蒔就算了!」屈荊想到了花蒔那大紅大綠的打扮,「他的品味應該和高伯華比較契合。」

  攸昭想到高伯華穿白襯衫都要鑲鉆的浮誇風,也不覺失笑:「那倒是。他們應該一起去走runway。」

  說著,攸昭隨手給屈荊搭了一套:圓領短袖的超大款藍色T恤,合身設計的條紋運動褲,再配一雙側面襯以藍色波浪花紋的白色運動鞋。看起來是簡單又不會出錯的搭配。

  屈荊穿著跟個年輕大學生似的,十分滿意,又說要給攸昭搭配衣服,卻見攸昭衣櫃裏都是暗沈沈的死板服裝。屈荊只說:「你得買衣服!」

  攸昭無奈笑道:「夠穿的,平常也很少穿便裝。」

  「那你穿我的吧。」屈荊拿了一件自己新買的超大款T恤套到了攸昭身上,卻見這屈荊穿著超大款地T恤到了攸昭身上便成了超超超大款。攸昭看著,想說:這超超超顯腿短啊。

  但屈荊卻覺得穿著自己衣服的攸昭超超超可愛,一臉高興的:「你穿這個好看!」

  攸昭看著自己的細腰大長腿秒變一截小短腿,只無奈點頭:「嗯,您說得對。」

  於是,攸昭便像穿著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樣掛著一件大T恤,牽著屈荊的手出門去了。

  到了羊腩煲的店裏時,高伯華看見攸昭,忍不住笑說:「哎呀,你這樣特別像是大減價遇到想買的衣服結果沒有合適碼數然後硬著頭皮買了又不舍不得不穿的人。」

  屈荊聽見這話就不高興了,攸昭只得笑著說:「我覺得挺合適的。」屈荊點頭,說:「對啊,十分合適。」

  「是,是,我看錯了,我亂說話!對不起。」說著,高伯華端起酒杯,跟攸昭道歉,「嫂子,這杯我就喝了!」

  「什麼哥哥嫂子的?」屈荊皮笑肉不笑地說,「這也太折煞人了,高總!咱們也差不了幾歲。」

  高伯華笑道:「這嘴裏喊著哥,心裏便覺得熱乎。」

  屈荊笑道:「吃羊肉煲呢,當然熱乎。」說著,屈荊又給攸昭夾了一塊,吹了吹,說:「你也是,吃著小心燙。」

  攸昭笑道:「我自己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屈荊撇了撇嘴,「可我偏要說給你知道。」

  屈荊就是想在老婆面前獻獻殷勤,沒想到攸昭也不領情。

  攸昭想了想,也給屈荊夾了一塊羊肉,笑道:「你也小心燙。」

  屈荊這麼一聽,心裏又立即熱乎起來,恨不得立即摟著攸昭親一口。

  高伯華一個人坐在他倆對面,話都插不上,只得想:這羊肉也太壯X了,吃得對面這倆火熱成這樣子。

  他們吃了半天。高伯華才終於找到空隙插上話,問道:「你倆什麼時候擺喜酒呀?一定得記得叫上我啊!」

  攸昭和屈荊其實都沒有把擺喜酒這事兒提上日程來,忽然被這麼一問,倒是有些尷尬了,便都低頭吃羊肉不說話。這沈默了,就該輪到高伯華尷尬了。

  高伯華啜了一口冰啤酒,幹咳兩聲,又指著攸昭說:「昭總,您說是吧?」

  這下攸昭不得不回話了。

  攸昭用紙巾擦了擦嘴,慢悠悠地說:「我現在可是大閑人了,都是看屈總唄。」

  這話一下就把球踢給了屈荊。

  屈荊在高伯華面前再怎麼高貴冷艷,也不能不接老婆的球,也只得擡起頭來回話:「是、是、是,我太忙了,居然沒想起來這事兒。我算甚麼男人?我罰酒一杯。」說著,屈荊就自飲一杯了。

  這高伯華也弄得半尷不尬的,呵呵笑著過去了。

  吃完了這頓,屈荊拉著攸昭就走了,也不寒暄,也不搶單,直接就叫司機送他倆回家了。

  攸昭吃飽喝足了,便有點兒犯困,挨在屈荊的肩膀上,半睡不睡的。屈荊摸著攸昭的頭發,又說:「對了,我們到底擺不擺喜酒呀?」

  這一提問,就把攸昭的瞌睡都驚醒了。

  「啊?」攸昭想了一下,還是那一句,「屈總說了算唄。」

  「嗯?」屈荊有些不滿意地皺眉。

  攸昭忙乖巧說道:「老公說了算。」

  屈荊聽見「老公」二字,才重展笑顏,只說:「還是老婆說了算吧。」

  其實,攸昭一點兒都不想辦婚禮,這對於他而言恐怕是一場勞心勞力的活動而已。可是……攸昭想了一下,說:「生意人還是要講排場的。」

  「我們家沒那麼多規矩的。」屈荊道。

  攸昭在車上晃了晃,大約剛剛的醉意上了心頭,便大起膽子來,說:「那就不辦。」

  「嗯,」屈荊握了握攸昭的手,「那就不辦。」

  攸昭和屈荊回到家裏,都覺得酒飽飯足的犯困,便去洗了個澡。屈荊洗完澡便在書桌前工作,手邊放著一疊資料,敲了敲,示意攸昭來看。攸昭瞥了一眼,問道:「這是什麼?」

  屈荊喝了一口咖啡,說:「這些是備選的公司。我和湯軻已經篩選過一次了,你看看有沒有哪家你中意的。」

  攸昭拿起資料看了一下,有些吃驚:「這些都是現成的公司啊?」

  屈荊點頭,說:「不然呢?重新註冊嗎?」

  攸昭卻道:「我……我以為你就買個殼兒……」

  「這哪能啊?」屈荊睜大眼睛,「這是我們的結婚禮物,怎麼可以買個殼兒?這不寒磣嗎?你……你看不起我?!」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攸昭趕緊否認,只是稍微回想,又皺眉道,「可是當時你和湯軻不是說了,公司已經辦得七七八八了嗎?怎麼又變成買公司了?」

  嗯……這當然是因為屈荊撒謊了。

  但是向老婆撒謊是死罪,屈荊是不可能承認的。

  因此,屈荊一拍案,氣憤地說:「對啊!本來已經辦得七七八八的了!都怪湯軻,辦事不力!氣死我了!我現在就打電話去罵他,你別攔著我!」





第四十七章

  湯軻半夜起來接了個電話,被屈荊劈裏啪啦地罵了一通,只得回了一句:「老板,您老婆在身邊吧?」

  「……」屈荊噎住了一下,半晌,「總之,你自己看著辦!」

  說完,屈荊就把電話掛了。

  攸昭看著屈荊大動肝火的,便勸說:「罷了,罷了,用得著嗎?」

  「那也是,犯不著。」於是,屈荊就拿起了材料給攸昭看,「你這幾天反正也是閑著嘛,就看看吧。」

  「好的。」攸昭接過了這些公司的資料,點頭微笑,「謝謝老公。」

  屈荊聽見攸昭說「老公」,就覺得特別舒坦,渾然不覺這和攸昭說「謝謝老板」是一個口吻。

  對於攸昭而言,屈荊不再是他的「客戶」了,而是他的「老板」了,也可算得上是地位超然!

  屈荊既然吩咐了攸昭去挑一家公司,那攸昭就把這件當差事辦了。

  無形中,這也給了攸昭一份「安穩」的感覺。

  這幾天的閑散完全無法給攸昭「安逸」之感,倒是「老板」交托了「任務」,才讓攸昭有了踏實安穩的心情。

  他像是處理工作一樣處理這件事,將資料拿到手後立即開始錄入、整理、存檔,一絲不茍。這樣細致耗神的活計讓攸昭重拾了一種穩穩當當的平和。像是一個每天埋頭苦幹了三十年的老工匠,休息三天之後就忍不住拿起錘子給家裏的木頭桌子敲敲打打。

  攸昭這幾天分析了一通,綜合考慮了各種因素,還帶著小戚和戴維實地考察了這些公司,做了詳細的筆記,咨詢了團隊的意見,最終決定盤下了一家名為「小善功一」的公關公司。

  不過,攸昭覺得光自己考慮也不行。他已經跟攸氏裏自己的「親兵」承諾過會帶走他們的。於是,他又在攸氏裏找自己的親信們,中午一起出去吃了個飯。

  大家都知道這頓飯意味著什麼,在包廂裏坐下,都看著攸昭,等攸昭發話。攸昭只說:「其實呢……我辭職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是不會繼續在這一行工作了。」

  這句話說完,大家都臉露驚訝之色,誰都沒想到攸昭會突然打算轉行。

  小戚也很驚訝,但他作為攸昭的「頭號忠誠者」,自然要擺出肯定的樣子,說:「昭總幹啥,我就幹啥。昭總去種地,我就去澆肥!」

  這話說了,倒讓氣氛輕松了一些,大家都跟著哈哈起來。

  攸昭也笑了,說:「我倒也沒打算務農。只是,如果讓大家跟著我轉行吧,可能也會擔心浪費大家在這一行積累的經驗和人脈。」

  這一點倒是不假,之前攸昭找大家談話的時候,大家都說好了會跟著攸昭跑。但要知道攸昭想轉行,那大多數人都會掂量掂量了。

  攸昭也自然知道,便又拋出第二塊「磚」:「不僅如此,我還打算從零開始創業。這過程可能也比較艱辛。」

  不但轉行,還創業?!

  大家都有些猶豫。

  攸昭便笑笑,說:「如果說讓大家跟著我吃苦,我也不好受。到底是我沒事先說清楚。」

  有些員工心裏確實有些埋怨。

  攸昭又說:「如果你們想要尋求別的發展,我也非常理解的。」

  戴維卻問道:「我是做銷售的,其實在哪兒都差不多。就是想知道,昭總打算轉哪行啊?」

  攸昭答:「PR。就是公關。」

  聽到是做公關,更多人不樂意了。公關這一行,就算大公司都沒什麼好的?更何況創業小公司?

  戴維卻笑著說:「我看行,這個行業是一個潛力很大的行業。」

  攸昭朝戴維微微一笑,眼神輕輕掃過飯桌前的每個人。大家的臉上都帶著疑慮。攸昭平和笑說:「總之,大家可以繼續在攸氏工作,或者尋求其他工作機會。無論如何,我都會記得大家曾經怎樣幫助過我。我們永遠是一個團隊的!」

  這樣的客套話說完,便是舉杯的時候了。

  大家吃完了這頓午飯,便又裝無事人一樣的回公司了。在下午茶的時候,幾個員工便湊在一起秘密聊天,只說:「你說怎麼辦?去做PR?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去做PR?說出去也不好聽啊。」

  「可不是麼?而且錢也不多……」

  「那個小戚馬屁精估計是一定跟著攸昭走的了,不知道碧翠絲和戴維呢?」

  碧翠絲和戴維是團隊裏兩大業務高手,大家其實也很看他們兩人的選擇。此刻,碧翠絲和戴維也在封閉的小辦公室裏討論這個問題。碧翠絲只說:「PR這一行在國內真的還沒發展起來。大公司一年的利潤有個幾億就已經是業界龍頭了。你想想,昭總那樣開個小公司……一年的經費有個一百萬也算體面了。可我們呢,在大公司裏一年的工資也是這個數了。」

  戴維點頭,說:「你這麼想的很對的。」

  碧翠絲挑眉:「但你卻不這麼想,是嗎?」

  「唉,是啊。」戴維說,「這個數字你會算,難道昭總不會算嗎?我覺得他是有他的考慮的。」

  碧翠絲卻冷笑:「我覺得你對他有一種盲目的崇拜。」

  戴維笑著聳聳肩,掐熄了手中的煙:「我會跟他走的。你隨意。」

  攸昭和眾人談了一輪之後,便收到了戴維的郵件。攸昭打開郵件一看,發現是一份簡歷。

  「五年之後重新收到我的簡歷,希望您能做出和五年前一樣的選擇。」

  攸昭看著戴維的郵件,不覺一笑。

  處理完工作之後,攸昭便離開了辦公室。最近攸昭提了新車,便不勞駕屈荊接送他上下班了,雖然屈荊非常樂意這麼做。但是吧,最近攸昭是閑人,而屈荊是要常加班的那一個,所以接送起來其實也不方便的。

  這天,攸昭下班開車回家,路上便接到了花蒔的電話。

  他才想起好些天沒聯系花蒔了,隨口問道:「好像自從去民政局那天之後就沒見著你了?你還好吧?」

  花蒔悶悶:「不太好。」

  「怎麼了?」攸昭聞言皺眉,將車靠邊停下,專心地和他通話,「發生什麼事了嗎?」

  「湯軻把我幹了。」花蒔說。

  「!」攸昭驚愕無比,「你確定?」

  「其實也不確定啦?」花蒔道,「不然,你幫我問問他?」

  攸昭說:「這不方便吧,要不,你自己問他?」

  花蒔卻說:「我沒他號碼啊。」

  「我給你吧。」攸昭把湯軻的號碼給了花蒔。

  花蒔拿到了號碼,立即就給湯軻打了電話:「餵!我花蒔!」

  湯軻正在加著班呢,聽到陌生電話來一句不清不楚的,就沒聽明白:「什麼?」

  「我花蒔!」花蒔朗聲說,「我——是——花——蒔!」

  「啊?」湯軻還是沒記憶。

  花蒔氣憤無比:「你是不是把我睡了?」

  湯軻氣憤無比:「您有病吧?」

  「哢噠」——湯軻把電話掛了。

  屈荊瞥了一眼湯軻,說:「怎麼回事啊?」

  湯軻說:「變態X騷擾呢。」

  屈荊笑了:「誰會X騷擾一個BETA?」

  湯軻說:「所以說是變態。」

  屈荊站起身來,擡眼看了看腕表,說:「行,那你繼續加班,幫我把我老婆公司的事情搞定了,知道嗎?我得回家陪老婆了。」

  湯軻卻說:「你天天粘著你老婆,你老婆不煩你麼?」

  「你小子懂什麼?我們新婚燕爾!」

  湯軻沒好氣:「你倆啥時候度蜜月啊?我好安排工作。」

  「蜜月?」屈荊楞住了,「蜜月?對啊……還有蜜月這回事……」

  湯軻說:「這可好,你倆又沒婚禮又沒蜜月,就在民政局門口吹嗩吶,就算把這婚給結了,也挺有風格的。」

  屈荊想起那嗩吶還覺得耳朵疼呢,只說:「快別提了,可不是因為那個花蒔麼!」

  「花蒔??」湯軻想半天,聯想到剛剛那通「我是花蒔」的電話,猛地一下記起來了,「就是那個找了一樂隊吹嗩吶還在酒樓裏發瘋扔黑卡的那個二楞子不?」





第四十八章

  湯軻就納了悶了,這個花蒔怎麼會給自己打騷擾電話呢?

  想了半天,湯軻以縝密的分析得出了一個可靠的結論:這二楞子又發酒瘋了。

  至於花蒔麼,酒是喝了的,但還不至於瘋。因為,花蒔要發瘋不用喝酒。

  湯軻加班到淩晨二點,發現有人哐哐在那兒捶門,也是嚇了一跳:「這個點兒?還有誰捶門?難道是賊?」

  於是,湯軻拎起了滅火器,弓著背踮著腳,做賊似的去捉賊。

  湯軻探頭一看,卻見門外站著一白臉小高個兒,格紋西裝小皮鞋,手上還掛一blingbling的鉆石手串,也不心疼手上拿手工雨傘的價值,雙手捏著定制雨傘,就哐哐往門板上捶。

  湯軻皺起眉,覺得這人一定是發酒瘋。他可不想打開門和一個發酒瘋的OMEGA糾纏,這有損他湯軻的清譽啊!

  可是,大半夜的讓花蒔在這兒捶門也不行。

  於是,湯軻拿起電話,給剛剛的「騷擾電話」回撥了。

  不過一秒,花蒔的兜裏就想起了電話鈴聲。花蒔放棄了捶門,便拿起了電話:「餵?」

  湯軻說:「你喝酒了?」

  「我是喝了。」花蒔說。

  湯軻說:「你別捶門,小心我報警。」

  花蒔說:「我還報警說你迷奸我呢!」

  「你可別血口噴人,汙人清譽!」湯軻正色說。

  花蒔眼珠子骨碌一轉,說:「你在公司裏面吧?」

  湯軻嘖了一聲,只說:「你是怎麼進來的?」

  花蒔說:「你別管,你給我開門,我和你一五一十說清楚。不然,今天誰也別想要清譽了!」

  湯軻覺得自己是「秀才遇著兵」,只得把門打開。

  花蒔立即跑進來,這才看到自己的英國制作手工傘已經骨折了,不覺皺眉:「這麼貴的玩意兒,一點都不經用!」

  湯軻道:「少爺,您別拿我消遣了。有什麼事兒,您就說吧。」

  花蒔拿起雨傘,似俠士拿著劍一樣,氣勢洶洶地指著湯軻:「是不是你把我睡了!」

  湯軻看著那尖尖的傘柄,咽下了剛到嘴邊的那句「您有病吧」,換了一個語氣:「少爺,您誤會了。我沒有。」

  花蒔說:「那天我醉酒了,是你送我去酒店的嗎?」

  「是我。」湯軻答。

  花蒔又說:「那我醒來之後為什麼床上一片狼藉?」

  「我不知道。」湯軻答,「少爺,我把你放下之後就離開了。不信您可以讓酒店調出監控,從我送你進房間到我離開才幾分鐘。」

  花蒔道:「說不定你就是比較快呢?」

  「……」湯軻緩緩說,「我還是處男呢。」

  花蒔的嘴張成一個大大的O形。

  湯軻誠懇看著花蒔:「真的。」

  花蒔把傘放下,往地上一杵,瞪大眼睛上下打量湯軻:「你有隱疾嗎?」

  湯軻答:「沒、沒。謝謝關心哈。我身體都很好。」說著,湯軻指著門邊:「沒事兒的話,我就不送啦。您請吧。」

  花蒔迷迷糊糊地離開了屈荊的公司,越想越不對勁兒,又給攸昭打了電話:「湯軻說不是他。」

  攸昭那邊接了電話,說:「湯軻為人正派得很呢。我覺得他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吧?」

  花蒔仔細回想了一下,還是沒想起來怎麼回事:「難道我醉了還自己OO自己的OO,然後OO了一床的OO?」

  「別人我是不敢說,」攸昭道,「但這樣的事情,你肯定是做得出來的。」

  花蒔想了半天,便又說:「那我是錯怪湯軻了。他還是個處男呢,天可憐見的。」

  攸昭無奈:「我也是服了你了。這個時候還憐憫眾生呢,你還是真是菩薩心腸。」

  「嗐,不說了。」花蒔放下了心頭的疑惑,將電話一掛,往酒吧裏去了,準備叫一杯血腥瑪麗振奮人心,卻看見一個閃閃發亮的男人走了過來,朝他勾唇一笑:「那麼快忘了我?」

  「?」花蒔想了想,「我記得,你不是高伯華嘛!」

  高伯華也有些驚訝:「你認識我?」

  「你不知道我認識你?」花蒔也懵了,「那你幹嘛跟我說話?」

  高伯華一時也接不上話。

  花蒔擺擺手,說:「沒事了,相逢就是有緣,有緣就是朋友。來,咱們幹一杯。」

  於是,花蒔就跟高伯華喝起酒來了。

  而此良宵,屈荊和攸昭也在家裏喝著小酒,討論著度蜜月的話題。攸昭聽到屈荊提出要去度蜜月,便說:「蜜月的話,倒是不錯的主意。」其實,攸昭對度蜜月沒什麼想法,但誇讚老板的方案對他而言有百利而無一害。

  說著,攸昭又將話鋒一轉:「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抽空。」

  「能啊。」屈荊說,「我當然可以。已經在讓湯軻著手處理了。」

  攸昭便說:「那我們應該去哪兒呢?」

  屈荊說:「我還沒想好,所以才問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啊!」

  攸昭細細想來,說:「我不知道。」說著,攸昭才發現自己居然對著老板說出了「我不知道」這樣絕對不可以跟老板說的語句。他一陣慌亂,連忙補充說:「因為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但你給我一點時間的話,我明天可以告訴你一些可行的方案。」

  屈荊覺得攸昭和自己說話的語氣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哪裏怪,只笑道:「不用這麼急!慢慢想也可以。但說到方案的話,還是交給旅遊中介吧。我讓湯軻去找幾個做私人旅遊訂制的中介,你要是閑著的話,也一起去,說說需求,看哪家方案好就選哪家,你看怎麼樣?」

  攸昭點頭:「好的,老公。沒問題的,老公。我明天就去辦,老公。」

  屈荊老覺得這個語氣很奇怪,又說不出來。他想了一陣子,便說:「你為什麼要重覆那麼多遍‘老公’?」

  攸昭回答:「您不是讓我叫您‘老公’嗎?」

  「是這樣沒錯……」屈荊摸著下巴,一時沒有想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但喝了點酒,也有點困了,便放下這個問題,抱著攸昭說,「行了,老婆。好的,老婆,去睡覺吧,老婆……」

  這樣學著攸昭一疊聲地喊著「老婆」,屈荊也覺得挺有趣的,自己樂了起來。

  攸昭倒別扭起來,又被屈荊****問:「是這樣麼,老婆?……是這裏麼,老婆?……這個力度可以麼,老婆?……好的,老婆……沒問題的,老婆……」

  這樣折騰了一宿,倒是屈荊覺得好玩得很。攸昭卻好幾天不敢那樣子叫他「老公」了,就怕激起屈荊這方面的興趣。





第四十九章

  屈荊第二天就讓湯軻找旅遊訂制的中介:「稍後,我讓我老婆聯系你啊!」

  湯軻心想:你不是讓我離你老婆遠一點嗎?

  「好的,總裁。」湯軻冷靜平和地回覆。

  於是,湯軻就聯系了攸昭,讓他提出的需求。攸昭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需求,便說:「從簡就好,屈總回來還得工作呢。」

  湯軻回覆:「好的,我先找幾個旅遊規劃師,再聯系您!」

  攸昭對於蜜月、婚禮一點感覺都沒有,看著房間裏堆著的箱子,只想趁著周末在家裏整理自己的行李。

  是的,今天是周末。屈荊出去了,攸昭沒有過問他和誰去、去哪兒。而湯軻,本來是想去周邊遊的,但卻被屈荊安排上了:「你這個周末我都安排好了,就替我倆夫妻找旅遊方案吧?」

  攸昭獨自在家,便先收拾從攸家搬過來的東西。

  他的東西不多,要說雜物就更少了,翻來覆去的,卻翻出來了一本舊相冊。他都不太記得起了。畢竟,他很久沒有照過相。

  打開了相冊,便看到一張張泛黃的老照片。

  沒有攸家的任何人。

  只有英儂與他。

  攸昭忽然想起從前,自己跟在英儂背後,問道:「爸爸,為什麼同學們都可以去旅遊?」

  英儂一邊晾衣服,一邊說:「過兩年,就帶你去天鵝島旅遊,好嗎?」

  攸昭捧著腮,點點頭,看著英儂疲憊的眼睛,半晌又說:「其實我也不是很想去。」

  「嗯?」英儂低頭看著攸昭。

  攸昭擡著圓乎乎的臉,一臉認真地說:「不去也沒關系的。其實我也不想旅遊。在家裏和爸爸一起就挺好的。」

  英儂緩緩蹲了下來,摸了摸攸昭的臉,說:「你這個孩子,從來不敢開口說自己想要什麼,是嗎?」攸昭擰了擰柔嫩的眉心。英儂撫摸著攸昭的眉間皺褶,說:「爸爸會帶你去的。」

  可惜,英儂並沒有兌換自己的諾言。

  攸昭也沒怪他,到底是那一句:「不去也沒關系的。」

  在家裏就和爸爸在意就挺好的……

  風吹動了院子裏的晾曬的衣服,攸昭又想起了英儂晾衣服的背影。

  他很久沒有這樣想著過去的事情了。

  人總是要看前看的嘛……

  但是……

  攸昭給湯軻發了條信息:「你說,能定制天鵝島的行程嗎?」

  湯軻說:「我看問題不大。」

  湯軻也就是靠著本能發的,看到老板說「能……嗎」,就下意識地說「我看問題不大」。事實上,湯軻連天鵝島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但總之先答應著就是了,等出問題了再說唄。

  湯軻又問:「哪個國家的?」

  攸昭回答說:「東南亞的。」

  湯軻有些驚訝,沒想到攸昭會想去馬來西亞度蜜月。旅遊中介那邊也是很驚訝,還再三跟湯軻確認:「是東南亞的天鵝島?不是法國的天鵝島嗎?」

  湯軻笑道:「是啊——不過巴黎那個天鵝島有什麼值得去?」

  旅遊規劃師又說:「這個東南亞的天鵝島真是非常冷門的地方,世界地圖上都沒有這個島。不過呢,在潛水愛好者之中還算知名。您的老板是不是要規劃潛水之旅?」

  湯軻想了半天,說:「我讓我老板直接和你聯系,怎麼樣?」

  攸昭的需求不甚明晰,他只是迷迷糊糊地記得爸爸曾說過去這麼一個地方。這是怎麼來的?他不記得了。

  「隨便吧。」攸昭一邊在家裏整理東西,一邊回覆說,「都可以。」

  而乙方,最怕就是這種「隨便,都可以」的甲方。

  因為他覺得,甲方又不可能真的那麼「隨便」。

  攸昭在家裏整理完了一上午的東西。中午時分,姜慧息就喊攸昭吃飯了。攸昭照例地胡亂誇獎了一句:「這飯看起來很香。」

  姜慧息卻說:「香有什麼用?我兒子都不回家吃。」

  「嗯。」攸昭說,「他是忙,沒辦法。心裏還是喜歡媽媽做的飯的。」

  姜慧息又笑道:「還是昭兒嘴甜。」說著,姜慧息一邊給攸昭夾菜,一邊問道:「對了,荊兒上哪兒去了?」

  攸昭也是迷迷糊糊的:「可能是去工作了吧?或者是約了朋友吧。」

  姜慧息一怔:「怎麼?他沒跟你報備嗎?」

  「報備?」攸昭楞了楞,「沒這個必要吧?」

  這年頭,老板還要報備行蹤的嗎?

  姜慧息卻說:「你現在打個電話,問問他!」

  攸昭便只得拿起電話,開了免提。

  電話一下接通了,那頭傳來的屈荊的聲音還挺響亮:「老婆啊!」

  攸昭看了一眼姜慧息,姜慧息用氣聲說「問他死哪兒去了」。

  攸昭吞了吞唾沫,說:「您……您死哪兒去了……」末了,攸昭覺得自己語氣不恭,又添一句:「老公。」

  這屈荊一聽這話,頭皮發麻,攸昭語氣越柔軟,屈荊就越覺得害怕。屈荊便說:「我在外頭和客戶喝咖啡呢!」

  「哦。」攸昭點頭,「中午喝咖啡?吃飯了嗎?」

  「沒,就吃了咖啡廳提供的餅幹。」屈荊說。

  攸昭道:「那你胃不會不舒服嗎?」

  屈荊在攸昭的詢問之下,也覺得不舒服,便說:「我……我懂了!」屈荊忙說:「我馬上回家吃飯。」

  「啊?」攸昭茫然地說,「不是啊,你不是在陪客戶嘛?」

  「不,我馬上回來。」

  攸昭道:「沒關系的,你先陪客戶吧。慢慢喝咖啡。」

  屈荊心想:我是不會中計的!老婆一定是生氣了,他在試探我!

  「我現在就回來!」屈荊說,「老婆,你要相信我啊!」

  攸昭聽得不明白:「嗯?」

  屈荊覺得這尾音上揚的「嗯」帶有一點電視劇裏太後質問小太監的意味,仍覺死期將至,趕緊撇下了高伯華,闊步走了出去。

  高伯華站起身,急忙忙跟著:「餵,大哥!大哥!您上哪兒去啊!」

  屈荊那邊溫溫柔柔地「老婆,拜拜」,回頭就冷臉看著高伯華:「我不是你哥。這次和你見面,不為別的,就是讓你離我老婆遠一點。」

  高伯華聳聳肩:「大家都是生意人,以後來來往往都很正常的。難道你仍因為陳年舊事而耿耿於懷?」

  屈荊說:「我不知道什麼陳年舊事。你說得對,事情發生的年代久遠,到底是什麼內情,我也不清楚。總之,我的家庭很幸福很美滿,不希望任何人來打擾。」

  「你不認真考慮嗎?」高伯華說,「高家並不會虧待你。你只要回來,就是大少爺了!」

  屈荊笑道:「我在屈家就不是大少爺嗎?」

  高伯華想說「屈家哪能和高家相提並論」,但礙於情面自然沒說出口。

  屈荊卻一轉身,匆忙而去,趕忙回到屈家,到了攸昭跟前,真的一點大少爺架子都沒有,一直哄著攸昭說話。

  攸昭覺得很奇怪,便問屈荊:「你怎麼了?」

  屈荊又問:「你怎麼了?」

  攸昭道:「沒什麼呀。」

  屈荊仔細打量攸昭,發現他確實沒什麼,才松了一口氣:「沒不高興吧?」

  「我不高興?」攸昭呆呆的,「不高興什麼?」

  「就……我跑出去見客戶沒跟你說呀。」屈荊答。

  攸昭笑了,說:「這有什麼好不高興的?你這麼忙,天天見十個客戶,那一周不得跟我報備七十次嗎?這也是沒有道理的事情。按這樣說,我見客戶也得跟你報備,那我們都不用工作,每天光報備就夠忙了。」

  屈荊放心了,又笑說:「咖啡廳的餅幹還挺好吃的,我給你帶了,你嘗嘗。」說著,屈荊拿出了一個小紙盒,紙盒上赫然印著「菱語咖啡廳」——攸昭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夏菱開的咖啡廳嗎?

  想到了夏菱,攸昭的笑容凝固在嘴角,慢慢轉過臉,說:「我剛吃飽,沒胃口。」

  屈荊仔細打量攸昭的臉色,只暗道:老婆說他沒有不高興,我應該相信嗎?





第五十章

  婚後到現在,攸昭的生活都可以用輕松來形容。

  工作不忙了,家庭也沒什麼需要他註意的,比婚前舒適多了。

  攸昭也沒想到自己還能過上那麼悠閑的日子——所以那麼多OMEGA才對婚姻趨之若鶩嗎?

  攸昭現在唯一需要操心的事情就是蜜月的方案。在他說了要去天鵝島之後,湯軻表示了驚訝之後便沒有再多說話,很快發來了幾個方案。攸昭拿著方案去問屈荊。毫無意外的,屈荊說:「這種事情你決定就可以了。」

  攸昭想想也是,ALPHA通常不會把心思放在這些地方。這是他們身為夫人應該做的決策。

  攸昭便認認真真地看方案,發現天鵝島真不是一個度蜜月的勝地。

  不僅不是一個度蜜月的勝地,甚至不是一個旅遊的勝地。從方案上看,天鵝島的娛樂設施乏善可陳,除了潛水景點之外,沒什麼可以安排的項目。旅遊規劃師們應該也是絞盡腦汁地策劃了,方案看起來卻也不怎麼浪漫。

  湯軻那邊也發來了馬爾代夫的旅遊方案,並小心翼翼地提議:「這個島嶼也很適合潛水呢。而且設施方面會更加完善。」

  攸昭嘆了一口氣,心想:我為什麼非要選這個鳥不拉屎的小海島呢?可真難為人了。

  然而,自從想起英儂答應過自己去天鵝島之後,攸昭對天鵝島便產生了一種特殊的執念,就算是給別人添麻煩,他也非去不可的執念。

  「只能說辛苦湯軻他們了……」攸昭想了想,又心安理得起來,「他從我老公那兒拿那麼多工資呢。」

  攸昭又發信息給花蒔,想問他意見。花蒔回覆說:「旅遊方案這種東西,光在手機上聊天怎麼說得清楚?咱們出來見面吧。」

  攸昭一尋思,他倆確實有些日子沒見面了。

  「約個咖啡廳吧。」花蒔說,「我最近戒酒。」

  攸昭看見這條消息,嚇了一大跳,立即給花蒔撥去電話:「餵?花總啊,你還好吧?」

  花蒔迷迷糊糊地說:「好啊。怎麼啦?」

  攸昭關心地說:「你說要戒酒?我沒看錯吧?」

  「沒看錯啊。」花蒔也迷糊了,「我就是要戒酒。」

  「你……」攸昭倒吸一口涼氣,「該不會得了肝癌吧?」

  「……」花蒔咬牙,「我日你個大屁眼。」

  除了肝癌,攸昭想不到什麼能阻止花蒔喝酒。

  花蒔斷然掛了電話,用於表達自己的憤慨。但出於禮貌,花蒔又發了條信息「約哪兒?」

  攸昭平時和花蒔都是約酒吧街的,但現在他們一個已婚一個戒酒,確實不適合去老地方了。要說咖啡廳,攸昭鬼使神差的就想到了菱語咖啡廳,心懷鬼胎的就給花蒔發了菱語咖啡廳的地址。

  花蒔不疑有他,馬上就開著他的紅色屁股銀色子彈跑車往約定地址上去了。

  攸昭也開車去,心裏卻撲通撲通跳的。

  說實話,夏菱也就是一開始的時候嘗試勾搭過屈荊,被攸昭瞧見過一回。再之後,夏菱就再也沒有出現在攸昭面前了。屈荊和攸昭交往之後,攸昭旁敲側擊地試探過幾次,都沒覺得有什麼貓膩。可前幾天看到屈荊帶回來了菱語咖啡廳的東西,攸昭又開始不舒服了。

  這可是奇了怪了。

  攸昭老覺得自己這樣不對勁兒,但再不對勁兒吧,他還是順著本能往那兒跑去了。

  攸昭到了咖啡廳門外,就見到那輛陽光下閃閃發亮的跑車,便知道花蒔已經到了。攸昭走進咖啡廳,卻見咖啡廳裝潢得很精致,紅磚墻,鐵藝椅子,小盆栽,清新美好。

  夏菱就站在那兒,模樣和從前一樣,眉清目秀,是個很好看的男孩子。

  夏菱見了攸昭,微微笑:「歡迎光臨。」

  「你來了!」坐在角落的花蒔朝攸昭招手,「過來呀!」

  對於在公眾場合大呼小叫的行為,攸昭不覺皺眉,但還是走了過去。攸昭剛坐下來,花蒔就小聲說:「你看,那咖啡廳老板是不是就是那個特騷OMEGA?」

  攸昭有點驚訝:「你還記得他?」

  「肯定記得。」花蒔翻著菜單,「比我騷的可不多。」

  攸昭問:「你點東西喝了嗎?」

  花蒔道:「我也不知點什麼。其實我也不愛喝咖啡!」

  「對啊。」攸昭說,「你不是愛喝酒嗎?怎麼就戒了?」

  「邪門兒!」花蒔拍著桌子,擠眉弄眼,「‘後門遭賊’。」

  「後門遭賊?」攸昭不解,「是字面意思嗎?還是你在開黃腔?」

  花蒔放下菜單,神秘兮兮地說:「上回我以為是湯軻恁了我,結果好像不是。對吧?」

  「對。」

  「然後我有一天又喝大了……」

  「你不是這麼不小心的人啊。」攸昭驚訝。

  「是啊。」花蒔道,「我也是和朋友一塊兒的,喝多了,醒來,又特麼……‘那個’了!」

  攸昭聽得頭皮發麻:「這是……有鬼吧?」

  「昭總,相信科學!」花蒔不悅地「嘖」了一聲。

  攸昭便問:「那科學解釋了這個現象了嗎?」

  「還真的就解釋了。」花蒔回答,「我得病了。」

  攸昭睜大眼睛:「什麼病?」

  「我腺體出問題了。」花蒔摸了摸後頸,「我喝了酒之後就會比平常**十倍,見誰都要日。」

  攸昭大驚失色:「你是OMEGA,怎麼日?」

  「日人日不成,所以最後就被日了啊。」花蒔攤手。

  攸昭聞言,額頭突突的跳:「我看你這病得治啊!」

  「醫生說,目前沒辦法。只能給我吃抑制藥,如果抑制了,那就不會**。」花蒔說著,搖頭嘆氣,「我怎麼可以吃抑制藥呢?那不等於做太監嗎?所以,我決定戒酒。」

  攸昭還挺擔心的,說:「那和你日了的人是誰啊?找到了嗎?健康嗎?」

  「健康的。」花蒔說,「其實你也認識——」

  「嗯?」攸昭有些驚訝。

  「湯軻?」花蒔忽然叫道。

  「湯軻?!」攸昭大加訝異。

  花蒔卻是看著攸昭背後的方向,指著對方說:「你怎麼在啊?」

  攸昭順著花蒔指著的方向一扭頭,果然就看到了湯軻。

  湯軻笑笑,說:「昭總,你也在啊?」

  攸昭道:「嗯。這麼巧?」

  「哦,是這樣的。」湯軻說,「屈總喜歡吃這兒的小餅幹,特別叫我來買呢。」

  攸昭的笑容凝固在嘴邊:「噢,那可真棒。」





第五十一章

  「什麼小餅幹啊?」花蒔好奇地探頭探腦,又對夏菱說,「這位小哥要的小餅幹也給我來一份兒唄!」

  「好的,沒問題啊。」夏菱又裝了一份小餅幹,遞給了花蒔。

  花蒔吃了兩口,牙齒感覺脆生生的,舌尖微甜,便道:「確實香啊。」說著,花蒔又遞給攸昭:「昭總,你也來一塊。」

  攸昭不得不接過了一塊,咬了一口,只覺得幹巴巴的,沒什麼好吃的。

  花蒔啜著咖啡,跟攸昭說:「怎麼?那麼難吃?」

  攸昭搖搖頭,扭頭看著湯軻已經拿著餅幹要走了。二人便點頭示意一下,湯軻揮手說了兩句,便先行離去。

  攸昭看著湯軻拎著小餅幹離去的背影,卻十分不是滋味。

  花蒔盯著攸昭的臉,說:「怎麼了你?」

  攸昭覺得自己小心眼兒,便不能明白說出自己的心思,只能轉個話頭,說:「你剛剛說你和誰好上了?」

  花蒔咬著餅幹,說:「沒‘好’上,頂多就是‘幹’上了。」

  「誰啊?」攸昭也好奇了,「你說我也認識?」

  「高伯華啊。」花蒔很幹脆地把名字說了出來。

  攸昭一怔:「是他?怎麼是他?」

  「我也不曉得啊。」花蒔說,「可能是緣分吧,兩次酒後發病我都是遇到了他。」

  攸昭想了想,說:「你們信息素還契合嗎?」

  「還可以吧。就百分之八十多的樣子,馬馬虎虎吧。」花蒔搖了搖裝餅幹的盒子,還把餅幹碎撈出來吃,特別有滋有味的。

  「這餅幹有這麼好吃嗎?」攸昭狐疑地盯著他。

  「真挺香的。」花蒔豎起拇指誇讚。

  攸昭不知該說什麼,正巧花蒔接了個電話,掛掉電話之後就和攸昭說:「我有事兒,先走。」

  攸昭現在倒也沒什麼心思和花蒔聊旅遊規劃,便也沒所謂地點點頭。花蒔便開著他的銀色跑車往外走了。

  攸昭一整天都覺得不舒服,就想著餅幹那事兒。等湯軻問他旅遊方案怎麼樣的時候,攸昭也態度含糊,說:「差不多。等今晚屈總回家,我跟他商量商量再定。」

  湯軻說:「其實你定就行,我看屈總都聽您的。」

  攸昭卻不以為然。

  晚上,屈荊便回了家了。攸昭倒沒提起旅遊的事情,心裏就是想著那塊小餅幹。

  小餅幹像豎起來了,滾來滾去,就在攸昭的心裏打著轉兒,煩著呢,鬧著呢。

  屈荊和攸昭吃過了晚飯,便回臥室裏。像平常一樣,屈荊對著書桌工作,攸昭坐在一旁看書,兩邊都做自己的事情,互相不幹擾。

  但攸昭老覺得自己被幹擾了,忍不住說:「老公啊,你鍵盤別敲那麼大聲!」

  屈荊楞住:「我沒敲鍵盤啊。」

  攸昭不耐:「那是鼠標嗎?」

  「嗯……?」屈荊不解,只得點頭,說,「可能是吧。」

  因為老婆的投訴,屈荊不用鍵盤也不用鼠標,便用手指觸摸操作了。操作了一陣子,攸昭仍覺得不舒服,只說:「你是不是感冒了?還是犯了鼻炎?」

  「我沒有鼻炎,也沒有感冒。」屈荊非常迷惑,「為什麼這麼說?」

  「那你的呼吸聲怎麼那麼吵?」

  「?」屈荊瞪大眼睛,看著他的玫瑰。

  他現在十分確信,老婆前天說沒生自己的氣,是假的。

  攸昭似乎也發現自己的發言非常沒有道理,便撓了撓後腦勺,說:「哎呀,那可能是我的問題吧。」

  屈荊忙說:「不、不、不,絕對不是你的問題。一定是我的問題。」

  攸昭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不說話了。

  屈荊努力回憶:前天老婆生氣是為了什麼來著?……啊……是因為我出門沒報備是不是?果然,還是要報備啊。

  屈荊便又對攸昭說:「不如我們分享行事歷吧?」

  「什麼?」攸昭沒反應過來,「行事歷?」

  「對啊,我和湯軻就是用這個APP來分享行事歷的,有什麼事項在這邊添加了,對方也能看到。」屈荊拿著手機,坐到了床邊,給攸昭介紹,「這樣我們就能知道對方的行程了。」

  攸昭一手支起頭,斜躺在床上:「為什麼突然這麼提議?」

  「你不是不高興嗎?」屈荊楞了楞,「因為前天我出門沒跟你說。」

  「前天?」攸昭仿佛沒想起來。

  屈荊看著攸昭的表情,覺得不像是假的,便問:「不是為了前天的事情嗎?」

  「不是。」攸昭坐直了身體,說,「而且……誰跟你說我不高興了?」

  「你甚至嫌我的呼吸太大聲了?」屈荊瞪大眼睛一臉無辜。

  「我……我不是。」攸昭拒絕承認自己的「無理取鬧」,「我只是擔心你得了鼻炎。」

  「我沒有鼻炎。」

  「那就好!」攸昭說著,又道,「我……我是有點心神不寧,是因為……因為蜜月的事情沒有定下。那個島好像沒什麼玩的。」

  「原來是因為這樣啊?」屈荊放心了,又安慰說,「湯軻也跟我說過了,說那個島鳥不拉屎的。你不喜歡,就換一個唄!」

  「我沒有不喜歡。」攸昭想了想,「我怕你不喜歡。」

  「你喜歡的,我就喜歡。」屈荊信誓旦旦地說,「咱就去那兒。鳥不拉屎,我們去拉。」

  攸昭倒是被逗笑了,又說:「真是的……」

  屈荊也笑了,說:「就這麼定了?」

  攸昭想了想,卻又說:「花蒔好像和高伯華搞上了。」

  「什麼?」屈荊有些吃驚,「他倆?高伯華那麼O……還能硬嗎?」

  攸昭也不好說:「這個,聽花蒔的說法,仿佛是能的。」

  屈荊卻道:「不過也不是認真的吧?我看他們,就是各玩各的。」

  「這你也能知道?」攸昭有些驚訝。

  「看得出的!」屈荊自信地說,「他倆都是特騷的那種。」

  說到「特騷」,攸昭便想到夏菱這個「特騷OMEGA」,心裏也是一陣不舒服,只說:「現在大家不是喜歡騷的嗎?」

  屈荊點頭說道:「那是啊。騷裏騷氣的惹人愛。做人嗎,就圖個爽快!ALPHA也好,OMEGA也好,不都是靠本能求偶麼。」

  攸昭又在床上躺倒,不說話了。

  屈荊也沒察覺異樣,把身體壓在攸昭身上,來尋找自己的本能了。攸昭哪怕心裏有氣,但到底是被信息素牽著走的,便沈溺了進去。

  等事情辦完了,攸昭的悶氣也消了大半,看屈荊的狀態,不像是外面有人的樣子,恐怕就是自己多心了。

  再說,屈荊就算是外面有人——也輪不到自己說什麼,是不是這個道理?

  攸昭又有些漠然地抹了抹額頭的汗珠。

  屈荊給他遞了水,說:「補補水呀。你剛剛汗水啊、淚水啊還有什麼水啊,都流得很多。」

  攸昭臉紅地接過水,喝了一大口。

  屈荊見事情「辦完」之後,攸昭的態度便恢覆了,不再生悶氣了,便是恍然大悟:原來玫瑰是XX不滿啊,是氣我這幾天沒有澆灌他?





第五十二章

  以前,攸昭在攸家和公司悶得透不過氣了,便去花蒔家那兒坐坐,有時候甚至在花蒔家裏躺到後半夜。

  要不是攸家有「一起吃早餐才像一家人」的規矩,攸昭可能還會在花蒔那兒過夜。

  花蒔有時候還開玩笑說:「你也太煩人了!怎麼老往我這兒跑?你自己買不起房子麼!」

  攸昭工作這幾年做到了「總」字輩,肯定不至於買不起房。事實上,剛工作那兩年攸昭也動過買房的心思,但他還沒貸款呢,就被家裏人掐熄了。段客宜特地說了,未婚的OMEGA自己掏錢貸款買房,看起來不像樣。

  「有這個錢好好玩玩,打扮打扮自己得了。」段客宜說,「別人看著還以為你怎麼了呢。」

  攸昭只得說:「沒什麼……我就看別人有。」

  「誰有了?咱們大家大族的哪個OMEGA婚前貸款買房了?都是結婚的時候家裏給買的吧!」段客宜說,「不然多丟臉!」

  說著,段客宜又說了一通好話,只說等攸昭結婚的時候,家裏一定給他陪送好幾套大房子。

  結果麼……

  別說房子了,啥子都沒有。

  攸昭那是自己拎著行李離開的攸家、進的屈家。

  有時候,攸昭也慶幸屈家不是特別講究排場的那種人家,否則,攸昭後半輩子在夫家都擡不起頭做人。

  在攸家,攸昭一直覺得喘不過氣來,但逃卻也逃不掉。在攸昭畢業之後,曾經嘗試自己找出路,卻被段家、攸家兩邊用勢力威迫,把他逼得無路可走,只能到攸氏打工。在攸氏工作的時候,攸昭也不是一直都對攸雍忍氣吞聲的。然而,攸昭每每試圖反擊攸雍,都會被攸海和段客宜彈壓。攸昭才漸漸變得隱忍。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攸昭才真正理解自己是多麼的卑微。

  光憑著自己的氣力,是無法脫離攸家的。

  於是,他便和許多OMEGA一樣,生出了憑借婚姻跳出原生家庭的奢望。

  然而,他奇特的信息素卻成了他的阻礙,讓他在匹配路上屢屢碰壁。

  幸好,天可憐見的,讓他認識了屈荊。

  想到了屈荊,攸昭的心情又稍微愉快了一點,嘴角微微上揚,在花蒔家樓下雙手插著口袋,忍不住哼了幾句斷斷續續的旋律。

  這時候,花蒔從電梯走出來了,聽見攸昭哼歌,覺得奇怪:「喝酒了嗎?」

  「沒。」攸昭說。

  閑著哼歌其實是一種很松弛的狀態,這樣的松弛很少能在攸昭身上出現。

  所以花蒔覺得奇怪。

  花蒔揉了揉鼻子,又問:「你剛剛哼的什麼歌兒?」

  攸昭也有些疑惑,想了想,仿佛是屈荊經常在家裏哼的旋律,到底是什麼歌,他也不知道。

  花蒔又評判道:「有點難聽。」

  「……是我哼得不好。」攸昭下意識地維護起屈荊喜歡的歌兒來。

  花蒔和攸昭出門走去。二人往外頭走去,花蒔又問他:「你那個PR公司叫什麼來著?」

  「小善功一。」攸昭回答。

  「這名字是他們原來起的吧?不改了?」花蒔問。

  「不改了。」攸昭回答,「員工也沒怎麼動,該是怎樣就是怎樣吧。我都看過一遍了,檢查得很清楚,他們的公司倒不是經營不善,或者是員工不行,才導致‘賣身’的。」

  「那是怎麼回事?」花蒔不解。

  「是資金周轉的問題。」攸昭回答,「到底是因為他們老板是普通人自主創業,錢不夠鬧的。他們做成了幾個,有兩個大單子在收款的時候被拖欠了,周轉不過來,工資都發不出了。老板想辦法融資,沒有財主樂意,只有屈荊提出買了他們公司。他們最後沒辦法,只能答應了。」

  「拖欠尾款了是嗎?那甲方也太不厚道了!」花蒔有些生氣,「怎麼不告他們?」

  「告了也沒有用,時間就是金錢。」攸昭回答,「先不說打官司所花費的時間精力,單是說這段時間不但沒有收入還有支付官司費用,就夠拖死老板了。」

  花蒔搖頭嘆氣:「太無奈了。」

  攸昭點點頭:「是的。」

  花蒔又笑了:「你心地那麼好?怎麼不融資給他們,讓他們活過來?」

  「誰說我心地好的?」攸昭不冷不熱地說,「我是商人。唯利是圖,趁火打劫。」

  花蒔聳聳肩,和攸昭抄小路走。炒小路走到了一處僻靜地方,卻見一輛車停在那兒,裏面的動靜分明說明裏面是在「妖精打架」。

  花蒔興趣滿滿地說:「你看,這是不是……有熱鬧可以看?」

  攸昭卻道:「非禮勿視,快走吧。」

  攸昭拉著花蒔快步走出了巷子。

  等走遠了些,花蒔才笑出聲來:「急什麼?」

  「什麼?」

  「我就開個玩笑,我還不稀罕看呢。」花蒔抄著手,懶洋洋地說,「也不知道車子裏的人什麼相貌、什麼身材!」

  攸昭定了定神,想了半晌,才說:「我知道。」

  「你知道?!」花蒔驚訝萬分,「你有透視眼?」

  「我沒有。」攸昭回答,「我啊……我是認得那個車子。」

  花蒔捂著嘴巴,愕然道:「不會是屈荊吧?」

  「當然不是!」說到屈荊,攸昭的心都快了幾拍,又道,「是高伯華。」

  花蒔有些訝異:「高伯華?剛剛那車是高伯華的?」

  「我也不是百分之一百確定。」攸昭回答,「說不定不是。」

  花蒔卻道:「我看可能是,那個騷包發亮的紫色流線型,我覺得90%是他的,要是車胎還鑲鉆的話,那就100%是他了。」

  攸昭聽著花蒔語氣很輕松,只說:「我看你倒是不介意。」

  花蒔笑了:「我介意什麼啊?我和他又不是什麼關系。」

  攸昭忽然想起屈荊鐵口直斷,只說花蒔和高伯華肯定是「各玩各的」。沒想到,屈荊和花蒔不熟、和高伯華疏離,卻是一語道破了他倆關系的本質啊。

  屈荊是不是也對這種「各玩各」的風格接受良好呢?

  攸昭的心打起鼓來。

  花蒔卻又說:「你也知道我的。我沒這些觀念。你不也是嗎?」

  「啊?」攸昭一時沒回過神來。

  花蒔「嘖」了一聲:「上回我和你追屈荊追到了美國,看著那個特騷OMEGA撩屈荊,還約屈荊單獨上天台,你不也是一點所謂都沒有嗎?你和屈荊還是要結婚的呢,你都對於屈荊拈花惹草沒所謂。我和高伯華算什麼?我能有所謂嗎?」

  攸昭被花蒔這麼一說,倒是想起當時自己的心境來了。

  當初,屈荊和攸昭相了一面就離開,飛去了美國。攸昭視屈荊為自己脫離攸家的救命稻草,隨即飛去了美國。在那兒,夏菱試圖勾引屈荊,還約屈荊單獨上天台看夜景。當時的攸昭倒真的是很看得開,覺得只要夏菱不影響他和屈荊結婚就行了。屈荊的褲腰帶怎麼管是屈荊自己的事兒,只要財產不受影響就完全OK。

  現在呢,屈荊去吃了塊夏菱做的小餅幹,攸昭就不舒服好幾天。

  攸昭覺得自己的心態變了。

  變態了。

  「這樣下去……我會不會變得像段客宜……?一點容不得人?」





第五十三章

  攸昭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像以前預設的那樣冷靜地看待婚姻這個問題。

  他曾預設自己把婚姻當成生意,只要資產在手裏,家庭地位穩固,那麼丈夫出外做什麼事情,他都應該是以包容為主的。可是,攸昭發現自己不能這麼做。

  居然做不到的。

  攸昭開了一盞燈,坐在窗前,有些沮喪地看著燈下自己孤獨的黑影:原來這樣的包容是做不到的嗎?變得像段客宜那樣痛苦又不堪是在所難免的嗎?

  攸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眉頭緊皺。

  今天的攸昭非常不開心,眉頭一直沒有松開——就像他的心結一樣。

  因此,晚上的時候,攸昭也沒吃多少飯——雖然,攸昭還是「遵從屈家規矩」地讚美了一番姜慧息的廚藝,但事實上沒有吃下多少東西。

  今晚屈荊也沒有回來吃飯,因為要加班。

  姜慧息便以為是這個原因影響了攸昭的心情,故在飯桌上責怪地說:「荊兒也真是的。新婚的人,怎麼老不在家裏吃飯?」

  攸昭下意識地為屈荊辯護:「這和結婚沒關系!他本來工作就很忙的。我現在也是特殊情況,等我換新工作了,怕是比他還忙呢。」

  「那是啊。」姜慧息笑道,「你們年輕人工作就是很辛苦的。」

  屈爸爸卻嘟囔說:「我就說做生意不好吧。你好不容易辭了職,還是去做生意?」

  姜慧息白他一眼:「是啊!做生意賺錢那麼不好,你靠死工資能住上這樣的房子啊?靠你會擡杠擡起一個大別墅嗎?」

  屈爸爸哼哼兩聲不言語了。

  攸昭趕緊扒兩口飯,說自己已經吃飽了,以免卷入公婆之間的戰爭。

  攸昭吃完了飯,回到了臥室裏,獨自發呆。窗外微微飄起了細雨來,沾濕了透明的玻璃窗。攸昭想起了屈荊,便給他發了條信息:「下雨了,別忘帶傘。」

  發了之後,攸昭都覺得自己這信息很多余。屈荊還用擔心帶傘這種事情嘛?湯軻肯定幫他準備好的。再說了,就算湯軻也忘了帶傘,總還是有車的。坐著豪車,還怕下雨麼?

  攸昭的手機在櫃子上顫了兩聲,屏幕閃出一條信息:「屈荊:想我了吧?」

  攸昭看到了這條信息,哭笑不得,回答:「確實是。」

  屈荊那邊確實是坐在車子裏。湯軻就坐在駕駛座上,從後視鏡看到屈荊的嘴都咧起來,就知道了,說:「和昭總發信息呢?」

  屈荊道:「嗯。我得早些回去。他都想我了。你車能不能開快一點?」

  「下雨啊,老總!還開快車,開去黃泉路最快!」湯軻沒好氣地說。

  「就你脾氣比老總還大。」屈荊不得不批評了一下秘書的工作態度。

  湯軻倒沒什麼好說的,手機卻響了。湯軻接通一聽,便聽見花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九點半,我在菩提路等你。」

  這話沒頭沒尾的,幸好湯軻上回存了花蒔的號碼,不然就當騷擾電話直接掛掉了。又因為是存了號碼的,湯軻耐心地說道:「我是湯軻。您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沒打錯啊。」花蒔說,「你是屈荊那個倒黴臉秘書是嗎?」

  湯軻忍不住從後視鏡裏看看自己的臉,也沒覺得哪兒倒黴了。

  這湯軻長得也算是一表人才了,五官端正,但總是繃著臉,看著確實也不太喜慶。公司裏的人也說湯軻老穿黑西裝,看著有點像黑社會。但考慮到湯軻是個沒有煞氣的BETA,便覺得比起黑社會,又更像是治喪委員會。

  「嗯。我是屈總的秘書。」湯軻回答,「卻算不上倒黴。」

  花蒔便說:「都三十了還處男,還不倒黴啊?」

  「這是個人選擇。」湯軻維持平靜地回答,選擇不罵人是他的禮貌。

  花蒔道:「行了,九點半來菩提路。」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湯軻語氣裏寫滿拒絕。

  花蒔說:「你就陪我喝一杯酒嘛。我酒癮犯了。但我怕我喝醉,身邊沒有人看著,容易出事兒。我看你這人品行還可以啊,信得過,約你陪我喝一杯。」原來,這花蒔說要戒酒,戒了沒幾天就渾身難受,非要再喝一杯。可攸昭呢,現在要做個潔身自好的人妻,是不能陪他去酒吧的。花蒔想來想去,覺得那些酒友都不靠譜,忽然就想起湯軻這個人來了。湯軻吧,是個BETA,不受信息素影響,而且據攸昭說,湯軻道德感還挺強的,X觀念保守,應該是可以靠得住的。

  湯軻想起上回花蒔喝醉酒發瘋的樣子,便說:「那你更應該戒酒。」

  花蒔說:「你就陪我喝,完了送我安全回家。別的什麼都不用幹。我給你一萬塊。」

  湯軻一聽,說:「好的,九點半,我一定到。」

  說著,湯軻掛了電話,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九點了。湯軻想了想,瞥了一眼屈荊,說:「屈總,我這兒有100塊,你看你自己打車回家行不?」

  「?!」屈荊瞪大眼睛。

  最後,屈荊還是自己打車回家了。

  屈荊覺得自己這個總裁,怎麼一點都不霸道呢?

  別人家的秘書都被總裁頤指氣使,怎麼他的秘書天天和他對罵?現在大雨天的還得自己打車回家?

  屈荊覺得自己還挺倒黴的,問:「你到底怎麼回事?」

  湯軻說:「我朋友酒精中毒了,要住院!我必須得去。」

  屈荊便同情地說:「那是得去。」

  等和湯軻聊完了,屈荊在雨夜回到了家中,也不和父母說幾句,就直奔臥室去了。屈爸爸哼了一聲,說:「每天回家就知道和老婆膩在臥室裏,也不知在做些什麼!」

  姜慧息道:「你還抱怨呢?你不想抱孫子嗎?」

  屈爸爸這下還真的抱怨不出來了,半晌說:「那……那你記得多給倆小夥子補補……」

  屈荊跑了進臥室裏,一邊推門一邊說:「老婆,我回來了!」

  攸昭原本在臥室裏發呆呢,聽見屈荊回來了,便揚起笑容,說:「路上怎麼樣?堵不堵?」

  「還好。」屈荊一邊脫下衣服,一邊說,「我聽媽說,你今晚沒吃什麼東西,現在餓不餓啊?」

  「媽還跟你說了啊?」攸昭有些尷尬。

  屈荊笑道:「沒事的。我給你帶了點小餅幹。」說著,屈荊拿出了一盒「菱語咖啡廳」出品的小餅幹。

  攸昭更尷尬了:「嗯?你最近好像很愛吃這家咖啡廳的餅幹?」

  「是挺好吃的。」屈荊道,「你不覺得嗎?」

  攸昭也沒吭聲。屈荊卻殷勤地打開了盒子,準備拿起餅幹給攸昭吃,卻發現攸昭臉色不對:「你不愛吃?」

  「嗯。」攸昭點頭。

  「那不吃了。」屈荊一看,就知道自己的玫瑰不高興了。他一邊解開領帶,一邊說:「那我們做X吧?」

  然後,他們就做了。

  做了之後,攸昭便微微喘息著躺在床上,表情看起來松快了許多。

  屈荊想著,還是得多多澆灌啊。

  攸昭卻擡起眼皮,說:「我今天和花蒔遇到高伯華在和別人在一起。」

  屈荊冷不防打聽到這麼一句話,覺得驚訝:「這是什麼場面啊?」

  「也不是什麼大場面!」攸昭搖搖頭,「你說的是對的。花蒔和高伯華是各玩各的,彼此不打擾。」

  屈荊笑道:「我就說嘛。都這樣的。」

  「真的是都這樣的嗎?」攸昭有些迷茫。

  屈荊又說:「是啊,他們應該是這樣遊戲人間的,不然也不會一直不結婚啊。」

  攸昭楞了楞:「啊?」

  屈荊拿起一塊小餅幹,放嘴裏咀嚼了起來。

  攸昭問:「結了婚會怎麼樣?"

  「結了婚就不能玩兒了!」屈荊說,「不都這樣的嗎?他們也是因為不想定下來,才一直不結婚吧?」

  攸昭想了想,問:「那我們這樣算是定下來了?」

  「這有什麼好問的?」屈荊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不然你和我結婚為什麼?圖我的青春肉體和我的萬貫家財嗎?」

  攸昭忽然有些慚愧。

  好像也是的。





第五十四章

  你和我結婚為什麼?

  圖我的青春肉體和我的萬貫家財嗎?

  ——這問題居然像繩索一樣纏繞在攸昭的心裏久久不能解開。

  攸昭和花蒔吃下午茶的時候,甚至還一邊拿著銀色茶匙攪拌著黑色美式咖啡,一邊若有所思地說:「你覺得我是為了什麼才和屈荊結婚的?」

  花蒔一手托著腮,一邊打著呵欠,沒什麼精神的,聽到了攸昭這一句話,才挑起了眼皮,睜大眼睛:「這不是明擺著嗎?為了他的財產啊!」

  「是嗎?」攸昭有些驚訝,「你倒是很清楚啊!」

  「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花蒔撓撓頭。

  花蒔甚至能回憶起當時:「你和他相親那會兒,我問你看了照片沒有,你說沒有。你什麼都不在乎,只在乎對方是荊門集團的創始人、總裁兼董事會主席,這就夠了。」

  攸昭居然想不起來這件事了,還是要花蒔提起,才隱隱約約的記得。

  花蒔學著攸昭那冷靜平和的腔調,模仿他的口吻說:「OMEGA結婚都是圖這個吧。難道是圖發情失控、懷孕生子很愉悅嗎?」

  攸昭有些頭痛:「對,這確實是我說過的話。」

  「我們這個世界就是缺你這種冷靜、睿智的OMEGA。」花蒔對攸昭大加讚賞,「我覺得你這個態度就很好啊。繼續保持!」

  攸昭沒想到花蒔這麼支持這種麻木不仁的婚戀觀,忍不住說:「我記得我當初這麼跟你說的時候,你還挺驚訝的。」

  「驚訝,是那種……那種‘醍醐灌頂’的驚訝。」花蒔認真地說,「我越想越覺得你說得靠譜兒啊。ALPHA都是信息素支配的怪物啊,力氣又大,功能又強,咱們不能把他當自己的同類看的。你這個念頭我覺得很棒,可以推廣。」

  「哦……」攸昭若有所悟,「很棒。」

  花蒔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說:「啊嗚——昨晚一不小心喝多了,今天起來屁股疼。」

  攸昭皺眉:「你不是戒酒了嗎?」

  花蒔便回答:「酒哪有這麼好戒!我這兩天看到酒都渾身發癢,實在受不了,就找了你們屈荊的那個湯軻護送我去喝酒。總算是喝了個夠。」

  攸昭大驚:「湯軻?怎麼是他?」

  「你不是說他人靠譜嗎?」花蒔摸著下巴,說,「我就找他啦。」

  攸昭無奈地一嘆,又說:「對了,你喝多了怎麼會屁股疼?」

  「對啊!」花蒔回過神來,發出了靈魂的拷問,「我喝多了怎麼會屁股疼?」

  攸昭正要說什麼,電話卻響起來了,好巧不巧的,正是湯軻。

  「湯軻?」攸昭接起電話,「嗯……好的,那我過來吧。」

  湯軻卻說:「不,我過來找您吧。您在哪兒?」

  攸昭給湯軻發了地址,又說:「湯軻一會兒要過來。」

  花蒔伸了個懶腰,說:「行,我也見見他。」

  沒過多久,湯軻就帶著旅遊規劃方案來到這個下午茶店了。這湯軻一走過來,就瞧見了花蒔,臉色頓時有些尷尬:「小花兒……」

  攸昭和花蒔正在呷著茶,聽見湯軻這麼喊花蒔,都「噗」的一聲,險些把茶噴了出來。

  花蒔漲紅了臉:「幹啥?和你很熟嗎?」

  湯軻也極不好意思地說:「確實不熟。但昨晚你非要我這麼叫你,還說我要是不這麼叫你,就叫黑社會揍我。」

  「……」花蒔楞住了。

  攸昭無奈地捂著頭:「那你昨晚喝得真挺大的啊。」

  花蒔尷尬得要死,忙說:「那我是喝大了,胡說的。你別放心上,你叫我花蒔就得了。」

  「嗯,還有,您說了,我叫你一聲‘小花兒’,你就給我100。」湯軻說,「剛剛那一聲就不算了,我也是老實人。就按昨晚的算,你得給我8000。」

  「WHAT?!」花蒔吃驚得跳起來。

  湯軻拿出手機,說:「我有錄音的。」

  花蒔頭痛欲裂,也不知道說自己酒後亂性被X比較慘,還是酒後亂性花錢比較慘。

  湯軻又說:「加上昨晚的護送費用是一萬,開車送你回家的油費是50,還有你吐了我衣服和鞋子上了,那可都是PRADA……」

  花蒔擡起手來,制止了湯軻:「行了,你就說個數吧。」

  湯軻說:「這也不行啊,做買賣講的是均真。不能是我說什麼、就是什麼的。」說著,湯軻拿出了一個文件夾,裏面有收費明細以及相關單據,包括PRADA的單據、油費的發票等等。

  花蒔也不仔細看,只瞧了一眼TOTAL的數字,直接給湯軻轉了錢。

  只是,花蒔頭更痛了:這一頓酒,可真他娘的貴啊!

  攸昭卻眼珠一轉,卻問湯軻道:「昨晚,花蒔可沒有表現異常吧?」

  「表現異常?」湯軻有些驚訝,「請問花蒔怎麼表現算是正常?」

  攸昭也真的說不上來,只得說:「他沒有X騷擾你吧?」

  「有是有的。」湯軻淡然答,「但你放心,我不打算起訴。」

  花蒔想了半天,回過味來,只說:「我怎麼醒來屁股疼呢?是不是你X了我!還問我要錢!」

  湯軻說:「我X了你,問你要錢,那是違法的交易。我是正派人人,不會做違法交易的。」

  花蒔卻問:「那我怎麼屁股疼?」

  湯軻回答:「我是正派人,不好說這個。但我可以給你看視頻。」說著,湯軻便用手機播放了花蒔發酒瘋的過程——鏡頭裏,花蒔在浴室裏跳舞,渾身濺濕了,還拉著湯軻說:「來啊!快活啊!」

  湯軻拒絕的聲音從畫面外傳來:「不要碰我。」

  湯軻又甩開了花蒔。花蒔被那麼一甩,沒站穩,一屁股撞到浴缸邊緣,摸著屁股說「好疼」。翻滾兩圈之後,花蒔栽倒在浴缸裏,大喊:「我掉浴缸裏啊!我要淹死啦!」

  湯軻的聲音鎮靜:「浴缸沒放水。」

  花蒔沒回應了——因為花蒔在浴缸裏睡著了。

  「現在是淩晨三點鐘。我已經將花蒔安全送到了家中,自此我的責任結束。這是花蒔家的鑰匙,我沒有拿走。嗯,我現在離開花蒔家了。所以,花蒔之後發生什麼事情也與我無關,我不負任何責任。」湯軻一邊平靜闡述一邊拿著手機忠實地錄下來了自己離開的過程。

  視頻結束。

  「日!」花蒔罵道,「你他娘的的還拍視頻了!」

  湯軻無奈說:「我當然要拍視頻保護自己。不然,像剛剛你指責我和你臀部區域發生的疼痛現象有關聯,從而指責我進行違法行為。要我沒有拍下視頻,那我豈不是百口莫辯?」

  「呃……」花蒔摸了摸下巴,「對哦。你說的有道理啊!」

  湯軻點頭,說:「你現在明白就好。」說著,湯軻又鄭重地說:「沒什麼事的話,你可以離開了。我還要和昭總商量正事。」

  花蒔迷迷糊糊的,還真的聽了湯軻的話,安安靜靜地離開了。

  看著花蒔離開了,湯軻便拿出了旅遊規劃的方案,和攸昭商量。湯軻又說,天鵝島那邊沒有什麼旅遊項目,如果攸昭喜歡島嶼和潛水的話,他可以訂馬爾代夫。

  攸昭便說:「其實我不是什麼潛水愛好者。」

  湯軻也覺得不像,便說:「那其實天鵝島是沒有天鵝的,您是知道的?」

  攸昭其實也不知道。

  他對天鵝島實在是一無所知的,便勉強說:「這……老婆餅也沒有老婆啊。」

  湯軻也噎住了,半晌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個天鵝島是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地兒,一般只有潛水愛好者會去的。既然您說您不是潛水愛好者,我就猜您是喜歡天鵝而已。」

  「哦,原來如此。」

  「其實英國的天鵝也挺好的。」湯軻推薦說,「可以去看看。」

  攸昭卻說:「英國的天鵝我見過了,會打人的。」

  「那……那也是……」湯軻心想:看來攸昭雖然根本不知道天鵝島是怎麼回事,但還是很想去天鵝島啊,那就沒辦法了。

  於是,湯軻只得拿出了天鵝島旅遊方案——就是沒有方案。因為天鵝島什麼都沒有,除了因為海域不錯、沒有汙染所以潛水還拿得出手之外,基本上就是個鳥不拉屎的窮鄉僻壤。然而,攸昭選擇去的時間點也不是潛水季節,真的是要啥啥沒有,出方案的旅遊規劃師都險些以死相逼了。

  攸昭翻開方案,看到第一條「早上欣賞早晨日出並品嘗早餐」——這也算是旅遊項目了?

  往下看「中午在房間觀看精彩的足球賽事」——嗯??

  攸昭心想:還真是個鳥不拉屎之地了。

  攸昭忍不住想,自己非要去天鵝島的這個決定是不是錯誤的?他根本不了解天鵝島,而且,按著這個規劃去的話,根本沒有什麼享受的地方。他無所謂,倒是苦了屈荊了。

  湯軻和攸昭的想法是一樣的,就是怕老板不滿意。攸昭只考慮屈荊這個老板,湯軻則考慮攸昭和屈荊兩個甲方,只說他們要是去了天鵝島覺得不爽,回頭還不是怪罪自己!

  湯軻見攸昭看著方案露出了動搖的神色,忙加了一把勁,說出了一句可以勸退99%遊客的話:「天鵝島沒有手機信號。」

  「嗯?」攸昭大驚,「沒有手機信號?」

  「是的。」湯軻點頭。

  攸昭還真的開始退卻了。

  沒有信號可還行!

  回家之後,攸昭似不經意地和屈荊說:「我們度蜜月的時候,你還是會正常工作嗎?」

  「工作肯定不能正常了。」屈荊回答,「我會盡量多陪陪你的。不過有急事的話打電話啊、遠程辦公都是要的,你能體諒吧?」

  「當然啊!」攸昭點頭,心想,要是沒有信號的話,那可太不方便屈荊工作了。

  於是,攸昭拿出了馬爾代夫的方案書,說:「老公,不如我們改去馬爾代夫吧?」

  屈荊有些驚訝:「不是去天鵝島嗎?」

  「那兒沒什麼可玩兒的。」攸昭說,「我們還是去馬爾代夫吧。」

  就這樣,攸昭和屈荊改變了計劃。這個消息告訴湯軻的時候,湯軻非常高興,而旅遊規劃師更是開香檳了。

  去馬爾代夫就容易規劃得多了。

  攸昭把馬爾代夫的方案拿到手,對比了一下,心裏卻變得很平靜。如果說當初規劃去天鵝島的時候,攸昭心裏是有些微的雀躍的,那麼現在說去馬爾代夫,攸昭就沒什麼感覺了。

  蜜月去馬爾代夫,理當如是。

  攸昭也沒仔細對比方案,只裝模作樣地瀏覽一番,毫無靈魂地問道:「那湯軻啊,你看哪個方案比較好?」

  湯軻對比一番,推薦了其中一個私人行程。湯軻把理由說得長篇大論、頭頭是道的,但攸昭其實一只字都沒有聽進去,只覺得無奈又無聊,卻是保持微笑。等湯軻說完了,攸昭才點頭,說:「好。那就這個吧。不改了。」

  「那可太好了。」湯軻點頭,露出喜悅的笑容——任何人聽到甲方說「好,那就這個吧,不改了」,都是這麼開心的。

  攸昭微微嘆了口氣。

  攸昭獨自驅車,又不想回家,便開著車在附近轉悠,不知怎的,就轉到了菱語咖啡廳附近。鬼使神差的,他下了車,走到了菱語咖啡廳裏。夏菱帶著微笑接待了他:「昭總,下午好!」

  「你認得我?」攸昭說。

  「當然,你是我弟弟夏桃的上司,對嗎?」夏菱臉帶微笑,「還有,屈總每天都有光顧哦!」

  夏菱說的時候,語氣好像很自然,像是順口說起一樣,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讓人無法生氣。但是,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的樣子,又仿佛在嘲笑他人,叫人看著就氣不打一處來。





第五十五章

  時間走得很快,仿佛是一眨眼,就已經是攸昭發辭職信的第30天了。

  攸昭作為集團的「大公子」和多個重要項目的負責人,離開的時候也是很和睦的。攸海願意給他這個體面,親自為他主持了歡送會。既然是攸海親自「歡送」,那全公司上下也莫不「歡送」他的。

  這看起來是很讓人愉快的。

  只是,不但攸海在,攸雍也在,他部門的人都在。唐東顧甚至還給攸昭敬了好幾杯酒,一疊聲地說:「祝賀您!祝賀您!」

  攸昭意思意思地抿了一口。唐東顧卻「嗐」了一聲,說:「看來是我不夠資格……」連幹了兩杯,嘴上都說「我幹杯,您隨意」,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攸昭,意思就是要攸昭也跟著幹杯罷了。

  攸昭裝沒聽懂,只抿了兩口,確實是「隨意」了。

  瞅著這樣,攸雍便說:「小唐啊,看來確實是你不夠資格了。我還給昭總敬酒!幹了這一杯!」說著,攸雍便舉起酒杯。

  攸昭卻仍不肯喝。

  如果是普通敬酒,攸昭還是會喝的,但看著攸雍和唐東顧這麼使勁兒的擠到自己面前想灌酒,攸昭便是偏偏不樂意賣這個面子,不怕自己看起來過分淡漠。

  攸雍見攸昭居然不給面子,便不滿意了:從前攸昭哪敢這樣?

  以前,攸昭對攸雍都是很謙讓、順從的。就是攸雍當初設計陷害攸昭,攸昭也一聲不吭,見了攸雍還是保持微笑的。哪有攸雍勸他喝酒,他都不喝的?

  攸雍一跺腳,跟個鬧脾氣的小孩似的找父親告狀:「昭總倒是脾氣大,誰給他敬酒都不喝了!」

  攸海笑道:「今兒個高興,就喝兩杯吧!」

  聽到攸海這麼說,攸雍便萬分得意了,畢竟,老爸發了話,攸昭從來沒有不從的道理。

  這麼多年來,攸昭都是跟聽聖旨似的聽攸海說話。

  故而,攸海說了要攸昭喝,攸昭就不得不喝。前些年,攸昭試過帶病去應酬,剛吃完胃藥,攸海就叫他給客戶敬酒,只說「生意場上,肝癌也得喝」。攸昭倒是聽話,悶聲把酒喝了。

  現在麼,攸昭瞧著攸海,也悶聲抿了一口。

  攸海倒是有點不滿意了:「怎麼?老爸給你幹杯,你倒抿一口?」

  攸昭笑笑,說:「在備孕。」

  「哦。」攸海噎了一下,說,「那算了,你們也都別讓他喝了。」

  攸雍剛剛還一臉得意,聽得攸海這麼說,便臉也綠了。

  然而,攸雍終究是咽不下這口氣,心裏嘀咕了半天,還是唐東顧在攸雍耳邊說了兩句,才讓攸雍豁然開朗。於是乎,攸雍便腳步輕盈地到了攸昭身邊,只說:「OMEGA都是靠生育才能長臉的,你這招可真是對了。做業務不如生孩子呢。」

  攸昭輕輕瞥了攸雍一眼,表情毫無波瀾,像是看著一只猴子。

  這樣的攸昭,一句話都不說,就已經從氣勢上將攸雍打敗。

  被打敗的攸雍也不覺得羞愧,反而被激怒了。他幾乎是跳起來的,口不擇言:「我說的是真的!你想想你的OMEGA爸爸吧!如果他不是生了你,死在外面還無人送終!」

  這句話是真正捅心窩的。

  攸昭竟不曾提防到這麼惡毒的一句話,刀子一樣的,正好紮在攸昭的痛處。

  看著攸昭臉色一白,攸雍自感「轉敗為勝」,臉上露出了驕傲的神色。

  這樣的驕傲——

  攸昭捏著杯子的手開始發抖,一聲咳嗽,卻將一杯酒潑在了攸雍臉上。紅色的酒液便淋到了攸雍驕傲的笑容上,這笑容瞬間便僵硬了。

  「你!」攸雍瞪大了眼睛。

  攸昭卻說:「對不起,我剛剛咳嗽了一下,不小心的。」說著,攸昭又對唐東顧說:「還不送你們老總去洗臉、換衣服?」

  「少裝蒜!」攸雍罵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這攸雍高聲叫嚷,立即引來了攸海的註意。攸海快步走來,制止道:「怎麼回事?」

  攸雍便道:「父親,攸昭用酒潑我!」

  「不,我是不小心的。」攸昭答,「我剛咳嗽了沒拿穩酒杯。攸雍又靠太近了,才不小心碰到。我是很抱歉。但真不是故意的。」

  攸雍氣得發抖:「你還裝!」說著,攸雍又道:「小唐,你看著的,是不是他潑的?」

  唐東顧有些尷尬,不敢說話。因為,唐東顧明白,攸海可不在乎誰潑了誰酒這種小事。攸海只會覺得自己主持的歡送會上,攸雍大呼小叫,那就是不給自己面子。這種場合,莫說是被潑了酒,就是被扇了巴掌,攸雍都不該出聲。

  「別說了。」攸海冷道,「你快下去換衣服吧!看看成什麼樣子了!」

  攸雍還想要辯解,卻被唐東顧拉著下去了。

  唐東顧一邊拉著攸雍,一邊低聲勸道:「你這樣會讓海總沒面子的!」

  攸雍這才閉了嘴,仿佛才想起來,他的ALPHA父親最看重臉面。臉面第一,親情都是其次的。

  攸海今天還主辦了攸昭的歡送會,也是做樣子,要表示自己是個慈愛的父親。哪裏容得攸雍這樣搗亂?可攸海心裏也明白,一定是攸昭激怒了攸雍。

  攸海又想到,這些日子來攸昭對家裏態度的變化,心裏也是有些不悅的。故而,攸海又敲打似的對攸昭說:「你雖然結婚了,但還是姓攸的。說起來,你婚後都沒怎麼回過家。家裏人都想你。」

  「嗯。」攸昭點頭,說,「可不是屈總和您都忙麼!過兩天一定和屈總一起回家。」

  「那就好。」攸海點點頭。

  攸昭雖然和不想多呆在攸家,但也覺得攸海說得對。表面上的禮數和和氣都是要有的。於是,回去攸昭就跟屈荊提起了要回攸家探親的事情。

  「回攸家啊?」一想到攸家那一屋子奇形怪狀的人物,屈荊就眉頭大皺。

  「若是沒有空,也可以緩緩。」攸昭看屈荊不喜歡,趕緊擺出這副說辭,「大家都理解的。就說這陣子忙著準備蜜月,等蜜月回來再說吧。」

  屈荊卻說:「那不是個理兒,基本的禮數還是要的。畢竟是你的家人嘛!也是我疏忽了。這樣吧,過兩天是周末,咱們買點東西,一起上攸家。」

  攸昭聞言,也放心了些。他也怕屈荊不耐煩不答應。畢竟,婚前屈荊和攸家的幾次見面,次次都鬧得不太愉快。要是屈荊不耐煩應付攸家人,攸昭也是理解的,只得自己處理了。

  屈荊倒沒想那麼多。雖然攸昭的家人可厭,但誰家沒有幾個討人厭的親戚呢?屈荊也沒覺得多不耐煩,只是覺得攸昭辛苦,居然有這麼奇怪的親人。

  攸昭放下了這件心事,便緩了口氣,在床邊躺下,松松垮垮地蓋著毯子。屈荊見攸昭的毯子沒蓋好,便細細幫他掖嚴實了,說:「快入秋了,小心著涼。」

  攸昭看著屈荊溫柔的樣子,心中一暖,點頭說:「好。」

  屈荊湊近攸昭,親了親他的額頭,又說:「你今天正式從攸氏離職了。打算什麼時候去‘小善功一’上崗?那邊的員工們都久仰你的大名,等著你的‘統治’呢!」

  攸昭笑了一聲,說:「這話說得奇怪。員工最高興就是沒有老板的。」

  目前,「小善功一」還是由原來的經理打理著。畢竟,這是本來就在運行著的公司,就算攸昭不來,還是能活的,只是按著老日子過罷了。

  屈荊道:「那就是,讓他們多松泛幾天吧。等你這個‘霸道總裁’一去,肯定沒安生的。」

  「胡說。」攸昭道,「我對員工可好了。」

  屈荊點頭,說:「我相信。你對員工好,對老公更好!」

  攸昭躺在床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屈荊。只見燈光下屈荊眉目柔和的,半點沒有平日那信息素過濃的ALPHA氣質,看著倒是溫和得似毛茸茸的小動物。攸昭摸了摸屈荊的腦袋:「你頭好圓啊。」

  屈荊一怔:「是嗎?」

  「這是好的。好看的頭型。」攸昭又連忙解釋。

  屈荊笑道:「對啊,說起‘圓’,你要不要嘗嘗圓餅幹?」

  攸昭把手縮了回來,道:「什麼餅幹?」

  果不其然,屈荊拿出了印有「菱語咖啡廳」字樣的盒子,說:「他們家出的新款,可好吃了!」

  攸昭托著腮,忽然就想起了夏菱帶笑說屈總每天都光顧他們咖啡廳的話了。

  攸昭便問:「你是不是每天都去那兒光顧了?」

  「每天都光顧?也算是吧,但多半都是讓湯軻去的。」屈荊回答,「那地兒離公司也不近。我這種一個小時幾百萬上下的人怎麼可能專門跑去買小餅幹?」

  攸昭的心倒是安樂了幾分,微微笑道:「可你不是喜歡吃麼?」

  「是啊。我這種一個小時幾百萬上下的人,喜歡吃什麼還用得著親自去買嗎?」屈荊說話的時候帶著一種紈絝的氣息,「而且,他們家老板知道我喜歡吃之後,後來還隔三差五地來送餅幹呢。」

  攸昭臉上的微笑卻消了幾分:「那你和他們老板很熟了?」

  「還行吧。」

  攸昭問:「他叫什麼?」

  「啊?」屈荊一怔,「這個啊……?」屈荊看了一眼「菱語咖啡廳」的盒子,便說:「大概叫菱語吧。」

  攸昭狐疑地看著他,仿佛在掂量這句話的真假:他真的不認得夏菱?

  屈荊拿出手機來,說:「我看看SNS,應該有備註。」

  攸昭立即抓住關鍵:「你怎麼會和一個咖啡廳老板加SNS?」

  屈荊說:「這不是他重視我這個客戶嗎?」說著,屈荊翻了一下:「看到了,叫夏菱。你看。」

  攸昭看著屈荊態度坦蕩,自己卻有點「小人之心」,還看起他倆的聊天記錄了。屈荊倒沒在意。攸昭發現,屈荊和夏菱的聊天記錄都圍繞餅幹展開的。也沒幾句來往的。顯然,屈荊只對小餅幹感興趣,偶爾回覆夏菱也只是針對餅幹的口味提出建議。

  「啊,」攸昭半開玩笑地說,「怎麼?他還跟著你的喜好來改配方?」

  「我可是大總裁,很多人都想巴結我的!」

  攸昭也是哭笑不得:「你還覺得人家在巴結你?」

  「肯定是啊!不然誰會巴巴的每天給我送小餅幹還按著我的口味來改配方?那肯定是在巴結我啊。」屈荊認真地說,「你老公我也不笨的嘛!」





第五十六章

  這屈荊天天吃人家的小餅幹,卻連人家名字叫什麼都不知道,眉毛眼睛也沒認出來。說起來,屈荊根本就不記得曾經有一個叫夏菱的人勾搭過他。自然也不記得這個咖啡廳老板是曾經勾搭過自己的人。

  屈荊就知道一件事——這家店小餅幹好吃。

  還有,最近老婆老是不高興——可能還是澆灌不足。

  攸昭看著屈荊那迷迷糊糊的樣子,忽然覺得好笑。

  屈荊見攸昭笑了,卻說:「我說了好笑的話嗎?」

  攸昭卻搖頭:「沒什麼,不是你好笑。」

  是我自己好笑。

  屈荊看出來攸昭不太高興了,便解開衣服,開始澆灌他的玫瑰。

  他們去馬爾代夫的計劃很快提上日程了,機票酒店都訂好了,湯軻便拿來給攸昭過目,並和他再次確認行程。攸昭看著這些東西,都沒什麼興趣,但臉上看起來還是高興的。

  高興是一種外露的情緒,要強裝也不會太難。

  從攸氏離職之後,攸昭也火速到達了「小善功一」接棒經營。戴維和小戚等人員也很快到位。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公司管理層免不了要更新疊代。這些都是意料中事,主要的元老都已經跟著前老板走了,剩下的幾個也很好打發。

  這家公司規模不大,結構也很扁平,一共不夠二十人,大部分員工都是年輕人。攸昭第一天上班便開大會,算是和每個員工都見了一面,並說明了自己的經營原則:「員工好好做事,老板好好發薪。」

  大家聽著都沒什麼興趣,沒有感情地鼓掌:「昭總說得好……」

  軍心不穩、人心不齊,攸昭便提出:「下個月開始,所有員工漲薪10%。」

  大家聽著都極富有興趣,感情充沛地鼓掌:「昭總說得好!!!!」

  果然,新老板要讓員工高興,辦法很單一,也很簡單。

  攸昭又說:「我不喜歡搞什麼團隊建設、福利活動……只懂得發發獎金、漲漲工資之類的。作為老板,在提高凝聚力這方面確實沒什麼花樣。」

  員工們心悅誠服地說:「這個社會就是缺少昭總這樣不搞花樣的老板啊!」

  「我也不太會說話。」攸昭又道。

  員工們卻完全不在乎攸昭會不會說話,充滿喜悅地看著眼前站著的這個西裝革履的英俊男人。

  攸昭笑笑,說:「好的,總之這就是我的原則。大家好好幹。」

  原本,開會之前,員工們還是人心惶惶的,不知道這個新老板是什麼來頭、好不好對付,散會之後,員工們便安定了不少。

  攸昭帶著小戚和戴維進了辦公室:「你們比我早到幾天,覺得公司怎麼樣?」

  「就是普通小公司的樣子。」戴維不以為意地說,「倒是老板很闊綽啊,還沒收益呢,就給漲工資了。」

  「我看過了,這個公司的薪資水平比業內低,這樣不利於人力資源的管理。」攸昭說道,「想要好好經營,薪水方面是不能省的。」

  「昭總說得很有道理。」小戚點點頭,卻皺起眉,「但是這公司在虧損啊!」

  「虧損就虧唄。」攸昭帶著一種豪爽的語氣說,「我已經找到了新的投資了,下個月就會有一大筆錢進來。你們不用擔心。」

  小戚驚訝萬分:「真的嗎?這公司經營狀況一般、也沒什麼名氣,怎麼拉到的投資?」

  戴維也笑問:「該不是昭總的新婚丈夫吧?」

  「也不至於那麼快就問丈夫伸手要錢。」攸昭微笑說,「是我以前認識的老板。他們相信我的能力,願意投資。」

  戴維和小戚便露出松一口氣的樣子。攸昭又拿了一份文件,遞給了戴維:「這是你要拉的第一個客戶。下個月吃粥還是吃肉,就看你的水平了。」

  戴維看了一眼資料,擡起眉毛,說:「大客戶啊!」

  攸昭說:「做生意都是講人脈的。這家公司的前老板能力不差的,可惜人脈不足,拉不到好投資,也拉不到大客戶。我們不一樣。」說著,攸昭笑道:「給自己一點信心。」

  戴維便笑道:「我一向對昭總都很有信心的。不知道小戚怎麼樣。」

  小戚被這麼一說,連忙表忠心:「我!我也是!」

  攸昭收拾了一下桌面,又說:「那我可以放心去度蜜月了?」

  戴維和小戚都有些吃驚:「剛接棒就去蜜月?」

  「不是說了信得過你們嗎?」攸昭拍了拍戴維的肩頭,「總之,這個客戶交給你了。」

  戴維便挺起胸膛,說:「您放心吧。」

  小戚好奇地問:「老板去哪兒蜜月啊?」

  攸昭答:「馬爾代夫。」

  戴維有些驚訝:「這麼普通嗎?」

  「嗯?」攸昭無奈一笑,「真普通嗎?」

  「哦,我不是這個意思……」戴維撓撓頭,說,「我只是覺得昭總可能不會去這麼……這種大家都會去的地方。」

  攸昭仿佛觸動了心事,臉上卻掛上玩笑的神色:「胡說,難道我特立獨行,要去火星度蜜月?」

  三人說笑過後,攸昭便離開公司了。他今天的行程很滿,在公司開完會、交代完事項之後,還得和屈荊一起回一趟攸家。他便發了信息給屈荊:「下班了嗎?」

  屈荊回覆:「在攸家門口等你。」

  等他離開公司,到了攸家門口和屈荊匯合的時候,便是目瞪口呆,發現屈荊居然開著一輛越野車來的。攸昭問:「你這是要去叢林探險嗎?」

  屈荊說:「這輛車放的東西多。我平常用的那輛SUV放不下什麼的。」

  「放什麼?」攸昭糊裏糊塗的,「我們要搬東西嗎?」

  屈荊笑了,說:「可不是嗎?婚後回門,肯定要送東西的,不然我老婆多沒面子?是吧?」

  負責搬運、做苦力的湯軻卻嘟囔:「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得了。」

  屈荊不悅地看著湯軻:「就你事多!給你發那麼多工資,不用幹活的嗎?」

  湯軻沒得反駁,只得悶頭把一對酸枝木椅從車子裏擡下來。

  看著湯軻搬東西,屈荊是十足的「老板範兒」,也不幫忙,就在旁邊指揮:「你小心點!民國的玩意兒,摔了一個角,你下半輩子就都要替我打工了!」

  湯軻真沒好氣,想罵人但也不敢,確實是要老老實實、仔仔細細地搬椅子,唯恐碰壞了這對椅子。

  於是,屈荊便拉著攸昭的手,踏步進了攸家,昂首闊步的,相當神氣,和背後小心翼翼的湯軻形成鮮明對比。

  到了屋裏,傭人自然幫湯軻接過手了。湯軻才松了一口氣。三人坐下來喝茶,沒過一會兒,攸海、攸雍和段客宜就下來——都穿得很正式,臉帶笑容。這六人便客客氣氣地坐下來說話了。攸海和段客宜也少不得誇讚屈荊送的椅子名貴,真是有孝心了。

  屈荊也不是要孝敬他倆,只是這禮物是老婆的面子,肯定得備厚的。

  攸雍一屁股坐到酸枝椅上,又說:「感覺這老東西不結實啊!」

  屈荊笑道:「這是民國時期的玩意兒,確實老了。但也不值什麼,壞了就壞了唄。」

  湯軻腹誹:剛剛才說碰壞了讓我下半輩子打工呢?現在又裝闊了?

  攸雍嘿嘿一笑,說:「屈總可真是闊氣!聽說你還給我哥送了一家公司玩兒呢?」

  「不是玩兒的。」屈荊說,「這話說得多不好聽。」

  攸雍卻道:「怎麼不好聽?已婚OMEGA開公司,多不務正業。自然是玩兒的。」

  屈荊笑著摸酒杯,道:「這話別人說可以,你可別了。」

  「為什麼?」攸雍不解。

  屈荊道:「要是你哥做生意是玩兒的,卻掙得比你多,那你多沒臉。」

  攸雍現在就沒臉了。

  段客宜幹咳兩聲,又笑了,說:「這話說得越來越奇怪了。快別說什麼工作的事情了,我聽得都頭痛了。」

  幾人吃吃喝喝的,一頓飯就過去了。段客宜又問屈荊要了名片,說:「以後是一家人了,我們段家那邊呢,也會找你合作的。」屈荊聽得段家要找自己合作了,心裏也有些覆雜。

  高興也是有的,畢竟段家是本地大戶,有了這個大客戶,就等於多了一大筆錢。但一想到,段家做了自己客戶,不也等於段客宜做自己甲方嗎?這也成了一個頭痛的地方了。

  只不過,有錢不掙是傻X。

  這份來自段家的人情,屈荊還是笑納了。

  和攸家這邊吃了一頓飯,屈荊和攸昭便告辭了。等回到了屈家,屈荊又和攸昭談起蜜月的事情,攸昭淡淡地應著,看起來興趣確實不大。屈荊便問:「你是不是不想去馬爾代夫?」

  攸昭楞了楞,卻說:「也不是……」

  「‘也不是’,就是‘是’了!」這種程度的「潛台詞」,屈荊還是聽得懂的,半晌又問,「是不是因為你放心不下新公司的運作?」

  攸昭怔了怔,道:「也有點。」

  「那行吧!」屈荊說道,「我們可以推後一點,等你覺得OK了再說吧。」

  攸昭想了想,便說:「那等我做成第一個單子再去?」

  「行啊。」屈荊聳聳肩,「我都可以的。反正我的時間就是你的。」

  攸昭微微一笑。

  周末,原本屈荊是打算和攸昭去郊外遊的,可沒想到,收到了段客心的電話。這段客心正正就是段客宜的ALPHA同胞弟弟,目前是段家的掌門人,約著談合作的事情。

  這可是大生意,就算屈荊不說,攸昭也要推著屈荊去的:「有錢不掙,跑去約會?傻的嗎?」

  屈荊本想帶著攸昭去的,但攸昭卻覺得尷尬,不肯去。屈荊便只得帶上湯軻,到了周邊一處溫泉旅館和段客心見面了。

  屈荊看到段客心本人的時候,還是有些驚訝的。段客心看起來非常年輕,看起來比屈荊大不了多少。

  事實上,段客心確實比屈荊大不了多少,等於說,段客心比段客宜小得多。段家上一代也不知怎麼回事,一連生了好幾個OMEGA,到段太太40歲高齡的時候拼著高血壓糖尿病要命的風險才誕下了段客心這個ALPHA,真正是老蚌生子、如珠如寶了。

  段客心見了屈荊,便說:「來,脫衣服吧!」

  屈荊一怔。

  卻見段客心嘩啦一下袍子脫了,露出八塊腹肌。

  段客心又說:「怎麼回事啊?泡溫泉不脫衣服嗎?」

  「哦,是的。」屈荊看著旁邊的溫泉湯,覺得有道理,也嘩啦一下脫了衣服,露出八塊腹肌。

  脫完之後,屈荊和段客心扭頭看著湯軻。

  湯軻咽了咽,說:「我家庭很保守的,讓我爸媽知道我脫衣服陪老板應酬,要家法伺候……」

  段客心聞言,哈哈大笑,說:「你別說這麼可愛的話!你越這樣,我越想潛規則你!」

  湯軻後退一步,臉露驚色。

  段客心的秘書忙解釋說:「開玩笑的,我們老總開玩笑的。」

  段客心也說:「對啊,真的是開玩笑。我對BETA不感興趣。」

  「原來是這樣啊……」

  「不錯,」段客心說,「真正的ALPHA,只幹ALPHA!」

  「?」





第五十七章

  聽到了段客心的宣言,湯軻和屈荊都楞住了。而段客心仿佛沒察覺自己說了什麼驚人之語,仍然相當平靜,徑自走入了湯池裏,怡然說道:「屈荊,下來,一起泡吧。」

  屈荊也是卻之不恭,只得下了池裏。

  湯軻自稱正派人,不能脫衣服陪客戶,而段客心的秘書也不脫衣服,還索性當著湯軻的面關上了連接湯池的門。

  就這樣,屈荊和段客心倆ALPHA就單獨泡在池裏了。

  屈荊竟有些尷尬,只說:「我其實不喜歡泡溫泉……」

  段客心聞言一怔,想了想,說:「那就不泡了。」說著,段客心站起來:「是直接開幹的意思,對嗎?」說著,段客心解開了圍在腰間的浴巾。

  屈荊想遮住眼睛已經來不及了,就這樣看到了另一個alpha八塊腹肌下的XX。屈荊下意識的就拿手擋住眼睛:「臥槽。」

  段客心說:「作為ALPHA,居然這麼害羞的嗎?」

  屈荊聞言,也覺得自己的反應不夠A,便也挺起胸膛站起來。段客心看了一眼屈荊的尺寸,也說了一樣的話:「臥槽!」

  屈荊只道:「我看段總誤會了什麼。我是已婚人士。」

  「這樣才刺激嘛。」段客心毫無廉恥地說。

  屈荊噎了一下,心想:老婆那邊的親戚都這麼奇形怪狀嗎?

  段客心又說:「你放心,我只是玩玩而已,不會影響你的婚姻的。」

  「對不起,我先回去了。」屈荊也不和段客心多說什麼,徑自走上了池邊,披上了浴袍。

  段客心看屈荊的背脊,笑著說:「怎麼?生意不談了?」

  屈荊轉過背來:「我要是談生意都幹這個,我開妓院算了?」

  「我不也一樣嗎?」段客心擺擺手,「我要是談生意都幹這個,我Jing子都不夠用了。不可能的嘛!」

  說著,段客心也走上了池邊,披上了浴袍:「我可能吧,有些誤會了。你見諒。你不樂意,我還能強X你嗎?」

  屈荊皺眉:「誤會?我做了什麼讓你誤會了?」

  段客心說:「不是你,是我哥。」

  「段客宜嗎?」屈荊忍不住直呼其名,也不顧那是自己的長輩了。

  「嗯。」段客心點點頭,「他說了些曖昧的話。我看他是又搞事情……唉,不說這個了,咱們就當剛剛的事情沒發生吧。」

  屈荊聞言,心裏雖然有些膈應,但還是點頭,和段客心一同走出去了。湯軻見二人神色自如的,便也沒說什麼。四人便去了餐廳,一邊吃飯一邊談生意,席間也沒有異常。段客心也再沒提起什麼幹不幹的話,表現得很正常。屈荊這才放寬心了。

  忽略剛剛在溫泉那段尷尬,段客心看起來倒是一個爽快幹脆的人,說話還有些幽默感。很難相信他是和段客宜在同一個生活環境長大的。

  但也許,他們的生活環境確實不一樣。

  即使在同一個家庭裏長大,一個年長的OMEGA和一個被受寵愛的ALPHA幼子,所處的環境也可能是天差地別的。

  他們商談一陣後,也到了深夜了。段客心像是怕對方誤會一樣,強調似的說了幾遍:「我去二樓睡,你不習慣的話,在一樓睡就好。就分開,分開啊。」

  屈荊也強調似的說:「行,那就分開。啊,我就在一樓啊。您在二樓。」

  「行,分開。」段客心也重覆了一邊,半晌又問,「那你介不介意我招妓啊?」

  「啊?」屈荊一怔。

  段客心又強調:「我在二樓,分開啊。」

  「嗯……」屈荊點頭,笑說,「您自便。」

  看來,今晚段客心是非要幹一個屁股不可的。

  屈荊洗漱過後,在一樓的單間躺下,又給他的玫瑰打了電話去。現在已經很晚了,其實他也怕玫瑰已經睡了。

  沒想到,攸昭很快接了電話,聲音聽起來也很清醒:「老公?」

  「嗯,是我。」屈荊對著電話,說,「老婆,睡了嗎?」

  「剛準備睡。」攸昭回答。

  屈荊笑了:「你是不是在等我的電話?」

  攸昭竟有些不好意思:「嗯……」

  屈荊心裏甜滋滋的,又說:「你想我啊?」

  「想的。」

  「我也想你。」屈荊說,「說起來,今晚是我們結婚以來第一晚分開吧?」

  「嗯。」攸昭默默點頭,「是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總裁,您好猛啊您好A啊啊啊啊啊啊啊——」樓上傳來了不可描述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屈荊和攸昭同時沈默了。

  屈荊先回過神來,有些慌張地說:「哎呀,老婆,你聽我說啊……」

  「……嗯,您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總裁——深一些!!!再深一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啊!!!太深了!!!!」

  屈荊腦袋快炸了,拿著手機到陽台,擡頭看到一對狗AA在正上方的陽台上發出噪音。屈荊揚聲喊道:「你們是開了擴音器做X嗎!」

  「不好意思……」段客心的聲音傳來,「我用OO把那個婊子的嘴堵住了,不好意思哈。您好好休息!」

  屈荊這才拿著手機回到室內,又跟攸昭說:「是這樣的……」

  攸昭那邊仿佛松了一口氣,只說:「我聽見了,是小段總?」

  「嗯,是他。」屈荊說,「他嘛,個性和段客宜也差太多了。」

  攸昭笑道:「是嗎?我也沒見過他幾次,真的不了解。」

  「他應該是屬於那方面需求很旺盛的ALPHA吧,出來談生意還閑不住。花錢都要幹那個。」屈荊說。

  攸昭卻道:「……嗯,是這樣的……你們去的那個溫泉旅館吧……是那個情趣旅館來的。不幹那個事情的一般不去。」

  「?!」屈荊大驚,「真的假的?」

  這自然是真的。

  攸昭這麼晚都睡不著,可不是因為知道屈荊要去那個旅館麼。

  屈荊沒上二樓,所以沒看到二樓豐富的相關裝備。段客心可是看著的,看得心癢癢,才想要找過夜的人陪。原本,段客宜安排段客心和屈荊去那個旅館,段客心才以為可以OOXX屈荊的,沒想到是個烏龍。段客心也不好意思打擾屈荊了,只得找了個職業選手陪練,免得荒廢了二樓的裝備。

  屈荊想了半天,說:「不對啊,老婆。你既然知道,怎麼不告訴我?」

  攸昭噎了一下,半晌,才緩緩說:「我以為你知道的。」

  「我……」屈荊想了想,「我應該知道嗎?」

  攸昭倒沒得好說的。

  「那你該提醒我啊?」屈荊說,「你看,弄得多尷尬。」

  攸昭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得回答:「是的。您說得對。這次是我疏忽了。」

  屈荊嘴裏喃喃說:「真是的……怎麼湯軻也不說。」

  「湯軻是正派人嘛,估計也不知。」攸昭回答。

  屈荊聞言,忍不住問:「那你怎麼知道?」

  攸昭忙說:「我原本不知道,今天和花蒔說了。花蒔告訴我的。」

  屈荊聞言也有些頭痛,只說:「行吧。來都來了,也沒辦法了,你先去休息吧。我明天一早就回家。」

  聽到了屈荊的話,攸昭忐忑了一天的心終於安定下來,只說:「好的,那晚安了。」

  「晚安。」屈荊說。

  掛了電話,屈荊才躺下,心裏嘀咕: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屈荊睡到了半夜,忽然又被一些響動弄醒。原來是有人掀起了他的被子,他嚇了好大一跳,猛地跳起來,卻見床頭燈明,坐著一個OMEGA,眉眼含情地看著自己。

  屈荊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見鬼了,定睛細看,才看出來對方是個大活人。既然是人,屈荊也不怕了,只冷冷看著他:「你是誰?」

  那OMEGA眉眼含春地說:「老板,我是來伺候你的。」

  「不需要。」屈荊冷道,「請你離開。」

  「別嘛……你不需要我的服務,那我們聊聊天也好嘛!」OMEGA一臉委屈地說,「我剛來就回去,會被罵得很慘的。」

  「請你立即離開,否則我就報警了。」

  「老板……你的信息素好強烈……」OMEGA似乎是真的受到了信息素的影響,呼吸變得急促,臉色潮紅,「怎麼辦啊?我好熱啊……您得幫幫我……」

  「好吧!」屈荊助人為樂,把OMEGA摁在床頭,照著他的屁股,給他來了一針強效抑制劑。

  OMEGA嗷的叫了一聲,臉也不紅了,呼吸也平緩了,整個人都平靜了。

  OMEGA躺在床上,迅速進入了聖人模式,暫時騷不起來了,甚至還有一種難得的羞愧感。倒是屈荊看著他,皺眉細思,屋裏跑進來一只鴨,這事情古怪,必須搞清楚,不然以後被拍了視頻、照片,十張嘴都解釋不清楚。別的倒是不怕,他一事業有成ALPHA,能怕這種醜聞嗎?就最怕老婆誤會。

  屈荊認為最穩妥的模式,就是報警,有警察叔叔為自己背書,那可信度就大了。

  於是,他準備撥通警察局的電話。躺在床上的OMEGA看到屈荊按下了報警電話,嚇得跳起來按斷了電話,只說:「老板,你幹嘛?」

  屈荊說:「你私闖我的房間,我當然要報警。」

  OMEGA臉色發青,說:「老板?您玩兒我呢?我是這旅館的服務人員啊?」

  「什麼?」屈荊驚疑,「你可別扯謊。」

  「我怎麼敢啊?」OMEGA也急了,摸著自己的胸口指天發誓,「真的!不信你問旅館前台啊、經理啊,我真的是服務員!而且,我是‘應召服務員’,應召……你懂嗎?沒有召,我怎麼敢應?老板,你是不是玩兒我啊?」

  屈荊聞言,拖著這個OMEGA跑到禮賓部,質問道:「這個人是怎麼跑進我的房間的?」

  禮賓部的人驚愕無比:「這……這是套餐裏面的啊。」

  「套餐?」屈荊懵了,「什麼套餐?」

  於是,禮賓部拿出了賬單,套餐名字是「至尊騷味鴨王比·翼·雙·飛套餐,買A贈O」。





第五十八章

  早晨,段客心、段客心的秘書、屈荊和湯軻四個人坐下來一起吃飯。段客心看起來神采奕奕的,完全看不出昨晚鏖戰了一夜的疲憊。

  屈荊心裏倒是犯嘀咕。但他也不是那種藏著掖著的人,便開門見山地對段客心說:「昨晚你訂的那個‘騷鴨’套餐……」

  「燒鴨?」段客心沒明白,「什麼燒鴨?我們昨晚不是吃日本料理嗎?」

  屈荊免不得把「騷鴨套餐」的全名說了:「就是那個‘至尊騷味鴨王比·翼·雙·飛套餐’。買A贈O的。」

  湯軻在一旁聽著,險些一口果汁噴了出來。段客心的秘書倒是冷靜得很,仿佛這點事不算什麼。

  「什麼?招妓都有買贈?」段客心非常驚訝,「怪不得我哥給我訂的這個啊。已婚OMEGA就是持家有道。」

  屈荊算是明白過來了:「所以這都是段客宜安排的?」

  「是啊。」段客心回答,「怎麼了?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屈荊心中自然非常不滿意,但面子還是要給的,便道:「沒什麼。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段客心便和屈荊說說笑笑,最後揮手告別了。

  湯軻開車送屈荊回家,這路上,車廂裏也是低氣壓。湯軻用腳趾頭想都知道現在屈荊非常不痛快,從後視鏡看,屈荊也是一臉陰沈的。

  湯軻幹咳兩聲,說:「昨晚……怎麼了嗎?」

  屈荊說:「沒什麼!你別問。」

  「當然,我不問。」湯軻連忙答應,把車開到了屈家門口,送了屈荊下車。

  屈荊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別墅裏,姜慧息正坐在陽台裏和屈爸爸一邊修剪著花枝,一邊說著閑話。看見屈荊回來了,倆老都站起來,笑著打招呼。屈荊跟父母問了好,才說:「我老婆呢?」

  屈爸爸哼哼兩聲,說:「就想著老婆?」

  「新婚呢,熱乎著呢。」姜慧息說,「他好像有點頭痛,出門散步了。」

  「什麼?頭痛?」屈荊頗為不安,「怎麼他沒告訴我?」

  「是吧?」屈爸爸又說,「我叫他去看醫生了,他還不聽。不聽老人言啊!」

  屈荊一邊往樓上走,一邊打電話給攸昭,卻發現是忙音,心裏更焦急了,走到了臥室,準備換下衣服,卻見攸昭的電腦旁邊放著一杯水和止痛片。

  屈荊心中一揪,伸手去拿止痛片想看看,不想手肘卻不小心碰到了水杯,水往電腦鍵盤上潑了。

  屈荊大驚,立即搶救。還好鍵盤上有防水膜,不至於弄壞。屈荊便拿起紙巾拭擦防水膜,免不得觸碰了鍵盤,電腦屏幕便應聲從休眠狀態中醒來,屏幕一亮,顯示著一行字「最近瀏覽:來自段客宜的郵件」。

  屈荊眉頭大皺:「他給我老婆發郵件?」

  屈荊忽然想到了昨晚的事情,心裏「咯噔」一聲的,試圖點開郵件,卻發現電腦需要密碼啟動。

  「密碼……密碼是什麼……」屈荊撓了撓腦袋,輸入「我愛屈荊」,顯示「密碼錯誤」。他又輸入自己的生日,還是錯了。他再次輸入了攸昭的生日,仍然錯誤。

  「怎麼回事……」屈荊坐在電腦前,手指一頓,仿佛意識到什麼,把手從鍵盤上抽回,「天啊?!我在幹什麼?我居然試圖入侵我老婆的電腦?」

  想知道是不是段客宜搗鬼,還是有別的方法的。

  屈荊拿起手機,給段客宜打了個電話。

  段客宜很快接起了電話:「餵,請問您是?」

  「我是屈荊。」屈荊回答。

  「哦,是你呀?」段客宜笑盈盈地,「怎麼了嗎?」

  「你找個騷鴨來騷擾我,還拍照發給我老婆,是什麼意思?」屈荊氣勢洶洶地說。

  他心裏其實也沒底,就是唬人罷了。

  段客宜那邊頓了頓,又說:「哎……您說的是什麼呀?我不清楚啊。」

  屈荊一聽這停頓、這語氣,心裏就十拿九穩了,只說:「既然您對我這麼關照,我也給你找點樂子,忙活幾天吧。」

  段客宜正想說話,屈荊卻將先將電話掛了。

  之前,他們婚前段客宜三番四次阻撓,這就已經惹得屈荊相當不痛快了。但屈荊想著畢竟長輩,便也忍讓了。如今又是這樣,屈荊只感忍無可忍,必須要給他點顏色看看,否則,以後還不知能鬧出什麼醜事來。

  只是,當務之急——還是老婆那邊。

  屈荊猜得不錯,攸昭確實是收到了「那種」照片。

  段客宜只說:「提醒你,做個正室要大度一些。」

  照片正是屈荊把騷鴨按在床上的畫面。

  當然,攸昭並不知道下一秒屈荊就給騷鴨打了針抑制劑了。

  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攸昭頓感天旋地轉,手心發麻。

  他好像已經幻想過這樣的事情無數次了:之前的夏菱,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猜測……攸昭總在心裏預演著,一個富有的ALPHA總有一天會在婚外找刺激的。

  屈荊應該也不例外。

  而攸昭也不應該感到意外。

  然而,攸昭的頭還是突突地跳著,仿佛有人用錘子敲他的腦袋,敲得他腦殼裏都是刺骨的陣痛。

  「為什麼會這麼痛?」攸昭想,「我可能是生病了。」

  於是,攸昭吃了點頭痛藥,緩緩走到客廳裏,看著陽台上的那一對夫妻:他們也有這樣的事情嗎?

  大概是察覺到了攸昭的視線,姜慧息和屈爸爸扭頭看他。姜慧息瞧見攸昭的臉龐,「哎呀」一聲,說:「你怎麼了?臉色那麼差?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攸昭「啊」了一聲,仿佛驚訝:我的臉色那麼糟糕嗎?

  攸昭連忙說:「沒……就是有點頭痛,已經吃了止痛片了。」

  「這怎麼好啊?」姜慧息說,「吃了藥還痛嗎?」

  「一點點。」攸昭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太陽穴,「已經好多了。」

  「頭痛的事情可大可小啊。」屈爸爸也開腔了,「真的嚴重的話,要不要去看醫生啊?」

  「不用,不用!」攸昭被這突如其來的關心弄得不知所措。

  他以前也試過犯頭痛、胃痛的毛病,只是家裏的人從來不會這樣關註他。這種突然的關心,讓攸昭非常不自在。

  姜慧息又要給攸昭端茶水,屈爸爸又在那兒勸他看醫生,搞得攸昭渾身不自在,便說:「我出去散步、吹吹風就好了。」說完,攸昭便跑出門了。

  攸昭在外頭走了幾步,到了小區的花園裏,找一個長板凳坐下,又掏出了手機,心裏裝著一籮筐的話,卻不知找誰說,思來想去,便先給花蒔打了個電話。

  花蒔那邊接了電話,語氣懶洋洋的,仿佛剛睡醒:「昭總?怎麼了?」

  「嗯……」攸昭一時牙關發酸,也不知該講什麼,便幽幽道,「沒什麼。」

  「臥去。」花蒔聽著攸昭的語氣,一下醒了過來,「是不是昨晚屈荊去了那個溫泉旅館,真發生了點什麼事兒?」

  攸昭沒想到花蒔這麼靈敏,有些驚愕,可是,他一時間卻不想承認,心態非常矛盾。

  花蒔又道:「早說了嘛。那邊就是幹那個的,去那兒就是幹那個的。」

  攸昭卻說:「湯軻也去了,我看他就不一定幹了那個。」

  「湯軻?」花蒔楞了楞,「他啊……那我去問問他。」

  說著,花蒔就把電話掛了。

  湯軻那邊很快接到了花蒔的電話,耳邊就聽見一句:「湯啊,你破X了嗎?」

  「……」湯軻一時語塞,半晌說,「我真的會起訴你X騷擾。」

  花蒔「嘖」了一聲:「不是,我就關心關心。你要是想破了,隨時來找我啊。」

  湯軻還是那一句:「我真的會起訴你X騷擾。」說完,湯軻就把電話給掛了。

  湯軻掛了花蒔的電話後,便給攸昭去電,確認機票酒店的時間。攸昭聽著湯軻的聲音,腦袋裏就嗡嗡的,又聽湯軻說起了「屈總」、「蜜月」這些字眼,頭腦更是一陣刺痛。

  「所以,」湯軻說,「您覺得怎麼樣?」

  攸昭感覺呼吸不暢,只說:「我……我有點頭痛。晚些再說吧。」

  「好。」湯軻回答,「要不要給你預約醫生?」

  「不,不需要。」攸昭說,「我應該是昨晚沒睡夠而已。」

  「好的,那您好好休息。」湯軻說道。

  攸昭掛了電話之後,雙手捂著臉,閉上眼睛,卻還是點點金星在眼前閃爍,腦袋還是跟要爆炸了一樣。

  「我可能真的病了。」攸昭深吸一口氣,站了起身,緩緩地走回屈家。

  原本,攸昭是很喜歡屈家的——他其實才剛住進沒多久,就挺喜歡這兒了。可是,他現在卻不太想回去。

  當他不想回去屈家的時候,又想起,自己更無法回到攸家。

  他是沒地方去的。

  於是,攸昭便一步一步,按著原路返回,又回到那一座別墅面前。

  這麼看,屈家的別墅和攸家的別墅,也差不多。

  攸昭推門而入,從樓梯裏走上去,緩緩打開了臥室的門。

  不需要全部打開,攸昭就知道屈荊回來了。

  屈荊那股獨特的、濃烈的氣息在打開門的一剎那一樣盈滿了攸昭的鼻腔。

  攸昭頭腦又是一陣眩暈,幾乎失去重心。可是,他又勉力站直,努力扯起一個合格的笑容,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可是,他卻在看到屈荊的時候,笑容凝固在嘴邊。

  他沒看錯的話,屈荊好像跪在了鍵盤上?頭上……頭上是頂著一個菠蘿嗎?這……這是我頭痛產生的幻覺?

  攸昭揉了揉眼睛,仿佛不相信眼前的畫面:「嗯?」

  一個家傳的鍵盤(來自屈爸爸)放在了床上,屈荊雙膝跪在鍵盤上,頭上頂著一個同樣是家傳的頂腦門專用道具菠蘿,姿態十分詭異。

  攸昭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之後,便開始懷疑屈荊不僅叫了鴨,還嗑了藥:「你!你怎麼……」

  屈荊倉皇地說道:「老婆,你聽我解釋!」

  攸昭退後一步,說:「你這個行為,很難找到合理的解釋吧?」

  屈荊忙說:「不是的,我都可以解釋的!」





第五十九章

  屈荊在鍵盤上頂著個菠蘿把昨晚發生的故事娓娓道來。

  攸昭聽完屈荊這一頓訴說,立即陷入了沈默的狀態之中。

  屈荊見狀,以為攸昭不信,只嘆了口氣,說:「我也知道這個事情很難讓人相信……」

  攸昭卻說:「我沒有不相信。」

  屈荊聞言,才微微松了一口氣:「當真?」

  「當真。」攸昭答,「這件事在外人聽來或許很荒謬,但在我家確實不出奇的。」

  屈荊不得不再次在心裏確認了一個事實:老婆好苦,娘家盡是些奇形怪狀之人。

  想到這個,屈荊又嘆氣了,只是嘆氣的時候,腦袋上的菠蘿有些不穩,屈荊還用手扶了一下,動作活像古裝劇裏輕扶發飾的宮妃。

  攸昭看著屈荊頭扶菠蘿的樣子,皺眉說:「可是這件事和你這個造型有什麼關系?」

  屈荊忙說:「對啊,這是我爸媽的言傳身教?」

  「噢?」攸昭無法理解,但因為對方是老板,只能表示讚許,「那可真是很棒呢。」

  「沒錯啊。」屈荊笑道,「我們家家教很好的!」說著,屈荊又想到什麼,連忙解釋:「沒有說你們家不好的意思。」

  攸昭並沒有感覺被冒犯,笑著幫屈荊把頭上的菠蘿拿了下來,發現菠蘿很輕,而且底部是凹陷的,符合頭型設計,頂在頭上一點兒都不累人。屈荊便說,這是老爸當年用過的「寶物」,非常符合人體工學,而且材料很好、環保、輕便,居家旅行都可以用。

  屈荊成婚之後,老爸就將這個珍貴的特制菠蘿傳遞給了屈荊。

  攸昭默默想道: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文化。作為外來者,雖然沒有辦法理解,還是求同存異吧。

  屈荊又道:「我看,你家那個段客宜有點問題啊……這裏有點問題。」屈荊不但直呼其名,還用手指著腦袋,一臉鄙夷的:「之前念在他是你家的長輩,我對他非常客氣了。但現在看來,對他客氣只會助長他的威風,倒讓他越發的來勁兒了。」

  攸昭聞言,只怕屈荊老板感到不快,便說:「這確實是我沒有協調好。我回去會註意的。」儼然是一副為著自己沒犯過的錯誤對老板道歉的架勢。

  到底,老板不高興了,就算不是下屬的錯,下屬也是要給姿態的。攸昭便是如此,聽見屈荊批評,就立即開展自我檢討,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錯誤。

  屈荊身為老板,這樣的話也聽過很多遍了,居然沒覺得有什麼違和感,但聽著攸昭這樣自責,便也立即溫言勸慰:「這怎麼能是你的問題呢?我看是段客宜的問題。我想過了,必須得給他點顏色看看。」

  「哦?」攸昭有些意外。

  屈荊又道:「但他到底是你家的長輩,我想著還是跟你商量一下。免得你覺得沒臉。」

  攸昭想了半晌,卻說:「其實,他也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家庭煮夫,除了依附丈夫、父兄所得到的地位,此外是什麼都沒有的。您是個大總裁大ALPHA,又是他的晚輩,真給他什麼顏色了,說出去都不好聽。」

  屈荊有些意外,到了這個關頭,攸昭還能如此平和地分析情況,還替段客宜考慮起來了。

  「我的玫瑰,你可太善良了吧!」屈荊嘴裏又冒出了詩朗誦的口吻,「這樣你可能會經受更多的風吹雨打!」

  攸昭搖頭,說:「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屈荊也迷糊了。

  攸昭答:「你對付他是不好聽、也不好看的。這事兒,還是交給我吧。」

  屈荊算是明白了,攸昭不是替段客宜考慮,是替屈荊考慮。

  屈荊想了想,又說:「我們婚前的時候,段客宜讓媒體報我的謠言,被我攔下來了。但我也沒有輕易放過,在結婚當天就跟海總提起了。海總也答應了要查的,怎麼一點下文都沒有?」

  攸昭一嘆,只道:「是啊,我看可能還是沒用心吧!」

  屈荊卻道:「也不一定,既然海總答應了我會查,事情過去一陣子了,我再去問問,也不過分吧?」

  說著,屈荊就拿起了電話,給攸海打了過去了。攸昭只想說攸海這個時候不一定接電話呢,沒想到嘴巴還沒張開,攸海就接電話了。

  攸昭倒是明白了幾分,他給攸海打電話,攸海從來是愛接不接的。但屈荊不一樣。

  攸海接了電話,聲音爽朗:「嗨,荊兒啊!」

  攸昭聽著,竟有幾分吃味:攸海叫「昭兒」的時候都沒有這股熱乎勁兒呢。

  屈荊道:「海總啊!什麼時候出來吃個飯啊?」

  攸海說:「這不是忙麼!但要是給你時間,那肯定有的!」

  「既然忙,那我也不好打擾了。其實打過來就是問一個事情啊……」屈荊含糊地說,「就我和昭兒結婚那天,不是拜托您查一個事情麼?想問問進度怎麼樣了?」

  攸海立即明白過來。那件事嘛,當天攸海就猜到了是段客宜辦的,但這事情很難追究。他總不能跟屈荊說「是我老婆害我兒子」,這可不丟臉麼!攸海最怕就是丟臉。

  「啊呀……這個……」攸海變得有些尷尬。

  屈荊道:「海總太忙,怕是把這事兒給忘了吧?」

  「沒有!怎麼會忘了呢?呵呵!」攸海笑了笑,說,「已經有眉目了,等有結果了,我必須告訴你。」

  「哎呀,不急的,不急的。您先忙啊!」屈荊笑道。

  攸海心想:不急你還巴巴兒地打個電話來呢?平常你沒見你問候我這個岳丈!

  屈荊掛了電話,又對攸昭說:「這事兒也得讓段客宜頭痛了。」

  「段客宜可不頭痛,是海總頭痛。」攸昭像是看透一切,「海總是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對段客宜興師問罪的。你是外人、又是小輩,他要是拎著自己的妻子來跟你認錯道歉,那就是跟你低了頭,會失了臉面的。他不會這麼做。」

  「這……」屈荊竟沒明白過來。

  攸昭又說:「當然,該給你的面子還是會給的。他大概會很快找個替罪羊給你交代吧。」

  屈荊雖然在生意上比較聰明,但是在這樣覆雜的家庭關系裏倒是沒看得清關鍵。也是因為屈荊從來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只不過,屈荊也不需要有。

  攸昭倒是很富有經驗,並且說得非常準確。沒過兩天,攸海就約了屈荊出來吃飯,跟他說,查到了抹黑攸昭的是一個媒體人。大概為了給屈荊一個交代,攸海說已經讓那個媒體人丟了飯碗了。

  屈荊也沒繼續追究,只道:「海總費力、費神了。下回遇到這種事,還是晚輩自己來吧。」

  攸海也不是蠢材,自然聽懂了,心裏卻想:這小門小戶出來的孩子可真不懂事。

  這時候,夏桃便端著茶出來了,給攸海和屈荊滿上了茶湯,盈盈笑語的坐在攸海身邊,說著些玩笑話來活絡氣氛。屈荊這麼看著,便知道攸海和夏桃的關系了。

  原來,夏桃原本是在攸昭部門做實習生的。攸昭離職之後,攸海便將夏桃調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做秘書。攸雍雖然討厭夏桃,但也沒有辦法。段客宜只裝作根本不知道夏桃的存在。

  這幾天,屈荊提起了要追究的事情,攸海心裏也煩,雖然攸海包庇了段客宜,但也是為了自己的臉面。這事情是讓攸海很氣惱段客宜的,便相應的更喜歡夏桃這個貼心的小秘書了。

  屈荊離去之後,夏桃便說:「看來屈總還是很氣惱段總啊。」

  攸海卻道:「換我也氣!」說著,攸海又道:「段客宜這麼做,不就是踩了屈荊的面子嗎?」

  在攸海心中,認為屈荊前來追究,並不是為了保護攸昭,而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臉面。畢竟,老婆和他人有染,這種新聞一上,自己是一準臉上無光的。

  攸海冷了段客宜幾天,就和夏桃廝混了幾天。段客宜越發氣惱,無處可以發泄,想去找攸昭抖抖威風,卻被告知攸昭已和屈荊出境度蜜月了。

  他們到達了一個私人島嶼,潛水極佳的地方。只是,攸昭也不喜歡潛水——要說啊,攸昭是一個不喜歡運動的人。屈荊沒想到攸昭這也不喜歡、那也不喜歡,明明旅遊方案的時候都說「好好好」的。

  攸昭雖然心裏不喜歡,但想著這個旅遊方案是屈荊喜歡的、自己也答應了,便硬著頭皮配合。攸昭臉露笑容地戴著潛水鏡下水,但當身體浸入水裏的時候,卻忍不住打冷戰。更別說,要把頭伸進水裏了。

  潛水教練看出了攸昭的僵硬,再三問道:「AREYOUOK?」

  攸昭嘴唇發白地比了個OK,然後站在岸邊幹嘔。屈荊臉色發青地拖著攸昭回酒店。攸昭還一路說:「我真的可以的。」

  屈荊摸著攸昭發冷的掌心,說:「這還可以麼?」說著,屈荊沒好氣地用兩條大毛巾把攸昭冰冷的身體裹得嚴嚴實實的,又說:「小心別被風吹感冒了。」

  攸昭卻說出了「旅客面對不願意做的事情還必做」的理由:「可是,來都來了……」

  屈荊沒理會,只道:「你要是有什麼不喜歡的,一定要告訴我。」

  攸昭裹在大毛巾裏,定定看著屈荊的臉。陽光下的屈荊身上沾滿水珠,閃閃發亮的,像是人魚化成了人類,健美漂亮。

  「知道了嗎?」屈荊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潛水?」

  攸昭仿佛被人魚蠱惑了一樣,呆呆地點頭:「嗯。」

  屈荊嘆了口氣,說:「你喜歡遊泳嗎?」

  攸昭慚愧而誠實地說:「不喜歡。」

  「那……」屈荊說,「你喜歡運動嗎?」

  「嗯,不喜歡。」攸昭索性全招了,「我也不喜歡大太陽,我們趕緊回去吹空調吧。」

  屈荊無奈地帶著攸昭回去酒店了。只是發現了這一點之後,屈荊迷惑不解的說:「你不喜歡潛水?也不喜歡遊泳?甚至不喜歡陽光?那你為什麼決定來馬爾代夫?」

  「蜜月來馬爾代夫不是理所應當的嗎?」攸昭回答。

  屈荊摸著攸昭的腦袋,說:「哪有這樣的說法?」

  攸昭躺在床上,吹著空調,看著落地玻璃窗外過分熾熱的陽光,完全不想出門。

  屈荊看透了他的心事,便說:「行,那我們等傍晚的時候再出去吧。」

  攸昭卻又坐起來,說:「傍晚的出去幹什麼?」

  「有個餵鯊魚的項目的。」屈荊回答。

  攸昭卻搖頭:「旅客餵鯊魚?聽起來像是什麼三流恐怖片的開頭。」

  「這樣啊……」屈荊便又道,「三流恐怖片確實沒意思。我們看點三X片吧。」

  於是,這幾天他們就沒離開酒店,也沒曬太陽,也沒怎麼泡過海水,倒是洗了好多個澡。

  對此,攸昭還是感到羞愧的,但又不免得從罪惡中感到了快樂。

  這好像是攸昭很多年以來,第一次說了不喜歡什麼,就可以不做什麼。

  僅僅是因為不喜歡這麼做,就能夠不這麼做——攸昭覺得自己太任性了,但又難免覺得太快樂。





第六十章

  在酒店裏呆了幾天之後,攸昭在床上醒來,順手拿起了手機,看到了上面的」旅遊行程「,打開一看,發現有各種豐富的娛樂項目,什麼海底巡遊、單車遊歷、浮潛、落日海豚之旅、出海夜釣等等。攸昭一想起了那些被荒廢了的行程,又想到這幾天的荒唐,心裏的罪惡感就更加強烈了。

  這些行程是找了專人設計的,還已經付過費了,然而,攸昭一點沒有用上。那就是浪費對方的勞動力、也浪費了自己的錢了。

  攸昭跟屈荊說起了這個,屈荊卻沒所謂地說:「蜜月這種東西,本來就要浪費錢啊。」

  攸昭卻又說:「但這些都是你喜歡的行程,錯過了不可惜嗎?」

  「我更喜歡現在的行程。」屈荊摟著攸昭笑。

  攸昭有些羞赧地別過臉,說:「難道你也喜歡睡大覺嗎?」

  「睡大覺是很好的。」屈荊道,「況且,有時候你在睡大覺,我就出去體驗這些項目了,也不是全都浪費了。」

  攸昭有時候在屋內的「行程」太忙太滿太累,便睡了過去,不跟屈荊一起」運動「了。屈荊有時候就在屋內陪著攸昭一起睡,但也會出去進行戶外活動,潛個水、搏個浪、做個SPA什麼的,回來的時候老婆醒了,一起吃飯或者繼續娛樂,也是很高興的。總之,屈荊總是能找到樂子的,畢竟是和攸昭一起嘛,無論如何都是高興的。

  有時候,屈荊就是在海邊散個步,想到攸昭在房間睡著的樣子,他就能高興起來。

  攸昭覺得,還是應該出門去看看,不能總膩在酒店裏。

  於是,考慮到攸昭不喜歡陽光、也不喜歡水上運動,屈荊只能帶著攸昭預約做SPA。預約了SPA,屈荊又抱怨:「怎麼能讓你在別人面前光著身子?」

  攸昭無奈一笑:「你不也在別人面前光著身子了?也算扯平。」

  屈荊居然被說服了,但心裏還是有些不高興,又說:「那你別讓人隨便亂摸。」

  攸昭無奈答:「我是去做按摩。」

  按摩的地方是每個客人一間海景房,獨享私密性。

  屋內燒著香薰蠟燭,氣味悠然。房間地板是透明玻璃,方便客人在頭朝下按摩的時候,能夠看到玻璃下流動的藍海。畢竟,盡管房間擁有無敵大海景,要客人在按摩的時候享受海景也不容易啊。

  按摩師熟練的按壓著攸昭身上的肌肉,給攸昭一種難得的放松感。攸昭扭頭去看,給自己按摩的人顯然是個OMEGA。

  攸昭心想:這下屈荊可以放心了吧?

  但攸昭又忍不住問:「隔壁按摩的那個技師也是OMEGA嗎?」

  按摩師回答:「很可能是,但我不確定。」

  說著,按摩師又說:「您方便把阻隔貼先放下來嗎?」

  攸昭想了想,認為自己既然來放松的,衣服都脫了,也沒道理不脫阻隔貼,便把阻隔貼除了下來。

  而這個OMEGA專業按摩師也不會因為攸昭除了阻隔貼就占攸昭便宜,全程攸昭還是享受了比較專業的服務。結束之後,按摩師還提醒攸昭:「別忘了把阻隔貼重新貼上。」

  攸昭卻覺得脖子上都是精油,貼這個不方便,又想到等會兒就要回酒店了,也懶得弄,直接將阻隔貼丟進垃圾桶,穿上睡袍就離開了按摩室。

  屈荊也做完了SPA了,見攸昭出來了,便笑道:「怎麼樣?還舒服嗎?」

  「還不錯。」攸昭道,「我還是第一次做SPA。」

  「不會吧?」屈荊也有些意外,但想想,攸昭看起來也是沒什麼「生活情趣」的那種人,從來沒做過SPA也不奇怪。

  屈荊又道:「那你以後可以多做做,放松放松。」

  攸昭笑道:「那是,有錢人家的OMEGA太太,誰不做這個?」

  屈荊點頭,說:「對啊,你既然和我這樣英俊多金的青年才俊結婚了,就該享福。」

  SPA會所布置在小島上遠離遊客休閑區的地方,大概是出於讓客人更加放松的考慮。SPA會所在僻靜的海岸邊,四處沒什麼人,倒是有許多遮天的樹木灑下林蔭,海風吹來,還能攜帶些青草的香氣。

  攸昭吸了吸鼻子,發現自己的嗅覺比以往靈敏。

  他仔細思考,認為應該是因為自己除了阻隔貼。

  自他發育成熟以來,就時時貼上阻隔貼,讓自己看起來像個BETA一樣鈍感平靜。就算在家裏,只有離開臥室,他也會貼上這個,不但是怕在家人面前失態,更是怕ALPHA弟弟會利用自己的弱點戲弄自己。

  像這樣,沒有貼阻隔貼,走在外頭,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攸昭在這一刻,發現了OMEGA確實是一種敏感的類別。

  海的氣味和風的溫柔,路上的香草,還有從屈荊身上傳來的白檀氣味,濃烈而溫暖,存在感強烈得像一根蠟燭燃燒在攸昭的鼻尖。

  攸昭忍不住從背後抱住了屈荊,鼻尖蹭過屈荊的背脊,那濃烈的白檀味道穿透了他身上的睡袍,像是海浪一樣淹沒了攸昭的所有感覺。

  海水、海風、樹上的鳥鳴,通通都不存在了。在攸昭的感官裏只剩下與自己無比契合的信息素的芳香。

  攸昭在那一刻,仿佛所有知覺都放大了,又仿佛所有知覺都失去了,他變得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他回過神來,已經是在屈荊做不適合做的事情了——在海邊的樹林裏,有著落葉和海風的幽暗角落,二人散發出濃烈的信息素的氣息。如此濃烈,只要有人經過,就算看不見他們,也會知道,有人在這樹林裏行不軌之事——這個認知讓攸昭羞愧無比、罪惡無比,但又愉悅無比。

  最終,攸昭身體發軟,只得被屈荊抱著回到了酒店。

  無比的愉悅過後,就剩下無比的羞愧和無比的罪惡。攸昭滿臉羞紅地把臉埋在屈荊的胸膛裏,但聞著著胸口傳來的溫熱氣息,攸昭又覺得口幹舌燥。

  屈荊回去將攸昭放床上,攸昭看著屈荊肌肉線條明顯的背脊,又想抱過去,卻聽見門鈴響了,只得忍住。屈荊披上睡袍,前去開門。

  門外是來送餐的服務生,服務生一開門就聞到兩股特別濃烈的信息素交纏在一起,也不提要把餐車推進去了,只說:「祝你生活愉快。」

  屈荊也沒讓服務生進門,只把餐品拿進房間,隨手把門關上,又問:「玫瑰,要吃點什麼嗎?」

  攸昭搖頭:「沒什麼胃口。」

  屈荊便將餐品放在桌子上:「那等你有胃口再吃吧。我們去洗澡?」

  攸昭卻把屈荊抱住。

  屈荊摸到渾身熱乎的老婆,便說:「也可以先不洗澡。」

  於是,他倆又滾到一塊去了。

  攸昭和屈荊在床上翻滾了多個來回,到歇息的時候,菜也算徹底涼透了。屈荊打算再點,攸昭卻還是興味索然的。

  屈荊打量著攸昭,只問:「老婆,你是發情期到了麼?」

  攸昭瞪大眼睛:「哦?」

  「因為你比平常更……」屈荊也不知該怎麼具體說,便微微一笑,又說,「而且也沒有食欲。我猜是這個原因。」

  攸昭想了想,盤腿坐著:「有可能啊!」

  屈荊大驚:「怎麼了?你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發情期?」

  「我是workaholic!」攸昭聳聳肩,「是長期用抑制藥物的,沒經歷過發情期。」

  攸昭的抑制劑是定期打的,攸昭的阻隔貼是每天貼的,因此,他的發情期是從來沒有的。因為計劃度蜜月還有備孕,攸昭才停下了定期打抑制劑的習慣,在家中和酒店也不貼阻隔貼了。

  屈荊喜悅地說:「那我可趕上你的第一次啦!」

  屈荊覺得應該再做一次來慶祝慶祝。

  於是,他們就慶祝了好多回。

  等慶祝這個主題過了,屈荊又開始想別的,一邊在攸昭身上起伏,一邊說:「我們要努力,聽說發情期比較容易懷上……」

  攸昭紅著臉喘著氣,沒有搭話。

  屈荊又說:「你喜歡OMEGA?BETA?還是ALPHA?」

  攸昭艱難地說:「別……別聊天……」

  屈荊想想,這個時候確實不適合聊天,便想,管他什麼呢,先灌滿再說。

  於是,攸昭便在馬爾代夫度過了他人生第一個實實在在的「發情期」。

  屈荊對此非常滿意。

  他覺得,攸昭的發情期是好的,因為攸昭會變得很熱情。

  但是,也有壞的事情。

  就是攸昭的脾氣會變得古怪。

  OMEGA發情期比較暴躁,也是意料之中的。但攸昭暴躁的點讓屈荊摸不著頭腦。

  比如,早餐的時候,屈荊拿起了一塊小餅幹,就會被攸昭用手打掉。

  屈荊看著滾在地上的小餅幹,茫然地低頭。





第六十一章

  美好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攸昭的發情期大概持續了一周,癥狀消退,也不再熱情如火了。與此差不多同時結束的是他們的蜜月之旅。

  結束的時候,屈荊都要抱怨:「什麼蜜月啊?蜜月不就應該是一個月嗎?怎麼這個蜜月之旅只有十天?」

  攸昭無奈一笑,說:「都市人那麼忙,結婚能休個十天半個月已經很難得了!」

  屈荊卻道:「可我們是大總裁啊!」

  「大總裁一向都是比小職員要更忙碌一些的。」攸昭勸解道。事實上,攸昭也有些惋惜蜜月過得太快。

  在規劃蜜月的時候,攸昭也是先參考了湯軻的意見。湯軻當然是希望屈荊不要休太多假,趕緊去去得了,及時回來上班。也不是說湯軻會想念老板,相反的,老板不在,他倒是舒服。然而,另一個問題的是,老板不在,湯軻的工作也不好展開。所以,湯軻覺得屈荊按照法定婚假休息個一周就差不多了。

  攸昭也覺得,沒必要花太多時間在旅遊上。

  倒是屈荊,拼命爭取,才爭取到10天的假期。

  「什麼東西!」屈荊還有些生氣,「我是老板!為什麼放過假還得問員工的意思?」

  湯軻這邊也是唯唯諾諾的,滿口說:「是啊、是啊,但其實這是昭總是想法啊……」

  「昭總的想法啊?」屈荊便說,「那……那就按他說的辦吧!」

  湯軻見屈荊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忽然就掌握了對付這個壞脾氣老板的辦法。於是,當出現意見相左的情況,湯軻就會搬出來這句話「是啊,是啊,但其實這是昭總的想法啊」。一開始還挺奏效的,後來屈荊就覺得不對了,反問他:「你不是在蒙我吧?」

  「肯定不能啊,我的老板。」湯軻回答。

  屈荊有時候覺得不對勁,還問攸昭呢。攸昭體諒湯軻工作不好做,也會適當地幫湯軻圓場,弄得屈荊偶爾還吃味:「我看你就是護著湯軻。」

  等他們蜜月一過,便坐飛機回到了祖國的機場。

  湯軻自然已經在那兒待命,提早前來機場準備接機了。

  屈荊和攸昭挽著手出來,情意綿綿的,似乎比去之前還親密了。湯軻只覺得這對愛侶身上都發著光,耀眼無比,刺目得讓湯軻這個單身人士睜不開眼睛。

  然而,湯軻還是勇敢地迎上去,笑著說:「屈總、昭總,玩得可愉快啊?」

  「挺愉快的。」屈荊回答,「你小子規劃得不錯啊!」

  湯軻笑呵呵點頭,又問:「都玩了哪些項目啊?」

  這話聽得攸昭有些不好意思。屈荊倒是很自然大方:「沒玩什麼項目。幾乎都在酒店裏呆著呢。」

  湯軻臉上一僵,說:「都沒玩呢?」

  「啊……就做了個SPA。」屈荊答。

  湯軻算是佩服了,嘴上笑著:「行啊,SPA好啊……滋潤肌膚,提高免疫力以及身體機能,還能舒緩身心……」

  屈荊握著攸昭的手,笑道:「是挺舒緩的。」

  攸昭卻道:「但其實那些項目都是付了費的……一個都不去吧,確實有點可惜的。」

  屈荊卻說:「我們在房間裏更好啊!」

  攸昭便不好意思起來了。

  湯軻心想:花了那麼多錢搞的項目,結果都不去,就在酒店裏OOXX。這對荒淫的有錢人……跑半個地球的去開房?可真有情趣。

  攸昭和屈荊坐上了車,湯軻便開車送他們,又問:「兩位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先去飯館吃飯?還是比較勞累?希望先回家放下行李休息?」

  攸昭說:「去吃飯吧。」

  屈荊聽見老婆這麼說,那肯定沒別的意見:「去吃飯。」

  「你們想吃什麼?」湯軻問。

  「我看花蒔推薦了一家新開的餐廳。」攸昭拿起手機看,「就在美旅路。」

  湯軻想了想,說:「是吃鮑魚那家吧?」

  「你也知道啊?」攸昭問,「花蒔和你去過了?」

  「去過。」湯軻一腳踩在油門上,把車往前開去。

  花蒔的品味……對於很多人而言是一言難盡的。他喜歡穿大紅大紫,珠寶愛戴鉆石、翡翠,吃飯也是愛鮑參翅肚燕窩的。眾人都說他是民國姨太太投胎托生的。

  這天,湯軻、屈荊和攸昭到了那美旅路上的鮑魚特色餐廳,遠遠的就瞧見了花蒔了——誰教花蒔那一身確實紮眼得很——一件橙紅色嵌花針織衫,搭上巴洛克風格的大串珍珠鏈,怎麼看怎麼明艷。他對面也站著一根聚光燈熒光棒——高伯華也是穿得搶眼,橘色條紋開衫,開衫上綴著鉆石切割的水晶紐扣,閃亮亮的。

  高伯華仿佛在與花蒔糾纏,只說:「今晚來我家。」

  花蒔說:「怕你家有人。」

  高伯華道:「我是獨居的。」

  花蒔笑了:「怕別人在,我去了,不好意思。」

  高伯華又說:「那可以一起的嘛。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花蒔笑得歡快,說:「行,我欣賞你的不要臉。可你的前男友上門罵了我不要臉,我可不樂意。」

  高伯華愕然:「前男友?什麼前男友?他叫什麼?」

  花蒔答:「你的前男友你都不記得叫什麼了,我怎麼記得他叫什麼?橫豎我在外頭與朋友聚會時候,被他冷不防上來指著鼻子罵了一通!我好幾個熟人都在呢,被這麼指著鼻子說,我也算沒臉。」

  「那是誤會。都是誤會。我跟你道歉。」高伯華賠禮道歉,彎著腰的,看起來誠意十足,「你說,他是什麼特征的?我找到了,非給他顏色看看。」

  花蒔不耐煩了,也不理他了,扭頭就走。花蒔踩了兩步,便迎面碰見屈荊、湯軻和攸昭。原本花蒔還是撇著嘴的,一瞧見他們,就樂開花,笑吟吟地說:「好巧啊!吃鮑魚嗎?我請你們吃雙頭鮑。」

  高伯華瞧見了他們,也笑了起來:「你們也在?一起吃?」

  屈荊笑道:「不用了吧,咱們又不熟。」

  屈荊說話如此不給面子,高伯華卻不惱,仍呵呵笑了:「一回生兩回熟啊!」

  花蒔道:「不理你了,你快走。不然我要生氣了。」

  高伯華只得賠笑著走開,走開了幾步,又回頭說:「那我回頭給你打電話。」

  「嗯。」花蒔愛理不理。

  高伯華走開兩步,又回頭說:「你記得接我的電話。」

  「嗯。」花蒔仿佛答應了,又仿佛不答應。

  見高伯華走了,花蒔又拉著攸昭,問道:「你蜜月度完了?過得開心嗎?」

  攸昭笑著點頭,說:「還可以。我看你也挺豐富的,還招人罵了?」

  「你都聽見了?嘖!我和高伯華也沒來往幾回,基本不熟。」花蒔沒好氣地,「我好冤,真是白惹一身騷。」

  花蒔帶著三人去了包廂,朝服務員口齒伶俐地報了一溜的菜名,那語速可溜了,服務員都差點要拿錄音筆來記了。攸昭只得說:「別點了,吃不完。」

  「吃不完就吃不完。」花蒔闊綽地說,「橫豎今天高興。」

  等菜上了幾個,湯軻卻說「失陪」,要去洗手間。瞧見湯軻去洗手間,花蒔也跟過去了。湯軻從洗手間出來,剛好被花蒔堵著了,只好說:「你該去OMEGA的洗手間。」

  花蒔道:「本少爺愛去哪個洗手間,就去哪個洗手間!」

  湯軻答:「這你就錯了,亂闖洗手間是違法治安管理處罰法的。」

  花蒔又說:「高伯華找我,你吃醋嗎?」

  湯軻一怔,說:「什麼?」

  花蒔惱道:「你居然不吃醋?」

  這時候,屈荊也經過了,光聽見這一句,就問:「誰要去廁所吃醋啊?去廁所,要吃也吃SHI啊。」

  花蒔見屈荊來了,忙說:「沒,我問湯軻待會兒吃蟹吃不吃醋。他說不吃。」

  「這樣嗎?」屈荊問。

  花蒔又道:「醋也不愛吃,我看他真是沒有生活品位!」說完,花蒔氣鼓鼓地走進了OMEGA洗手間。

  屈荊瞥著花蒔走了,才看著湯軻,說:「我讓你查段客宜的事情,怎麼樣了?」

  湯軻說道:「段客宜和攸海夫妻不是各玩各的那種。光從家庭關系看,段客宜算是十佳妻子了,隱忍又忠誠,對於伴侶事業十分支持,對伴侶出軌充耳不聞,同時,他自己又不搞外遇,私生活很清白。事業上嘛……他本人也沒有事業,所以也挑不出什麼錯處來。」

  「那我也算佩服他了。」屈荊說著,「聽你這麼一說,我甚至都不想追究他了。他這日子,過得都夠可憐的了。」

  等洗手間去完了,大家回到餐桌上,果然是上了秋蟹。湯軻沾醋吃蟹,被屈荊瞧見了,屈荊好奇地問:「剛剛花蒔不是說你不吃醋嗎?」

  湯軻但笑答:「多少還是會吃一點的。」





第六十二章

  不僅僅是湯軻,花蒔也看出來屈荊與攸昭的關系變得更親密了。

  這種親密不是那種肉麻兮兮的表白,而是一種不經意流露的親昵。屈荊和攸昭也不在旁人面前親吻摟抱的,但自然而然就有一種甜蜜。

  想起上回在喜福樓吃飯的時候,屈荊和攸昭雖說已經是「夫妻」,但看起來還是隔著一層的。現在,二人倒是蜜裏調油的,充滿默契。

  花蒔也忍不住沖攸昭擠眉弄眼的,只說:「我看你們的蜜月去得很值啊!」

  湯軻卻搖頭:「我看未必,他們一個項目都沒有體驗。」那可都是錢啊!

  花蒔聞言捂著嘴笑:「一個項目都沒有體驗?那你們豈不是都在……?」

  攸昭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花蒔又道:「那還不值呀?我覺得挺值的!」

  湯軻倒想說:值個毛線球?哪兒不能開房,非要去馬爾代夫?但作為一個體面人,湯軻是不可能這樣口沒遮攔的。

  攸昭在馬爾代夫說了自己不喜歡馬爾代夫,然後又經歷了一次從未經歷過的發情期,總覺得人生有了新的體驗,而屈荊對他而言也變得更為熟悉。

  具體體現在於,攸昭在屈荊面前換衣服已經不會回避了。

  在之前,盡管攸昭和屈荊結了婚,還有過多次親密,但攸昭換衣服還是會去更衣室進行。屈荊一開始還覺得奇怪,因為屈荊更衣不會專門避開。

  但屈荊仔細一想,說:玫瑰害臊了呢,真可愛。

  在馬爾代夫的酒店裏經歷了數日的發情後,攸昭也少了這個專門躲開屈荊才能換衣服的規矩。

  屈荊看著這變化,心想:玫瑰不害臊了呢,真可愛。

  反正,屈荊覺得攸昭就是好,什麼樣子都好,跟糖似的,沙子一樣的砂糖、方塊一樣的方糖,什麼形狀都好,反正吃進嘴裏都是甜的。

  花蒔吃了螃蟹,便說:「螃蟹須得配黃酒。」於是,花蒔又撲通撲通青蛙跳水一樣灌酒。湯軻都看不過去了,只說:「知道的說你吃了螃蟹要喝酒,不知道的說你要在胃裏裏做醉蟹。」

  花蒔白他一眼:「你管我呢?」

  湯軻便不說話了。

  攸昭卻也說:「你也別多喝了……你不是……」攸昭想提起花蒔那個「酒後亂性綜合癥」,但又覺得有屈荊這個不熟的Alpha在場呢,不好直說,只道:「你醫生不是讓你少喝點麼?」

  花蒔卻道:「沒關系,待會兒讓湯軻送我回去就行了。」

  屈荊笑了,說:「你使喚我的助理倒是使喚得很痛快啊。」

  花蒔也笑了:「這不是您助人為樂麼!就是您這樣好心腸的人士,才能得到這麼好的OMEGA做老婆。」

  屈荊被如此恭維,頗為滿足,便朝湯軻吩咐:「待會兒你記得送花蒔回去啊。」

  湯軻無奈點頭:「是的,總裁。」

  花蒔喝了兩杯上頭,便趴在桌子上睡覺。屈荊也正好和攸昭回家,便讓湯軻送花蒔走。湯軻答應了。屈荊便帶著攸昭先走了。湯軻單獨扶著花蒔下樓,花蒔卻往墻邊一靠,不省人事似的。看這架勢,似乎要湯軻抱他下樓了。湯軻卻沒把他往墻邊一推,一邊往台階下走,一邊說:「你看這是什麼?」

  花蒔迷迷瞪瞪的,說:「台階啊。」

  「對,你還認識台階呢?」湯軻說,「有台階就趕緊下吧。」

  花蒔不悅:「你什麼意思?」

  湯軻道:「你還裝醉?」

  花蒔哼了一聲:「我說醉了,就是醉了,你老板讓你送我,你聽見沒?」

  湯軻又伸出手來,扶著花蒔走。這次花蒔也不鬧了,果然是看著台階就下了。湯軻便開著花蒔的車,送了花蒔回家。花蒔一進了家門,就跟蜘蛛精似的,纏上了湯軻。湯軻就跟唐僧似的,一直在講道理:「溺仙溺佛皆玩物,豈獨酒色堪自伐!酒字肚裏一柄劍,色字頭上一把刀!回頭是岸啊,施主!」

  花蒔聽得頭痛,就聽見那一句「酒字肚裏一柄劍,色字頭上一把刀」,便道:「你的刀劍放著不用,不怕生銹麼!」

  湯軻一下就被噎住了。

  花蒔又伸手,道:「我幫你磨一磨!」

  湯軻忙將花蒔倒扣在床上,又用被子把他蒙住,阻止花蒔的行為。花蒔在被子裏蹬來蹬去,半晌掙脫出來,大聲罵道:「你要悶死老子啊!」

  「阿彌陀佛。」湯軻說,「你看你現在是不是清醒多了?」

  花蒔經過那一輪掙紮,確實清醒了一些,但心裏還是蹭蹭的冒著火氣:「我看你是不是那方面不行?我這麼一個性感的他娘的尤物……」

  湯軻截口道:「你喝得太多了。明天起來你會頭痛無比,然後想起今晚我們的事情,你會更加頭痛。以後少喝點吧。」說完,湯軻便拍了拍弄皺了的床單,起身走人了。

  等走了之後,湯軻又給屈荊發了信息,報告自己已經把花蒔安全送回家了。

  屈荊看到了消息,便告訴攸昭:「湯軻已經把花蒔安全送回家了。」

  攸昭聞言點頭,一邊躺在床上,一邊說道:「你看湯軻和花蒔是不是有點東西呀?」

  「什麼東西呀?」屈荊沒聽明白。

  「沒事,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攸昭也搖搖頭。

  屈荊回過神來,說:「喲!你該不會在暗示湯軻和花蒔有XX關系吧?」

  「我沒有。」攸昭忙說,「我只是說有點曖昧吧。」

  「不可能。」屈荊篤定地說,「湯軻這人我清楚,他就是個青年人的身子裏住了個老和尚的靈魂。」

  「他是沈穩的BETA,但也不能說他是和尚啊。總是會找個配偶的。」

  「他是個老和尚,就算找了個配偶,也會找個老尼姑,回家一起念經。再怎麼都不會找個花蝴蝶。」

  攸昭覺得這話好笑,也不理論了,放下了這個話題,就與屈荊休息。度完蜜月回來第二天早上,兩位總裁都是要上班的。

  攸昭便帶著新的心情,開著新的車子,到了新的公司。

  公司裏的人都等著了。戴維上來就告訴攸昭一個好消息,說攸昭交給他的第一個客戶已經敲下來了,今天就簽約。

  「要不,待會兒昭總一起來看看?」戴維問道。

  攸昭說:「不必要。這種單子,你以前也簽得多了,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不是昭總不放心,是我想要沾沾昭總的喜氣,讓事情更順利罷了!」戴維笑著說好話,倒是一套套的。

  這新客戶名字叫杜商齡,是一家蜂蜜公司的老總。蜂蜜公司的規模不算很大,這樣的單子放在過去在攸氏,也算不得什麼大單子。但這對「小善功一」這家快倒閉的小公司而言,卻等於是開了寶箱了。

  杜商齡今天上來,臉色有些不對,但看著攸昭,就笑了:「我剛剛在車庫看到一輛紫色的凱迪拉克,是你的麼?」

  攸昭回答:「是。」

  杜商齡說道:「那可是很少見的顏色,而且很搶眼,不太像是您的風格啊。」

  攸昭笑答:「是我丈夫送的。」

  杜商齡也笑了:「車子是丈夫送的,公司是丈夫送的,該不會連你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丈夫送的吧?」

  攸昭被如此奚落,不覺得被羞辱了,反而先覺得蹊蹺:這客戶明明是事先就談好的,怎麼忽然這樣刁鉆起來?背後一定是有文章的。

  倒是戴維,有些驚訝。他是沒想到杜商齡會忽然對攸昭說這樣冒犯的話。但到底對方是客戶,戴維是銷售,那肯定是要笑臉相迎的,只得拿出合同,說:「杜總看看這個合同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看著剛剛杜商齡的態度,戴維便想著,今天怕是簽不成約了。沒想到杜商齡大筆一揮,就把約給簽了,末了還說:「攸昭啊,你得謝謝客宜。是他讓我多多關照你的生意的。」

  攸昭頭也有點痛了:沒想到簽進來一尊佛了!

  等送走了杜商齡,攸昭便和戴維進了辦公室詳談。攸昭只說:「看來這幾天,段客宜也沒閑著。知道我們爭取杜商齡,他索性從杜商齡入手。」

  「這也奇怪。他要是想對昭總不利,不應該讓杜商齡別簽我們嗎?」戴維沒想明白。

  「我和他還算是一家人,沒撕破臉。要他阻攔我的客戶,是他不好看了。」攸昭說,「倒是他現在這樣操作,顯得是我欠了他段客宜的人情。後面,這客戶要折騰我們,我們還得伺候著。不然,還得顯得我們沒本事,辜負了他的人情。」

  「這可是請了一尊神啊。」戴維嘆氣。

  攸昭想了想,說:「既然段客宜把這個人情賣到我們面前了,我們索性就領了……過兩天,段客宜是不是要辦一個慈善畫展?」

  「大約是的。」戴維其實也沒關註這方面的事情,只能含糊回答。

  攸昭倒是知道的。段客宜沒有自己的事業,但一直做夫人社交,所以經常辦這些展,來拓展人脈,也常常搞慈善,落好名聲。過兩天,段客宜就要舉辦一個慈善畫展,還給攸昭發了邀請函的。

  攸昭本來打算以工作忙為由不去——畢竟,他也很少參加段客宜的活動,段客宜也不喜歡他參加。通常,就是段客宜意思意思邀請他,他也意思意思地拒絕,彼此成全。

  攸昭現在卻不想成全了,抓起電話就打給了小戚:「我們開工那天,夏桃是不是畫了幅畫送咱們了?」

  「是啊。」小戚回答,「怎麼了嗎?」

  攸昭說:「包起來。過兩天送人。」

  小戚覺得奇怪:「不對吧,夏桃又不是名畫家,他這業余的畫送人合適嗎?」

  「這個是可以操作的。」攸昭說,「首先,你把這幅畫送去Stephen的畫廊掛著,然後,我們用十五萬把這幅畫買回來,最後,這幅畫不就成了值十五萬的名畫了嗎?這樣送禮,夠體面了吧?你就給Stephen說一說,他會做的。」





第六十三章

  這既然是拿夏桃的畫「借花獻佛」,攸昭忖著禮貌上少不得也要告訴夏桃一聲的。

  雖然,夏桃這人攸昭不願意深交,考慮到夏桃和夏菱的關系、夏桃和攸海的關系,盡管夏桃多麼甜美喜人,攸昭也是對他親熱喜歡不起來的。

  只不過,再怎麼說,夏桃總比段客宜讓攸昭高興。攸昭能給段客宜面子,不可能不跟夏桃講禮貌。

  於是,攸昭便打電話問夏桃,意思也很明確。這拿夏桃的畫做禮物,少不得讓段客宜記恨夏桃。攸昭事先告訴夏桃,免得過後大家沒意思。若夏桃實在不願意,攸昭也不會勉強。

  於是,這天,攸昭「路過」攸氏公司的時候,便打電話招呼夏桃下來喝杯咖啡,只提起這個話:「段客宜過兩天去辦慈善畫展,要邀請我過去。我覺得空手前去是不好的,少不得帶個禮物。小戚剛好跟我提了,你前些日子送了一幅很好的畫。」

  夏桃何等明白人,一聽就會意了,也有幾分驚訝。畢竟攸昭向來不是「是非人」,夏桃想象不出攸昭會做這種招惹是非的事情。所以,夏桃免不得確認一遍:「我那個畫可比不上名家大作,你該不會打算送去裝點段客宜的畫展吧?」

  「我正有這個打算!」攸昭點頭,「而且,我覺得你的畫並不遜色於別人。我認識一個開畫廊的朋友,他說你的畫很好,放他那兒能賣個十五萬。」

  夏桃聽了,竟呵呵笑了起來:「那可太有意思了!你打算拿我的畫作去孝敬段客宜,誰能想到你是這麼別出心裁的!」

  攸昭便試探著問:「那你是不介意了?」

  夏桃卻笑問:「你覺得我為什麼會介意?」

  這話不好挑明,攸昭便笑著答:「因為這是你送的禮物,我轉手送給別人,可不怕你多心麼?」

  「我從來不多心的。但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有道理。我畫得那麼辛苦的畫作,你轉手就送人了,多不好意思啊!」夏桃笑著說,一雙桃花眼定定看著攸昭,攸昭就是一個OMEGA都忍不住覺得這眼波如春水蕩人心魂。

  不過,攸昭是個OMEGA,也不會被夏桃的勾魂眼弄得三魂丟了七魄的,心裏仍很明白,夏桃現在是要問他要東西了。畢竟,夏桃是個講實際利益的人,要答應幫攸昭,那就得拿到好處才行。

  攸昭淡笑:「那你說,我該怎麼賠禮道歉?」

  夏桃托著腮說:「其實你不說,我都沒想到我的畫技可以掙錢呢!你不是說你那個畫廊願意賣我的作品嗎?你又是做PR的,不如這樣,你們把我搞一個畫展吧。」

  攸昭沒想到夏桃居然會提出這個要求:「啊?你想做畫家?」

  「實不相瞞,我從小就學美術。」夏桃說道,「只是這條路不好走而已。」

  攸昭其實也沒什麼高超的藝術鑒賞能力,也沒認真看過夏桃的話,說夏桃的畫值十五萬,也是為了撐場面說的,真的說讓夏桃做畫家,攸昭也沒把握。

  「這可是……」攸昭有些為難,「開個畫展其實花費也不少。」

  夏桃笑了,說:「我知道,肯定不能讓你們白幹活的。我會讓海總出錢的。」

  攸昭聽見這話,真是不知高興還是難過。

  高興的是,這意味著攸昭剛蜜月回來就能接第二筆大生意,攸海答應的話,出手必然闊綽。然而,難過的是,他開公司第一個大客戶是後媽的朋友,第二個客戶是老爸的小蜜。

  夏桃這邊搞定了,攸昭便要回去。剛好屈荊路過,開車載攸昭順道回家。上了車之後,攸昭跟屈荊隨口提了一句,過兩天要去參加段客宜的畫展。他只說:「其實你忙的話也不必跟我一起去。」

  屈荊卻道:「當然要去。我要是不陪你,段客宜還不知道怎麼欺負你!」

  攸昭沒想到現在屈荊對段客宜那麼反感,卻笑了,說道:「這話說得!我和段客宜都一間屋子住了多久了?怎麼就不能單獨面對他了?他是世家公子,很有分寸的。我也是。」

  屈荊摸著攸昭的臉蛋,說:「你當然是。」

  攸昭聞著屈荊身上的白檀味變得濃烈,便知道屈荊腦子裏想著什麼了,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推著屈荊說:「湯軻還在前面呢。」

  湯軻坐在駕駛座上,淡定地說:「不,我不在。」然後按了一下控制台上的按鈕,前座和後座中間便自動拉上了簾子。

  攸昭看著面前緩緩關閉的簾子,驚訝地看著屈荊:「這車還有這樣的裝置?」

  「蜜月的時候我讓湯軻去找人改裝的。」屈荊回答,「這是‘載老婆專用座駕’,需要多一點私密性。」

  於是,屈荊又和攸昭在後座恩恩愛愛的。攸昭還是怪不好意思的,說:「別這樣……湯軻在呢。」

  屈荊勸攸昭放心,說:「他是BETA,聞不到。」

  湯軻心想:我聞不到,難道還聽不見嗎?

  不過,湯軻還是敬業地裝聾作啞,安安穩穩地把這對不害臊的有錢夫妻送到了目的地。

  沒過幾天,屈荊就和攸昭再次出行,而湯軻也開上了這台「載老板老婆專用座駕」,來送兩位到了慈善畫展的會場。

  畫展開在一家豪華酒店。段客宜在那兒租了個會場,邀請了不少名流前來。只不過,段客宜卻沒想到會在這兒看到攸昭和屈荊。因此,當三人目光相接的時候,段客宜不可避免地楞住了一秒鐘,但他也是訓練有素的社交人士了,很快戴上虛偽的笑容,說:「你們來了啊?太讓人高興了!」

  攸昭說:「是啊,這麼有意義的慈善活動,我怎麼能錯過?」

  「那真好。」段客宜帶笑點頭。

  攸昭又說:「我剛好從畫廊裏買了一幅新人的畫作,想著送來這兒裝點一下正好。」

  「那真是太客氣了。」段客宜點頭微笑,又對身邊的助理說,「還不去把昭兒送的畫趕緊擺上?」

  助理便跟著湯軻一起去搬畫了。段客宜似乎也不太關心攸昭送的畫是什麼來頭,竟沒有問一句。但攸昭也不想自己提起,顯得刻意,便也不說。攸昭只和屈荊在畫展裏喝點小酒,吃吃點心,對著擺滿的畫作品頭論足。

  屈荊又說:「你看我們光看不買,會不會不好?」

  「我可是貢獻了一幅畫的。」攸昭說,「還買?」

  屈荊笑道:「我老婆可真會持家。」

  攸昭沒好意思地笑笑,更不好意思告訴屈荊,自己花了十五萬來鬥氣了。雖然,他覺得屈荊應該不會介意。

  屈荊又摟著攸昭,指著這兒說:「段客宜經常辦這種活動麼?」

  「是啊。」攸昭答,「夫人社交嘛。」

  屈荊便道:「那你婚前還說樂意做夫人社交呢?我看不行,讓你辦這些無聊又不掙錢的小活動,可難為死你了。」

  攸昭笑道:「不難為的。我做什麼都可以。」

  屈荊卻說:「那昨晚讓你做OO和OO為什麼不可以?」

  攸昭臉紅,說:「最後不是做了嗎……」

  二人在角落裏竊竊私語,臉上都是春情,流轉在二人之間的空氣就像是新開的花一樣新鮮芬芳。段客宜遠遠看著,都酸到了眼睛鼻子心肝兒了。

  「這攸昭以前看著是很正經老實的,原來都是裝出來的。和他老爸一樣,看著老實巴交,內裏卻比誰都懂得狐媚勾引的招數。」段客宜越想越氣,表面上卻又得優雅,憋得內傷。到畫展完了,送走了一個個客人後,段客宜的笑容立即消失,黑著臉摔門進了休息間,喝了一大杯的威士忌。

  助理那邊忙跟著進來,倒了一杯熱茶給他:「段總,可別氣壞了。待會兒還有點賬呢!」

  段客宜問:「攸昭送的那幅畫賣出去了嗎?」

  助理回答:「賣出去了。賣了100萬呢!」

  「一百萬?」段客宜驚訝,又不甘,「有病吧?那幅畫有那麼好嘛?」

  「買畫的是呂總,也就是海總的老朋友了。今天海總沒來,他來了,總是要給海總一個面子。可能呂總又考慮到那幅畫是攸昭送的,所以才給臉的。」助理一頓說,「這畫能賣出這個高價,可不是看您的面子麼?只要您的畫展上的,就算是小孩子的塗鴉也能賣出天價呀?」如此這般的,助理便是對段客宜一頓吹捧的。

  段客宜的氣才稍平,只說:「到底一百萬也好,都是畫在我的畫展上的呀!我也沒必要生氣!」

  助理聞言,才放心點頭:「對啊!可不是嗎?」

  於是,段客宜做了一晚上的心理調整,才算活了過來。沒想到,過兩天,段客宜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段客宜本不想接的,因為熟悉的人他都有記錄在通信錄,而不熟悉的人則只有他助理的聯系方式。他可不是認真工作的人,工作電話會被助理過濾一遍。他的頭等大事是家庭,工作可是其次。

  沒想到,這個電話連續打了好幾遍。

  段客宜不得不接起來,對方的聲音倒是有點耳熟:「您好,段客宜先生!」

  段客宜一怔:「你是?」

  「我是都市報的記者喬東原!」

  段客宜只覺得奇怪,問道:「哦,原來是這樣啊。你是怎麼得到我的私人電話的?」

  「是‘小善功一’公關公司的攸昭昭總給的。」喬東原回答。

  段客宜聽到「攸昭」兩個字就不高興,心想這人越發無禮了,居然把自己的私人號碼隨便給記者。但對方是個記者,段客宜是半個「名流」,也得維持客套,笑笑說:「是這樣啊!很高興認識你,請問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我們想找您合作做個采訪。」喬東原說,「是關於您前幾天舉辦的‘客宜慈善畫展’的。」

  「哦?」段客宜稍微提起了一點興趣,「怎麼都市報那麼賞臉,要報導我的畫展呢?」

  喬東原回答:「是這樣的,新銳青年畫家夏桃的處女作《我的老幹媽》在你們的畫展上拍出了一百萬的高價……」

  「夏桃???青年畫家???」段客宜氣得窒住了,差點就不顧大家風範、要從椅子上跳起來罵人。

  夏桃搖身一變,成為了「新銳青年畫家」,自然是有幕後推手的。這個推手可以說是為他打造新星計劃的PR公司「小善功一」,也可以說是給了「小善功一」一張大額支票的攸海。當然,呂總花了一百萬來買下夏桃的畫作,也是功不可沒。

  呂總雖然在慈善晚會上花了一百萬,但他可不是什麼慈善家,願意為了此花大錢,當然是看在攸海的面子上。

  只是,呂總這樣給攸海面子,莫不等於踩了段客宜的面子?

  呂總在去之前也考慮過了,甚至還問了攸海:「在你夫人辦的活動裏給夏桃出風頭,會不會不好?」

  「沒關系!」攸海說。

  原來,最近攸海對段客宜也有些不滿,趁勢也要給段客宜一些顏色,只說:「客宜最近有些放肆了,我要讓他學習一下怎麼收斂做人。」





第六十四章

  辦公室茶水間裏,小戚一臉愁苦地說:「昭總,杜商齡那邊又要我們改方案了。」

  攸昭擡起眼皮,說:「那就改吧。」

  「昭總,依我看,杜商齡根本就是有意刁難,不是誠心和我們合作的!」小戚不免抱怨。

  攸昭哪裏不知道?

  杜商齡就是段客宜請來惡心自己的。

  但攸昭也惡心回去了,算是「彼此彼此」吧。

  攸昭便說:「既然知道他是有心刁難,那就更不用在意了。告訴自己,他不滿意方案,不是自己能力的問題,是對方態度的問題。給他神仙,他也嫌太美,給他一只鬼,他又嫌太黑。誰能滿足呢?就拖著吧。橫豎合約是簽了,前期的款也是到手了的。」

  「可是尾款還沒結啊?」小戚嘟囔。

  攸昭說:「也不等他這筆錢吃飯,是吧?」

  戴維進茶水間的時候正好聽見攸昭這番話,不覺鼓掌說:「昭總可真是財大氣粗!可我還等著結尾款算業績獎金呢!」

  攸昭便道:「那就看你本事了。」

  戴維無奈泡起了催魂奪命黑咖啡,嘆道:「錢難掙!Shi難吃!這個客戶不好啃!」

  攸昭拍拍戴維肩膀:「加油,我相信你什麼都啃得下!」

  戴維便拿起咖啡杯,和攸昭碰了碰咖啡杯了。

  攸昭又說:「夏桃那個單子不夠你吃嗎?」

  戴維卻說:「夏桃長得甜美,脾氣也好。但其實很挑剔!」

  攸昭也能想象。

  夏桃未必是個好相處的客戶。

  但說起來,哪有客戶是好相處的?

  只是,攸昭仔細一想,他的屈荊老板就挺好相處的。

  夏桃在段客宜的畫展上出了風頭,打響了名氣,加上了合作畫廊的運作,很快就開了他的第一個畫展。攸海似乎也樂意夏桃當個「畫家」,不但出錢,也出了臉,讓朋友們來捧場。因此,夏桃的畫展開得倒是挺好的,場面也好看。

  呂總也來了,跟攸海說:「你這個小情人可真有才華啊!不但長得漂亮,還會畫畫,真是羨慕死人了!」

  攸海「嗐」的一聲,故作謙虛地擺擺手:「你養的那個也不賴嘛!」

  眾人正調笑著,卻聽得室內忽然一片寂靜,原是段客宜抱著一束花,笑著走進來了。大家都臉露尷尬之色。

  段客宜將花遞給了夏桃,夏桃帶笑接過。

  段客宜又順勢挽住了攸海的手,笑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攸海心內尷尬得很,但面子還是要的,也揚起笑容,說:「沒事,你那麼美,要多打扮才好出門的。」

  段客宜便笑著,拉著攸海一幅幅畫的品頭論足,還讓夏桃在一旁聽著。段客宜指著一幅說:「這個立意挺好的,就是顏色太單調了……這個色彩很豐富,但卻無聊……你說是吧?」這一幅幅的批評過去,竟是幅幅畫都經不得細看了。

  花蒔也在場,見著這個場面,笑的合不攏嘴。而作為主辦畫展的PR,攸昭則是臉色蠟黃,看著花蒔幸災樂禍,倒沒好氣:「你笑什麼?」

  花蒔答:「這麼精彩!電視劇都沒這麼好看的!我當然喜歡看!」

  攸昭無奈搖頭,雖然不想參與這個「電視劇」,但作為PR,攸昭還是走了上去,笑著說:「段總來了,可真讓這個畫展蓬蓽生輝!請來這邊坐下吧!」

  「坐嗎?其實我本來也想坐一坐的,但我看也沒什麼好細看的。就不坐了。」段客宜道。

  這聽見段客宜不坐了,要走了,攸昭心裏也輕松了一些,忙說:「那、那……」

  段客宜卻沒等攸昭說話,徑自說道:「但這些畫作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的,這樣吧,我全買了。」

  夏桃倒是忍不住了,冷笑問:「段總,您可不是開玩笑吧?」

  段客宜也笑了,說:「我這樣的人家,不愛開玩笑的,說話做人都是很正經的。」

  夏桃冷不防被諷刺一句,心裏不高興,但仍笑道:「可是海總和呂總都說要買啊!」

  段客宜看著呂總,不冷不熱地說:「上回在我的畫展上還沒買夠呀?」

  呂總「呵呵」笑了兩聲,退後一步,說:「君子不奪人所好。居然段總喜歡,那我也不好搶啊。」

  攸海只見四座都在,夏桃的面子就比不上段客宜的面子重要了。於是,攸海安撫地拍了拍夏桃的手背,說:「行了,段總既然喜歡,那就賣給他吧!」

  夏桃聽得攸海都發話了,自然沒有拒絕的權利,只得乖乖點頭。

  攸昭便和工作人員一起負責把畫作一起打包發送。段客宜簽了支票。工作人員又笑道:「段總真闊綽!」

  段客宜卻冷笑:「其實我也不覺得這些畫作值這些錢。不過嘛,這些錢對我而言不值什麼,但對夏桃來說挺多了的吧。也算是鼓勵他了。以後認真畫畫,年輕人嘛,專註正業,不走邪門歪道,總會有出息的。」

  夏桃當著面被奚落一番,咬著後槽牙,銀牙都要咬碎了,但還是保持微笑:「段總說得太對了!怪道海總總是誇您識大體。」

  段客宜心裏起火,卻要維持「正宮」的莊重,淡然簽支票,又笑說:「其實我姑媽生前也很喜歡這種風格的。所以我打算趁著這陣子快到她的忌日了,我打算把這些畫都燒給她。」

  這話說出來,所有人的臉都黑了。

  攸昭最尷尬,沒想到自己做PR辦的第一個活動遇到這種大戲。而花蒔也沒想到自己參加的第一個活動能看到這種大戲,真的高興得很啊,恨不得當場搬一張小板凳嗑瓜子看熱鬧。

  沒等攸海或者夏桃提出意見,段客宜就又挽著攸海的手臂,柔聲說:「今年姑媽的忌日我也沒功夫去。我們多花點錢,孝敬姑媽,你不會有意見吧?」

  段客宜都這麼說了,攸海也不好撕破臉,這還有「姑媽忌日我沒空去」的話壓著呢!攸海只得笑道:「好,你喜歡就好,孝敬親人是應該的。」

  段客宜朝夏桃淡淡一笑,比欣賞藝術品還細致的欣賞夏桃的表情,說:「那就好。」

  段客宜那邊買了夏桃的話,隨手就燒了,算是砸了夏桃的場子解氣。沒想到,第二天,都市報又報道,說:「新銳青年夏桃首次畫展大獲成功,展品全部高價賣出!」

  段客宜又是一陣氣要生的。

  「小善功一」那邊看完了新聞稿,小戚卻有些擔憂:「但其實內情是畫作都是被段客宜買了去燒了。段客宜那邊也有相熟的媒體人,會不會拿這個做文章?」

  攸昭搖頭:「如果拿這個做文章的話,就等於要段客宜本人上新聞。他那麼珍惜自己的聲譽,肯定是不願意的。」

  攸昭說得不錯,段客宜雖然認識媒體人,但如果要唱衰夏桃,就少不得捎帶上老公包小蜜、自己爭風吃醋的故事,那可對段客宜的名聲不利。對此,段客宜只能啞忍。

  至於攸昭,蜜月回來就簽成了兩單大生意,自然高高興興的。小戚還問:「要不要搞一下團建,鼓舞士氣?」

  攸昭搖頭說:「團建不就是不帶薪的加班麼?員工願意,我還不願意。」

  小戚作為後勤人員,覺得戴維這些老人都立功了,偏偏自己好像毫無作為的,怕不好看,於是一力勸說:「可是團隊建設是很重要的啊,這是現代管理理論承認的……尤其是像我們這種初創公司啊,還是做創意的,團隊的精神非常重要!」

  「嗯。」攸昭聽小戚說得頭頭是道的,便說,「那你去辦吧。」

  小戚便高高興興地跑去問員工們團建的意思了。員工們也是興趣缺缺的,提不起勁兒。於是,小戚便自作主張說要去爬山野炊,大家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夏天去爬山野炊?怕炊的是自己吧?

  但考慮到小戚是總助,大家有意見也不敢直說。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來了。

  攸昭聽著大家都同意,便也很隨和地簽字同意了,於是拎著包下班。回到家裏,攸昭又跟屈荊說起了公司要團建的事情,還嘆了口氣,說:「我這個老板都不願意下班見同事,難道同事願意下班陪我去公園?」

  屈荊笑了,說:「他們願不願意我是不知道,但我倒是很願意。」

  攸昭還沒聽明白。屈荊就勾著他的手,說:「我特別想念之前在蜜月沒事就和你在景區散步的日子。現在都太忙了。如果有空的話,我想和你逛逛公園。」

  攸昭聞言一笑,說:「我現在就有空。」

  於是,二人吃完飯便撇下了在家中的老父親、老母親,牽著手出去逛公園了。屈爸爸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還嘟囔說:「他們把你當保姆嗎?出去回來就吃飯,吃夠了就又出去。」

  姜慧息便說:「那我們也出去約會,別理他們!」

  屈爸爸聽了,倒是很樂意了,說:「對!別理他們!我們出門去!」

  於是,屈爸爸便和姜慧息一起出門散步了,倒是也沒想到要去哪兒浪漫約會比較合適。轉來轉去的,就去了家附近的公園。

  現在已是夏末,晚上月亮升起,暑氣消散,流轉的風裏都透著接近秋天的涼意。屈爸爸一邊背著手走,一邊說:「唉……那麼快就要入秋了。」

  「是啊。」姜慧息點頭說,「日子過得真快。」

  屈爸爸又感嘆起來:「對啊!兒子都大了!」

  「嗯,」姜慧息想到這個又笑了,「都成家了!」

  屈爸爸便又說:「可就是找了個麻煩的親家……」

  「嘖,花好月圓的,你說這個做什麼?」姜慧息不悅地說,又伸出手來,「快跟我牽手啊!」

  屈爸爸老臉一紅,說:「老夫老妻了,牽什麼手啊……」

  姜慧息冷哼一聲:「你不愛我了!」

  屈爸爸只得做賊似的牽著姜慧息的手,又害羞得很,一邊將姜慧息往人少的地方帶,怕碰見自己的學生。姜慧息卻郁悶地道:「牽著我很失禮嗎?你怕什麼?學生都知道你結婚了吧!」

  「是……但我這一把年紀的我,大庭廣眾的……我我牽著個美人……」

  姜慧息一聽到「美人」兩個字,心中郁結全消,嘻嘻哈哈起來。

  二人往人少處走,忽然就聞見了一陣濃烈又熟悉的信息素氣味。屈爸爸立即板起臉:「成何體統!成何體統!」說著,屈爸爸就要去教訓信息素的來源。

  姜慧息連忙拉著屈爸爸:「你傻了?昭兒說不定還光著屁股呢!你看見不尷尬?」

  屈爸爸噎住了:「那就不管嗎?」

  姜慧息心想,這兩孩子確實也胡鬧!

  實在不忍心再感受這信息素的波動,姜慧息拉著屈爸爸就回家了。屈爸爸氣呼呼的,一直說:「我平常是怎麼教他的?啊?討了個媳婦就全忘了!」

  姜慧息心裏也覺得二人胡鬧,但也沒說,只說:「別說啦!非禮勿言、非禮勿視,你自己不也老這麼講?」

  屈爸爸這才不說話了。

  倒也不是屈荊和攸昭毫無廉恥,非要到戶外來進行活動。而是二人走著走著,攸昭就忽感一陣熱烈的信息素上湧,幾乎站不腳了,軟倒在屈荊肩膀上。屈荊見攸昭臉帶桃花的,覺得自己應該澆灌了,事不宜遲,便只得臨時找個場地進行。

  這也是……迫不得已啊!

  ——事後,看著攸昭不好意思,屈荊賠笑著說:「我也沒辦法啊!是不是?完全是為老婆服務啊!」

  攸昭羞憤難當,沒有接話。等回到家裏,屈爸爸看著攸昭欲言又止的,仿佛要說什麼。卻又被姜慧息剝了個橙子塞住嘴巴。攸昭便坐著不說話,心內默默算了算日子,這也不是自己的發情期,怎麼忽然就發起情來了?真是古怪。找天得去看看醫生。





第六十五章

  攸昭一早回到公司,便見小戚提著一個水果籃子走來,笑著說:「今天夏桃來送禮物了。」攸昭有些意外,說:「怎麼那麼客氣,上來坐坐還送禮物?」

  夏桃又從會客室裏走出來,笑著說:「多虧你們的幫助啊,現在我也有點名氣了。」

  「我們也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攸昭接過籃子,又說,「你怎麼有空過來?」

  夏桃回答:「路過上來看一看。」

  攸昭問:「你現在還在攸氏當秘書嗎?」

  「不做了。」夏桃答,「我現在是個藝術家。藝術家怎麼能上班呢?」

  攸昭想起前些天畫展的事情,頗感自己沒有協調好,便說:「上回我倒沒料到段客宜會……」

  「啊,那個事情嗎?沒有關系的。誰能料到呢?」夏桃滿臉不在乎的,笑著說,「而且,你雖然沒料到,但後續處理得還是很好的!那篇說我首次畫展大獲成功的稿子我就很滿意。」

  攸昭卻又說:「你不介意他燒了你的畫?」

  夏桃心裏自然是介意的,他確實喜歡畫畫。他第一次真正心靈首創,就是十六歲那年,因為不聽父親教誨,父親為了懲罰他,把他畫的畫都燒掉了,還逼他放棄畫畫。夏桃跪在地上求了父親許久,答應了和父親一起伺候「幹爹」,才得以幸免。這件事一直像刺一樣梗在夏桃心裏。如今,夏桃所繪畫的作品被買下燒掉,無異於是奇恥大辱。但夏桃看起來一點也不惱,還笑著說:「沒什麼,那樣的畫我一天能畫十張!段客宜願意給我送錢,我何樂不為?」

  夏桃姿態非常怡然自得,把攸昭也瞞過去了。攸昭竟也沒看出夏桃心內的不忿。攸昭點頭,和夏桃說了兩句。夏桃又說:「對了,海總給我買了房子。過幾天喬遷派對,你一定要來!」

  攸昭雖然感到尷尬,但還是答應了。

  攸昭回頭和屈荊說了,要參加夏桃的喬遷派對。屈荊便說:「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啊?」攸昭不解,「為什麼?」

  屈荊便道:「夏桃看起來不太正經啊,也不知會請什麼人來派對。我得陪著,才放心。」

  攸昭無奈說道:「他就算再不正經,還是海總的人呢。現在還指著海總給他做畫展、買房子,能怎麼樣?」

  屈荊便笑,說:「那就當是我一刻也離不開你。非要與你一處。」

  攸昭聞言,頗覺羞赧。

  到了周末,屈荊便和攸昭雙雙去了喬遷派對。夏桃的新居是一處帶泳池的別墅,非常適合開派對。屈荊和攸昭到了之後,便說:「岳父可真舍得給情人花錢。這房子不錯。」

  攸昭便道:「有錢人都舍得給情人花錢的。」

  屈荊點頭:「也是啊!」

  攸昭聽見屈荊這麼回答,心裏微妙的有些不高興。

  而屈荊只覺得自己是在附和老婆說的話。

  二人進了屋裏,見屋裏已經來了好些人了,放眼看去,大多都是不認識的。夏桃捧著香檳笑著來,熱情地笑著說:「可等到你倆啦!」

  屈荊和攸昭也客氣笑著,遞了兩瓶香檳,送給了夏桃。夏桃帶著二人往裏走,又說:「真是謝謝你們賞光。」

  屈荊卻道:「海總沒來麼?」

  夏桃笑道:「他不得空。」

  其實,上次段客宜來畫展鬧事燒畫之後,攸海就對夏桃冷落了。夏桃心裏特別沒底氣,跑去找攸海,攸海卻說:「你現在畫畫挺好的。別來上班了。」又說送夏桃一套房,叫他靜養,不要冒頭。

  夏桃心裏面還是有些危機感的,但也想著:到底那個老東西是不可靠的,還是趁著我年輕、趁著他肯投資,趕快把自己搞出名要緊。

  所以,這次喬遷派對也是夏桃明知攸海不來的情況下,用攸海的名義辦的,故而也請來了不少名人。夏桃便想著從中建立自己的人脈。

  攸昭和屈荊並不知道內裏的文章,只順便在沙發上坐下喝酒。攸昭喝了兩杯,便覺得頭暈,便信手放下酒杯,又軟綿綿地靠在屈荊肩頭。屈荊見攸昭難得在公共場合與自己親昵,心裏特別愉快,又抱著攸昭,與他咬耳朵,旁人看著都不知道他們是夫妻,還以為他們是偷情的。

  沒過一會兒,又見有客人來了。攸昭和屈荊定睛一看,發現竟然是高伯華。高伯華身邊還跟著夏菱。夏菱笑吟吟的,對著高伯華滿臉討好,與當初勾搭屈荊時候的表情如出一轍。

  攸昭瞥屈荊一眼,正想說什麼,屈荊就已經興趣很大地說:「你看,那個就是菱語咖啡廳的老板!怪道說他最近不做小餅幹了,原來是和高伯華好上了?」

  攸昭卻說:「你倒是惦記著他的小餅幹啊?」

  「味道是真的好!」屈荊豎起大拇指。

  攸昭心內有氣,卻說:「我看他長得也不錯。」

  「是啊。」屈荊點頭。

  屈荊其實覺得夏菱長得也一般,但覺得自己得附和老婆,才有這麼一說。

  攸昭撇過頭,又說:「我和他相處過,覺得他的性格挺好的。」

  「對啊,是挺好的。」屈荊無條件同意老婆說的話。

  攸昭正是被氣到了,卻見高伯華已經帶著夏菱走到跟前了。攸昭便露出禮節性的笑容。高伯華笑道:「大哥大嫂!」

  夏菱聽著,並不知道高伯華是屈荊的親弟弟,只以為是客套話,便說:「原來高總和屈總是朋友啊?」

  屈荊笑道:「都是朋友。」

  夏菱聞言笑道:「那我也算是屈總的朋友了?」

  「都是,都是。」屈荊點頭,說。

  高伯華便拉著夏菱一同坐下,和屈荊、攸昭二人聊了起來。攸昭看著高伯華身邊的OMEGA一天換一個的,這一點倒和花蒔意外地相似。花蒔也是身邊老是換人的,不定性。

  也是可巧,高伯華看見攸昭就想起了花蒔,問道:「花蒔最近還好吧?」

  攸昭一怔,便道:「挺好的。他天天都過得很開心。」

  夏菱卻問:「花蒔是誰啊?」

  攸昭答:「一個朋友。」

  花蒔對於攸昭而言,確實是一個朋友。

  而且可能是有且僅有的一個朋友。

  因此,攸昭身體出現異狀,第一個想到的要傾訴的對象都不是醫生,而是花蒔。最近,攸昭覺得自己異狀頗多,已經不能用普通的小問題來形容了,因此便預約了私人醫生。不知怎麼的,攸昭下意識地對屈荊隱瞞了這件事,不告訴屈荊自己要去看病。

  花蒔開車送攸昭去看醫生,路上還問呢:「怎麼不叫你老公送你去?」

  「我沒告訴他。」攸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莫名的有些心虛,「其實也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

  「對啊。」花蒔點頭,看起來毫不在意,「我就隨口問問!」

  攸昭反而有些意外:「怎麼?你不覺得我不告訴屈荊不好嘛?」

  「不會啊!」花蒔說,「他不是你老板嗎?除了要請病假,誰樂意告訴自己老板身體有問題啊?」

  「這倒是說得通啊!」攸昭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花蒔又問:「你身體出什麼毛病了?」

  攸昭便簡單地描述了一下。

  花蒔聽著,頻頻嘆氣,說:「聽起來,可大可小啊!」

  攸昭見花蒔愁眉緊鎖的,竟也緊張起來:「真的嗎?你覺得是什麼病?」

  「我跟你是同病相憐!」花蒔搖頭,「我之前也有這些癥狀啊!」

  「是嗎?」攸昭問,「你之前……你之前好像跟我說過,你有信息素紊亂的問題?」

  「嗯。」花蒔點頭,「你這個問題,聽著就像是信息素分泌出問題了。」

  攸昭聽著,也有些提心吊膽起來。

  很快,花蒔便把車子開到診所樓下。攸昭便上診所看醫生了,醫生聽了攸昭的狀況後,讓攸昭去做檢查。

  攸昭有些緊張地問:「我要多久才能知道檢查的結果?」

  醫生答:「你急著知道的話,一個小時後就可以。」

  於是,攸昭便在診所裏坐著,又跟花蒔說:「我要等一個小時,你別陪著我了。」

  花蒔笑了,說:「我不陪你,誰陪你啊?」

  於是,花蒔便坐在攸昭旁邊打手機遊戲,攸昭則憂心忡忡地等待結果。過了一個小時,醫生便招呼攸昭進了診室,一臉凝重地看著攸昭,說道:「你的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了……」

  聽著醫生的語氣,攸昭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怎……怎麼了?」

  「你的信息素分泌出現異常波動。而且,你本身的信息素濃度就過高,這種波動對你的身體很不利。」醫生回答,「還好你出現初期癥狀就能就醫,如果來晚了……」

  「來晚了會怎麼樣?」攸昭急切地問。

  「也不會死啦。」醫生像是想讓病人放松心情,故作輕松的用調侃的語氣說,「就是會不孕不育而已啦!」

  攸昭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對醫生的玩笑露出微笑:「這……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是醫生,對病人不負責任是會被砍的。」醫生又「哈哈」兩聲,表示自己說了一個笑話。

  看來,這醫生的幽默感真不怎麼樣。攸昭完全笑不出來:「那……我現在這個情況能治嗎?」

  「嗯,還是有一定幾率可以痊愈的。」醫生回答。

  「一定幾率是多大?」攸昭問。

  「這也不好說啊,」醫生回答,「但配合治療的話,痊愈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攸昭稍微放心了。

  醫生又問:「對了,你是已婚了,是吧?」

  「是的。」攸昭點頭。

  「這期間建議你好好休息。」醫生又說,「最理想的情況是不要做X行為,以免引起信息素水平波動。」

  攸昭一怔:「要避免信息素水平波動?」

  「最好是,這樣對你的病情有好處。」醫生回答,「所以我建議你和伴侶溝通一下,讓對方配合你一起治療。」

  「配合?」

  「就是不要隨便散發信息素!」醫生說,「你的伴侶和你的信息素應該是比較契合的吧?這樣的話,他的信息素很容易引起你的信息素波動啊。」

  攸昭倒是頭痛了,屈荊不但信息素和自己契合,而且屈荊的信息素還是特濃的!

  當攸昭離開了診室之後,花蒔就立即迎上來了,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信息素出問題了?」

  「沒錯。」攸昭有些擔憂,「我可能會不孕不育。」

  花蒔有些吃驚,心想:這不是省事兒嗎?避孕套的錢都省了。

  但看著攸昭一臉愁苦的,花蒔只得安慰:「這有什麼的?醫學那麼發達,沒問題的。」

  攸昭卻道:「你覺得我應該告訴屈荊嗎?」

  「啊?」花蒔指著自己,「你問我啊?」

  「對啊。」

  花蒔想了想,說:「你覺得問我靠譜嗎?」

  「那也是。」攸昭點頭,「確實不靠譜。」





第六十六章

  「你還不如問自己呢。」花蒔說,「你不說了屈荊是你老板嗎?你就想想自己會跟老板說這個嗎?」

  和老板?

  那是肯定不會說的。

  況且……醫生說了是能治好的……

  先瞞著所有人,便可以若無其事,等醫生治好了,一切就等於沒發生,沒有任何糾結,也沒有任何麻煩。

  這樣不是最好的嗎?

  然而……

  攸昭覺得有些頭痛,總覺得這樣哪兒不對。

  「起碼,隱瞞這件事本來就約等於欺騙。」攸昭喃喃說到,「欺騙屈荊不好吧?」

  「啊?欺騙隱瞞老板不是常有的事情嗎?」花蒔問。

  攸昭竟被說服。

  花蒔又道:「若說是夫妻之間,欺騙隱瞞恐怕也只多不少。畢竟,謊言是維系婚姻的一個重要紐帶!」

  攸昭聽著花蒔說得頭頭是道,忍不住說:「你又沒結過婚,怎麼說得這樣信誓旦旦?」

  花蒔便道:「我雖然沒結過婚,可我老爸老媽結過婚啊!想當初,我十五歲那年去泡吧……」

  「十五歲去泡吧是合法的嗎?」攸昭問。

  花蒔噎了一下,只擺手:「你怎麼聽故事都不聽重點呢?」

  「好,您說。」攸昭見花蒔不快,便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說,「您說,重點是什麼?」

  「重點是我在吧裏遇見了我媽。」花蒔答。

  「哦?」

  「然後我媽讓我別告訴我爸!」花蒔回答,「回頭我們回家吃飯,我媽還跟我爸說她是去了做美容。這就是謊言嘛!」

  攸昭皺眉:「那你告訴你爸了嗎?」

  「當然沒有,我收了我媽錢的。收人錢財,是不能背信棄義的。」花蒔回答,「同時呢,我爸也不會告訴我媽很多事情。他倆互相瞞騙,平平安安、和和睦睦地過到了今天。你試想,要是他們從不瞞騙對方,我還不一早成為了沒爹沒娘的孩子?怎麼能開好車、吃好肉、喝好酒?所以,我很感謝他們在瞞騙配偶方面多年付出的不懈努力啊。」

  攸昭竟也無言以對,半晌只說:「那你很幸福哦。」

  「對啊。」花蒔點頭,說,「出生在這麼幸福的家庭,真是好幸運。」

  說著,花蒔又聳聳肩:「不是我說風涼話,但要是你那個糟心老頭攸海願意認真負責地欺瞞段客宜,段客宜也不至於這麼變態。」

  攸昭聽到花蒔這麼說,都詫異起來了:「怎麼說?」

  「攸海那麼聰明啊,做過那麼滴水不漏的事,難道瞞騙一個段客宜很難嗎?你想想,段客宜從小就蜜罐裏長大,婚後在家,沒上過一天的班,內心是很傻的。你看看他對付你的手段,也知道腦子其實一般般。攸海做那些壞事要瞞著段客宜其實不難的。但他就算懶得這麼做,偷偷摸摸的沒意思,他現在發達了,覺得自己包幾個小蜜不需要藏著掖著,更不要看妻子臉色,才戳破了段客宜對婚姻的幻想。段客宜心理素質不行,心態就崩了。」花蒔搖搖頭,做出一個老夫子說書人的口吻,「這就是命啦!」

  攸昭卻不齒於攸海的行徑,只說:「照你這麼說,攸海的胡作非為是沒有錯的?」

  「當然有錯啦!」花蒔說,「咱說的是兩回事。」看著攸昭臉色不佳,花蒔只得賠笑著解釋:「攸海這就是個渣男嘛!只是,我從他和段客宜婚姻的角度來談。他要麼一直安分,給段客宜一個真的好家庭,但這對於他這種人來說不太可能了。那要麼就瞞著,給段客宜一個假的好家庭。我是這個意思……總之吧,我覺得婚姻是反人性的。要兩個人幾十年一直不做惹對方不高興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那既然做了,就只能瞞著啦!所以謊言是維系婚姻的基石。」

  聽花蒔這一頓說得滔滔不絕、頭頭是道,仿佛很有道理,但攸昭心裏卻覺得哪兒不對,然而想要反駁又說不出理由。

  這樣,攸昭看著花蒔,花蒔也看著攸昭,氣氛變得有些僵硬。還好,攸昭的電話適時地響起來了,拯救了這一刻尷尬的沈默。

  是小戚打來的電話,他有些急切地說:「有個員工中暑暈倒,進了醫院……」

  原來,今天是小戚安排團建的日子。本來攸昭也是要參加的,但因為預約了醫生便錯開了,又笑吟吟地說:「其實我這個老板不在,你們應該能更盡興吧!」

  然而,很多參與團建的員工內心的想法是:早知道老板不去,我也不去啦!誰要大熱天的去野炊?

  果然,天氣太熱,就有員工中暑了。

  小戚對此也是相當自責。

  於是,花蒔立即開車送攸昭,從這個醫院到另一個醫院。在醫院裏,走廊裏都充斥著難聞的消毒劑的氣味。攸昭皺了皺眉,問了一些具體情況,小戚又不住道歉,說自己考慮不周,導致同事們都不太舒服。

  攸昭點點頭,說:「沒事。」

  說完,攸昭又去看了員工,員工看起來已經恢覆正常了,沒有什麼問題。他還笑著說:「其實中暑的事情吧,在樹蔭下躲一躲,喝點涼水就好了,不用鬧得那麼緊張。戚總助也是太誇張了,還告訴老總!」

  這話本是無妨的,聽在攸昭耳裏卻是心內一動。

  攸昭便半開玩笑地對小戚說:「對啊,中暑也不是什麼大事!其實呢,你們今天團建完了回去,發幾張笑嘻嘻的合照,我也不知道大家對你的安排不滿意啊!偏偏你不打自招,巴巴的跑來跟我說。」

  「這不是應該的嗎?」小戚瞪大眼睛,「出了問題肯定要溝通的啊!」

  攸昭聞言,咽了咽,又問:「但你也不怕我生氣,責罵你、辭退你?」

  小戚笑了:「昭總從來不這樣。」

  攸昭聽見這話,不知好氣好笑,只說:「那是我太沒有威信了!今天就要狠狠的批評你!」

  「那我也接受。」小戚回答,「而且,昭總以前不是說了,一個團隊的人,出了問題應該立即上報,隱匿不報才是大罪啊。」

  攸昭倒是陷入深思了,小戚這話其實還是有點意思的。

  慰問過了員工之後,攸昭便給屈荊打了個電話,問他在哪兒。

  屈荊聽見覺得好笑:「老婆,查崗呢?」

  「我怎麼會查崗呢?」攸昭沒好氣。

  屈荊說:「那就是想我了。」

  屈荊的一個好處就是,攸昭無論說點什麼,屈荊都能解讀成甜言蜜語。

  這也是屈荊婚後過得那麼開心的原因吧。

  攸昭無奈地想:幸虧屈荊是這個開朗的性格。如果是換個人和我結婚,肯定會被我悶死吧。

  想到「換個人和我結婚」這個可能,攸昭又忽覺得渾身不適。

  屈荊在電話那邊自顧自地說:「你想我的話就來找我啊。我在涼梓公園。」

  攸昭一怔,說:「大熱天的你去公園啊?」

  「現在都傍晚了,暑氣都散了。」屈荊說,「你現在過來,咱們正好散散步就可以回家了。」

  攸昭答應了一句。

  他又想起醫生的囑咐,要減少信息素的刺激,因此,攸昭給自己的脖子上貼了兩層阻隔貼,才好去接近屈荊這個濃度超標的信息素源。

  攸昭到了涼梓公園之後,才想起來沒問屈荊的具體位置。但他看這個公園也不大,隨便走走,應該要能碰著的,便沒聯系屈荊,信步走了起來。這公園是社區的公園,規模不大,但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樹影濃郁,也有健身設施,公園中央有秋千架和滑梯,供兒童娛樂。

  攸昭走到了兒童娛樂區附近,還沒進去,就聽到孩童們的歡聲笑語。想到了自己生的這個病,他又眉頭緊鎖,略帶茫然的舉目四望後,卻見屈荊站在娛樂區那兒和幾個孩子玩耍。

  有一個男孩問:「我可不可以坐你的肩膀上啊?」

  屈荊答:「不可以哦,這是我的孩子才能坐的寶座。」

  當然,我老婆要坐也歡迎……但這句話不適合在兒童面前講吧。

  ——屈荊暗暗想道。

  這時候,攸昭已經走過來了。

  屈荊見他來了,張開雙手抱住他,又給孩子們介紹:「這是我以後的孩子他爸。」

  孩子們「哦」的點頭,嬌聲說:「孩子他爸,你好!」

  攸昭聽著哭笑不得,牽著屈荊走開了。屈荊扭頭跟孩子們擺手:「我老婆要帶我回家了,我不能陪你們繼續玩了,你們理解吧?」

  孩子說:「知道,跟我媽帶我回家一個意思嘛。沒得反抗的。」

  屈荊笑了,又牽著攸昭一並走了。

  這情景,若在往日,攸昭看著只會覺得屈荊稚氣未脫、相當有趣,但今天卻是有點愁人。屈荊看著攸昭若有所思的,便問道:「怎麼了?在想什麼?」

  攸昭強行扯起一抹笑容,說:「我……我在想……你為什麼剛剛不給孩子坐你的肩膀?」

  「哦!這個啊!」屈荊恍然大悟,笑道,「是這樣的,因為我從來沒有坐過我爸爸的肩膀上。所以我老覺得這個肩膀很矜貴,以後必須給我們的孩子這個尊貴又獨特的待遇。」

  攸昭聽到「我們的孩子」,心裏就紮針似的疼,卻又勉強笑著對話:「怎麼?小時候,你爸爸還不讓你坐他肩膀?」

  提到這個話題,屈荊仿佛也有些尷尬:「嗯……因為年紀大了嘛……我爸比較晚有的我。」

  攸昭仿佛才想起,高伯華說過,屈荊是被收養的。但無論是屈荊、屈爸爸還是姜慧息,都沒有跟攸昭提過一個字。

  是不是每個人都有一些不願意跟別人分享的故事呢?

  這並不是欺騙他人,而是保護自己?

  當屈荊顯得尷尬的時候,攸昭便沒有追問了,這是成年人之間的尊重和默契。

  月亮升起來,從樹叢之中、在夜空之中,散發出溫柔的光芒。

  光芒映在屈荊的眼珠子裏,像是揉進了銀屑的黑墨,深邃又閃閃發亮。

  屈荊看著攸昭的神情,總是很溫柔和專註的。真的像屈荊說的那樣,像是在看一株開在雲上的玫瑰。

  攸昭卻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無法迎接他。

  屈荊仿佛察覺到什麼,問:「你是不是有心事?」

  攸昭忽而問道:「我記得你一開始對我好像不感興趣?」

  屈荊怔了怔:「嗯?」

  攸昭從來不提他們初見的情景。而屈荊也不提。

  這又是一種成年人之間的尊重和默契。

  但到底是為什麼……?

  攸昭本來並不覺得那件事很尷尬,也不覺得那件事使他不安。畢竟,他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直到最近,攸昭越來越在乎屈荊了,才又開始越來越在乎他們那不得體的相遇。

  他們初遇的情況是那樣的,就很難怪他們相親的時候,屈荊沒有表示出對他的興趣。

  但後來呢?

  後來,為什麼屈荊又提出結婚了?

  「說起來,一開始你應該對我印象不太好吧?」攸昭有些迂回地問道。





第六十七章

  沒想到攸昭會突然提起當初的事情來。

  屈荊稍微楞了楞神,沒有立即回答。

  而攸昭對於屈荊的反應有些過於敏感,立即羞慚自愧:「是不是……太丟人了?」

  屈荊連忙說:「‘丟人’或許說不上,但‘驚人’倒是有之。」

  「驚人嗎……」攸昭聽著這個形容,也覺得臉上無光。

  他一開始並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卻後悔是以這樣的形式與屈荊相識。

  屈荊也是一樣,一開始沒放心上,但現在也不太樂意自己第一次看到玫瑰的屁股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應該要浪漫唯美一點比較好吧?

  屈荊又慢慢說:「其實我在等你主動提起這個事情。」

  「啊?等我主動提起?」攸昭頗感訝異,「所以你一直好奇嗎?」

  「是的。」屈荊回答,「誰不會好奇啊?當然,我想著你從來不提,可能是覺得尷尬,因此我自己也不好主動提起的。」

  果然,屈荊從來不提這件事是出於禮貌,而不是不在乎。

  攸昭忽然覺得有些緊張:「那一開始你是怎麼想的?」

  「哦,那可不好說。」屈荊撓了撓頭,拉著攸昭在公園的長凳上坐下,「還是你說比較好。」

  攸昭倒是明白了,屈荊是不是以為自己在做什麼奇怪的事情?

  屈荊確實一開始覺得很奇怪,但認識攸昭久了,又覺得攸昭不是那種奇怪的人,這讓屈荊越想越奇怪了。

  攸昭抿了抿唇,搓了搓手掌,緩緩說道:「當時我應該是被攸雍算計了。他偷走了我的抑制劑,意圖讓我出醜……」

  屈荊倒吸一口涼氣:「啊?」

  屈荊一早就覺得攸昭的家人奇形怪狀的,段客宜和攸雍二人看起來對攸昭也是十足的敵意,卻沒想到攸雍這個所謂的「世家公子」能做出這麼不過腦子又下作卑鄙的事情來。

  「為什麼?」屈荊還是想不太明白,「他是腦子有毛病嗎?」

  「可能吧!」攸昭把話說出來之後,反而輕松了一些,坦率地說,「我看他們父子都有病。」

  屈荊點頭:「是啊……我沒想到……」

  「對!」攸昭點頭,「所以,我很感謝你幫了我。」

  屈荊回想一下,卻頓感悚然:「如果不是遇上了忠直的我……」

  那後果豈不是……?

  攸昭笑道:「忠直麼?忠直的ALPHA為什麼會出現在OMEGA的洗手間?」

  「啊?」屈荊一下被噎住了,只恨沒有帶上菠蘿和鍵盤出門。

  攸昭卻又緩緩說道:「我把自己鎖在了OMEGA洗手間,就是為了降低能遇到ALPHA的幾率,沒想到你倒是闖進來了。」

  「這……」屈荊正想解釋,卻又發現真的怎麼都說不通。

  攸昭卻不在意,自顧自地繼續說:「我把自己藏在洗手間裏隔絕風險,並發了信息讓花蒔來找我。所以,你也看到了,花蒔很快就找到了我,給我解圍了。事情就是這樣,非常簡單。唯一的損失就是我的客戶被攸雍搶了。」

  屈荊倒吸一口氣,說:「他幹這個就是為了和你搶客戶?」

  「表面上看起來是的。」攸昭無奈一嘆,「但實際上,還是為了將我打倒吧!」

  「那他就錯了主意了!」屈荊認真地說,「他可沒這個本事。」

  攸昭搖搖頭,說:「我不在乎他。隨便他幹什麼吧!現在他也礙不著我了。」

  「那是。」屈荊點頭,「但段客宜和攸雍兩父子,不可不防。我總覺得他們已經患了偏執病了,就算你離開了攸家,他們也不會消停。」

  攸昭不得不承認屈荊是對的,卻說:「我以前在攸家要仰人鼻息都能自保,現在離開了,更不怕他們。你不用擔心。」

  屈荊卻撫著攸昭的手,說:「我知道。可是你有了我,不是應該過得開開心心嗎?」

  攸昭看著屈荊的臉,微笑道:「我和你在一起,是很開心的。」

  但屈荊總覺得自己在攸昭的語氣中聽不出開心,只有幾絲悵惘。

  攸昭又道:「你還未說,你為什麼選擇了我?」

  「我記得我回答過這個問題了哦。」屈荊笑笑,用輕松的語氣說。

  攸昭有些迷糊:「我不太記得了。」

  屈荊說:「我當時反問你,為什麼選擇我。你說我很優秀,我說你也是。」

  攸昭只覺得這個答案像是場面話,便不認同地說:「僅僅是因為優秀嗎?而且,你第一眼認識我的時候就覺得我優秀?」

  一個綁在馬桶的優秀OMEGA?

  「嗯,好吧。」屈荊攤攤手,決定和老婆坦白,「一開始確實覺得很奇怪,怎麼會有人做這樣的事情啊!但是,我又覺得你的信息素很好聞,之後一整天都老想著。」

  攸昭臉上一紅。

  屈荊便繼續說:「後來去相親,就遇到了你了。」

  「是的,相親的時候你卻不太搭理我,之後就立即飛去美國了。」攸昭有些怨念,「我看你當時就沒打算和我一起吧?」

  屈荊摸了摸鼻子:「當時飛去美國,確實是因為工作出問題了。不是說不滿意你。」

  攸昭撇了撇嘴:「那我問你,如果我不立即飛去美國追你,你是不是……」

  「你果然是專門飛去美國追我的!」屈荊聽見攸昭的話,頓時兩眼發光,「我就說了!哪兒有這麼巧的事兒!」

  看著屈荊這激動的情緒,攸昭一時是哭笑不得:「我……確實是主動去找你的。」

  屈荊頓覺臉上有光,以後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訴別人:是我老婆追的我!還是追了半個地球的那種追!

  屈荊笑嘻嘻地說:「你還裝著跟我偶遇呢!你怎麼這麼壞啊?」

  攸昭好無奈地說:「那不是覺得你要跑了麼!」

  「哦……」屈荊不得不解釋,「是真的有事,不是躲你。而且,有必要為了躲你跑去美國嗎?這得是躲瘟疫的躲法吧!」

  攸昭卻又緩緩說道:「可不是麼?我想著也不像,但主動一點也沒錯的,把握機會啊。」

  屈荊心中暗喜:玫瑰果然愛我。

  於是,屈荊又感到有些慚愧,只說:「當時倒是覺得是有緣的,但心裏也有些懷疑。飛去美國是為了工作,沒想到遇見你了。因為那幾天老想著你的信息素,一時倒沒忍住!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隨便的人……就是……就是情不自禁!」

  攸昭聽著「情不自禁」四個字,心跳就驟然加快了。

  攸昭何嘗不是因為情不自禁,才那麼快和屈荊達成了生命的大和諧!

  這就是大自然的召喚,你不能不響應啊!

  屈荊半晌又說:「我便想著,既然這樣,便要與你好好交往。我越和你相處,就越想你、越喜歡你。便決定和你結婚生子,好好度過一生。」

  攸昭聽到「結婚生子」四個字,竟變得有些恍惚。

  攸昭漸漸變得有些難堪,半晌,才說:「如果生不了呢?」

  屈荊不解地看著攸昭:「你說什麼?」

  攸昭深吸了一口氣,從口袋裏拿出了檢查報告。那張薄薄的報告是皺巴巴的,滿是被抓揉過的褶子,仿佛最滄桑的手掌滿是皺紋。

  屈荊接過了檢查,默默看完了上面的文字。

  攸昭也默默地、仔細地閱讀著屈荊的表情——原本,屈荊的眼神裏是困惑的,他不知道這張紙是什麼,等看完了,屈荊又變得明白,臉上寫滿失措。

  看完了這張報告,攸昭和屈荊都變得沈默。

  公園裏的空氣也仿佛因此而僵化了。

  「這……」屈荊仿佛不大了解,半晌問,「這個病嚴重嗎?」

  「可能……可能會導致不育。」攸昭細聲回答。

  屈荊卻似松一口氣:「就是不會有生命危險嗎?」

  「這……」攸昭一怔,說,「這方面的問題不會有。」

  「那就好說了。」屈荊露出輕松的表情,卻很快又開始板起臉,「你不舒服為什麼不告訴我?」

  攸昭仿佛聽見了責怪,一顆心猛地往下墜。

  屈荊問:「上面寫你的癥狀持續了一月余了。為什麼一個多月了,你都不跟我說?」

  攸昭像是藏起漫畫書被老師逮著質問的小孩,一時變得驚慌失措,臉色煞白:「我……對不起……」

  看著攸昭變得可憐,屈荊連忙安慰:「不……是我不好……是我自己粗心沒留意到。」

  攸昭忽含淚,說:「不……你很好。」

  屈荊見攸昭眼眶泛紅,連忙抱緊他,但又不知該說什麼,啞著嗓子的,半天只得安撫道:「我唱首歌給你聽吧?」

  攸昭又不說話,倒不是惱人不肯開口,而是他眼睛鼻子都憋著一股氣,唯恐一開口,泄了氣,眼淚就掉下來了。

  屈荊見攸昭不語,便又開始唱道:

  「泥娃娃 泥娃娃

  一個泥娃娃

  也有那眉毛

  也有那眼睛

  眼睛不會眨

  泥娃娃 泥娃娃

  一個泥娃娃

  也有那鼻子

  也有那嘴巴

  嘴巴不說話

  他是個假娃娃

  不是個真娃娃

  他沒有親愛的爸爸

  也沒有媽媽……」

  這歌旋律歡快,像是兒歌的調調,歌詞卻聽著透著一股悲傷的勁兒。攸昭聽著,眼淚都要下來了:「這……這是什麼歌,好奇怪。」

  屈荊回答:「這首歌叫《泥娃娃》。我小時候常聽。」

  攸昭睜著眼睛看著屈荊。

  屈荊伸出指腹抹了抹攸昭的眼角,繼續唱完最後一段:「泥娃娃泥娃娃……一個泥娃娃……我永遠愛著他……」

  月光鋪滿了鵝卵石的路,閃爍著月色的小路通往公園門外。

  屈荊牽著攸昭,走在小路上,準備回去。

  攸昭忽然說道:「你不在乎我生病嗎?」

  「當然會在乎啊。」屈荊答,「我會督促你好好養著的。再不準你那麼努力工作了。」

  攸昭不自覺地踢了踢腳下的鵝卵石:「那你不怕我不育?」

  「不怕啊。」屈荊答,「為什麼?只是不育罷了,又不是會變成喪屍,為什麼要怕?」

  攸昭反而覺得好笑。

  屈荊也笑了笑,卻又轉了話鋒,說:「不過這事情還是先別告訴爸媽。免得老人家擔心、傷感。」

  攸昭點點頭:「好。」

  屈荊和攸昭到了家中,只裝作如同平常。倒是姜慧息看著攸昭像是哭過的樣子,便私下揪了屈荊去廚房問:「你是不是欺負昭兒了?」

  「什麼?」屈荊楞住了,「我哪兒敢啊?」

  姜慧息卻又說:「那他從公園回來怎麼一副哭過的樣子?」

  屈荊倒不知該怎麼答了,在姜慧息一頓行追堵截之下,屈荊只得舉白旗做投降的樣子說:「我和他在公園OOXX了!他爽翻了,就流淚了!如此罷了!」

  姜慧息聽了,只說:「你倆有沒有公德心!怎麼非要去公園幹那個?難道不餵蚊子不能OO嗎!」

  「怎麼就非要去公園了?」屈荊反駁,「就這一回!」

  「放屁!」姜慧息道,「上回你倆在公園,我和你爹都碰見了!要不是我攔著,你爹早沖上去教訓你們了!」

  屈荊倒是鬧了個大紅臉。

  姜慧息又一邊嘮叨說:「真是的……你也不知道自重,被人看見了怎麼辦啊?還有啊,就算沒人看見,你倆一頓胡來的,弄傷了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屈荊卻是嘴裏答應著,自顧自地走出了廚房,也不聽下去了。

  晚飯過後,屈荊和攸昭回了房間,剛進了房門,屈荊就拿了抑制劑來打自己。攸昭說:「你幹什麼?」

  屈荊道:「不是要配合你的治療嗎?」

  攸昭忙說:「不用,我多貼張阻隔貼就行。」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屈荊說,「我看見你,忍不住。得‘化學閹割’一下。」

  攸昭聽著也臉紅了,半晌又說:「一直打這個也不好……不如,我去小書房睡吧。」

  「那不行,我爸媽看見了以為我們怎麼了。」屈荊否決了這個提議。

  攸昭又說:「那我睡房間裏的沙發。彼此隔得遠一些也行。」

  「我們近期已經不能OO了,但起碼要保留我抱著你睡覺的權利啊。」屈荊委屈地說。





第六十八章

  屈荊和攸昭保持著一種默契的沈默,沒有在家裏提起身體不適的事情。

  姜慧息和屈爸爸也沒有註意到異樣。

  屈荊特別擔心攸昭不舒服,噓寒問暖的,又要開車送攸昭上班。盡管如此殷勤,也沒引起姜慧息和屈爸爸的疑心,因為屈荊對攸昭一直都帶著股冒煙也似的熱乎勁,所以連心細的湯軻都沒覺得有什麼異常。

  屈荊親自開車送攸昭,路上還囑咐:「最近工作不適宜太勞累了,畢竟身體要緊。」

  攸昭聽著屈荊的叮囑,心裏倒是有些溫暖,臉上卻不太表現出來,只淡淡說:「醫生說了,這個和我的工作強度沒關系……」

  「我看你那個醫生也不一定對,興許你沒病呢?或者是你檢查的那天有突發的異常,過後就好了呢?要是誤診了,怎麼辦?」屈荊溫和地說,「還是多看看幾個醫生,多聽聽那些專業的意見。你覺得怎樣?」

  攸昭實在不喜歡看醫生,更不樂意把自己的不適一次次地對他人剖析、描述,但理智上也覺得屈荊說得在理,只點頭,說:「好。你說得對。我再問問花蒔有沒有認識什麼在這方面比較專業的人士。」

  「怎麼又是花蒔啊?你事事都要問他?」屈荊不悅地抱怨,「難道我不是最值得你信任的人嗎?」

  攸昭被屈荊這麼一詰問,竟然也說不上話來。

  從道理來說,夫妻是很親密的。但從實際上來說,攸昭還真沒見過幾對真正親密、互相信任的夫妻。

  屈荊又道:「你有事不第一時間告訴我,卻跟花蒔說?我能理解你不樂意我擔心,所以你就算不告訴我,你也起碼問個腦子好使的人啊。」

  攸昭被屈荊這麼一說,反而笑出聲來了:「你別這麼說花蒔。有時候,他也是意外的靠譜的。」

  屈荊卻道:「總之,以後有什麼事情,你都告訴我,我和你一起解決!」

  攸昭聽著,心腔內有一股溫暖,但也有一股遲疑和不確定。

  像是看著泉水流過,卻又怕被淹沒的鹿,伸出了腳試探,又小心翼翼地懸在半空,聽著水聲嘩嘩過去,心卻噗噗的跳。

  攸昭緩緩閉上眼睛,像是睡著了一樣。

  屈荊也沒說話了,將攸昭送到了「小善功一」,便目送攸昭上樓了。攸昭回到公司之後,又像往常一樣開晨會聽大家匯報工作。

  「杜商齡那邊怎麼了?還是不滿意方案嗎?」攸昭淡然問道。

  「這次通過了。」戴維回答,「出方案的還是個剛招進公司的新人。」

  「新人?」攸昭有些好奇,「怎麼是個新人?」

  戴維有些難為地清清嗓子,說:「咳咳……因為原本負責的曼迪去了夏桃的case幫忙了……您也知道,前陣子夏桃的畫展比較需要人手。」

  攸昭看著戴維等人的神色,瞬間會意過來了。杜商齡是塊又臭又硬的骨頭,曼迪這樣的資深PR不想去啃,也自覺啃不出什麼來,借機跑去了夏桃那邊分一杯羹,一順手的,就把杜商齡這個燙手山芋推給了新人。

  「新人是誰?」攸昭問。

  小戚回答:「是安達。」

  「安達?」攸昭想起來了,「就是昨天中暑那個?」

  小戚臉上也有些不自然了,尷尬地笑了:「嗯,就是他。」

  攸昭笑著點頭,說:「年輕人不錯的。既然杜商齡那邊願意通過也好,省得打來打去麻煩。」

  戴維又說:「那就讓安達負責執行杜商齡的case?」

  「OK,也給一個機會給新人鍛煉鍛煉。」攸昭點頭,「既然讓他負責這個大案子,也得給他匹配個職位,不然說出去也不好聽。讓HR那邊給他印項目經理的名片吧。」

  小戚點頭笑著答應了。他正懊悔自己還安達中暑了,便立即跑去告訴安達這個好消息,好「將功補過」。

  於是,杜商齡的案子就落到了安達頭上。安達剛入職不久,就經歷了被老員工塞了爛客戶、被逼參加奇葩團建並因此中暑如願、最後獲得了項目經理頭銜這些情節。安達自己聽著都一驚一乍的,滿臉不可置信。

  等會議散了,攸昭又拍著戴維的肩頭,說:「我這陣子有些私事要忙,公司的事情也拜托你多關照著。」

  「這是什麼話?」戴維笑道,「公司就是我的家!」

  「這話說的。」攸昭笑道,「這樣吧,過兩個月等這個案子完了,我請你做合夥人,你覺得怎麼樣?」

  戴維吃驚得很:「真的?」

  「當然。」攸昭點頭,「難道你不希望這樣?」

  「我當然有這麼希望。」戴維誠實地回答,「但沒想到幸福來得這麼快!」

  「也不一定哦,幸福越大,責任越大。」攸昭回答,「以後有得你忙的。」

  和戴維話談到一半,小戚就走來了。攸昭便看向小戚,等他開口。小戚只說:「夏桃上來了,說有急事和你詳談。」

  「好,他在哪兒?我馬上過去。」

  夏桃在外等著攸昭,攸昭忙上前,迎接他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見夏桃面有憂色,卻欲言又止的,便知道肯定出大事情了。

  攸昭和夏桃認識不久,但也知道夏桃是一個很成熟的人,不太可能因為小事而心焦。能讓夏桃那麼不自在的,肯定是大事。

  攸昭給夏桃倒了一杯茶,問道:「我是很專業的,你有什麼不妨和我說。不用感到擔心。」

  「我當然明白。」夏桃接過因為茶水而變得溫暖的紙杯,回答,「不然我也不會上來找你了。可是呢……心裏還是有些不開心。」

  攸昭道:「說出來吧,心裏會好受一點。」

  夏桃想了想,便道:「我現在的定位是一個藝術家,其實在‘那個方面’出點醜聞也沒什麼關系吧?」

  「那個方面」——是一個很含糊的表述,但無論攸昭還是夏桃,都認為這個表述足夠清楚明白了。

  但出於謹慎考慮,攸昭還是問:「具體而言是指?」

  「比如……OO錄像什麼的。」夏桃摸摸下巴說。

  攸昭明白過來了,OO錄像泄露這種意外——在夏桃身上發生反而不感到意外了呢。攸昭確實覺得,一個藝術家爆出OO錄像可能真的不太影響他的前程,夏桃又不是玉女歌手,這種情況影響確實不會太大——但出於公關的角度而言,最好還是不要有。

  攸昭便道:「現在泄漏的情況是?」

  「還沒有。」夏桃擺擺手,「只是被勒索了。對方想要錢。」

  攸昭皺眉:「你可以選擇報警!」

  「那不好。」夏桃猶豫了。

  攸昭看著夏桃的表情,便猜測道:「是前男友嗎?」

  夏桃搖頭,深吸一口氣,又深嘆一口氣,說:「是我爸。」

  「啊?」攸昭一驚。

  夏桃看著攸昭驚愕的表情,心裏一緊,便抽出一根煙來,也不管這是不是室內禁煙區,自顧自地抽了起來,深吸兩口後,才用吐著雲霧的嘴唇說:「你或許覺得你爸死得早是慘劇。但對我而言,老爸老不死才是悲哀!」

  說完,夏桃仿佛也明白過來自己這句話非常不禮貌,便合上眼睛,說:「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

  攸昭聞言,竟不知怎麼回答,半晌說:「我需要知道他掌握了什麼,又是什麼報價。」

  「報價的事情不用想了。我對他的伎倆很有經驗,你給了他一筆錢,之後便是無窮無盡。別相信他的報價。」夏桃睜開眼睛,神色很平和,「我是不會給他錢的。一毛錢都別指望!」

  花蒔對於夏桃的了解是不錯的,夏桃的生父是個職業交際花,名字叫夏霧。夏霧年老之後,長期飯票跑了,想去勾引別的有錢人,魅力又不足,便逼著夏桃作陪,增加吸引力。夏桃是非常不情願的,早生了叛逆之心,夏霧看在眼內,便偷偷錄下視頻,想著他日夏桃要是反叛了,他還能拿捏得住。因此,夏桃作為畫家紅了,又得了別墅,便自立門戶,卻立即被夏霧威脅。

  看完了那些視頻,夏桃心內泛著惡心和恐懼,表面上卻淡然:「沒所謂啊。我又不是那些玉女明星。」

  他父親卻笑著說道:「我當然知道,作為‘畫家’你不在乎。但你的‘畫家’是怎麼來的,大家心知肚明。你以為你和老伯大戰的視頻傳到街知巷聞的時候,你的‘金主’還會繼續供養你嗎?」

  夏桃這才被抓住痛腳了,想著找攸昭,看他有沒有辦法壓制夏霧。

  事實上,攸昭看著經驗老到,但也剛涉足這一行,很多手段還是在學習之中,許多人脈也是在積累的過程裏。但他懂得一點,無論是做哪一行——PR也好,他以前的安保系統也是——要急客戶之所急,但同時表現得一點都不急。

  「這聽起來確實是一個問題,但我相信完全是有辦法解決的。」

  ——無論是在哪一行,跟客戶說這句話都不會錯到哪兒去。

  再配合攸昭冷淡而不失自信的臉容,簡直就是必殺。

  夏桃放下心來,說:「好,謝謝。請問有什麼辦法呢?」

  「你父親給了限期嗎?」攸昭問。

  「有,這周五。」

  「那就是還差兩天。」攸昭說,「我明天早上告訴你解決方案,行麼?」

  「好的。」夏桃不知怎的,就是挺信任攸昭的,大約攸昭就是長著一張「可信」的臉,而且從來是不急不躁的,仿佛成竹在胸,讓人很容易信服。

  送走了夏桃之後,攸昭便擰起眉頭了,正苦惱該怎麼辦。他知道自己應該找人商量這件事,但事情比較敏感,夏桃那邊也要求保密工作做好,因此攸昭也不能逢人就問、亦不可以開大會集思廣益,這就比較麻煩了。

  攸昭便召喚了參與過推廣夏桃畫展項目的資深PR曼迪,問她有什麼意見。當然,攸昭也沒有細說,只說夏桃被要挾了,卻沒說夏桃被親爹要挾這種事情。

  曼迪果然是資深的,聽著OO錄像這種尋常人聽了都會瞪大眼睛的事件,那叫一個習以為常、冷靜自持。聽著攸昭介紹完情況,曼迪說:「這種情況一般都是用錢買視頻的。」

  攸昭卻道:「可是這個買家……是個無賴,怕他要了一次錢就又要第二次。」

  「就是敬酒不喝喝罰酒的那種是吧?老娘最喜歡對付這種流氓了。」曼迪點頭,「依我說,這人既然這麼犯賤,只能用一些不太合法的手段了。」

  「不太合法?」攸昭吸一口氣,「這會不會不太合適?」

  曼迪搖搖頭,說:「這個人偷拍勒索,也不合法啊?」說著,曼迪甚至講出了武俠劇裏很常見的台詞:「對付這種江湖敗類,根本不用講什麼武林道義!」

  攸昭看著這個穿著A字裙、踩著小高跟、走路都是用飄的精致、清瘦美女,刷新了新的認識。

  曼迪仍是那清秀優雅的樣子把蘭花指一掐,說:「這事今天就交給老娘,包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牛!還單押了!

  攸昭敬佩:「不愧是我們公司的鎮司之寶!」

  「但不要太過分!」攸昭又說。

  「肯定的,我有分寸。」曼迪點頭,「誰能懂行比過我,老娘天天走鋼索。」

  攸昭還真看不出來,清秀靚麗的曼迪是一個如此沈迷單押的女人。

  攸昭這一瞬間真的有點怕這個眉清目秀的辦公室女郎會拿出錘子敲碎夏霧的骨頭。於是,攸昭不得不和曼迪確認了一下「不怎麼合法」的細節。結果發現這位縱橫商場多年的女公關雖然嘴上不饒人,但實際上是相當有分寸,果然很會「走鋼索」。攸昭才安心交托任務給曼迪。

  攸昭在辦公室裏喝喝茶,處理了一下事物,發現時間已經快接近下班了。

  攸昭想著屈荊囑咐了自己沒什麼事情不要加班,便準備收拾東西,沒想到卻收到了屈荊的短信:「下班先別走。」

  「為什麼?」攸昭回覆,「怎麼了?」

  屈荊回覆:「我來找你。」





第六十九章

  屈荊抱著一大束的玫瑰站在了「小善功一」公司樓下。

  攸昭下樓看到,不但意外,還覺得害羞——畢竟,現在是下班時間,人來人往的,公司的同事都能看到。

  有些一直畏懼於攸昭的「嚴肅老板作風」的員工也會裝看不見,轉頭就走,但也有些性格比較開朗的人們笑吟吟地說:「見過‘老板郎’!」

  攸昭覺得好笑:「什麼是‘老板郎’?」

  「有‘老板娘’,那就有‘老板郎’啦!」員工語氣輕松地說,又道,「老板郎可真帥,配得上咱們老板啊!」

  屈荊聞言一笑,客氣地點頭,聊了兩句,便扶著攸昭上了私家車。湯軻不出意料地坐在前排駕駛座,也同樣不出意料地被屈荊當不存在,更是不出意料地,湯軻自己都當自己不存在。

  屈荊坐下後說:「你的員工很有趣啊,不愧是做PR的。」

  攸昭想起了今天老練毒辣的曼迪小姐,便說:「確實。我可能是最不專業的一個!」

  「老板從來都不需要做最專業的。」屈荊說,「難道比爾·蓋茨的Microsoft用得比別人更溜?」

  屈荊的玩笑話起到很好的緩解作用,攸昭也沒那麼慚愧了,只笑道:「你怎麼來了?」

  「我關心你呀,當然就來了。」屈荊答。

  這話非常自然。

  攸昭知道屈荊是關心自己的身體,所以這樣殷勤。

  但湯軻卻不知道攸昭抱恙了,只覺得屈荊又開始偶發性的黏老婆。在湯軻看來,病在屈荊身上。

  攸昭笑笑,說:「來就來了,怎麼還抱著花?站在路邊,不覺得傻嗎?」

  「你覺得傻嗎?」屈荊驚訝地說,「我還覺得挺浪漫的。」

  攸昭便順著「老板」的話說:「是,很浪漫。」

  屈荊笑著點頭:「不錯,我就是覺得來接你下班、空手站在路邊才傻呢。」

  攸昭淡笑頷首。

  屈荊讓湯軻送他們到餐廳用飯,只說:「我倆很久沒有二人世界、燭光晚餐了。」

  湯軻送他們到了包廂,只見包廂裏有無火香薰,沁著英國小蒼蘭的香氣。湯軻送著二人落座,便說要離開了。

  攸昭問:「你不陪我們吃飯呢?」

  湯軻苦笑說:「這燭光晚餐從來只有二人份。」

  屈荊說:「對啊,那你趕緊找個伴,陪你吃燭光晚餐。」

  湯軻便道:「這家餐廳的燭光晚餐太貴,我怕要找夠是個伴AA才吃得起。」

  屈荊哈哈一笑,說:「傻的嗎?找一個有錢的不就行了了?」

  湯軻卻似被說中了心事,心裏一緊,無法詼諧面對了,只笑笑不語。

  屈荊沒留意湯軻的心境,還繼續開玩笑:「對啊,昭兒的朋友花蒔不就很有錢還單身嗎?你可以努力一下!」

  湯軻忙道:「我先失陪了。」說完就走,順帶將門也關上了。

  屈荊便和攸昭說道:「你也是的,怎麼叫湯軻一起吃呢?」

  攸昭笑了,說:「我也是客氣客氣。」

  屈荊便道:「湯軻是個老實人,你別和他假客氣。」

  攸昭也笑了,說:「我看你對他就是太不客氣了。」

  「我每個月給他那麼多工資,怎麼不客氣?」屈荊大手一揮,按下這話,「算了,不說他了。我倆的二人約會,談論別的男人做什麼?」

  攸昭便和屈荊在燭光之下紅酒牛排的用了起來。

  酒過三巡,二人臉上都泛起了紅酒色。燭影下,攸昭微醺的臉也似春花競玉顏。屈荊捧著他的臉頰,傾身一吻。越是這樣,越是沈湎,神魂都像跌進了酒缸子。

  攸昭卻是貼著阻隔貼的,很快清醒過來,緩緩推著屈荊,說:「你喝多了。」

  屈荊也像是想到了攸昭身體的狀況,便去摸口袋,說:「沒事,我帶了抑制劑。」

  攸昭卻按住了屈荊的抑制劑,說:「你是ALPHA,打多了這個不好。我來吧……」

  「啊?」屈荊一時未明白,卻被攸昭扶住了手臂,抑制劑順勢跌倒地上。攸昭便蹲下來,去撿抑制劑,一撿就撿了好一陣子,才把東西撿起來。

  屈荊清明過來,只說:「嘴酸不酸?腿麻不麻?」

  攸昭笑盈盈道:「回去吧。我們吃得夠久了。」

  屈荊便摟著攸昭離開了包廂,又呼叫湯軻來接他們走。湯軻像個司機似的隨傳隨到,開車送了二人回家。

  到了家裏,回到了房間,洗完澡了,屈荊卻還想著剛剛桌底下的事情來,只說:「我這樣不是委屈了你麼?」

  攸昭一怔,說:「什麼?」

  屈荊便說:「剛你幫我解決的事情啊!我光享受了,你光勞動了,這沒意思啊。」

  攸昭沒想到屈荊還念著這個,竟哭笑不得:「不,我挺享受的。」

  屈荊卻說:「你都貼阻隔貼打抑制劑了,怎麼享受?」

  攸昭側了側腦袋,卻說不上來。

  從身體的角度而言,攸昭因為使用了藥物,而變得毫無感覺,但奇怪的,他的心裏卻是高興的。

  這一點真是無從解釋。

  半晌,攸昭只得緩緩說:「也許是……我看到了你高興,我也高興吧。」

  屈荊聞言,頗為感動,只說:「老婆你也不要太愛我呀!」

  攸昭一時哭笑不得,只道:「趕快睡吧!」

  二人便熄燈睡覺,度過了無事的一晚。

  攸昭早晨回到公司,聽著曼迪的報告。曼迪回答,已經找人讓夏霧閉嘴了。

  「花了多少錢?」攸昭問。

  曼迪說了一個數字,並說:「我知道走什麼手續、怎麼報銷。」

  這時候,夏桃也來了公司了。攸昭便索性讓夏桃和曼迪直接對話,一起把事情講明白。

  夏桃表示了感謝,並說:「如果要他死,那要花多少錢?」

  攸昭臉色一僵:「啊?」

  曼迪也楞住了。

  夏桃卻笑了:「開玩笑啦!這怎麼可能?」

  大家寒暄一番之後,攸昭親自送夏桃到電梯間。想起了夏桃剛剛那句疑似透露買兇殺人意向的話,攸昭不由得有些憂心,便旁敲側擊地勸道:「其實現在就挺好的,你可以做一個功成名就的畫家。只要不出什麼意外,一定會過上很好的日子的。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搭上了自己的前程,那才是最大的賠本生意。」

  夏桃一聽就懂了攸昭的弦外之音,不覺笑了,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這個人很精明的,可不會做什麼傻事。再說了,要一個人過得艱難,是有很多辦法的。死反而容易呢。」

  攸昭聽著這話,都不知該輕松還是該更擔心。

  夏桃又道:「其實我也很好奇,為什麼你從來不報覆?」

  「啊?」攸昭一怔。

  夏桃搖搖頭,說:「沒事,做人還是不要交淺言深。」

  說著,夏桃便走入了電梯間,跟攸昭說了一聲「拜拜」。

  夏桃所說的「從來不報覆」,讓攸昭一陣失神。

  說起來,攸昭確實從來不把心神放在報覆上面,只想著過好自己的日子。

  然而,從段客宜的反應來看,攸昭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已經是最狠的報覆了。

  下班之後,屈荊又指使湯軻開車去接送老婆。

  饒是看慣了屈荊寵妻的湯軻,也忍不住懷疑道:「屈總前陣子不是才剛給夫人買了台新車子嗎?怎麼,還不舍得讓他開呢?」

  「你知道什麼!」屈荊拍著椅背,滄桑一嘆。

  湯軻便道:「好,我自然不知。」

  湯軻心想:我當然不知道你們這些笨蛋情侶的行為模式。

  屈荊想了想,又說:「對了,我很久沒有體檢了吧?幫我預約吧!順便幫我老婆一起預約了。」

  這其實也是借口,是屈荊想帶攸昭去看看別的醫生想出來的辦法。屈荊比較信任自己相熟的私人醫生,便提出了這個想法。

  「你很久沒有體檢?」湯軻皺眉,「您和尊夫人不是婚前才體檢過了嗎?」

  「啊……是啊……」屈荊噎住了,半晌卻說,「最近有些頭暈,還是去看看吧。」

  「好,那我給預約上。」湯軻也沒什麼懷疑,「這周日怎麼樣?」

  「嗯,我先問問我老婆。」

  談話間,攸昭已經下樓來了,笑吟吟地看著屈荊。屈荊也順勢抱住他,說:「怎麼笑了?是有什麼開心的事情嗎?」

  「啊?」攸昭竟然不知道自己笑了,還楞楞的,「我笑了嗎?」

  「是啊,像這樣——」屈荊彎起唇角,「笑了。」

  「像這樣……笑了……」攸昭也跟著彎起唇角。

  湯軻雖然不太好意思,但還是不得不打斷這對恩愛夫妻無意義的談話:「對哦……屈總說周日想和昭總一起去診所體檢,昭總有空嗎?」

  「體檢?」攸昭一怔。

  屈荊忙說:「普通的健康檢查而已。我看婚檢做的也沒有特別詳細,很多篩查都沒有做。我想著去做,順便帶你一道……」像是欲蓋彌彰似的,屈荊又故意大聲說:「噢,玫瑰,我真的是一刻都離不開你!」又是莎士比亞朗誦腔。

  這腔調聽得湯軻頭皮發麻,只說:是不是像女生們感情好就一起上廁所,所以夫妻感情好就要一起去體檢呢?

  算了,單身漢是無法理解笨蛋情侶的世界的。

  湯軻看了一眼後視鏡,鏡子裏屈荊看夫人的眼神,讓湯軻懷疑,屈荊看這個世界都是帶了粉紅色濾鏡的。

  湯軻將屈荊夫夫送了回家,又確認了一遍周日體檢的事情。於是,湯軻回程的車上便給診所打了電話,又在加油站發郵件給老板再一次確認。

  就在他確認的時候,便看見前面一輛法拉利上走下來了一個高伯華。

  高伯華倒沒察覺湯軻,只是朝對面馬路招招手,卻見花蒔在對面馬路站著吃棒棒糖。花蒔一邊叼著棒棒糖一邊走了過來,挑眉斜眼地說:「怎麼了?」

  高伯華笑著說:「請你去吃飯啊!」

  花蒔想了想,正猶豫之際,卻見法拉利裏走下來了另一個人——夏菱。夏菱笑道:「一起吃飯?好啊!我在酒店多訂一個位置就行。」

  花蒔「呿」了一聲,說:「沒意思。」說著,花蒔扭頭就要走。高伯華卻拉著他,低聲說:「哎,你不喜歡三個人啊?那我讓他滾。」

  「讓他滾?」花蒔挑眉說。

  「對,滾!」高伯華說,「像長江東逝水一樣滾!」

  花蒔笑了:「那你像長江東逝水一樣滾好不?膩味。」

  還真是可巧,湯軻的手機響了,鈴聲正正就是大開大合的「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真是太過可巧,巧得讓人尷尬,尷尬得令人絕望,絕望得令人頭皮發麻!

  這悠悠的「英雄」的「雄」字還沒唱盡,湯軻就尷尬地把手機摁掉了。可一擡頭,就見花蒔一只手支在車窗邊,一只手拿著棒棒糖,笑瞇瞇地看著他,眼神亮晶晶的,像看見毛線球的貓。





第七十章

  看見湯軻的花蒔像是看見了毛線球的貓兒。

  看見毛線球的貓是很可愛的——在人類看來。

  在毛線球看來的話……

  則是另一番風景了。

  湯軻處在小貓花蒔的凝視下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花蒔就已經擅自打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座了。

  「花總,」湯軻露出了拒絕的神色,「我看……」

  「你看我幹什麼?看路啊!」花蒔伸手戳了戳湯軻一本正經的臉蛋,「快開車!我要去兜兜風。」

  湯軻依舊不改拒絕的神色:「我樂意之至,但是……」

  「但是?但是什麼?」花蒔任性地說,「我給你2000塊錢一個小時,你帶我兜風……」

  「唉……好吧!」湯軻只得一踩油門,帶花蒔去兜風了。

  站在原地看著車子絕塵而去的高伯華都懵了:我沒聽錯吧?花蒔要找個平平無奇的BETA兜風,還倒貼錢?

  這是何等的慘敗!

  這在高伯華的泡O生涯中,可算是奇恥大辱了!

  像高伯華這樣的一個人在情場裏受了創,就必得要創傷另一個人,才可治愈自己。於是,在花蒔這邊收受奇恥大辱的高伯華便得欺辱夏菱一番,才可消心頭之恨。

  夏菱倒是樂意奉陪,畢竟也是拿錢辦事,心裏還暗暗羨慕湯軻拿錢辦的事那麼輕松。2000塊錢一個小時兜個風?要是給夏菱這個offer,夏菱能把花蒔兜到去西伯利亞。

  不過,湯軻比起來顯然是個老實人了,他只把花蒔載到了江邊吹吹風。

  花蒔從車子裏下來,站在江邊,迎著水面吹來的風深吸一口氣,又說:「這兒的空氣真新鮮,在你的車子裏要悶死了。你也是的,怎麼不買輛好點的車?」

  「這話是在諷刺我吧?」湯軻說,「我怎麼不買輛好點的車?」

  花蒔仿佛才記起湯軻的經濟狀況,湯軻是個打工的,雖然在打工裏面算是掙得挺多的,但也不至於像花蒔那樣豪車隨便買的。

  「啊!這樣啊……」花蒔抄著手,說,「不然你跟了我吧?爺保證你天天開好車。」

  湯軻回答:「不好意思,我已經有正職工作了。」

  花蒔又搖頭晃腦地說:「你真的不考慮和我一起嗎?如你所見,我可是很受歡迎的。」

  「我沒見著。」湯軻一本正經地說。

  「你瞎了嗎?」花蒔不悅,「那個高富帥追我追得那麼緊,你沒見著?」

  「高富帥X騷擾也算是X騷擾。」湯軻非常有平等意識,「就像我這個BETA被OMEGA騷擾,也算是被騷擾。但大家會覺得比較難理解吧。」

  花蒔被此言激怒:「放屁!我怎麼騷擾你了?」

  「以下流語言挑逗對方,向其講述個人的性經歷、黃色笑話……這些都屬於X騷擾。比如你說的那句‘想破處的話可以找我’,如果你不是個OMEGA,這種話掛在嘴邊,你可不就是臭流氓。」湯軻以教育的口吻說。

  花蒔撇了嘴,說:「行了,我就是個OMEGA啊。你和我也不吃虧啊。我長得美,又健康,還懂得情趣,你和我來一回,我也不會要你負責的,你怕什麼?」

  「這又是一種謬誤了。」湯軻依舊是一本正經的樣子,「難道因為你是OMEGA,不負責就是你的大度謙和嗎?做X什麼的,難道不是你想要的?為什麼說得像是對我的恩賜呢?」

  花蒔噎住了,半晌撇嘴,說:「那是因為你是不被信息素困擾的BETA,才能故作理智地說這些道理。當你被信息素牽著走的時候,就知道做X是不是恩賜了。」

  「如果按你這麼說,都跟著信息素跑,那這個世界就亂套了。」湯軻拍了拍花蒔的肩膀,「我知道你有信息素紊亂的困擾。但你有好好配合治療嗎?」

  花蒔感受到肩膀上湯軻傳來的力度,順勢抓住湯軻的手:「那你監督我治病吧!」

  湯軻一怔。

  花蒔眨巴著眼睛,像是怕湯軻會拒絕一樣,立即加了一句:「我給你錢。」看起來可憐的,像在罐頭前踮起腳的貓。

  湯軻不知該說什麼,莫名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除了要監督花蒔治病之外,湯軻還記得周日要送老板以及他的夫人去做檢查。這兩天,湯軻記得這件事,而攸昭更惦記著這個事情。

  在周六的時候,攸昭想了半天,忍不住跟屈荊商量:「我看這事也沒必要瞞著湯軻。畢竟,我們以後常去求醫問藥的話,也離不開他的。」

  屈荊想了想,點頭:「其實我也考慮到這個了,但就是怕你不樂意。」

  「我沒有不樂意。」攸昭道,「我看湯軻也很可靠,我是信得過他的。」

  聽著這話,屈荊卻臉色一變,扭頭說:「你信得過他,怎麼信不過我?」

  「啊?」攸昭一時沒理解。

  屈荊又說:「你一開始可是要瞞著我呢,現在倒想著主動跟湯軻說了!」

  說著,屈荊還是有些不高興。

  攸昭沒想到屈荊會這麼想,也是楞住了:「這……」

  屈荊倒頭睡在軟床上,蓋上小毛毯,拿背對著攸昭,背脊上就差沒寫著「快來哄我」四個大字。

  攸昭無奈上前,一邊撫著屈荊的背脊,一邊用抱歉的語氣說:「對的,都是我不好。請您原諒我。我以後一定會註意,不會在重覆犯類似的錯誤,堅決改正,爭取……」

  屈荊扭過頭,說:「你怎麼講話這麼官腔?跟和客戶說話一樣?」

  「啊?」攸昭一陣尷尬,半晌道,「可我要怎麼說呢?」

  屈荊想了想,便指導說:「你可以說點甜言蜜語。」

  「甜言蜜語啊……?」攸昭感到了困惑。

  屈荊卻又背過身去了,不看攸昭,閉著眼睛說:「和老公說點甜言蜜語那麼困難麼?」

  攸昭陷入了沈默。

  屈荊躺那兒半天了,都沒聽見攸昭的「甜言蜜語」,正要睜開眼睛回頭看,卻聽見攸昭開腔了:「唱一首寫不完的歌,蕩漾著愛你的音符……從我遇見你的那天起,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靠近你……對於世界而言,你是一個人;但是對於我而言,你是我的整個世界……」

  屈荊越聽越覺得不對,睜開眼睛,就發現攸昭面無表情地對著手機在讀。

  「你是在朗誦百度上面的情話大全嗎?」屈荊指控道。

  攸昭一怔,說:「嗯。」

  屈荊不覺惱怒:「這太沒有誠意吧!你……你這個必須原創啊!」

  攸昭想了想,覺得也是,給客戶交方案怎麼能是百度抄來的呢?還是得原創。

  屈荊看了一下時鐘,說:「你今晚8:00之前給我想好甜言蜜語,知道嗎?」

  攸昭聽著老板下了deadline,自然得點頭,回去書房裏仔細琢磨。但他琢磨來琢磨去,只恨自己生了個榆木腦袋,什麼甜言蜜語都想不出來,只得打電話找花蒔求助。

  花蒔聽到都笑了,說:「什麼甜言蜜語啊?褲子一脫,幹就完事兒了。」

  攸昭沒想到還有這種方案,驚訝之余,但又第一時間拒絕了:「可我現在身體條件不允許。」

  「那也是, 可真麻煩了。」花蒔嗑起了瓜子,半天一想,說,「那……那你就說‘我愛你,超級愛你’再加兩句比喻排比什麼的修辭手法都上一遍就完事兒呢。這不跟高考寫作文一樣嘛?你就按那個寫。」

  攸昭聽了花蒔的建議,還真覺得采納了,先寫下來「我愛你,超級愛你」,然後開始輪流上一遍高考常用修辭手法,什麼比喻、排比、誇張、對偶都給來一套。畢竟攸昭當年也是個學霸,寫得是風生水起,引經據典,八百字都快打不住他的思如泉湧了。

  等他嘩嘩寫完之後,又立即背誦下來。

  畢竟是個學霸,記憶力不凡,自己寫的東西也好背,一下子就背好了。

  所以,攸昭很快就完成了前期的準備工作,從書房出來,回到了臥室。他見屈荊仍在,便坐在了床邊。聽見攸昭回來了,屈荊也坐起來了,披著小毛毯。與此同時,攸昭則是在正襟危坐地看著屈荊,猶如一個準備向語文老師背作文的好學生。

  屈荊看著攸昭這麼嚴肅的,也忍不住挺直了腰板,認真地看著攸昭,做出手勢:「你可以開始了,請吧!」

  「好的……」攸昭深吸一口氣,「我……」

  我愛你,超級愛你……

  這句話明明是寫在第一句的,特別簡單,比那些修辭句要簡單明白多了,可偏偏這一句話就卡在了攸昭的喉嚨。

  明明是那麼簡單的話……

  攸昭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看見的英儂。

  英儂抱著他,哭著說:「我愛你……」

  我愛你,是一句很沈重的話。

  攸昭的胸膛裏忽然充滿了灼燒一樣的熱度,猶如許多被烈火烤過的石頭塞滿了他的胸口。他的一呼一吸都是滾燙的、又是折磨的。

  「我……」攸昭看著屈荊。

  屈荊的神情沒什麼變化,總是那樣溫柔又認真地看著自己。

  就像是屈荊根本不曾生氣惱怒,就像攸昭隨便說點什麼,都能得到讚賞。

  攸昭一吸氣,又一吐氣,說:「我愛你……」胸口那份灼熱忽然消散了,湧到了眼眶,眼淚忽然掉落:「超級愛你……」

  屈荊看著攸昭嗚咽起來,大驚失色,扯開身上的小毛毯,蓋到了攸昭身上,抱著他哄道:「我也是哦。」

  攸昭把頭靠在屈荊的肩膀上,身體像是沒有氣力,背好稿子的頭腦此刻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屈荊卻沒說什麼,溫柔地拍著他的背脊,說:「我沒有生氣啊,都是騙你的……你別急了……我怎麼舍得跟你生氣?」

  攸昭閉著眼睛,聽著屈荊的溫言軟語,心想:原來甜言蜜語是這樣的啊?怪不得屈荊想聽呢。

  他倆就這樣抱著,輕輕地抱著,好像在取暖一樣。





第七十一章

  夏菱把高伯華伺候完了,也還不能休息,業余時間也要充電學習,增強業務能力。所以,他上了一個叫「黃色藥片解千愁」的OO片網站瀏覽視頻素材,卻不想一條醒目的標題赫然在列:「名人新款·青年畫家夏桃賣X視頻,嘴皮子功夫一流,可做學術材料」。

  夏菱倒吸一口涼氣:「WTF?」

  於是,夏菱立即抓起電話,舉報了這個黃色網站:「警察叔叔,趕緊把這個黃色的網站給端了吧!其中的不良內容真是嚴重損害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嘴上這麼說著,夏菱也是手速飛快地保存著網站裏他點了心的內容。

  無獨有偶的,夏桃也被告知了這個視頻的存在。OO視頻這種東西,只要加上了「名人」兩個字,點擊率和傳播率就呈幾何級別上升。也不管這個「名人」到底有多「名」。

  這視頻既然已經流出了,夏桃也不關心自己被傳播成什麼樣子,畢竟,他做藝術家的,裸露裸露還能提升知名度。但最怕的時候傷害了攸海的臉面,攸海便立即翻臉無情,截斷對夏桃的一切資助。

  夏桃第一時間聯系了攸昭。聽到了夏桃講述情況的攸昭也非常驚愕,萬萬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便旋即約了曼迪、夏桃到公司緊急見面。攸昭原本已經在家歇著了,面對突發情況,也不得不穿衣戴帽的要出門。

  屈荊看著他急急忙忙的樣子,便說:「怎麼大晚上的還出門?」

  「工作的事情。」攸昭回答。

  屈荊嘆氣,說:「不是說工作的事情不要太忙嗎?」

  「比起以前在攸氏,已經很清閑了。這麼久才來一回晚上加班。」說著,攸昭在屈荊臉頰上印下一吻。

  屈荊心滿意足地笑了,說:「那我送你去。」

  「別了,」攸昭想了想,搖頭,「這涉及客戶隱私。」

  「好吧!」雖然被拒絕了,但屈荊也表示理解,「那你早點回來,不要太拼!」

  話是這麼說,但要是事情不能解決,攸昭也無法一早回來。所以,攸昭便虛偽地回應:「我會的。」

  但大家都知道不大可能。

  攸昭驅車回到了公司,發現「小善功一」已經亮著燈了,曼迪在一個勁兒地抽煙,打電話,嘴裏充滿了押韻的臟話。

  攸昭想著還是先別打擾曼迪,便徑自去茶水間泡咖啡。咖啡剛泡好了兩杯,攸昭就見夏桃從電梯裏走出來了,跟在夏桃背後的是夏菱。

  攸昭沒想到這個時候會碰到夏菱,也是怔住了。但他很快回過神來,神色自如地把泡好的兩杯咖啡遞給了夏桃和夏菱,供他們飲用。

  看著夏桃煞白的臉色,攸昭連忙道歉:「對不起,這次是我們疏忽了……」

  滿以為夏桃要發飆罵人,沒想到,夏桃倒是沒說什麼難聽的話,只道:「你們不是說了擺平了夏霧了?」

  「是……」攸昭扭頭看向曼迪。

  曼迪這時也打完電話了,踩著細高跟,款步前來,又說:「查到了。事情是這樣的,夏霧揚言有你的OO視頻,放在X網上拍賣。但因為我們的‘善意警告’,他已經撤下了這個交易。沒想到,昨天卻有一個買家主動接觸了夏霧。夏霧被我們教訓過了,原本是不敢賣的,但對方給的價錢很高,所以就……」

  夏桃臉色煞白:「所以……那個買家是誰?」

  「一時間還查不到。」曼迪回答,「畢竟X網用戶是匿名的,隱私也做得比較好。」

  「那你們還有什麼用?」夏菱忍不住高聲說道,「你們是這樣做公關的嗎?」

  曼迪回答:「稍安勿躁,這位小鞭炮。」

  攸昭沒想到:曼迪又開始單押了?

  說著,曼迪又說:「我再去查查。」說著,曼迪又蘭花指拎著薄手機裊裊走進了小會議室,隔著門板,又能依稀聽到曼迪在小會議室裏押韻的連篇臟話。

  攸昭只得緩和地說:「已經讓同事動手撤下這些視頻了。這些視頻才剛上傳不久,影響還不至於……」

  「怎麼不至於?」夏桃說道,「我可不怕公眾看到,我的怕的攸海……」

  攸昭神色一動,卻說:「那你可以否認。」

  「否認?」夏桃挑眉。

  攸昭又說:「這又不是那種拿著身份證拍的視頻。看著有些年頭了,畫質模糊,現在的你和當時的你在體貌上也是有所區別的。你矢口否認的話,也不至於不能撇清。」

  「我光否認就成了?」夏桃咬著嘴唇,「你以為攸海這麼好蒙騙嗎?」

  攸昭陷入了沈默。

  過了一會兒,夏菱卻挺起胸膛,打破了這個沈默:「就說是我得了。」

  「什麼?」攸昭驚訝無比。

  夏菱說:「確實畫質模糊,也有些年頭了……看起來說是我年少時拍的也有說服力,畢竟我和他還挺像的。就這樣吧!」

  「你在說什麼?」夏桃瞪大眼睛看著夏菱。

  夏菱繼續說道:「我主動承認視頻的主角是我。然後,夏桃可以起訴說這個是誹謗。只要我肯承認,而作為視頻發布者的夏霧也肯承認的話,夏桃勝訴的可能性很大。既然法院都判了這是我的視頻、夏桃是無辜的,那麼大家也不會不信的。」

  夏桃大驚,卻道:「那你怎麼辦?」

  夏菱無奈一笑,道:「就算沒有這個視頻,我的生活也是一個馬桶。多一坨屎也不會顯得更臟更臭。你就不同了,你的生活正在好起來呀。」

  從被夏霧敲詐、視頻泄露到剛才,夏桃看著都相當沈靜,仿佛事不關己。直到現在,夏桃才起了波瀾,眼眶泛紅,抱著夏菱低泣不已。

  曼迪叼著一口煙站在門邊,說:「不用哭!」

  「嗯?」夏菱和夏桃看著她。

  曼迪繼續說:「我覺得夏菱的思路不錯,就說是另有其人,但也不用犧牲夏菱。我可以讓人去找找有沒有和夏桃長得比較像的OO演員或者是OO行業從業者。讓他們來頂就行。」

  「危機處理講求黃金72小時。」攸昭說,「如果在72小時之內找不到和夏桃相似的人呢?」

  曼迪便道:「那再委屈夏菱先生犧牲小我吧!」

  攸昭對一切發生很抱歉,曼迪也口口聲聲要教訓那個不講江湖道義的夏霧:「要他知道老娘的厲害,不然他還可能繼續的雞掰。」

  攸昭不覺細聲說:「又單押了?」

  曼迪不甘道:「這是雙押!」

  曼迪懂得押韻,更懂得公關。既然與夏桃長相相似的夏菱願意出來「背鍋」,那一切就好辦了。一方面,曼迪讓人揪出夏霧,另一方面,曼迪聯系了律師起訴夏霧侵權。夏霧在威迫之下,只能配合曼迪,答應在法庭上承認視頻裏的主角另有其人,夏霧是為了吸引眼球、拍賣高價才標上「夏桃」這個名字。

  夏桃卻不甘心,逼問夏霧是誰在背後指使。夏霧立即回答:「不是我的意思,我也不想的。是段客宜啊。」

  夏桃一怔:「他?你就這樣說出來了?」

  夏霧便道:「段客宜給我錢的時候,就已經說了,你問起的話,不用隱瞞。因為他就是要你知道他的厲害。」

  這話簡直像是直接在夏桃臉上扇耳光,火辣辣的。

  段客宜是背後捅刀的人,並且不介意夏桃知道是自己做的。因為,夏桃在段客宜眼裏就是一只螻蟻。

  段客宜似乎誰也看不起,包括攸昭在內。

  攸昭卻和夏桃不一樣,攸昭不在乎這種輕視。攸昭只想向前看、往前走,過自己的日子罷了。

  所以,處理完這件案子之後,攸昭還是準時地和屈荊出現在診所。湯軻也被告知了攸昭的身體狀況,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攸昭居然患病了。

  但仔細一想,也是合理的。不然以屈荊和攸昭的恩愛程度,要不是攸昭患病了,現在都怕是要生二胎了。

  湯軻便幫忙咨詢,並又幫攸昭預約了一名這方面的資深專家,好給攸昭一個準確的診斷。屈荊便也索性不去體檢中心了,直奔了資深專家的診所。

  攸昭在專家醫生那兒看癥,卻被要求去做一樣的檢查。攸昭便遵從醫囑去做檢查,末了又坐在屈荊身邊,頭靠在屈荊的肩膀上,只說:「我怕是一樣的結果……」

  屈荊摸了摸攸昭的頭頂,說:「那也不算壞啊。起碼不是什麼要命的病癥。」

  攸昭聞言,不知是高興還是傷感。

  過了半會兒,報告結果也出來了,和上次一樣,確定了攸昭確實是信息素紊亂了。攸昭看著結果,臉上略帶失望的神色,卻又勉強笑道:「起碼也不是什麼要命的病癥!」

  攸昭雖然勉強微笑,但眉頭還是不自覺地皺起了。屈荊用手指撫平他的眉心,只說:「對啊。我們一起去看醫生怎麼說吧!」

  醫生的叮囑和上次的醫生說的大同小異,只說這種病癥在信息素濃度高的OMEGA身上很常見,是可以通過藥物治療的,最重要是放松心情,不要太過緊張。

  「所以說不定明天就會痊愈了,對嗎?」屈荊故意用誇張的、高興的語氣問道。

  「嗯,說不定哦!」醫生也用愉快的語氣回答,「所以,不用太過緊張!」

  攸昭看著醫生和屈荊那故意跟自己打氣的勁兒,也只得領情笑道:「那就好。」

  從醫生那兒領取了藥物之後,屈荊便牽著攸昭的手離開了診所。屈荊又拿起手機按來按去的,攸昭也沒在意,只以為屈荊在處理工作,但不自覺瞥了一眼屈荊的手機屏幕,卻發現是花花綠綠的照片,便也有些好奇。

  屈荊感受到了攸昭的視線,便笑道:「想著難得周日出來逛,不想那麼早回去呢。」

  湯軻心想:你不想,我想啊!

  屈荊又繼續說:「所以在看看這附近有什麼地方可以去的。」

  攸昭便問:「那你看到了什麼?」

  屈荊說:「市郊有個廟,我們去拜拜神,順便踏踏青。」

  說著,屈荊就指揮湯軻送他們去廟裏。

  這是周日,廟裏人也很多。人頭攢動的,仿佛也聽見有人在說:「這個廟求子很靈的!」

  攸昭聽了,臉色變了變,又對屈荊說:「你是帶我來求子的嗎?」

  屈荊怕攸昭不高興,忙說:「這個廟求健康很好的。我是想著……」

  「我明白。」攸昭點頭。

  屈荊又指著湯軻說:「你過來。我看昭兒累了,你陪他在這兒坐著。我去買水給他喝。」

  湯軻覺得奇怪,卻說:「我去買水吧。」

  屈荊罵道:「你給我老婆買水?是什麼目的?」

  「我……」就跟幫你老婆掛「OMEGA專科」號一個目的啊!搵食啊!你以為我很渴望的嗎?

  然而,湯軻看著老板,敢怒不敢言,半晌只得說:「行,那我在這兒陪著昭總。」

  屈荊瞪完了湯軻,又柔情似水地問攸昭:「你想喝什麼?要不要吃雪糕?」語氣跟哄小孩兒似的。

  攸昭笑道:「不用了,你給我買瓶無糖烏龍茶吧。」

  「好的。」屈荊便往小賣部去了。

  廟裏只有一個小賣部,那兒旁邊就擺著解簽的攤兒。屈荊便跟攤主說:「待會兒我和我老婆來解簽,勞煩您呢,就說好話,行麼?」

  攤主卻為難地說:「我們都是解簽的,你們抽到什麼簽,就該是什麼簽!」

  「你以為我沒求過簽嗎?」屈荊嘟囔,「不都是你們一張嘴說的?」

  攤主聞言不悅:「你這是侮辱我的專業!」

  屈荊想著今日之旅是為了緩解老婆的緊張心情,便不得不軟下態度,說:「勞煩您啊。也是做好事嘛。」

  攤主卻鼻子裏哼一聲:「抽簽都是天意,天意不可違!」

  屈荊只得從兜裏拿出幾張大鈔。

  攤主接過:「不過,人定勝天,也不是沒有轉寰余地的。」





第七十二章

  攤主收了屈荊的「小費」之後,便認同了「人定勝天」的理論。他便坐在那兒等待,過了一陣子,便見屈荊拉著一個形容清俊的OMEGA前來,後面還跟著一個BETA。

  攤主打量這個OMEGA,生得那麼端正,怪不得找到了這麼一個有錢闊綽的老公。

  屈荊朝攤主眨眨眼,又對攸昭說:「我們來解簽吧!」

  攸昭便遞了簽給攤主。

  攤主揭下了對應的簽文,眉頭一皺:草,這是下簽啊!

  但畢竟是收了錢的,攤主在撕簽文的時候故意把「下簽」兩個字也撕掉了,使人看不到,便將簽文放在桌子上,說:「嗯,這個就是你們抽到的簽文……」

  攸昭擡起眼皮一看,便見簽紙的圖上是赤壁鏖戰火燒連環船,簽文寫著:「抱薪救火大皆然,燒遍三千亦覆然。若問榮華並出入,不如收拾枉勞心。」

  就算攸昭不懂得解簽,但也是懂得解詩的,都是九年義務教育的,誰不會古詩詞鑒賞閱讀理解啊?誰還不知道火燒連環船是什麼典故啊?

  看著這不祥的圖文,攸昭一顆心下沈,只說:「這是……兇兆嗎?」

  屈荊便等著攤主,就像要是攤主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他就要掀桌一樣。

  攤主忙咳兩聲,說:「這個……要用唯物主義辯證法來看待……」

  「啊?在廟裏拜神也要講唯物主義的嗎?」攸昭仿佛刷新了對唯物主義的理解。

  攤主又咳了兩聲,又說:「不……我是說唯心主義辯證法……就是我們要辯證的看待這個問題。比如說,這兒寫的是‘若求榮華’那是無望的。您是來求榮華的嗎?」

  「那倒不是。」攸昭答,「我是來求……健康的。」

  「健康?健康那肯定有的。」攤主點頭說。

  攸昭卻皺眉:「為什麼啊?這還寫著抱薪救火、燒遍三千亦覆然……赤壁火燒,那是悲劇吧?」

  「這就代表紅紅火火啊!就是赤壁,也不一定是悲劇!你看,你可以把自己當作孔明,能借來東風!紅紅火火啊!」攤主點頭說。

  「啊?」攸昭一怔,「那‘不如收拾枉勞心’呢?」

  「那就是叫你收拾收拾幹凈,不用擔心,事情會好的。就跟孔明等待東風一樣。」攤主搖著葵扇,用世外高人的口吻說,「總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攸昭也無言以對,只點頭道謝。

  二人看完了簽文,便一起離開。屈荊又扶著攸昭的肩膀,笑道:「你看,沒事的吧!」

  攸昭卻說:「我倒是不信這些的……倒覺得那個解簽的好像在胡說八道。」

  「哎,怎麼這麼說話呢?」屈荊忙說,「人家是專業的。你就相信他的話嘛!收拾收拾,不要擔心,事情會好的。」

  攸昭便含笑點頭,說:「嗯。」

  他們一並從廟裏閑逛,恰見到了段客宜也在。段客宜瞥見他們,便露出禮貌的笑容,只說:「怎麼這麼巧?」

  攸昭和屈荊也掛起禮節性的笑容:「您也來啦,真是巧。」

  段客宜笑道:「什麼巧不巧的?我是來陪侄兒求子的。怎麼,您們也求子啊?」

  攸昭被戳中心事,這也罷了,卻是被段客宜戳中的,亦有些難堪,但也算得體,沒露出尷尬的樣子,只是微笑。倒是屈荊有些太關心,便反唇相譏說:「來這兒都是求子的麼?那段總您……」

  段客宜被這麼反問,卻也不惱,反而笑了:「我剛剛不是說了,是陪侄兒來的麼?我求什麼啊?我有昭兒和雍兒這麼好的倆兒子,已經很滿足了。」

  「我和昭兒是來踏青的。」屈荊也覺得剛剛那句話攻擊性太過,到顯得奇怪,便又解釋,「看到同城APP上說這兒是周末郊遊好去處。」

  段客宜聽著屈荊這兩句解釋,倒覺得是欲蓋彌彰,這麼一聽,就更像是來求子的了。又看攸昭不肯說話,段客宜便更篤定,心中不覺高興。段客宜那是喜上眉梢的,只說:「那也是,我瞧著你們這麼年輕,是不會有這個困擾的。要是這麼年輕都要淪落到拜神求子的地步了,那可怎麼是好啊?」

  屈荊不願意和段客宜糾纏,免得招惹攸昭難堪,便說:「那你可得好好陪陪你的侄兒,開解開解他了。」說完,屈荊便拉著攸昭離開了。湯軻也跟著走了。

  屈荊拉著攸昭走的時候,又不自覺地打量攸昭的神色,唯恐他傷感。但攸昭面上也沒有什麼不好看的,仍是那樣。屈荊正要出言安慰,卻聽見攸昭手機響了。

  攸昭便立刻接起了電話,對電話那頭說:「曼迪?」

  曼迪在電話那邊說:「我剛剛和律師那邊談過了,沒有問題。我們怕夏霧被‘外界因素’幹擾,讓豪哥派夥計去看著他了。」

  攸昭皺眉:「‘豪哥’是誰?」

  「豪哥啊……就是一個道上的朋友。很講信用的。也是我的老朋友了。」曼迪語氣輕松地回答,「還有,上回豪哥來的時候,夏桃也在,好像還和豪哥要了聯系方式,說以後又是也要勞煩他。不僅如此,夏桃還跟我拉閑話,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想多認識道上的人。我看他這樣不太正常啊。」

  攸昭聞言,便皺眉,說:「這……或者他想多擴展點人脈?」

  「老板這麼說也是。我看夏桃也是個很玲瓏的人。應該不會出事的,可能只是想多認識點人,以後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也用不上咱們了,可以省點中間商的差價呢。」曼迪答。

  攸昭聞言笑笑,掛了電話,卻聽得那邊一陣騷動,又仿佛聽見有人呼救。屈荊下意識地抱住攸昭,將他護住,又對湯軻說:「你去看看怎麼回事?」

  「我?」湯軻連忙搖頭,「不如我們先走吧?管這個閑事做什麼?」

  這喊打喊殺的,湯軻才不過去湊熱鬧呢!

  屈荊想了想,說:「也是,先走吧。別招惹是非了。」

  於是,三人便乘車離去。事後才知道,是段客宜被人打了。這還是兩夫夫帶著湯軻和花蒔喝茶的時候,花蒔順口說的:「你們知道嗎?上周日,段客宜在求子勝地那兒被人打了!」

  屈荊得知此事,捶胸頓足:「早知道就去看看了!」

  攸昭卻聽得眉頭大皺,只道:「好端端的,怎麼會有人打段客宜?」

  花蒔卻笑了:「怎麼好斷斷啦?我看那個段客宜老是端著又裝高貴優雅,背地裏不知做了多少壞事得罪了多少人。我看他就是得罪人被打的!」

  攸昭卻說:「饒是他得罪了人,也不至於當街被打了。誰敢這麼做?他好歹是段家的兒子、攸家的夫人。不怕被報覆嗎?」

  「你說的也是。」花蒔點頭,卻說,「所以,段客心已經說了,要懸賞30萬找出打段客宜的人是誰。」

  屈荊只說:「三十萬聽起來也不算多。」

  花蒔哈哈大笑起來了,只說:「屈大總裁,你別笑死人了。就道上那些小混混,你給他三十萬,他連自己老爸都能送去祭天!」

  屈荊卻道:「我難道不知道嗎?我可不像是你這樣的‘正宗大少爺’,也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哪能不知道錢的矜貴?只是,我看段客心要懸賞,不僅是為了找人,更是為了展示臉面。這三十萬的數額,襯不起他的臉面。」

  花蒔聞言點頭,只說:「你這麼說,好像也有點道理啊!」

  攸昭卻悠悠說道:「段客心和段客宜是面和心不和的。我看段客心也是做個樣子,不是真正關心段客宜的。」

  屈荊聽到攸昭這麼說,便嘆了口氣,說:「豪門世家真的很覆雜!幸好,我們是普通人家。」

  花蒔但笑道:「你們還普通人家呢?」

  「就是。」屈荊握著攸昭的手,說,「我們就是那種早上出門牽著手上班、晚上回家吃飯睡覺的普通人家。」

  攸昭聞言,臉上也薄薄有了些柔情。

  花蒔看著,只覺得酸死了。

  段客宜在廟裏,看著自家侄兒拜送子觀音,心裏卻想著:「原來攸昭夫夫看起來那麼恩愛,卻是生都生不出的呀!真是笑死人了。」段客宜越想越高興,哼著小曲兒,轉頭去廟的偏僻處抽根煙,不想煙還沒抽上兩口,就被兩個混混上前套麻袋打了。還因為連人帶煙被套住,手臂上還被燙了兩個綠豆大的疤。

  攸海聽到這段故事,第一反應是:「你還抽煙?」

  段客宜也怔住了,竟然不知該說什麼。

  攸海看到了段客宜手臂上的煙疤,忙說:「得馬上安排祛疤啊。這你要是出席活動,被人瞧見了手臂上有煙疤,那可不丟死人了。」

  段客宜委屈得很,一句話說不上來,牙關要緊地發顫。

  段客心也在病房裏,聽著攸海這話,也笑了,說:「哥哥抽煙麼?我也不知道。不過吧,也不奇怪吧。我們不也抽麼?」

  「那能一樣嗎?」攸海和段客心也熟,說話也直接了當,「我們是ALPHA,那能比嗎?」

  段客心想著段客宜到底是姓段的,剛剛受了皮肉之苦,又被丈夫質問,太不幸了。因此,段客心便也幫腔說:「一樣、一樣的。外面很多OMEGA也抽煙啊,我看你辦公室裏那誰不也抽嗎?工作忙、壓力大,都這樣的。」

  攸海卻道:「小宜在我家裏享福呢,能有什麼壓力啊?」

  段客宜聽見這句話,幾乎都要笑出聲了。

  攸海瞧著段客宜那怪異的笑容,只說:「你笑什麼?」

  段客宜便道:「幸福的笑了。」臉上卻是不冷不熱的。

  段客心只覺得眼前這對夫婦氣氛太怪,自己都不自然了,便站起來,說:「說起煙啊,我煙癮也犯了。我去抽一根。」

  攸海此刻也不想呆在病房和段客宜獨處,便叼起一根煙,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於是,攸海和段客心便離開了病房,剩下了段客宜一人。病房裏忽然變得靜悄悄的,段客宜的腦袋嗡嗡的響,忽又笑了,忽然又哭了。

  門忽而響了,走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段客宜臉無表情地擡起頭,看到一個高大的醫生對他說:「我是你的康覆理療師。」段客宜定睛看他,只說:「這麼年輕?」

  「是啊,這個職業在國內也很年輕呢。就算是很有經驗的專家年紀也不會太大哦。」醫生面對段客宜的質疑表現得很友善,「現在,可以把手給我一下嗎,段先生?」

  段客宜仿佛有些抗拒,但仍把手搭在了對方的手掌上,對方快速地反握住他的手,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身體緩緩靠過來,拉動著段客宜僵硬的肌肉。段客宜忽然一陣緊張:他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和ALPHA這樣接觸了——他丈夫也許久沒有理會他了。

  明明只是一場治療,但段客宜偏偏有一種類似「偷情」的快感。

  但因為這根本不是「偷情」,又讓段客宜很安心。

  關於段客宜被打的事情,在這個小圈子裏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攸昭嘴上沒有說,但心裏還是有點疑心:若說最近段客宜得罪過什麼人,攸昭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夏桃。夏桃卻已經以出國辦畫展的名義離開避風頭了,並且說道:「我已經出國了,這事兒和我沒關系。」

  攸昭仍提醒道:「最好是沒有關系,不然,找世界上最強的公關都救不了你。」

  「我當然知道!」夏桃語氣淡然地說,「我就算再恨段客宜也不會打他啊!我又不是傻子!」

  夏桃既然這麼說,攸昭也沒有道理不信他。

  又不承想,段客心的三十萬懸賞還是很有效的,沒過兩天就查出來了。





第七十三章

  「鄭某身患絕癥,曾向‘客宜慈善基金會’求助,卻被‘材料準備不足’為由拒絕,最終因為經濟原因而放棄治療死亡。家屬因此對段客宜懷恨在心,伺機報覆……」屈荊看著手機上的新聞,頗為訝異,又扭頭對攸昭說,「這還上新聞呢?」

  原本是不會上新聞的。段客心那邊懸賞三十萬,道上一個叫豪哥的領了賞錢,給了他這個人,又講明了情況。段客心聽明白了,便說:「本來是要卸掉他們一條胳膊的。但原來也是可憐人啊,就算了。交給警察吧。」

  段客心決定不動手報覆了,選擇走法律途徑,讓警察去處理,算是了了這件事。

  但也因為走了法律途徑,這事情也上了新聞。屈爸爸在家看新聞看到了,也有些吃驚,說:「親家被打了?還進醫院了?我們怎麼不知道啊?」姜慧息聽到也很驚訝:「什麼?誰被打了?攸海嗎?」

  「不,段客宜。」屈爸爸把報紙遞到了姜慧息面前。

  屈荊和攸昭面面相覷,有些尷尬。

  姜慧息便擡頭問二人:「你們知道嗎?」

  攸昭無奈點頭:「知道……也準備去看望了。」

  「啊,那你們怎麼不說啊?」姜慧息嘆了一口氣,「怎麼說,都是親家啊。我們得去探望,這也是個禮數吧!」

  屈荊便道:「話雖如此,但段客宜這人的為人真的很可惡啊。你要是見了他,忍不住口出惡言,反而惹他的病啊。」

  姜慧息覺得屈荊說得有理,每次見面段客宜說話都陰陽怪氣的,姜慧息也是會反唇相譏,弄得場面不好看。

  只是,姜慧息又道:「既然他都被人打折腿了,我還能跟他計較嗎?這回我保管不會回嘴。」

  「那也不行。」屈荊說道,「他要是說話折騰你,你還不回嘴,豈不是受氣?我哪能讓我媽媽受外人的氣?」

  「你這話胡說!」姜慧息瞪了屈荊一眼,「段客宜也是昭兒的家人,這哪兒能算外人?」姜慧息拍了拍攸昭的肩背,笑道:「咱們一起去吧。也別管他是什麼人,我們總是體面人,禮數肯定不可以失的。」

  於是,姜慧息便張羅起來,買了一個果籃,帶著屈爸爸、屈荊和攸昭一起去探望段客宜。段客宜在私人診所裏養著,其實傷也不是很嚴重,但總是不想回家罷了。

  段客心那邊也跟段客宜匯報了,說明了段客宜被揍的原因。

  段客宜聽了這來龍去脈,氣得急眼:「那是他命短!還怪我嗎?我又沒有打癌細胞到他的身上!而且,這材料不全,確實是不能申請援助的啊!要都向他那樣隨便準備幾張表格就能領錢,那才叫奇聞!真是……敢情我做慈善還受罪?」

  段客心笑道:「你在媒體面前可別說那樣的話!」

  「我自然知道!」段客宜冷道,「我活那麼大歲數了,這些道理也用你說嗎?」

  「呵呵,你也少在我面前拿哥哥的架子吧,」段客心冷笑道,「我知道你看不慣我這個ALPHA弟弟。但現在看來看去,你也只能依靠我了。我饒是和你再不好,也比你老公好十倍。」

  段客宜心裏氣極了,只覺得自己淪為笑談。

  門那邊敲響幾聲,護士走了進來,說:「有人來探視您。」

  「那我也走了。」段客心站起來就走。

  段客心走到走廊的時候,正好迎面碰上屈荊一家人,還打了聲招呼。屈荊與他寒暄了兩句,便又帶著父母和配偶到了段客宜房間。

  段客宜看見這四個人,便扯起笑容:「真有心啊!」

  屈荊一家人便坐了下來。姜慧息又說道:「哎呀,這事兒發生那麼久了,怎麼也不說一聲?我們也好來探望你啊!還是要看新聞,才知道的。這多生分啊!」

  段客宜聽到了「看新聞」,心裏一動,更覺得丟臉,不免得認為姜慧息是故意笑話自己。

  段客宜便也陰陽怪氣起來,只說:「呵呵,我的傷其實也好的七七八八了。不過是一些皮外傷,也沒什麼的,躺一躺便好了。倒比不過什麼生不出孩子的癥候,傷了機體的東西,那才叫難以醫治……對了,我看你們屈家好像也不是大家族,人丁好像不是很旺啊?」

  段客宜這話,是故意用來刺攸昭的。攸昭聽了,也果然心裏一痛,臉上倒沒有什麼表情。姜慧息聞言,臉上倒是煞的一下白了。屈荊臉色也變得不好,但都沒有說話。倒是屈爸爸一下子站了起來,指著段客宜說:「你!你你!……」——倒是笨嘴拙舌的,「你」了大半天都「你」不出個下文。

  姜慧息卻忽拉著屈爸爸,說:「沒事兒,你急什麼?」

  屈爸爸這才重新坐了下來,又惡狠狠地盯著段客宜。

  段客宜只當屈爸爸是個不愛說話的老頭子,沒想到忽然這樣兇惡起來,但兇巴巴的卻沒什麼殺傷力,真是好笑得很。段客宜絲毫不怕屈爸爸,還回看他一眼,只道:「沒事!醫學是很發達的……」

  「是啊,醫學那麼發達,你這條腿已經會很快好的。」屈荊接口道,「就是很多貧苦人享受不了現代醫學的便利,還是靠你們這些慈善組織幫忙啊。就怕你們的善款沒有給到真正需要的人……」

  「你怎麼說話呢?」段客宜也有些被戳中了心窩子,也有些急眼了,「對長輩要好好說話,知道嗎?」

  「什麼長輩不長輩的?」屈荊也不吃這套「禮義廉恥」的,只說,「要說真這麼講究,那我是不是也得給夏桃磕頭去?」

  這才叫尖銳,紮得段客宜跳腳。

  「對了,你生病了,怎麼海總還和夏桃出國旅遊啊?」屈荊說。

  段客宜氣得幾乎仰倒。

  他根本不知道夏桃和攸海出國旅遊了。這些天,攸海沒有來看望他,只說是出國公幹了,原來不是「公幹」,是「女幹」!

  段客宜沒想到自己還在病房裏呆著呢,攸海不看自己就罷了,居然還和那個小賤人出去玩樂了!

  這段客宜也沒心思了,坐在病床上,又聽見屈荊說話這樣不客氣、不尊敬,也不打算裝客氣了,便一揮手,說:「我累了,你們走吧。」

  姜慧息便說:「那你好好休息。」

  四人站起來要走,卻見屈爸爸傾身把手往段客宜床邊伸去。段客宜嚇了一跳,以為屈爸爸要打人呢,卻見屈爸爸只是把放在床頭的果籃拿走了,回頭氣鼓鼓地說:「扔掉也不給你吃!」

  屈荊等人一並離開了醫院,臉上都是訕訕的。四人坐上了私家車,屈荊坐在駕駛座上,看氣氛不好,便又開玩笑道:「我可說了吧?跑來看病倒不討好呢!總是他先惹惱我們,然後我們又惹毛他。」

  屈爸爸卻不覺開口:「你也不聽聽他說的是人話嗎?」說著,屈爸爸又看著姜慧息:「不過你也不用理他。我看他是得了神經病了。」

  姜慧息卻皺眉,說:「我們家的事情,他怎麼知道得那麼仔細?」

  屈荊拍了拍方向盤,只道:「他就凈胡說八道呢!」

  姜慧息卻又幽幽一嘆,說:「那可不算胡說。屈家這邊卻是九代單傳……」說著,姜慧息竟是頗為傷感。屈爸爸聽見這話,忙安慰妻子:「什麼九代單傳不單傳的?我們家也不是就我們一個人啊……這這這……四海之內皆兄弟啊!」這屈爸爸也夠詞不達意的,安慰也不到點子上,好久才憋出一句「四海之內皆兄弟」,倒把姜慧息給逗笑了。

  屈爸爸見妻子笑了,才安下心來,又說:「我看攸家那邊的人都不正常,以後也不去見他了!」

  姜慧息卻教訓道:「你說什麼呢?怎麼攸家的人就不正常了?咱們昭兒不就挺好的麼?」

  屈爸爸被老婆教訓,原本是要憋屈的,但見剛剛妻子傷感,現在卻又精神教訓自己了,便開心起來,笑著說:「是、是,沒錯。」

  姜慧息看屈爸爸在那兒傻笑,便說:「我說你呢,你還笑。我看你也正常不到哪兒去。」

  屈爸爸卻又話鋒一轉:「荊兒,你剛剛跟段客宜說的什麼夏桃?是最近那個畫家嗎?」

  「你也有關註啊?」屈荊有些意外。

  「當然!」姜慧息笑著說,「你爸平常就愛看些畫呀字呀什麼的。」

  屈爸爸只說:「怎麼這個畫家和攸海扯上關系了?」

  姜慧息卻說:「你真是笨死了。我也從不認識什麼夏桃的。但就聽剛剛荊兒一句話還有段客宜那臉色就知道,那個夏桃肯定是攸海包的小三!」

  屈爸爸目瞪口呆:「真的嗎?」

  屈荊諱莫如深地道:「還是老媽厲害啊。」

  「這可……」屈爸爸頗為訝異,「那段客宜住院了,攸海還帶夏桃出去旅遊呢?」真不是東西啊!

  屈荊卻道:「沒去旅遊。那我是瞎說的。」

  「瞎說的?」屈爸爸更驚訝,「這你也能瞎說啊?」

  「他說我們家子息雕敝那也不是瞎說嗎?我怎麼說不得他家的閑話了?」屈荊略帶幾分嗔意,「我就是氣氣他。」

  姜慧息卻感到好笑:「你這話也不怕打臉。他但凡查查也該知道是假的。」

  「他哪兒能查攸海的行程啊?」屈荊搖頭說,「他只能憋在心裏,自個兒難受。」

  這話說得可真是太對了。——攸昭聽了都暗暗稱奇,沒想到屈荊看別人的家事如此洞若觀火。

  屈荊又說:「就算段客宜不憋著,鼓起勇氣問了,那也沒用。」

  「怎麼會沒用呢?」屈爸爸不解。

  屈荊答:「因為就算攸海告訴他實話,他也不會相信。到頭來,還是大吵一架,那更不開心。」

  姜慧息點頭,笑道:「是啊,夫妻之間就是這樣的。要是一開始不信任,疑慮就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到最後就是一發不可收拾。」

  攸昭聽著這句話,仿佛被言中了心事,便是一陣的晃神,直到兜裏手機忽而響了,攸昭才回過神來,急忙將電話接起來,居然是夏桃。攸昭不免覺得奇怪。夏桃現在在國外辦展呢,這個辦展項目的直接負責人是曼迪。按理說,有什麼事,也不會是夏桃直接聯系自己啊。

  但基於對方是客戶的道理,攸昭便接了電話。

  夏桃在那邊說:「勞煩您去警察局一趟,保釋我哥。」

  「你哥?」攸昭想了一下,「夏菱?」

  「沒錯。」夏桃悠悠說,「我只打給你,就是希望你暗地做了,不要聲張。也別告訴別人他犯事兒了。」

  「好的,」攸昭聽著夏桃的口吻,便比較謹慎地回答,「我會的。」

  攸昭掛了電話,跟屈荊說:「我工作的事情要去一趟。」

  「什麼事兒啊?」屈荊順嘴一問,「這麼急?我送你吧。」

  「這……」攸昭有點兒為難,半晌還是說了,「是夏桃,他讓我去辦個事。」

  這事兒聽得後排的屈爸爸都瞪大了眼睛:什麼?夏桃不是他們說的攸海的小三嗎?怎麼小三能使喚攸昭幹活?哎?——這這這這——屈爸爸低聲對妻子嘟囔:「我果然說攸家不是正經人家吧!」

  屈荊倒不以為意,說:「這有什麼的?打電話叫個下屬去辦就行了。還用麻煩您昭總?」

  攸昭卻道:「夏桃的意思是讓我去,那我就去唄。他是客戶。」

  「那也是。」屈荊也是伺候過客戶的人,當然明白,「那我送你回公司?」

  「不用了,我自己去。」攸昭朝屈荊眨眨眼,「工作內容涉及客戶隱私,還是得保密的。」

  「理解。」屈荊沒有多問,親了親攸昭的臉蛋。

  看著屈荊毫無疑心的樣子,攸昭竟覺得似聽了甜言蜜語一樣愉快。

  攸昭下了車,又給夏桃打電話說:「夏菱犯什麼事了?」

  夏桃回覆:「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呢,你聽了可別太驚訝。」

  「是?」





第七十四章

  「他去嫖了,剛好遇到掃黃。」

  攸昭還真挺驚訝的:「他……他去……他去……還去光顧別人的生意?」

  夏桃聽著攸昭的措辭,忍不住笑了:「對,就是要多觀察別人怎麼做的,才能更好的提高自己的水平……」

  「真的假的?」

  「當然是假的,就是他受了傷,要去別處找點丟失了的尊嚴罷了。算了,你快去撈他吧。」

  攸昭自然要快,忙打車到了警局。攸昭下車去辦手續贖人,把夏菱贖出來了,夏菱那叫一個鼻青臉腫的,攸昭看到的時候都驚呆了:「你……你怎麼?被打了?」

  夏菱搖搖頭,哭道:「可不是……哎,不說了。」

  攸昭心裏湧起了一個不好的猜測:「不會和高伯華有關吧?」

  夏菱神色一變,楞了半晌,卻笑了:「你說什麼?他是有頭有臉的人,就算和我分手,也不至於會打人啊!」

  攸昭一怔:「你們分了?」

  「嗯。」夏菱淡淡點頭,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又對攸昭說,「這次的事情謝謝你。給你添麻煩了,我先走了。下次再請你吃飯答謝。」說著,夏菱便招了輛計程車走了。

  這是旁人的隱私,攸昭自然是不好多問的,只覺得高伯華那邊也太亂了些。想到了高伯華,攸昭又不禁想起了屈荊的身世來。

  看著今天段客宜提到屈家人丁不旺,那屈家夫婦的反應,那高伯華一口咬定屈荊是自己的親哥,屈荊是被屈家收養的,這說不定就是真的了。

  只是,屈荊、屈爸爸和姜慧息都沒有和攸昭提過這一件事。高伯華和屈荊在攸昭面前,也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那攸昭就知道自己是「不應該」知道這件事的。不應該知道的事情,那他肯定就應該當不知道。他從小就是個懂事孩子,這點道理是不會不明白的。

  因此,他不理會,也不詢問,做個乖巧的人。

  話雖如此,也是因為他不可以提這件事,他便更覺得自己在屈家到底還是一個外人。

  然而,仔細一想,他也確實是個剛來的外姓人。人家的隱私不告訴他,也是很正常的。他也不應該感到別扭才是。

  偏偏他就是有些淡淡的在意,更是幾分似有若無的耿耿於懷,他不免自認為是自己太難相處了。

  夏桃的海外畫展獲得了不俗的成績,便是這樣風風光光地回國了。

  夏桃還給攸昭帶了伴手禮,是一幅大大的法式刺繡畫。這一幅刺繡畫以薄紗為底,繡著繁花,紅花的花瓣是用紅色水晶綴著成的,綠葉則是用綠玉,花草旁邊有一只大孔雀,它的頭上鑲著一顆拇指指甲蓋大的藍剛玉,孔雀尾巴則是用孔雀金線繡成的,華美不已。

  攸昭卻說:「這也太貴重了,我竟不知道掛在哪兒才好。」

  「怎麼貴重了?我還怕你瞧不上呢。」夏桃笑道,「不過我看你的風格應該也是素素的那種,還真不一定適合。要不然你就拿去送人吧。這排場夠的。」

  攸昭卻有些意外:「你送我的東西,怎麼可以轉手送人?」

  「沒關系!我不講究這些。」夏桃回答。

  攸昭便半開玩笑說:「那就送給段客宜,祝他早日康覆。」

  夏桃聞言大笑,說:「這好東西怕是要被糟蹋了。」

  夏桃這話說得倒是對極了。這幅畫剛送到段客宜病房,段客宜就氣得直接用手撕畫。倒不想這薄紗上的金線鋒利,一下子把段客宜的手給劃傷了。段客宜又氣又惱的,倒是康覆師進來,看見他這樣,忙扶著段客宜回病床上,細細替他料理著傷口。

  段客宜瞧著康覆師——劍眉星目、笑起來有些儒雅感,有幾分攸海年輕時的樣子。段客宜也不覺有些失了神了。

  把刺繡畫送了人之後,攸昭不覺看著自己的辦公室。原本那幅刺繡畫擱在了辦公室的墻壁,現在拿走了之後,便覺得有些空曠。

  「這真是奇怪。」攸昭只說道,「以前沒放過畫,都不覺得空。現在放了一下,還是覺得掛點東西好看。」

  於是,攸昭便叫了小戚進門,跟他分享了自己的想法。小戚便說:「其實之前也提議過掛點兒什麼的,但選了一些壁畫還有照片,您都說不喜歡。」

  攸昭怔了怔,仿佛才想起這件事:「是嗎?」

  小戚笑了,說:「是啊。」

  攸昭摸了摸鼻子,說:「那我可真難伺候。」

  「不會、不會,是我沒挑選好……」小戚想了想,說,「不如就放您和您丈夫的結婚照吧?」

  攸昭聞言失笑:「掛一面墻?」

  「這……這也可以啊。」小戚想了想,「不顯得很恩愛嗎?」

  攸昭從理智上否決了這個建議,但情感上卻覺得很有趣。只是他轉念一想,自己和屈荊根本沒有拍攝過結婚照——除了結婚證上那張彼此都不是特別滿意的臨時拍的合照。

  晚上回家的時候,攸昭便翻出了結婚證,端詳起那張合照來。這是在民政局臨時照的,匆忙做出的。攸昭當時感覺尷尬,笑容很僵硬。

  攸昭不禁有些後悔,怎麼當時不擺出更好看的表情呢?

  屈荊剛好洗完澡出來,見到攸昭對著結婚證愁眉苦臉的,便問:「老婆,怎麼了?」

  攸昭便指著結婚照說:「你看,我的樣子好傻。」

  屈荊哈哈一笑,說:「我不更傻嗎?」說著,屈荊指著照片上笑得跟哈士奇似的自己。

  攸昭盯著照片上屈荊的臉,說:「不會啊,你笑得很燦爛呀。」

  屈荊伸出手指摩挲照片上的攸昭,柔然笑道:「你也是,很好看的。」

  攸昭有些羞赧,卻道:「你那是哄我吧。」

  屈荊伸手從背後抱住攸昭,說:「你就是好看。」

  攸昭低著頭,耳朵都紅了。

  屈荊咬著攸昭的耳朵,說:「你是不是想我們去補拍結婚照?」

  「嗯?」攸昭心裏一動,卻說,「怎麼會?我們都結婚這麼久了……」

  「什麼叫‘結婚這麼久了’?」屈荊語氣誇張地反對道,「我們是新婚夫夫吧!」

  攸昭也說不上來,便道:「但蜜月都結束了,卻特地去拍結婚照?」

  「這有什麼不對嗎?」屈荊道,「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真的嗎?」攸昭不太信服。

  屈荊便拿起手機,開著免提給湯軻打了電話。

  湯軻那邊剛接通,屈荊就問:「湯軻你說吧,你覺得結婚幾個月後再去補拍結婚照算奇怪的事情嗎?是不是還挺正常的?」

  湯軻一聽就知道屈總又要作妖了,並且,湯軻預料到自己接下來好一陣子都要為結婚照拍攝選方案、找工作室、找景點、找衣服……想到這些,湯軻就一陣頭痛。

  但更讓湯軻頭痛的是,這時候花蒔大叫:「快來X我啊!」

  屈荊和攸昭聽到免提上花蒔的聲音,都震驚了。

  湯軻也震驚,正想解釋呢,屈荊就說:「行,那不打擾你了。明天再說吧。」說完,屈荊就把電話給掛了,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給到湯軻。

  把電話掛了之後,屈荊便問攸昭道:「你聽那聲音像不像……」

  「唉……」攸昭也頭痛,「我就覺得花蒔和湯軻有古怪。」

  「不是吧!」屈荊頭都炸了,「這不合適吧?我不想要這樣的弟妹!」

  攸昭「噗」的一聲笑了:「你怎麼還喊起‘弟妹’來了?」

  「你別看湯軻名義上是我的秘書,實際上,我早把他當是我的小老弟了。」

  「看出來了,你確實把他當小弟使喚。」

  屈荊沒理會攸昭這玩笑話,完全笑不出來:「這不合適啊!」

  「你怎麼那麼能操心呢?」攸昭說道,「花蒔還是我好朋友呢,我都沒說什麼。」

  「你是花蒔的朋友,你是站在花蒔的角度看問題的,那當然是支持的。湯軻多好一個男人啊。」

  攸昭聽這話就不高興了:「怎麼?你還覺得花蒔配不上湯軻了?花蒔就不是個好男人了?」

  屈荊倒是坦然:「當然不是啊。」

  屈荊真的覺得花蒔不是個好男人,並且不向攸昭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

  攸昭看著屈荊一臉誠懇的樣子,反而計較不起來他說自己好友「壞話」的問題了。屈荊見攸昭一臉無奈的,便說:「不是我對他有偏見。他對你而言可能是個很好的、很重要的朋友。他也一定很重視你、珍惜你。但不代表他會是一個很好的配偶,更不能代表他會重視、珍惜他的配偶。」

  「什麼配偶?」攸昭嘆氣,「你真是想多了,花蒔根本不可能成為任何人的配偶。」

  「哦?」屈荊不解。

  「他是不婚主義。」攸昭回答。

  花蒔已經說過好多次了,他是不會結婚的,不會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座森林。

  「而且,我也不會給你這樣的人有機可趁!」花蒔當時是這麼跟攸昭說的。

  「我這樣的人?」攸昭沒聽明白,「是怎樣的人?」

  「就是想著靠婚姻獲得巨額財產的人啊!」花蒔似乎不覺得跟攸昭這麼講話失禮,就用一種雲淡風清的口吻說,「我可不能便宜窮鬼!」

  攸昭訕訕說:「我也不是窮鬼。」

  花蒔哈哈笑著逗攸昭:「我跟你說著玩兒呢!」

  攸昭卻道:「無妨,我就算再想要錢,也不會與你結婚。」

  總之,攸昭已經明白了花蒔的「婚戀觀」——花蒔的婚戀哲學就是不婚不戀保平安。

  所以,盡管攸昭覺得花蒔和湯軻之間有些不尋常,但到底沒有認真當一回事。畢竟,花蒔是愛玩的,湯軻是沈穩的。像花蒔這樣的人,是貪玩的,湯軻卻是既然不同的。二人不可能在一起啊。

  只是……剛剛湯軻在和屈荊打電話的時候,花蒔顯然在他身邊,還高聲說出了那樣不得體的用詞。攸昭想當無事發生都不行。

  攸昭不行,湯軻就更不行了。

  湯軻把手機揣兜裏,轉頭冷冷地看著花蒔:「你做什麼?」

  花蒔倚在門邊,一臉欠揍地說:「你和誰打電話啊?這麼神神秘秘?是交往對象嗎?」

  「我沒有交往對象。」湯軻回答。

  花蒔聞言粲然一笑:「真的不考慮我?」

  「不考慮。」湯軻回答。

  花蒔卻頓足,說:「為什麼?我到底是哪兒不好?」

  「我是一個認真的人,對你而言,戲弄我可能很有趣吧!」湯軻答,「但我不這麼覺得。」

  花蒔臉色忽變,竟有些惱怒:「我這樣掏心掏肺的,你卻覺得我在戲弄你?」

  湯軻卻道:「我竟看不出你如何掏心掏肺了。」

  花蒔氣急:「那你就是瞎子!你什麼時候見到我這麼上趕著的去求X了!」

  「很多時候。」湯軻回答。

  花蒔仔細一想,還真是,連忙又道:「那都是對你的。」

  湯軻搖頭:「你對他人如何,我也無從得知。」

  花蒔忽而一躍,將湯軻撲倒在沙發上,對湯軻一頓亂摸。如放在以前,他早被湯軻一個過肩摔並加上「起訴X騷擾警告」了,然而這一刻,湯軻卻沒有反抗,任著花蒔胡作非為。

  花蒔見湯軻如此,欣喜不已,撫摸一番後,只得意笑道:「看,你也是喜歡的。」

  「這就是你對我的不同嗎?」湯軻身體確實很熱,但語氣仍是冷,「你對他人應該說過一樣的話、做過一樣的事吧?」

  花蒔竟也一陣心虛:「這……這可……」

  「這樣吧。」湯軻淡淡說,「我和你做。」

  花蒔的眼睛忽瞪得大大的,圓圓的,似貓一樣。

  湯軻又說:「做完就結婚。」

  花蒔的眼睛瞪得更圓了,更大了。

  湯軻說:「你不願意就算。」

  花蒔語塞。

  「你願意的話,」湯軻回答,「就坐上來,自己動。」





第七十五章

  完成了保釋夏菱的任務之後,攸昭便跟客戶夏桃匯報了情況。因為夏桃才是他的客戶,而夏菱不是,攸昭自認沒必要幫夏菱隱瞞情況,便毫不避諱地告訴了夏桃:「當時我看到夏菱身上有很明顯的傷。一般只是招嫖被抓的話,不太可能會這樣吧?」

  夏桃聞言也很詫異:「有傷?嚴重嗎?」

  「看起來不是特別嚴重,但也是鼻青臉腫的了。」攸昭也有些擔憂地回答,「你也不知道這個狀況嗎?」

  「我不知道。」夏桃隱隱有些憂慮,「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那能麻煩你幫我多看看他嗎?」

  「嗯……」攸昭臉露難色,但對客戶從不可以說「不」,便委婉道,「找人看顧他確實挺有必要的。但我和他不算相熟,只怕不合適。」

  「這樣吧……」夏桃也明白了,又說,「請個保鏢暗中保護他,費用方面不用擔心的。」

  「沒問題。」攸昭點頭。

  本來助人為快樂之本嘛,帶薪助人那就更是雙重的快樂了。

  攸昭從前做安保行業的,很容易能找得到這樣的保鏢。保鏢便住到了夏菱的隔壁,負責暗中保護他。這頭一天也無事的,第二天保鏢就給攸昭打電話了,說有個可疑人士來找夏菱,二人仿佛有爭執。

  攸昭便立即打了一輛計程車,前往夏菱住處。在路上,保鏢又把「可疑人士」的照片發給了攸昭。攸昭打開手機一看,驚訝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這個「可疑人士」就是高伯華!

  攸昭開車到了樓下,卻聽見保鏢又發信息報告:「沒事了,那個可疑人物已經離開了。我去敲了夏菱的門,他一切正常。」

  攸昭卻說:「你沒引起夏菱懷疑吧?」

  「沒有。」保鏢說,「我就借口想泡他。他好像已經習慣了別人主動泡他這件事了,沒有懷疑。」

  「……好。」攸昭把車停在公寓門外,也不知該不該去拜訪夏菱。

  他正在車外猶豫著,卻見高伯華已經從公寓樓裏走下來了,臉上略帶慍色。

  高伯華瞧見了攸昭,臉上褪去慍色,展顏一笑。但攸昭不覺得是因為高伯華見到了自己而高興得不慍怒了。更大的可能性是高伯華正在氣頭,但看見了熟人立即換上虛偽的笑臉。

  攸昭也是一樣地、條件反射地掛上了虛偽的笑容。

  高伯華朝攸昭伸手,握著他說:「好嫂子!」

  攸昭忙抽了手,說:「不要說胡話了。」

  「你就是我嫂子啊!」高伯華親熱地說。

  攸昭卻道:「這也奇怪,怎麼你在屈荊以及旁人面前就從不這樣喊我呢?」

  「不是試過了嗎?屈荊不肯認我做弟弟。我又怎麼張嘴喊你?」高伯華嘆氣,說,「我也是很惆悵啊!還希望你能幫幫我,讓哥哥接受我,也讓他去看看爸爸。」

  攸昭無奈說:「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我恐怕幫不上忙。」

  「我也知道很為難。但……但現在情況也越來越緊急了……」高伯華說著,竟哽咽起來,「我爸爸現在時日無多了,唯一的遺憾就是這個了……如果這事情辦不成,他就是抱憾終身,連帶著我,也要抱憾終身的!」

  「時日無多?」攸昭聞言大為訝異,「這是什麼話?可不是……」

  「真的不是假話。」高伯華只道,「我的父親現在就住在療養院裏呢。現在一刻也不忘哥哥,我們都很希望哥哥回來的。就算不來,好歹也看爸爸一眼啊!」

  攸昭頗感意外:「屈荊知道高董現在的身體狀況嗎?」

  「知道啊。我已經跟他好說歹說了,他就是不肯理會,連看看老人家一眼都不答應!」高伯華語氣裏似乎還有些怨懟,「這真是……」高伯華想說「無情」,但想著當著別人的配偶也不好說這樣的壞話,便生生噎下去了。

  攸昭也知道高伯華的意思,卻道:「我覺得是誤會吧!屈總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多說說,或許就好了。」

  「那你可得多跟他說說啊!」

  攸昭沒想到責任又落在自己肩上了,連忙轉換話題,問道:「屈荊有說過為什麼不肯見令尊嗎?」

  「他說自己是屈家的兒子。跟高家沒有關系。」高伯華回答,「我看,他定是記恨爸爸當年送他去福利院的事情吧。這也是迫不得已的。你跟他好好解釋吧,當時爸爸也是身為人子,未婚懷孕,那說出去不好聽,被家人逼迫著處理的。他內心也殊為不忍啊!」

  說著,高伯華也絮絮說起來當年的事。只說高董當年年少叛逆,十八歲就當爸爸了。高家怕影響他日後的婚配,便強行拆散這對父子,將屈荊送去了福利院。高董漸漸年長,以OMEGA之身當了家,雖然和旁的ALPHA生下了高伯華,但也沒有結婚,一直沒有定下來,但其實都惦記著屈荊的,好不容易找到了屈荊,屈荊卻不肯認他。他心內非常絕望,只希望見見屈荊。但屈荊鐵石心腸,竟然一眼也不肯看他,如此種種。

  攸昭聽著高伯華半帶抱怨的敘述,心裏卻仍不滿高家父子,只替屈荊難過。攸昭可顧不上這些父子天倫的事情,打心眼地想:既然屈荊不喜歡高家,高家就不該打擾他。屈荊做的事,都是對的,沒什麼值得抱怨的。

  高伯華瞧攸昭不為所動的,便也暗道:這個攸昭看著也是個冷心腸的,我就是當場哭死在他面前,怕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到底也是攸海的兒子,是這個性格也不稀奇。

  於是,高伯華見人情打動不了他,便改了主意,只說:「其實你也是一樣,從小身世可憐的。我知道段客宜從來不是好相與的,那個攸雍的性格也很討人厭!」

  剛剛高伯華才賣可憐的,現下卻忽露出一點狡猾的模樣來,說著煽動性的語言:「你和攸雍都是攸海的兒子,怎麼憑他就能繼承一切了?我看不值得,就因為他是ALPHA?雖然我是ALPHA,但我是很公平的。看我爸爸也是個OMEGA,一樣擊退勁敵當了當家人啊。所以我看,只要夠手腕,攸家也是你的。」

  攸昭聽著這話,忽覺得高伯華渾身冒著冷氣,無端瘆人。

  高伯華又一笑,說:「。我正知道他們的一個大把柄,只要你拿著了,攸家等於是你的了……」

  攸昭忽然會意過來了,連忙打住高伯華的話頭:「你是什麼意思?我竟然不明白!」

  「嫂子跟我裝傻呢?」高伯華一笑,道,「其實你和我都是一家人了,這個攸家歸了你,於我也是好的。我總不能害你啊。」

  高伯華的意思確實很明確,他手裏有段客宜和攸雍的一個大把柄,這個把柄可以動搖他倆在攸海心中的地位,這樣攸昭就可以爭奪攸家的繼承權了。但如果攸昭想要知道這個把柄,就必須和高伯華站在同一陣線,做一家人。等於攸昭要推屈荊回高家,然後聯合高家一起爭奪攸家財產,這必然是事半功倍。

  高伯華原本一直打感情牌,卻打不動攸昭,便走利誘的路線了。高伯華只道,攸昭這種出身不好、從小受氣的OMEGA必然是有不忿不平的,這樣的誘惑如何能抵擋?

  卻不想,攸昭心裏古井無波的,從不覬覦攸家的財產。在他看來,攸家的一切他都想遠離,包括財富。

  於是,攸昭顯得一樣冷淡,只說:「這樣的話,快別說了。知道的說你是玩笑,不知道的可要揣測你連別人家的家產都惦記上了!這可怎麼是?」

  說完,攸昭一擰身就鉆回自己的車子裏,一溜煙地開頭了。高伯華吃了一臉的車尾氣,呆立在原地,竟不敢相信攸昭會放棄這樣誘人的條件!

  「他是裝13吧?假清高吧?他若不是裝13,那就是傻13了!」

  ——高伯華只暗道。

  攸昭一邊開著車,一邊在心裏泛著嘀咕。若說攸昭對攸家的財產不感興趣,那絕非虛言。但要老實說,攸昭對段客宜父子的把柄還是很感興趣的。

  「到底是怎樣的大把柄啊……?」攸昭挺好奇的,「該不是高伯華胡說的吧?」

  等開車回到了屈家,攸昭已經把這件事拋在腦後了。畢竟,他真的對攸家的事情避之則吉,至於高伯華,他也不想多招惹——因為那是屈荊不喜歡的人。

  攸昭回到了臥室,見臥室裏洗手間的門緊閉,裏面發出極為可疑的聲音。

  攸昭不覺擰緊眉頭,又給醫生發信息:「我現在還需要繼續禁欲嗎?」

  手機立即震了。

  攸昭還疑惑醫生怎麼回覆得那麼快,結果一看,是自動回覆:「您好,今天是法定假期,我目前不在崗位上。但我會在下一個工作日立即回覆您的消息!如有急癥,請撥打XXXXXXX或前往離您最近的醫療機構就醫。祝您生活愉快,大雞大力!」

  攸昭這才想起今天是假日,便不好叨擾醫生了。

  於是,攸昭又拿起信息素檢測儀,按例給自己做監測。他最近定時服藥,規律休息,配合了醫生的治療,信息素的波動越來越小了。攸昭也覺得有些安慰了。現在一測試,數據也是正常的,更是放心不少。

  過了一會兒,洗手間的門打開了,裏頭傳來一股濃郁的白檀味道。

  屈荊推門出來的時候,看見攸昭在這兒,竟也嚇了一跳,說:「你……你不是說要加班嗎?怎麼那麼快……」

  攸昭笑笑,說:「你怎麼這麼緊張?幹什麼去了?」

  其實,攸昭心裏明明就知道屈荊幹什麼去了,但看屈荊這樣慌張的好玩,便索性裝不知道地追問,又站起身來走過去。

  屈荊嚇得倒退一步,兜裏掉下來一張紙似的東西。

  攸昭彎腰撿起,卻見竟是自己和屈荊的結婚照。

  「你……」攸昭竟也有些尷尬了。

  屈荊忙奪過照片,說:「我……我在構思呢……你不說了要補拍婚照嗎?我想過了……我們可以……可以……」

  「可以怎麼樣?」攸昭問。

  「可以讓湯軻去安排。」說完,屈荊便拿起手機。

  攸昭無奈地說:「今天假日呢,別煩他了。這事兒也不急。等明天再說吧。」

  雖然攸昭這麼說了,但屈荊的電話早撥出去了。只是撥了一陣子,也沒人接。屈荊狐疑地皺眉:「這不尋常啊。湯軻怎麼會不接電話?」

  「怎麼?湯軻還不能有個不接電話的時間?」攸昭指著手表,「現在是假日晚上十一點啊!」

  屈荊卻說:「假日十一點又怎麼了?就算火山爆發,他也能接上我的電話呢。」

  攸昭竟替湯軻感到有些可憐,只說:「你就不能讓他有點私人時間嗎?放過他吧,屈總。」

  屈荊聽著老婆這樣說,便只得放下手機,說:「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饒了他這一回。」

  攸昭便又笑道:「既然湯軻總是立即接電話的,現在卻不這麼做,是不是遇到什麼令人為難的急事了?」

  「有可能啊。」屈荊點頭,卻又輕松地說,「不過也不用擔心。湯軻這人嘛,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什麼大風大浪都經歷過的湯軻正在經歷他沒經歷過的大風大浪!





第七十六章

  屈荊回到辦公室,就讓湯軻來找他了。

  湯軻步伐穩定地來到了辦公室。屈荊瞥了湯軻一眼,說:「手機拿出來。」

  「為什麼?」湯軻不解。

  屈荊拍了拍桌面:「讓你拿,你就拿!哪兒來多麼多廢話?」

  湯軻看著這個屈荊,說話態度猶如抓包出軌老公的妻子,也是沒頭沒腦的,但仍把手機遞予了屈荊。屈荊又說:「你解鎖啊!」

  湯軻只得解了鎖。

  屈荊點開了湯軻手機的通話記錄,指著上面5個未接來電,說道:「我還以為你手機壞了呢!看來還是知道我給你打電話了!怎麼回事?我的電話你也敢不接?」

  湯軻回答:「我覺得應該不是什麼要緊事。」

  屈荊聞言暴跳如雷:「怎麼會不是要緊事!你就知道了?」

  「你不是發信息告訴我是為了結婚攝影的事情嗎?」湯軻順勢拿回了手機,點開了和屈荊的通訊記錄,「應該沒有別的事了吧?」

  屈荊卻道:「結婚攝影難道不是要緊事?」

  「是,但也不急在一時。」湯軻回答得也是穩穩的,「再說了,那是我的私人時間。不是工作上的急事卻時時打擾我,恐怕也是不好的行為吧?」

  屈荊還是頭一次聽到湯軻這樣說話,比起氣惱,更多的是意外:「你還不滿意了?」

  「其實也不是第一天不滿意了。」湯軻說,「不過之前一直忍著罷了。」

  「哦?」屈荊聞言,半晌說,「既然你有不滿意,應該和我溝通啊!我也不是不好溝通的人。所以你是覺得我經常因為工作之外的事情占用了你的私人時間了嗎?」

  湯軻點頭說:「是的。」

  屈荊皺眉,說:「原來如此啊。可是這些事情我不找你辦,該找誰辦呢?」

  「我可以著手幫你招聘一個生活助理。」湯軻回答,「專門負責這些私人事件的。找個年輕、沒有家室的,應該會願意。」

  「行,那你去辦吧,」屈荊點頭,「但一時半會兒也招不來。這次結婚攝影的事情還是要你辦的。」

  「是的,沒有問題。我昨晚已經有聯絡幾個工作室了,等對比了方案再給您和尊夫人過目。」湯軻回答得很順遂,得到屈荊的首肯後,便轉頭走了。

  看著湯軻離開了辦公室,屈荊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又暗道:「要找個和湯軻一樣妥帖的人也不容易啊!」

  然而,屈荊又開始有些疑惑,怎麼從前湯軻都隨傳隨到、24小時聽候差遣,從來不介意處理工作以外的事情的?現在湯軻又提出異議,還讓屈荊找生活助理了?

  湯軻沒有跟屈荊說明原因,倒是花蒔先找了攸昭,讓攸昭知道了湯軻生活狀態的重大變化。

  「看這個!」花蒔亮出了無名指上的素面戒指,「我和湯軻結婚啦!」

  攸昭的眼睛睜得銅鈴大,吃驚得幾乎從椅子上掉下來。

  沒有聽到攸昭的回應,但花蒔仍是自顧自地說著:「所以以後你也不能隨便到我家來找我了。因為我準備搬了,就搬去和湯軻一起住。」

  攸昭花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只道:「我……我恭喜你啊!」

  「謝謝!」花蒔握著攸昭的手,說,「我也只能得到你的祝福了!」

  攸昭苦笑著說:「你這樣也太突然了?」

  「我也覺得好突然!」花蒔眨了眨眼睛,卻道,「但你和屈荊結婚也是很突然啊。」

  攸昭聽到花蒔這麼說,也覺得自己沒有什麼立場來指出花蒔「沖動閃婚」這件事。幹咳兩聲,攸昭又說:「突然嗎?也算不上。其實我也看出來你是很在意湯軻的,和對別人都不一樣。只是你不是說自己是不婚主義嗎?」

  「對啊。」花蒔頷首,「但是,湯軻非要結婚不可,那我就只能放棄不婚主義了。」

  花蒔的話說得那麼理直氣壯,讓攸昭聽著也是哭笑不得。

  攸昭只得嘆氣,說:「那我也只能祝你們幸福了!」

  「謝謝。」花蒔合上手掌,微笑回答。

  攸昭卻又問道:「那你父母知道了嗎?」

  花蒔臉上立即露出難堪的神色:「這個啊……可是湯軻也沒告訴他父母啊!」

  攸昭便嘆道:「那你們不但是‘閃婚’,還是‘隱婚’了!」

  「沒事啦,反正我爸媽從來不管我的。」花蒔用隨便的語氣說。

  攸昭聽到了花蒔帶來的消息,便專門到了屈荊公司裏,說是探望屈荊,卻是跟屈荊旁敲側擊地提問,卻發現屈荊毫不知情。攸昭便明白:湯軻和花蒔結了婚,但卻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說起?

  湯軻既沒有告訴屈荊自己結婚了,也沒有帶花蒔去見父母……

  攸昭心裏總泛著嘀咕,覺得不太尋常。

  屈荊見攸昭臉色奇怪,便問:「怎麼了?」

  攸昭只道:「那你覺得湯軻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有啊。」屈荊說,「他說需要多一點私人空間,讓我工作以外的事情別煩他,還叫我請個生活助理……」

  「哦?是嗎?」攸昭有些好奇。

  屈荊又說:「你看,湯軻的架子是不是越來越大了?」

  攸昭無奈笑道:「可能他也有了自己的……」

  話音未完,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湯軻推門而入,瞧見了攸昭,也朝他一笑,說:「昭總也在就好了,這兒有幾個攝影的方案,請兩位一並過目一下。」

  屈荊便伸出手來,接過了湯軻遞來的方案,左看右看的,又揭起了一張,笑著說:「這個好玩!玫瑰,你看……」

  攸昭接過了方案,只見上面寫著讓OMEGA穿白色婚紗,臉色頓時變得尷尬,只說:「可我是男人啊,穿婚紗太奇怪了吧?」

  「怎麼會呀?」屈荊倒是興致勃勃的,「我看老婆穿什麼都合適的!」

  說著,屈荊又對湯軻說:「你說是吧?」

  「是,老板說得對。」湯軻沒有表情地回答。

  攸昭瞥了一眼湯軻,忍不住試探地問:「那你結婚的話,會讓對方穿婚紗嗎?」

  湯軻楞了楞,還沒回答,屈荊就笑了,說:「指不定他和一個ALPHA結婚呢?」

  攸昭卻跟湯軻說:「你喜歡ALPHA多於OMEGA嗎?」

  「最重要的不是我喜歡什麼,」湯軻語氣像是機械人一樣,說,「是兩位喜歡什麼。這個方案不滿意的話,我可以去改。」

  屈荊卻摸著方案說:「我覺得婚紗這個想法挺好的,老婆,你不喜歡麼?」說著這話的時候,屈荊還有些撒嬌的樣子。

  攸昭想了想,自然是要以屈荊這位大老板的意見為重,便認命地說:「喜歡……」

  「那就好啊!」屈荊又高興起來了,「那就按這個吧!」

  說著,屈荊將方案遞給了湯軻,說:「那就先定這個。後續的細節繼續加強一下。」

  「好的,我現在就去辦。」湯軻接過了文件,朝屈荊夫夫微微頷首,便退出了辦公室。

  看著湯軻走了,攸昭又問屈荊:「剛剛問湯軻喜歡ALPHA還是BETA,他似乎不太願意回應?」

  屈荊笑了,說:「他是這樣的,不太肯回答私人問題。」

  攸昭也算明白了一些。

  屈荊卻又道:「怎麼?你想替他說媒啊?」

  攸昭卻搖頭,心裏又有些猶豫,只暗道該不該跟屈荊說湯軻和花蒔結婚了的事呢?

  說起來,花蒔結婚了,連父母都不告訴,還口口聲聲說:「沒關系啊,父母從來不管我的!」這話聽聽也就罷了。

  哪有父母真的不管孩子的?

  花蒔這邊剛剛遞交了結婚申請,那邊就有耳報神告訴了花蒔的父母了。

  湯軻此時正在辦公室裏處理著攝影方案的事情,做到了一半,一個實習生來告訴湯軻,說有人來找他。

  湯軻覺得有些奇怪,問:「是什麼人?」

  實習生卻說:「不知道,我……我也是剛來的,很多人都不認識,不過這是一位穿著很體面的貴婦人,仿佛說是姓花的。」

  湯軻皺著眉,便說:「讓她去那邊的小會客室等我。」

  那實習生便將花蒔的母親領到了小會客室,又提他們倒了茶。花蒔的母親等了一會兒,便見湯軻來了。

  湯軻只伸出手來,要與對方握手。那位女士卻不領情,只冷冷地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湯軻道:「未請教?」

  「我是花蒔的媽媽!」

  「什麼?」湯軻仿佛很吃驚。

  「吃驚吧?」花太太氣鼓鼓地說,「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

  「吃驚是吃驚,但不是因為這個……」湯軻頓了頓,說,「我早跟花蒔提議了要拜訪長輩的,可他說自己父母雙亡……所以,你們確定麼?」

  「……」花蒔的媽媽簡直是呆立當場,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所以我現在不確定閣下的身份。」湯軻不卑不亢地說,「實在是太失禮了,但希望您能夠稍微證明一下您和花蒔的關系。」

  「我……」花太太略感困惑又略感惱怒,「你是叫我證明我是我兒子的媽?」

  湯軻又說:「如果不能證明的話,請寬恕我的失禮。我沒有辦法接待您了,您請回吧。」

  還沒等花蒔媽媽開腔,湯軻就叫實習生來送客了。

  於是,花蒔的媽媽氣勢洶洶而來,一臉懵逼而去。

  湯軻也一臉沒事人似的,繼續工作。到了傍晚的時候,湯軻又開車送攸昭去試婚紗。攸昭在車上很是忐忑的樣子,到了婚紗店去,極為靦腆。婚紗店的員工和攸昭聊天,攸昭也是不太愛說話的樣子。

  員工便苦笑著說:「這位先生恐怕不太適應呢。」

  湯軻點頭,便說:「昭總先喝點茶吧,如果不喜歡的話,也可以先試試白西裝。」

  攸昭略松了一口氣,便先試了白西裝,模樣倒是很好的。

  湯軻給攸昭拍了照片,發給了屈荊。

  屈荊倒沒回覆,過了一會兒竟親自開車前來了。他出現在店裏的時候,湯軻和攸昭都感到很意外。

  屈荊卻捧著一束白玫瑰,笑盈盈地說:「我看到老婆穿白色的衣服,就覺得一定要配一束白玫瑰。」

  說著,屈荊將那束潔白飽滿的玫瑰送到了攸昭的懷裏。攸昭一身雪白的抱著一束白色花卉,看著倒是極為倜儻的,很是好看。

  屈荊不覺打量著夫人,只點頭說:「都來看看,我老婆多好看啊!」

  幾個員工便圍上來,相當捧場地誇讚:「對啊,屈總的夫人太好看了!」

  屈荊聽得志得意滿的,倒是攸昭頗不好意思的。攸昭不太習慣被這樣圍著打量,便說:「我先去換衣服。」

  員工也笑道:「昭總倒是很不習慣穿婚紗啊,勸了好久都不肯穿呢。要不屈總勸勸他吧!」

  屈荊聞言,有些訝異地說:「老婆不樂意穿婚紗嗎?」

  攸昭只得老實說:「覺得有些奇怪。」

  「那你不樂意怎麼不說呢?」屈荊問。

  攸昭遲疑了一陣,說:「我看你倒是挺樂意的。」

  「我樂意算什麼呀?」屈荊搖頭,說,「你不樂意的事情一定要告訴我,我不會勉強你的。」

  湯軻聽得猛翻白眼,心想:你丫不早說呢!

  湯軻只得用平靜的態度說:「可是婚紗已經訂好了。」

  「你手腳咋這麼快啊?」屈荊竟還有些責怪的意思了,仿佛上午一直催著湯軻要婚紗的不是屈荊本人。

  湯軻忍氣說:「對不起,老板。我看能不能退了吧。」

  攸昭看著屈荊有些失望的樣子,便又拉著屈荊,小聲說道:「我看你也別讓湯軻退了,太叫他為難了。」

  屈荊扭頭對攸昭說:「可是你不願意穿?」

  攸昭想了想,卻說:「我是覺得穿這個還被一堆人圍著拍照很尷尬……」然而,攸昭頓了頓又壓低聲音說:「但我可以穿給你一個人看。」

  於是,某一天的夜裏,湯軻又收到了屈荊的電話:「你找天過來取一下婚紗,拿去那個高級一點洗衣店去洗啊。別弄壞了。」

  湯軻皺眉:「我不拿。」

  屈荊也氣結了:「怎麼還不樂意?」

  「你們用婚紗做奇怪的事情了吧。」湯軻懷疑地說,「所以才弄臟了。」





第七十七章

  攸昭在辦公室裏看著文件的時候,技術主管敲門走進來了,告訴他安達的電腦中了病毒,為了安全起見,問攸昭要不要徹底檢查一遍辦公室的其他電腦。

  「安達的電腦是怎麼中了病毒的?」攸昭有些疑惑。

  「這個不好說,畢竟他也在接待客戶,做方案……也可能是從客戶公司那兒帶來的。」技術主管回答。

  「那現在電腦還好嗎?」攸昭問。

  「沒什麼問題,我剛查殺了。看起來沒有什麼影響。」技術主管回答,「但出於安全考慮,就問問昭總是否需要給辦公室做一次徹底的檢查?」

  一般辦公室的電腦中毒是很常見的事情,查殺了應該就沒有問題。可是攸昭是做安保系統出身的,總是比平常人謹慎些。更有一件事,安達現在對接的其中一個客戶就是杜商齡,杜商齡乃是段客宜找來欺負自己的,攸昭更不敢掉以輕心了,便讓技術主管都查了一遍。

  到了下午,技術那邊帶著曼迪急匆匆地敲了攸昭的門,面露憂色。

  攸昭一看曼迪的臉色,便知道問題不小,忙關了門,問:「怎麼回事?」

  曼迪幹咳兩聲,說:「我們從前做網絡刪帖的數據被黑客拷走了。」

  「網絡刪帖?」攸昭不解,「這是什麼?」

  曼迪更不好意思,只說:「這是您上任以前的事情啦。這不是公司不景氣嗎?正經的公關case接不到兩件,眼看著就要餓死了,公司大多數日子都是靠幫別人刪帖子、刪評論續命的。這生意您可能看不上,但以前公司就靠著它活了。」

  攸昭接手公司的時候並不知情。當然,這種違法的行為也不可能放在明面的賬目上。要不認真查是查不出來的。攸昭其實也是半個外行人,更不知道網絡刪帖是怎麼回事,卻只關心一點:「但現在已經沒有做了,對吧?」

  「沒有,以前的管理層走了之後也沒有做了。」曼迪卻說,「但到底公司是做過這些的,被人舉報了,公司要被查處的。相關人士可要坐牢啊!」

  「相關人士」,很可能就包括了曼迪。所以把曼迪給急得說話都忘了押韻了。

  等於說,這個事情被舉報的話,攸昭是不用坐牢的,但公司恐怕就保不住了,而且警察還得帶走一波。

  攸昭也順勢惹了官非。

  曼迪又說:「其實,做網絡公關的公司十之八九都有幹這個的……」

  「既然是違法的事情就不要多講了。」攸昭搖搖頭,但神色倒是看著很鎮定,「查到是怎麼泄露出去的了嗎?」

  「正在著手。」曼迪說。

  攸昭只暗道:這事情恐怕和段客宜有關系。

  「你先讓人去盯著段客宜和杜商齡。」攸昭果斷地說。

  「好的,昭總。」曼迪點頭,「我也懷疑和他們有關系。」

  攸昭和曼迪都先懷疑到了段客宜和杜商齡的頭上,也怪段客宜素行不良。卻等技術主管一邊查電腦又一邊查監控,查了八小時,頭暈眼花的,終於揪出了「幕後黑手」。

  沒想到,這居然是誤會了段客宜了。

  這件事和段客宜沒有關系。

  「是高伯華。」

  攸昭聽到這個名字,頗為意外。

  高伯華滿口「嫂子」的跟攸昭拉近乎,自然在生意上也有關照攸昭的新公司的。攸昭剛主持「小善功一」不久,高伯華就來簽了合作,平時也有業務往來,送點木馬來偷資料也是辦得到的。

  只是攸昭從來沒疑心他。

  「居然是他?」攸昭頓感難以置信。

  曼迪也好奇,說:「昭總什麼時候和高總產生了矛盾嗎?」

  「這個……」攸昭皺眉,「我也不清楚。」

  曼迪又問:「那昭總打算去問問高總嗎?」

  「不。」攸昭想了想,說,「我先去一趟屈荊那邊。」

  攸昭很快到達了屈荊的辦公室,剛坐下想聊兩句高伯華的事情,門就被粗暴地敲響了。

  攸昭覺得有些奇怪,一般人敲總裁辦公室的門不會那麼粗暴。

  「哢噠」——門被打開了,花蒔的父母嘴裏喊著屈總,一邊走了進來。

  屈荊對於花蒔的父親還是有印象的,伸出手來和他握了握:「花總,怎麼一聲不吭就上來了?我可不是有失遠迎了!」

  「哈哈!太客氣了!」花先生笑著,又看見了攸昭,說,「昭總也在呢!」

  攸昭微笑點頭,心裏更覺得不安,只怕這兩人是為了花蒔而來的。

  攸昭又對屈荊說:「怎麼?你也認識花先生、花太太?」

  其實,屈荊看著花先生好像很熟絡的樣子,但也是生意人的習慣性動作而已,他們根本不熟,但因為算是半個同行,曾在業內很多場合見過面,所以看著眼熟,叫得出名字罷了。而屈荊也從來沒把一本正經的花先生和放蕩不羈的花蒔聯系在一起。

  花太太卻說:「既然大家都認識,那就好辦了。我相信攸昭也能理解我們的心情……是這樣的,屈總,希望您能看在我們家的面子上,把湯軻給解雇了。」

  屈荊非常驚訝:「湯軻?」

  攸昭聽到花太太的口吻,便也開始頭痛:果然是為了花蒔和湯軻的婚事而來的!

  屈荊想了想,只說:「不知道湯軻怎麼得罪兩位了?事實上,湯軻這個人一直誠信有禮、做事認真,我覺得他沒什麼問題啊。貿貿然解雇他,找不到理由啊,而且他跟了我很久了……」

  「我知道這樣很為難您!」花先生打斷了屈荊的話,又說,「但我也不會讓你白領我的情。大家都是生意人,知道什麼最重要。」

  「哦?」屈荊請花先生和花太太坐下,又說,「我倒是很感興趣,花先生有什麼指教?」

  花先生便道:「只要你把湯軻解雇了,並保證他在你的影響力範圍內找不到工作,我就賣你一個上億的人情。」

  「上億?」屈荊一聽,一拍桌子,又說,「我早就覺得湯軻那家夥做事情不認真,完全不適合在這一行工作!」

  花先生聞言,也笑了,說:「我也是這麼想的。」

  屈荊便道:「可是,您說的上億的……」

  「這個嘛……」花先生欲言又止的,又看了一眼攸昭。

  攸昭正準備起身,屈荊卻握著攸昭的手,對花先生道:「這我老婆,你要我老婆出去,那也得讓你老婆出去。」

  花先生卻又說:「好吧,我就這麼說了吧!壽慶集團和恒寶之家準備簽署戰略合作,在投資與資產管理、上市公司市值管理和財富管理方面都會合作……」

  屈荊聽著這個消息,倒是眉毛輕輕一挑,對攸昭說道:「花先生是個實誠人,這一聽確實就是上億的消息啊!只是有這樣的事情,我怎麼一點風聲都沒聽聞!」

  花先生便笑笑,說:「盡管屈總在這方面消息一定很靈通,但是吧,這次的合作還是很低調的。你也知道壽慶集團的作風,要不是我們律師所在做這個,也不能這麼早就得到消息。」

  屈荊臉露猶豫之色:「這也是你說的……」

  「過兩天你就知道了。」花先生說,「我總不能在這樣的事情上騙你吧。況且,以您在這個領域的人脈,要查證也不會很難。」

  屈荊用手指點了點下巴,說:「我雖然不知道湯軻怎麼開罪您了,但是,湯軻是我的員工。如果隨便一個人上來我辦公室,直接叫我解雇誰,我就解雇誰,那我這個老板也不用當了!」

  花先生臉色一變:「你是什麼意思?」

  屈荊只冷道:「我的意思是,湯軻是我的人,我不會動他,你們也不許動他。」

  花先生卻冷笑:「好啊!你剛剛假意答應解雇他,現在拿到了我的消息又反悔,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小人?但你也別忘了,我也不是軟柿子好欺負的!你這樣戲弄我,我也不會放過你!」

  屈荊卻笑了,又看了攸昭一眼,說:「老婆,你說呢?」

  攸昭拿出了一支錄音筆:「剛剛你說的話已經被錄下來了。如果你不想被人知道你向外人披露了自己律師所的秘密資料,最好還是聽我丈夫的話。」

  花先生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原來,剛剛花先生讓攸昭離開,屈荊伸手握著了攸昭的手的時候,屈荊趁機偷偷把錄音筆塞到了攸昭的手心。屈荊習慣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放錄音筆,有什麼重要事情隨手就錄下來。

  花先生和花女士氣得「謔」的站起來,臉色發白:「你……」

  屈荊又說:「你們請回吧。」

  這對夫妻便扭頭便走,走到門邊,又聽見屈荊的聲音:「且慢。」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花先生冷道。

  屈荊說:「再提醒你們一遍,誰都不準動湯軻。」

  花先生鼻子裏哼出一聲,和花太太摔門而去。

  見二人走了,攸昭倒問道:「你剛剛怎麼把錄音筆給了我?其實你自己也能偷錄啊!要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沒有錄上音,那可在怎麼辦?」

  屈荊卻笑了,牽著攸昭的手,說:「可我就是覺得你會明白的。我就是喜歡和你‘合謀’的感覺。」

  攸昭頗感甜蜜,卻又說:「那你不好奇湯軻犯了什麼事,引得花先生來逼他?」

  屈荊便道:「是有點好奇。但這個我問湯軻就好了。」

  「你也不怕湯軻不告訴你?」

  「不告訴那就是有難處。」屈荊答,「便不問了。」

  攸昭愕然,卻又說:「那你不怕他犯了大事?」

  屈荊卻也笑了:「能有多大?要真是殺人放火的事情,花先生也不會這麼諱莫如深,還用那樣的手段來利誘我。」

  正是可巧,屈荊台面上的座機就響了。屈荊一瞥,指著座機上的來電顯示笑道:「一說曹操,曹操就給我打電話了。」

  說著,屈荊接通了來自湯軻的來電:「怎麼了,老湯?」

  湯軻說:「這邊有個自稱是您前男友的人一定要見您。」

  屈荊登時詫異地看著攸昭:「我沒有……」

  攸昭聽到「前男友」三個字,心也驀然一跳,卻故作平靜:「沒有關系的,很多人都有前男友。」語氣平和還帶點安慰,仿佛醫生在說「沒有關系的,很多人都有痔瘡」一樣,很平和,但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安慰的作用。

  「可是我沒有!」屈荊露出一副「怎能憑空汙人清白」的表情。

  大概是必須在配偶面前力證清白,屈荊對著電話座機,語氣粗暴地說:「這一定是詐騙犯,讓他走。」

  湯軻想著攸昭必然在屈荊身側,那屈荊這個反應也可以理解,於是回答:「好的,總裁。」

  說完,湯軻掛了電話,對著他面前的人說:「請您離去。屈總說他沒有前男友。」

  「開玩笑吧?」對方生氣地說,「我和屈荊在一起的時候,你也是知情的啊!」

  湯軻立即甩手加搖頭:「不,我不知道!」





第七十八章

  「我真的沒有前男友。」屈荊看著攸昭,一臉清白的,「你可要相信我啊!」

  攸昭一臉坦然地說:「那是當然。這也沒有什麼不好相信的。」

  「啊?為什麼那麼好相信?」屈荊又不開心了,「難道我看起來像是交不到男朋友的樣子嗎?」

  攸昭才算理解了什麼叫做「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了!

  於是,攸昭決定「是」也不說,「不是」也不說,這就不會有任何的不是了。

  「嗯,其實我這次來找你……」攸昭欲言又止的,「是有事情……」

  「什麼事情?」屈荊一臉關心地說,「你既然這樣急匆匆地來找我,想必不是小事情吧?」

  「說起來,是和高伯華有關系的。」攸昭淡淡答。

  屈荊不覺凝眉:「他又找你了?說什麼了?」

  攸昭卻也問道:「我看你和他仿佛不清不楚的……」

  「你在說什麼?」屈荊疑惑地說道,「你該不會認為他就是我的前男友吧?」

  「那……那倒不至於。」攸昭微微傾身往前,又問,「那他和你到底有什麼關系?為什麼對我們兩個都奇奇怪怪的?」

  屈荊決然說:「我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頓了頓,屈荊又問:「難道他找你麻煩了?」

  攸昭猶豫了一下,說:「也談不上。只是……我……我打算中斷和他的合作了。」

  「那就中斷吧!」屈荊說,「我早看他不順眼了。但他要送錢,我也不好拒絕。畢竟,我只是討厭他,卻很喜歡錢。」

  攸昭無奈一笑,與屈荊告辭了,一邊坐著電梯下樓,心裏一邊覺得奇怪。到了樓下,正看見了前台小姐溫柔大方地朝自己微笑。攸昭又想起剛剛那個形跡可疑的「前男友」來,便緩緩走到了前台,翻了幾頁來訪登記表,找到了那個時間點的登記記錄,卻見寫著「唐俊雲」三個字,還附了電話號碼。

  「是這個人拜訪了湯軻嗎?」攸昭問道。

  前台小姐看了一眼,說:「這個人去了總裁辦公室,但是不是找湯總,我就不知了。」

  「好的,謝謝。」攸昭瞥了一眼這個名字,總覺得有點兒耳熟,一時又想不起來。

  攸昭坐上了自己的汽車,撥通了花蒔的號碼:「你認識唐俊雲嗎?」

  花蒔慢悠悠地說:「哪個唐俊雲啊?是不是‘億訊’太子爺?」

  攸昭一怔:「對,就是億訊的太子……億訊的太子爺就是叫唐俊雲呀!」怪不得覺得耳熟。

  「哦,是他啊,那你現在見到他記得繞道走啊。」花蒔說,「他們家出了點問題,現在跟瘋了一樣,逢人就借錢啊。」

  「哦……是這樣嗎?」攸昭皺了皺眉,「他……你說他和屈荊談過戀愛嗎?」

  花蒔愕然,說:「我怎麼知道?但最好沒有吧,不然他肯定要找你老公借錢的。」

  「這是錢的問題嗎?」

  「不是嗎?」花蒔疑惑,「你不是說過婚姻的所有問題都是錢的問題嗎?」

  「我說過嗎……」攸昭自己都不記得了。

  攸昭確實說過類似的話,並且說過丈夫的身體可以給小三,但財產不可以。

  但也都是和屈荊結婚之前的事情了

  攸昭帶著一肚子的疑問,但也不好發作,便按了下來,徑自驅車到了夏菱公寓樓下,又跑到夏菱門口按門鈴。

  夏菱死活不出來,攸昭便給他打了電話,只說:「我到了你家門口,麻煩你開一下門。」

  夏菱卻語氣溫柔地說:「啊?你怎麼一聲不吭就來了?我都沒在家呢。你有什麼指教嗎?不如改日再說?」

  攸昭卻道:「我知道你在家。」

  過了一會兒,夏菱打開了門,一臉倦容地看著攸昭。攸昭徑自進了夏菱的家裏,環顧四周,卻見昏昏然的,很沒生氣,台面上還放著吃了一半的方便面。

  夏菱抄著手,說:「你怎麼知道我在家?」

  攸昭說:「夏桃讓我找人看著你。所以我知道。」

  「他?」夏菱一怔,「他為什麼……」

  「最近你不對勁。」攸昭擰頭,看著夏菱,目光又冷又鋒利,「和高伯華有關吧?」

  夏菱一撇嘴,說:「我已經和他分手了,沒有關系了。」

  「那他為什麼來找你?」攸昭道,「還花錢找人揍你了。」

  夏菱一怔:「這你也知道?」

  攸昭不覺引用起曼迪的話:「若要人不知,不要太弱智。」

  夏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頭痛愈烈:「我不過是想問他要點分手費罷了。誰知道他不但不肯給,還要逼我。」

  「高伯華也不是那種對情人小氣的人吧?」攸昭審視著夏菱的表情,「恐怕你獅子開大口了,還拿住了他什麼東西,想要威脅他?」

  夏菱臉色忽變:「你……胡說什麼?」

  攸昭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高伯華也是很花心的,情人常換的,從來好聚好散,更沒出過毆打情人的事情來。這次和夏菱鬧得那麼不愉快,只怕是夏菱做了什麼,觸及了高伯華的逆鱗了。

  夏菱卻依舊閉口不言。

  攸昭坐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怡然自得地說:「如果你還打算捏著這點料子待價而沽,可想錯了。高伯華已經讓道上的人找你麻煩了。你要是明天再沒個好去處,只怕哪兒都去不了了。」

  夏菱臉色忽變:「你……你在唬我吧?」

  「就當是吧。」攸昭站起來,往門口走去,一點留戀都不帶的,展現出一個要砍價的買家應有的素養。

  夏菱忙站起來,拉住了攸昭,慌張地說:「他可不會這麼狠吧?」

  「他都找人揍你了,還弄你進局子,還有什麼做不出的?」攸昭看著夏菱,臉色冷冷的,「說實話,要不是他也得罪我了,我也不想摻和這種事。」

  「高伯華得罪你了?」夏菱怔忡。

  高伯華看起來對攸昭總是很好的,也很關照攸昭的生意,甚至還幫攸昭擺了攸雍一道,任誰都覺得高伯華和攸昭關系很不錯。

  高伯華自己也是這麼覺得的,所以,當攸昭約自己吃飯的時候,他也高興地一口答應了。

  他們約在了一個寬敞的包廂,高伯華坐在了圓桌邊上,看見了攸昭來了,還站起來幫他斟茶:「喝點茶水。」

  攸昭冷冷看了高伯華一眼,只說:「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了高總?」

  高伯華一怔:「這話是什麼意思?」

  攸昭把一個U盤往桌面上一拍:「那您讓人拷走‘小善功一’的機密資料是怎麼回事?」

  高伯華怔了怔,半晌笑了:「這是誤會吧?」

  攸昭又把另一個U盤往桌面上放:「這是夏菱威脅你的資料。」

  高伯華的臉色泛青了:「這……」

  攸昭定定地看著高伯華:「要不要我播放一下裏面的視頻?雖然我不喜歡看這種東西,但相信有的是人喜歡看。」

  高伯華咽了咽,挺直了腰板,說:「從‘小善功一’拷的東西……其實對你而言也是不痛不癢的,根本影響不了你。再說了,網絡刪帖的證據我已經掌握了好幾個月了,但都沒有用過。證明我對你是沒有惡意的。」

  「如果是沒有惡意的,一開始為什麼要拷走?」攸昭反問。

  「我……我只是想多了解彼此。」高伯華帶笑說,「知己知彼,對敵人是這樣,對朋友也是一樣的。這就是我為什麼還知道段客宜的黑料……甚至,我也知道你生病的事情……」

  聽到這句話,攸昭的臉也白了。

  看到攸昭的臉色,高伯華連忙笑著解釋:「我只是愛打聽而已,不是要威脅誰,或者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

  「知道多一些情報,總是有好處的。」高伯華回答,「說不定在什麼地方就能用上了。好比你要是沒拿到從夏菱那兒得來的情報,對著我也不會有底氣拍桌子了吧?」

  攸昭竟然不得不承認高伯華說的是有點道理的。

  「這大概跟殺傷性武器一樣,雖說是用不上最好,但要用上的時候還是得手裏有東西的。」高伯華攤攤手,「如此而已。」

  「所以你一直打聽我的事情?」

  「不,我主要是打聽屈荊的事情。」高伯華回答,「但你現在已經是屈荊的人了,你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了。」

  攸昭冷笑:「你說不想拿捏我,不過是因為我也拿捏了你而已。如果我今天沒有掌握夏菱的資料,你倒是反過來要挾我,要我協助你去拉攏屈荊回高家了,是不是這樣?」

  高伯華聞言哈哈一笑,說:「嫂子還真是機智!」

  攸昭冷道:「我可不明白,你這個高家獨子當得好好的,為什麼非要屈荊回去呢?那不是多了一個繼承者?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怎麼?」高伯華聞言挑眉,「屈荊沒有跟你說呀?」

  攸昭的臉色頓時僵了僵。

  「唉……真是‘至親至疏夫妻’啊!」高伯華搓著手嗟嘆,「不過這樣也好,夫妻之間就是要少說點真話、才能多點和氣。」

  攸昭被如此嘲諷,內心也微覺有氣,但表面上是淡淡的:「確實如此。」

  高伯華沒想到攸昭竟然淡定了下來,便又故意要激他:「現在唐俊雲天天去找屈荊呢,你也不看緊著些?反而來找我?」

  攸昭聽到「唐俊雲」三個字,心裏「咯噔」一聲的,臉上卻不顯露:「唐俊雲是誰?‘億訊’那個太子爺嗎?」

  「你光知道他是‘億訊’太子爺,卻不知道他和屈荊從前交往過吧?」高伯華一臉嘲諷地說,「而且,唐俊雲可是易孕體質,你現在不育了,競爭力可比不過人家啊。」

  攸昭表面上還是撐得住的:「我是男人,又不是母雞,比這個做什麼?」

  「況且……如果‘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攸昭晃了晃手中的U盤,「恐怕你也要關心更多的問題吧?」

  高伯華微微一笑:「這個秘密在你這兒,我很放心。如同你的秘密在我這兒,你也不用擔心。」

  說著,高伯華還跟攸昭握手了:「你可是我的親嫂子啊!」

  高伯華的態度確實讓攸昭有些摸不著頭腦。

  「其實,因為利益的結合才是最穩固的。」高伯華看著攸昭,說,「我可以幫你把唐俊雲解決掉——或許你現在和屈荊感情足夠好,不在乎一個唐俊雲,那麼說,段客宜呢?我都可以幫你處理。」

  攸昭皺眉:「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想要的從來都是一件事,」高伯華看著攸昭,認真凝視,「我只是要屈荊盡孝。」

  盡孝,這兩個字聽起來很有分量感。

  攸昭看著高伯華,不冷不熱地說:「很可惜,我沒有辦法代替屈荊答應任何事情。」

  高伯華笑了,說:「那你就是頭腦不清楚了。」

  「怎麼說?」攸昭也不惑然。

  高伯華說道:「如果你是聰明人,就明白婚姻不過是利益的結合。也許你們現在感情還不錯,但愛情都是很短暫的東西,尤其是對於事業有成的ALPHA而言。我們這種ALPHA總是能尋到很多新鮮的刺激的,舊人便成為過去。你現在看段客宜好像很可憐,但他從前與攸海的恩愛恐怕更勝過你和屈荊。」

  攸昭聞言,竟怔住了。

  他從不知道段客宜和攸海的過去,但也隱約聽說過,當初攸海是「廿四孝老公」,最貼心的好男人。

  高伯華繼續說道:「段客宜也是和你一樣,很相信攸海,認為這樣的恩情是能夠持續的。但結果呢?我還以為你看過這麼多,會清醒一些。」

  「我並不糊塗。」攸昭冷硬地回答。

  「我也是這麼想的。」高伯華聳聳肩,說,「你想想,但凡段客宜當年多考慮到‘婚姻是利益的結合’、‘個人的利益一定要保障’,如今也不會這麼墮落了。你也應該多為自己考慮才是啊。」

  「長輩的事情,我可不好胡亂評議。」

  「是嗎?那就說你的吧!畢竟,你確實也比不得段客宜。你沒有良好的家世,還很可能生不出兒子。」高伯華不依不饒地戳攸昭痛腳,「如果屈荊對你的感情變淡,你大概過得比段客宜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你……」

  「我真的是為你好。你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和我合作,這樣你就有了高家的人情。」高伯華繼續勸道,「況且,我還能幫你奪攸氏的資產。等你有了這兩者,以後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攸昭定定看著高伯華,一言不發。

  高伯華卻是繼續舌燦蓮花:「這個世界對OMEGA不太友好。我的父親身為OMEGA還能夠如此成功,也是一直堅信一條真理——‘OMEGA有義務比任何人更自私’。」

  攸昭竟不知該說什麼。

  因為他反駁不了。

  攸昭仔細回想,做OMEGA必須比別人更在乎自己的利益,這不也是自己一直秉持的理念嗎?

  婚姻是關乎利益的,ALPHA隨時可能出軌,OMEGA抓緊財產才是第一要務,這不也是自己一直擺正的態度嗎?

  攸昭帶著猶豫的心情離開了餐廳,這次會談,起碼確認了一件好事,目前高伯華不會利用網絡刪帖的事情對「小善功一」不利。至於其他……

  攸昭跌跌撞撞地走著,眼前一陣眩暈,扶著墻壁站穩,喘了一會兒的氣。

  好像是信息素紊亂的癥狀又回來了……明明之前已經好得七七八八,醫生也說情況明顯改善了,只要好好休息、放松心情就沒有問題……

  可是,他的心情無法放松啊。

  攸昭扶著墻,深吸了一口氣。

  卻有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你還好吧?」

  攸昭扭過頭一看,一個儀容秀美的OMEGA站著,皺眉看他。

  「你是……?」攸昭皺了皺眉,「你是……唐……」

  「我是唐俊雲。」唐俊雲道,「你是攸昭吧?」

  「嗯。」攸昭頗有些戒備,不得不站直了身體,顯現出良好的精氣神,只覺得在唐俊雲面前不能顯得弱氣。

  唐俊雲也直起身來,朝攸昭點點頭:「其實我也有事情想找您談一談。」





第七十九章

  唐俊雲和攸昭一路往前走,到了一家商場,找了一個咖啡廳坐下來了。

  攸昭舉起咖啡杯,正打算說點什麼,手機卻震了兩聲。他拿起來,發現是曼迪發來的信息。

  原來是之前「小善功一」出了問題,攸昭第一時間聯想到了段客宜,讓曼迪找人去查段客宜,那人還真的去了,現在要結算費用。

  「這個費用要給嗎?」曼迪問。

  攸昭說:「既然委托人辦了事,無論結果如何,辛苦費都是要給的。也不要吝惜這點小錢。」

  「好的,還是老板上道!」曼迪回覆,「那資料待會兒我讓他直接發您郵箱,我先去結費用了。」

  攸昭放下了手機,目光才放回在桌子對面的唐俊雲臉上。

  唐俊雲人如其名,面目清俊,鬒髮如雲,長得很秀美。攸昭仔細打量,看唐俊雲還挺年輕的,應該比攸昭還年輕好幾歲。

  攸昭自然而然地感到不快樂。這種不快樂是比夏菱當初帶給攸昭還大的。

  攸昭心底裏知道屈荊看不上夏菱,但唐俊雲……那可未必了。

  唐俊雲瞧著攸昭一笑,帶著幾分討好:「昭總您好。」

  「怎麼了?」攸昭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唐俊雲絞著手指,似乎有些忐忑,忍了半天,只得說:「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我們家要破產了……只能求爺爺告奶奶的到處問借錢。屈荊居然不肯借錢,只說和我已經沒有關系了,要是給我錢,你要誤會的。」

  「你們‘已經’沒有關系了?」攸昭眸光一閃,「難道你們從前有什麼關系?」

  「實不相瞞吧,」唐俊雲有些不安地說,「我們曾經在婚介所的安排下約會過。」

  「哦?」攸昭問,「哪家婚介所啊?」

  唐俊雲便答:「就是提夫尼那家。」

  攸昭一怔,他也是在這家婚介所的安排下相了屈荊的。看來,屈荊是這家婚介所的大客人啊,還相了好幾個。但其實這也不奇怪,屈荊確實也承認過自己有很多選擇。那麼說,唐俊雲就是這些「選擇」中第一個。

  攸昭幹咳兩聲,說:「那你們後來怎麼沒有成?」

  「這……我可不好說?」唐俊雲有些忸怩起來,「按說條件吧,都是對得上的。他也和我約會過一陣子的,後來冷不防的就斷了,也沒有一句交代。再後來,就和您成婚了。我也沒好意思打擾他,這也是迫不得已嘛,才麻煩您倆了。」

  「他和你約會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攸昭問。

  「就是……去年七月份的事情。」

  攸昭仔細一想,便想道:那就是認識我之前的事情了……

  唐俊雲又說:「只是最近……我又聽人說你們兩個懷孩子遇到了艱難了……」

  攸昭眼皮一跳:「你聽誰說的?」

  唐俊雲答:「段客宜啊。」

  「這……這是他胡說的。」攸昭立即否認,「可他是怎麼告訴你的?」

  唐俊雲便道:「也不用直接告訴我,他在朋友圈裏發了一條,說求上天保佑你們早點得子,就有很多人問他了。」

  「他還發朋友圈?」攸昭也是吃驚壞了。

  「對啊,他說的支支吾吾、半遮半掩的,倒是引人遐思呢。」唐俊雲只說,「因此,小圈子裏都在說,有的說是你病了,有的說是屈荊病了,什麼故事都有的。」

  攸昭額頭微微有些吃痛:「我和他關系一向不好。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傳謠。」

  「是謠言嗎?」唐俊雲看著竟然還有些失望。

  「你這話什麼意思?」攸昭又迅速警惕起來。

  唐俊雲忙說:「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我是易孕體質,信息素也和屈荊相合,我想著可以給你們代孕啊……但當然是有償的。」

  「是這樣啊。」攸昭的心思竟然有些動搖了,如果自己生不了,找個代孕是不是也合適呢?

  不過,攸昭還是帶著疑慮,客氣地微笑:「感謝你的關心,但目前我和屈荊沒有這方面的需求。」

  說完,攸昭把剩下的咖啡喝完,便跟唐俊雲道了一聲「失陪」,拿著手機走了。他一邊往外走,一邊檢查著手機的郵箱,又跳上計程車絕塵而去,唐俊雲想追都追不上。

  攸昭到了車上,又翻查了和提夫尼婚介所的聯系記錄,打電話問了他們關於唐俊雲的事情。只是,婚介所那邊口風挺嚴的,說是不能透露別的客人的隱私。

  攸昭也早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答案了,便親自到了提夫尼婚介所裏,拿現金換情報。終於,在一疊疊加起來的錢面前,那位中介還是沒能守住本心,道出了真相:「確實是去年七月份的時候安排過屈荊先生和唐俊雲先生的約會。」

  攸昭一怔:「那後來呢?」

  「後來屈荊先生認識了您,便沒有接受其他約會安排了。」婚姻中介信誓旦旦地說,「這是真的,您也可以看看屈荊先生的約會檔案。」

  「這可不太好吧?這是隱私檔案吧?」話是這麼說,但攸昭還是自然而然地接過了對方遞來的檔案,並仔細閱讀起來。

  婚姻中介又說:「其實您也不用擔心唐俊雲先生的事情吧。而且屈荊先生認識了您之後看不上他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是嗎?」攸昭有些驚訝,「怎麼說?」

  「他和屈荊的信息素契合度比您和屈荊的契合度要低10%呢。而且你和屈荊一樣是擁有特濃信息素的人類,契合度還會因此有額外的加成。只要是正常的ALPHA都一定是喜歡您的呀。」

  「是信息素嗎?」攸昭的心竟然有些不安,手指翻了一下檔案,發現屈荊約會過好幾個對象,契合度都在60%左右,便是見過一次就不再安排。有一個契合度75%的,約會了三次。唐俊雲與他契合度82%,便約會了五次。至於攸昭……契合度95%,並且有信息素濃度加成,便結婚了,確實是非常合乎邏輯又順理成章的事情呢。

  攸昭合上了檔案,對中介說:「你就當我沒有來過。」

  「當然、當然。」中介連忙將檔案貼好封貼,說,「我也沒有揭開過這個檔案。」

  攸昭匆匆離開了婚介所,又上了計程車,繼續心不在焉地處理著工作的事務。

  花蒔那邊倒是急匆匆地給攸昭打了電話:「餵?昭兒啊!來我家吧!我要酗酒了!」

  攸昭一陣頭痛,便又讓司機開車到了花蒔樓下。攸昭匆匆跑上了花蒔公寓,用花蒔給他的鑰匙開了門,只見公寓裏放著沙發茶幾,陳設與往日無異。

  攸昭疑惑地說:「你不是說了,要搬去和湯軻住了嗎?」

  「是啊,我才和他住了幾天,他就罰我睡沙發了!」花蒔抱著攸昭嚎啕大哭,「我好慘啊!原來這就是婚姻生活啊!」

  攸昭聞著花蒔身上仿佛還有酒氣,便說:「你不是信息素失調不能亂喝酒嗎?怎麼還喝?」

  花蒔抽抽搭搭地說:「什麼信息素失調?兩個月前就治好了!說還沒好,喝酒就要瘋,那都是我拿來纏著湯軻的理由罷了。」

  「好了就好。」攸昭抽了紙巾,給花蒔擦臉,又說,「那不挺好的麼?怎麼讓你睡沙發了?」

  花蒔便道:「我不過是跟他說了幾句謊話罷了,他就生氣。這日子還怎麼過啊?」

  攸昭聞言一怔,卻說:「說謊終究是不對的。」

  「哪有夫妻不說謊的?」花蒔卻道,「難道你和屈荊之間就不說謊嗎?」

  攸昭竟有些心虛,又轉移話題:「那也看是什麼謊。你跟湯軻說什麼了?」

  「我……我說我父母雙亡。所以沒得見家長。」

  攸昭一時也不知該同情湯軻還是該同情花蒔父母。

  不過,現在還是得先表達對花蒔的關懷。攸昭哄了花蒔一陣子,花蒔才放棄酗酒,倒在沙發上睡覺了。

  攸昭正準備收拾一下桌面,卻聽見門被打開了,是湯軻走了進來。

  攸昭見了湯軻,也吃了一驚:「湯軻?」

  湯軻看到了攸昭,也吃了一驚:「昭總?」

  面面相覷了大概十秒,湯軻才幹咳兩聲,說:「謝謝昭總,剩下的事情我來照顧就好了。」

  「嗯,好的。」攸昭朝湯軻點頭,「那我先走了。」

  「慢走。」

  攸昭走到玄關處換鞋,又有些不放心,扭頭去看沙發的方向,卻見湯軻在擰熱毛巾給花蒔擦臉,神情很專註,動作很小心,仿佛是在天橋底下貼膜。

  攸昭握著鞋帶的手頓了頓,忽問道:「花蒔跟你撒謊,你會很生氣嗎?」

  湯軻瞥了攸昭一眼,說:「當然。」

  攸昭的語氣變得有些遲疑,但仍然說了想說的話:「也許他不是故意要瞞騙你,只是沒有安全感吧!」

  「可是他騙我的話,我也會沒有安全感的。」湯軻一邊折疊起熱毛巾,一邊回答。

  攸昭扶著門邊,說:「是啊。無法對伴侶坦率也許是一種錯誤。而無法坦率的人也不太適合這樣的關系。」

  「你說得不錯。」湯軻點頭,「我一直都不覺得花蒔是適合結婚的人。」

  攸昭聽到這樣的回答,感到很意外:「那你為什麼……?」

  湯軻看著攸昭,語氣平淡地說:「我已經拒絕過他很多次了。」

  「所以……?」

  「所以我已經盡過了我提醒的義務。」湯軻回答,「是他不識好歹,一再挑釁,我只得給他一點顏色。」

  「啊?給他一點顏色?」

  「沒錯。」湯軻答,「我將不顧他的意願,把他調教成一個適合婚姻的人。」

  攸昭一楞。

  對於湯軻的行事風格,攸昭還是有些意外呢。

  不過,湯軻仿佛是成功的,沒過兩天,攸昭就收到了花蒔的消息。花蒔說還是跟湯軻坦白了,還帶了湯軻去見家長,雖然過程不是十分愉快,但起碼流程是走完了。

  攸昭便說:「我看你父母對湯軻的敵意挺大的。」

  「那是啊!他們就瞧不上湯軻。」花蒔簡單地回答,「但我看湯軻也挺瞧不上他們的。」

  「……」攸昭只得笑笑,說,「那從某種程度而言,他們也挺合拍的。」

  「唉,別說了,我要回家和湯軻吃飯了。」花蒔說。

  「你倒聽他的話。」攸昭道。

  花蒔想了想,後知後覺地說:「對啊,我好像真的很聽他的話……」

  攸昭也是一笑,徑自回到了家裏。屈荊倚在沙發上看報紙,正和母親說著閑話。姜慧息只順嘴說了一句:「什麼時候你們也生個孩子就好了。」

  說著,大約見到攸昭臉色微變,姜慧息又忙說:「但也不是催你們的意思。畢竟年輕人事業也是很重要的。」

  攸昭和屈荊對看兩眼,攸昭卻扯了扯屈荊的衣角,又縮了手,徑自去了陽台。屈荊會意過來,也跟著去了陽台,從背後抱著攸昭,說:「怎麼了,老婆?不高興了?」

  攸昭卻握著屈荊的手,說:「那天唐俊雲來找我了……」

  屈荊大驚失色,一時不知該是先找菠蘿還是先找鍵盤,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先解釋:「我真的沒有和他交往過!」





第八十章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跟湯軻自稱是我的‘前男友’,要求見面。但我想,或許是因為他覺得這樣的頭銜更容易打動人吧。」

  攸昭也是這麼想的,但卻問:「那到底是你和他有點故事,他才敢這麼說的吧?」

  「故事?哪裏有什麼故事?」屈荊淡淡回答,「就吃過幾頓飯,見過幾次面罷了。」

  攸昭卻又說:「你既然見了一次,又見他第二次、第三次,便是考慮發展下去的意思吧?」

  畢竟,這種是相親約會,並不是普通的吃飯,要是沒有意向的話,大概也不會見這麼多次。

  屈荊對此也是無法反駁,便也索性坦白地說了:「確實是,當時父母也催得緊了,我想著也沒什麼不可的。當時的打算就是,先相處著,彼此了解,慢慢的發展。但也尚未發展到‘交往’的階段。我可以保證,我和他從來沒有任何超過規矩的接觸……我、我可不是隨便的人!」

  攸昭又想起了屈荊說的「我不是隨便的人」,但他倆倒是一開始就「隨便」了很多回了。

  「那後來又怎麼沒有繼續了解了?」攸昭不覺細問下去。

  屈荊的回答非常簡單直接:「當然是因為認識了你。」

  屈荊認識了攸昭,所以就沒有再去「了解」其他OMEGA了。

  他沒有了這樣的想法,也覺得沒有這樣的必要。

  「是這樣嗎?」攸昭聽著屈荊的言談,覺得並無什麼不妥之處,和唐俊雲以及婚姻中介的說法也對得上。

  屈荊也一直沒有隱瞞什麼。他一早就承認了自己在進行相親活動,並且有許多選擇,但最終選擇了攸昭,並和攸昭成婚,婚後生活和諧,承擔了丈夫應當承擔的責任。

  而攸昭呢,也很顯然的知道這一切。

  「我記得了……」攸昭像是想起了什麼,看著屈荊,「你說了,認識了我之後,就一直想著我的信息素……」

  「嗯。」屈荊伸手摩挲著攸昭的後頸,那兒會散發對屈荊而言最甜蜜的氣味,「是的。如果不是認識了你,我或許還是一直會認為自己適合按部就班的相親約會。」

  屈荊強調過自己不是隨便的人,事實或許也是如此。他通過婚姻中介所去相親約會,一個個的去認識,並緩慢地發展。他和唐俊雲約會了好幾次,也沒有變得更親密。但屈荊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可能大家都是這樣的,慢慢了解才好確立關系。

  卻沒想到,攸昭的出現完全打亂了屈荊的步調。

  屈荊無法自控地戀慕著攸昭,決定趕緊將攸昭帶回家。

  攸昭靜靜地凝視著屈荊,眼眸裏也能感受到屈荊不加掩飾的愛意。就像是他真的是一朵玫瑰,而屈荊是被他的香氣吸引的蜂或者蝶。

  花蒔也告訴攸昭,既然你的契合度和他那麼高,根本不用擔心任何事情。光是從生物學上來說,屈荊都會像蜂喜歡蜜一樣喜歡你呀。

  攸昭將頭靠在屈荊的肩膀上,微微一嘆。屈荊卻道:「對了,你剛剛說唐俊雲找你了,到底是說了什麼?」

  攸昭頓了頓,略帶遲疑地說:「他說……他急著要錢,想給我們代孕。」

  屈荊眼睛睜得極大:「他怎麼會提出這樣的事情?」

  「似乎段客宜四處宣揚我不能生育的事情。」攸昭苦笑著說,「他也是煞費苦心了,總是一雙眼盯著我。」

  屈荊卻道:「他怎麼不先顧著自己?總插手旁人家事,自己的家裏卻也不見得管得過來了。」

  攸昭搖頭,說:「算了……不說他了。他也挺可憐的。」

  「你倒有心思可憐他。」屈荊無奈摸了摸攸昭的頭,說,「我可為了你一直記恨著他,你卻不放心上。」

  「沒什麼好記恨的。」攸昭回答,「他是十分可憐的一個人。」

  屈荊卻道:「算了,倒不好說他。倒是唐俊雲為了錢連代孕這樣的事情都肯做了?」

  「嗯。說起來……他的體質是很適宜的。」攸昭猶豫地看了一眼屈荊,卻又說,「可我卻擅作主張地拒絕了他。」

  「這算哪門子的‘擅作主張’?」屈荊不解,「正常人都不會答應吧?」

  「是嗎?」攸昭一楞,「我以為你……你可能會有興趣。」

  攸昭坐在窗邊,窗外有緩緩下沈的太陽,夕陽的光芒金色的,灑在了攸昭的發梢,像是鍍金了一樣。但攸昭的神色是灰暗的。

  屈荊看著攸昭的眼睛,默默一嘆:「為什麼?」

  攸昭說:「我只是覺得……你或許想要個自己的孩子。」

  屈荊握著了攸昭的手,說:「其實……我也不是父母親生的……我真的不介意這種事。」

  這突如其來的坦白讓攸昭一個激靈:「你……你怎麼忽然說這個?」

  屈荊看著攸昭的臉色,也有些疑惑:「你倒看起來不吃驚?你是一早就知道了?是媽媽告訴你的?」

  「不……」攸昭遲疑了一陣,說,「我……是高伯華告訴我的。」

  屈荊訕訕一笑,說:「是他?怪道他老是找你獻殷勤,原來是這樣。」說著,屈荊又皺起眉來,帶幾分困惑:「你怎麼從來沒有告訴我?」

  攸昭心裏冒出來的第一句話是:那你也沒有告訴我啊!

  可攸昭總是不敢在屈荊面前這樣大聲責怪,便只得勉力一笑,壓著聲音答:「這……我看你們從來都不提的,便怕貿然問起會失禮。」

  「這個……」屈荊頓了頓,只道,「我們倒不是……實情是母親總是為此自傷,也自責,和你一樣,認為這是她不好,生不出孩子。我們便從來都不提一句。倒不是故意瞞你的。」

  「我明白。」攸昭緩緩點頭,「現在你肯主動提起,我也知道是我多心了。」

  「多心了?」屈荊擰眉,「所以你一直覺得不舒服嗎?」

  「我……」攸昭噎住了。

  屈荊卻又說:「那你為什麼也不問我呢?我總覺得……」

  「你總覺得什麼?」攸昭也忍不住反問,「是怎麼了?」

  屈荊重重嘆了一口氣,說:「我總覺得你不是特別高興,心裏老是藏著事,從不肯跟我說。好比從前去馬爾代夫,又好比之前拍婚紗照,你不喜歡的事情也不說。我能留心到的,便留神了,若不能留心的,你是不是也忍著?以我這個個性,不能留心的事情恐怕多著了。你是不是得滿肚子委屈?」

  攸昭聽著屈荊說著這樣的話,竟無言以對,又不敢看屈荊,緩緩地撇過了頭,去看桌面上放的花瓶。

  屈荊伸出手來,重重的握住了攸昭。這力度之重,能讓攸昭吃痛地叫了一聲。屈荊見攸昭如此,忙縮了手,又將雙手局促地交疊在膝上,神色不安:「我問你一句,你必須老實告訴我……」

  攸昭看著屈荊的眼睛,心裏湧起一種更為濃烈的不安:「嗯……您請說。」

  屈荊問:「你是不是無法相信我?」

  攸昭仿佛是一個走在學校操場卻突然被旁邊籃球場飛來的籃球擊中後腦門的行人一樣一臉震驚又整個後腦勺都是疼痛。

  屈荊的話就是那個飛來橫禍似的籃球。

  看著攸昭的表情,屈荊讀懂了答案。

  沈默和震驚,都是答案的一種。

  屈荊感到失望,但並不意外。

  他將手搭在膝上,指尖輕輕互相摩挲,猶如在摩擦一張不存在的紙,神色沈靜,目光內斂,猶如在閱讀一本不存在的書。

  夕陽的金光灑在二人的眼中,泛起了波光般的漣漪。

  屈荊緩緩擡起頭,眼眸像是湖一樣有水色。

  「我……」攸昭在屈荊眼中讀到了失望,便在自己心裏挖出了一種痛苦,「我……在嘗試。」

  攸昭的聲音有些顫抖:「我真的……很努力了……」

  說著,攸昭的眼睛也泛起了水光了。

  屈荊驀地一嘆,說:「我多少也感覺到了。」

  說著,屈荊伸手抱住攸昭,溫和地拍著他的背脊:「我希望你能對我更坦白一些,更相信我一些而已。沒有別的。」

  攸昭把頭靠在屈荊的肩膀上,聞著那陣讓他安心的白檀的氣味,鼻腔裏的酸澀得以調和,呼吸也平緩不少。

  屈荊又說:「但你說你在嘗試,我一定是相信的。」

  「是真的……」攸昭吸了吸鼻子,像是一個努力證明自己的孩童,語氣有些急切,言語也混亂,「但我隱瞞自己的想法……好像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了。就是很自然的……有些話覺得是不能和別人講的,講了就會讓別人不開心……你懂我的意思嗎?我很怕你不開心……我總覺得自己應該更小心一些……像對待老板一樣對待你,才是正確的。」

  「像對待老板一樣對待我?」屈荊愕然,「有必要嗎?」

  「當然有必要。」攸昭說,「好像這樣就不會冒犯你了。」

  「可是我們之間是愛侶啊,為什麼要害怕冒犯?」屈荊摸不著頭腦,「我OO你的時候也沒有考慮這個問題啊。如果真說冒犯,也是我多次冒犯你啊!」

  攸昭卻搖頭:「不,你是老板。」

  屈荊感到哭笑不得:「不,我是老公。」

  攸昭靜靜看著屈荊,神情有些頹喪:「但是……我不懂得怎麼和老公相處。」

  「哈哈!」屈荊輕松地笑了,用手指按平了攸昭皺起的眉頭,「你一直做得很好。」

  攸昭卻說:「我一直都是當自己在和老板相處。」

  「……」屈荊說不出話來了。

  攸昭便緩緩說:「我會認真地聽取你的意見,對你十分尊重、順從,讚賞你,不違逆你,不做讓你討厭的事情。這樣不好嗎?」

  屈荊聽著攸昭那平和的介紹,一時也想不到反駁的話:「這……這聽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好的。」

  「對吧?」攸昭局促地低下頭,「可你似乎還是不太滿意?」

  「是的。」屈荊認真地點頭,「我不滿意。」

  「是哪裏出錯了嗎?」攸昭一臉求知若渴。

  「你把我當作老板的話,那就是把我擡在一個更高的位置上。同時,你也把自己放低了。」屈荊忽然將攸昭從腰部抱住,將他高舉起來。攸昭嚇了一跳,雙手搭在屈荊的肩膀上,瞪大眼睛低頭看著屈荊。

  屈荊擡頭看著攸昭,帶笑說:「可我希望你偶爾也這樣,從高處低頭看著我,這個角度看……我是不是比較可愛呢?」

  攸昭抿著嘴唇,低頭看著屈荊。

  屈荊長得比自己高大,平常攸昭又有意識地保持低位,確實很少這樣看屈荊。

  攸昭輕輕伸出手來,像碰觸玫瑰花瓣一樣碰觸屈荊的眉眼:「這樣看……好像眼睛比較大……下巴比較尖……比平常要可愛一些呢。」

  屈荊晃了晃攸昭的身體,將他丟到床上,說:「那你從今天起不要當我是老板了,可以嗎?」

  攸昭卻困惑:「但如果不能按照我熟悉的模式的話,我可能連話都不懂得怎麼說了……」

  「為什麼?」屈荊問,「你怕說出讓我不高興的話?」

  「沒錯。」攸昭點頭。

  屈荊沈吟了一陣子,便說:「我想到一個辦法了……」

  「嗯。」攸昭點頭,「請說。」

  屈荊一手支頤:「這樣吧,你覺得跟我說實話可能會讓我不開心,對吧?那你現在就說一句你覺得特別可能讓我不開心的、嚴重的實話。」

  「啊?」攸昭驚訝無比,「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屈荊雙手交疊在胸前,猶如班主任一樣用教訓的語氣說:「即使是你最糟糕的想法,我都能接受的話,這樣你就會放心相信我了吧。」

  攸昭卻仍猶豫不決:「那如果我的實話真的太過分了……」

  「怎麼會呢?」屈荊答,「你是我愛的人。你有什麼真心的想法都可以跟我提。」

  攸昭卻咬著牙:「可是……你要是真的生氣了……」

  「這也是有可能的。」屈荊說,「有時候,愛人之間也會惱怒。但一定會原諒對方的。如果你的想法真的錯了,就好好懇求我的原諒吧。」

  說著,屈荊又一臉嚴肅地說:「反正我怎麼都會原諒你的。」

  陽光漸漸在窗外消散,傍晚來臨了,攸昭的眼神卻變得更加明澈。

  「那麼,你可以告訴我了嗎?」屈荊指著攸昭的胸膛,「你藏在心裏的、最怕我知道的實話是什麼?」

  攸昭深深吸了一口白檀的香氣,又吐了出來,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氣,用意志力鑄成的鏟子挖開了心裏最底最底、最不可能告訴屈荊的話:「我當初……和你相親……還跑去美國找你,不是因為愛你……」

  屈荊的眼睛忽地睜大了,胸口仿佛中了一箭。

  看著屈荊難堪的臉色,攸昭也大為恐懼,又陷入了極深的後悔之中——他怎麼可以告訴屈荊這個事實呢!他是傻了嗎?

  出於慌亂和恐懼,攸昭甚至開始找屈家祖傳的跪地專用鍵盤和道歉專用菠蘿。





第八十一章

  在攸昭找到了鍵盤和菠蘿之前,屈荊已經先反應過來了。屈荊的臉色白得像雪上霜:「那是為了什麼?」

  攸昭咽了咽,十指絞在一起如心內亂麻:「我……我是為了結婚……」

  「結婚?」屈荊消化了一下這句話,「你是為了結婚而結婚?」

  「相親不都是這樣嗎?」攸昭像是為了自我辯護一樣細聲地反問,「你……你剛剛也說你並不喜歡唐俊雲,但還是和他約會了,就是相親這種事情的性質所決定的呀。」

  屈荊一下子被攸昭繞進去了,還不得不承認攸昭說得有點道理。

  「你要是這麼說……」屈荊有些難過,「所以……所以你和我約會,跟我和唐俊雲約會一樣,只是覺得條件合適可以繼續了解下去嗎?」

  「那……那當然不是。」攸昭也說不上來區別在哪兒,但總覺得是不一樣的,便先行否認了。

  「對。」屈荊卻也認同,「我也不可能飛去美國找唐俊雲。倒是你,為什麼飛去美國找我?」

  「因為怕你跑了。」攸昭咽了咽,鼓起勇氣道出了實情,「你當時有很多選擇,我卻不然。我在婚介所懸掛名牌多年了,只有你一個合適的。要是失去了你,可能這輩子都結不成婚了……」

  屈荊臉色一僵:「所以……所以我是‘別無選擇’的‘選擇’?」

  「這……這……」攸昭覺得這話太難聽了,但卻又沒有辦法否認,臉上訕訕的。

  屈荊越發覺得難堪,自感無法面對攸昭,便默默站了起來,伸手拉著窗簾,看窗外天空,夕陽已經西沈,天上浮起了一彎冷白月。月色曬在臉上,也覺霜白。屈荊愁眉不展,道:「所以你不愛我……是我自作多情了……」

  這話實在鉆了攸昭的心窩,攸昭胸中一痛,忙說:「不!」

  「不?」屈荊轉頭看著攸昭。

  攸昭坐在床邊,仰頭看著月光裏的屈荊,攸昭姿態猶如看著神像一樣虔誠:「我愛你。」

  屈荊一怔,有些細碎的喜悅像月光一樣灑在他的眼裏:「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攸昭怔住了,「我不知道。」

  「是嗎?」屈荊眼裏的光芒又黯淡了幾分。

  攸昭局促不安地看著屈荊:「但這是真的。和剛剛的話一樣,是大大的實話。」

  屈荊聽到「實話」這兩個字便感頭痛,仿佛身上也沒有力氣站直了,一手扶著窗戶,斜斜歪著身子,說:「我本以為你的實話不過是……卻不想真話確實能這麼傷人。我太自信了。我真是個傻瓜。」

  看到屈荊這麼難過,攸昭也傷心起來,又極為懊悔:「我早說了,就不該說這樣的話……惹你不開心……」

  「不,不!」屈荊搖頭,「是我讓你說的,你也應該說。」

  「可是……」攸昭從床上站起來,走近了屈荊,把屈荊臉上的沮喪看得更清楚了,「可是我惹你難過了。我不想這樣。」

  「人總是會高興,也總是會難過的,這些都是沒得避免的事情。」屈荊淡淡地說,「但你的預感確實是對的,你這實話確實很嚴重。也確實惹得我很不高興。」

  攸昭的心怦怦地跳起來,血液仿佛都要充到腦部了,一陣頭昏的,又像抓住什麼救命稻草一樣抓緊了屈荊的衣袖:「那……那你說了總會原諒我的……」

  屈荊低頭看著攸昭,月色下的攸昭散發著蜂蜜玫瑰的幽香,如既往一樣讓人沈醉。屈荊黯然一嘆,說:「但我也說了,如果我惱怒的話,你得好好懇求我,我才可以原諒你呀!」

  攸昭聞言,連忙把屈荊的衣袖攢得更緊了:「我……我就是在好好的懇求你呀!你一定要原諒我!」

  屈荊頗感無奈,只說:「可是,你這個問題的確很嚴重。我要是立即原諒你,也太沒有原則了……」

  「那……」攸昭困惑了,「要怎樣才能原諒呢?」

  屈荊想了半天,說:「我覺得還是得鬧一場,不然顯得我沒有脾氣。很遜的。」

  「噢。」攸昭咬著下唇,說,「那要怎麼鬧呢?」

  屈荊也有些困惑:「嗯啊……」

  攸昭歪了歪脖子,想到了段客宜和攸海鬧起來的樣子,便說:「你要辱罵我嗎?」

  「不!」屈荊連忙搖頭,「你在說什麼?我當然不可能辱罵你!」

  攸昭又道:「那你也可以扇我耳光。」

  「胡說!」屈荊看著攸昭那白嫩的臉蛋兒,立即否決了這個建議,「絕對不可以!」

  攸昭也有些急了,踱步了一陣子,說:「那……那我去睡沙發?」

  「這也不可以。」屈荊道,「父母看到的話,會擔心的。」

  攸昭撓了撓頭皮,說:「那要怎麼鬧?」

  原來夫妻吵架那麼難啊。

  攸昭和屈荊坐在床邊,苦思冥想,到底該怎麼展現屈荊的脾氣才不會很遜。

  攸昭和屈荊將夫妻鬧脾氣的常見表現都列成了表格,最後攸昭綜合分析認為冷戰比較好,可以避免傷害攸昭的同時表達自己的憤怒。

  「但冷暴力也是一種家庭暴力啊。」屈荊摸著下巴搖頭,「我要是在家裏卻不和你說話,別說你本人了,我自己也受不了。」

  攸昭想了想,說:「那你不在家就好了啊?」

  屈荊一怔:「哦?」

  攸昭對此頗富經驗:「以前攸海和段客宜鬧冷戰的時候,是這樣的……被氣到的那一方會跑去出差或者旅遊以示不滿。等出差回來了,氣頭過去了,犯錯的人就會買點小禮物什麼的主動示好,另一方也會順著台階原諒他。」

  屈荊聞言,點頭,說:「好啊!我覺得這樣子也可以啊!那我去出差吧。」

  「嗯。」攸昭點頭。

  屈荊又說:「那你記得準備小禮物。」

  「一定。」攸昭鄭重承諾。

  屈荊便連夜給湯軻打了電話,表示要安排出差。

  湯軻卻說:「這個出差有什麼必要嗎?」

  屈荊答:「我認為有必要。」

  湯軻卻道:「是的,屈總。事情確實如此。我可以給您安排出差,但這樣會增加經費和預算,同時,也會給總公司的運作增加麻煩。」

  「你話可真多。」屈荊也覺得奇怪,從前湯軻都不問的,說出差就出差,提起行李箱公文包就走人。哪兒來那麼多廢話?

  「我說安排,就給我安排。」屈荊可懶得理論。

  若說從前,湯軻自然也不問的,差旅對他而言不是很大的負擔,還能得到補助。但現在湯軻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便不想新婚燕爾的跑去國外,才有了這一番言談。

  「是的,屈總。」湯軻答,「我大膽猜測,您是不是和尊夫人有矛盾了?」

  「啊?」屈荊一怔,沒想到湯軻猜得這麼準。

  湯軻又道:「尊夫人現在身體不好吧,您要是貿然出差,如果他有個頭疼腦熱的,您還遠隔重洋,豈不是白惹人心急?」

  湯軻這麼一說,也正正說中了屈荊的顧慮。屈荊確實很關心攸昭的狀況。

  「話雖如此……」屈荊幹咳兩聲,「我這次是要‘振夫綱’的,不可以不做點什麼……」

  「哦,原來屈總是要振夫綱啊。」湯軻說,「那這樣吧……我給您租個酒店,平常您也不回公司辦公,在酒店遠程辦公,就當您出差去了,行麼?這樣的話,也可以免了舟車勞頓。另外,要是公司、或者是家裏有什麼事情了,您也可以即刻回去處理,您以為呢?」

  屈荊想了半天,同意了湯軻的提議。

  於是,湯軻便幫屈荊訂了本地一家豪華酒店的套房,讓屈荊去住。

  至於屈荊父母方面,也不好跟他們解釋自己要振夫綱所以要住酒店,於是,屈荊便也借口說自己要出差,提著行李箱走了。

  因為屈荊也是時常出差的,屈爸爸和姜慧息都沒有懷疑,仍送了屈荊出門。

  屈荊在酒店裏頗為無聊,又不敢出門逛街,怕遇到熟人,跟逃犯似的,頗不自在。他在酒店裏窩了半天,實在悶不住,便往走廊上站著透透氣,忽而聽見熟悉的聲音,他的耳朵還沒辨明白來的誰,就已經做賊心虛地閃身進了樓梯間,好躲避來人。

  來人不是別人,正正就是段客宜和他的理療師。

  二人親熱地握著手,進了豪華套房。

  開房用的錢還是攸海給段客宜的零花錢。不僅如此,這個名叫趙輝的男人已經不是理療師了。他和段客宜好上之後就辭職了,專心花段客宜——也就是等於是攸海的錢,過著很棒的生活。

  屈荊頗為驚愕,心裏又說:之前讓湯軻查段客宜的時候,湯軻不是還說段客宜私生活很幹凈麼?

  沒想到那麼快就不幹不凈了。

  屈荊又想和攸昭分享這個消息,但想起他倆在「冷戰」呢,便先告訴了湯軻,再叫湯軻去告訴攸昭。

  湯軻得知了這個消息,也頗感訝異,但也沒多問,只把屈荊的說法原封不動地轉告了攸昭。攸昭倒不是十分驚訝。原來,之前攸昭誤以為段客宜黑了「小善功一」的時候,就托曼迪找人去查段客宜了。倒沒查到段客宜黑自己公司的證據,反而發現段客宜和一個叫做趙輝的理療師進行了過多的物理治療。

  攸昭是知道的,但他沒有說。

  湯軻有些訝異:「你知道段客宜的秘聞,卻沒有告訴攸海嗎?」

  「沒有。」攸昭答。

  「那你知道段客宜一直中傷你嗎?」湯軻說。

  攸昭回答:「我當然知道。」

  湯軻感到意外:「可是你不考慮反擊?」

  攸昭回答:「也許這麼說很奇怪,但我確實沒有考慮過。況且,我也不覺得這個事情能夠反擊到他。攸海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和他鬧翻的,到時候,身為‘告密者’的我反而裏外不是人。說不定到最後攸海還覺得是我覬覦攸氏財產,故意挑撥。」

  湯軻也不得不承認攸昭的說法有道理。光是出軌一個小理療師,也不可能讓攸海和段客宜的婚姻破裂。他倆或者會鬧一鬧,但最後還是會和好的,這時候最討不著好的只能是攸昭。

  段客宜和趙輝就在屈荊隔壁的房間做「理療」,屈荊也不好回房了,便下樓去餐廳用飯。他到了餐廳吃了一會兒餐食,竟然遇著了唐俊雲:「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唐俊雲見到屈荊,也如同見了福星一樣,高興地說:「對啊!居然這麼巧!簡直是天賜的緣分!」

  屈荊卻搖頭,說:「我和你才約會過幾次,可不是什麼關系。請你不要騷擾我。否則我要報警了。」

  「不是,我不是白要你的錢的……」唐俊雲有些急切地說,「我可以給你生孩子!」

  屈荊聽了,頭更大了,拒絕道:「不需要。」

  「不是啊,我保生ALPHA可以不?」唐俊雲竭力地推銷,「生BETA退一半錢?生OMEGA退全額?」

  這屈荊和唐俊雲糾纏之間,也引來了旁人的註意。屈荊只怕被熟人看見,也不接話茬了,徑自轉身走人了。

  盡管屈荊這麼謹慎,這一幕還是被熟人瞧見了——而且這人熟得不得了——正是屈荊的父親。

  屈荊剛到電梯間,便收到了來自父親的電話。他狐疑地皺眉,接了電話:「餵?」

  「你在哪兒啊?」屈爸爸上來就問。

  屈荊沒明白,只說:「我……我在……我在出差啊。不是跟你說了嗎?」

  屈爸爸心裏更是哐當一聲的,似是銀瓶墜地,濺了一地的傷心,只在家裏反思自己的教育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恰逢下班時間,攸昭徑自回到了家中,一打開門,卻見屈爸爸坐在窗邊神傷。攸昭正想問安,只見屈爸爸「嘩啦」一聲取出了鍵盤,「噗通」跪倒在攸昭面前,老淚縱橫:「是我沒生個好兒子……」





第八十二章

  「什、什麼回事?」攸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想上前去扶屈爸爸。

  屈爸爸卻不肯起來,正要解釋狀況,卻見姜慧息也回來了,看著跪地的屈爸爸,倒是一臉習以為常的,只說:「你又犯什麼事了?在小輩面前就不用這樣了!回臥室再跪吧!」

  屈爸爸卻拿出了另一塊備用鍵盤,對剛剛歸家的妻子說:「來,老婆,咱一起。」

  姜慧息楞住了,說:「怎麼回事啊……這是……?」

  攸昭也是懵然:「我也不知道,剛回來爸爸就這樣了……」

  屈爸爸便取紙巾拭擦臉龐,只道:「咱兒子說是……說是出差了,其實是撒謊了……」

  姜慧息聞言大吃一驚:「真的?」

  「是的,我今天在XX酒店看到他了!」屈爸爸回答。

  攸昭一聽,便放下心來,只勸解道:「爸爸,您先起來……」說著,攸昭便要扶起屈爸爸。

  「慢著!」姜慧息決然道,「你去XX酒店幹嘛啊?」

  屈爸爸在妻子詰問之下,連忙回答:「我幫同事去拿資料啊!我絕對是清白的……」

  姜慧息便點頭:「讓他起來吧。」

  攸昭這才敢扶屈爸爸,屈爸爸這才敢起來。攸昭一邊扶著屈爸爸,一邊說:「爸爸,您誤會了。屈荊去XX酒店是跟我說過的。」

  「他跟你說過?」屈爸爸很驚訝,「那怎麼不跟我們說?」

  「對啊。」姜慧息也很關心,「不是說了去出差嗎?」

  攸昭覺得這個也不好解釋,便幹咳兩聲:「是要出差的。只是……飛機誤了……」

  「飛機誤了就回家啊,住酒店做什麼?」姜慧息可不信這一套。

  攸昭想了想,才答:「本該如此的,但是臨時有外賓來了,他們便在那兒招待……」

  「嗯?」姜慧息皺眉,「這說法倒是很可疑啊!」

  「可不是嗎?」屈爸爸也捶胸頓足的,「你是被騙了吧?我可親眼看著一個OMEGA跟他糾纏,還說什麼他們約會過啊,還要給他生孩子之類的混賬話啊!」

  攸昭一怔。

  姜慧息聞言從沙發上跳起來,只說:「真的嗎?」

  「真的!」屈爸爸點頭不疊,還拿出了手機,給姜慧息看照片。照片裏,唐俊雲拉著屈荊,神情急切的,屈荊則是一臉冷漠。

  攸昭瞧見是唐俊雲,又明白過來了,只說:「我看是誤會吧……」

  「你沒聽見他們說什麼,可不是什麼誤會。」屈爸爸咬牙說,「我看這小子就是有錢了,就腐朽了!」

  攸昭看著屈爸爸如此義憤填膺的,忙安撫說:「您當面問清楚了嗎?可別是冤了屈荊。他對我一向很好。」

  姜慧息也點頭:「對啊,你問過了嗎?」

  「這還要問?他撒謊說去出差,卻在酒店和OMEGA討論生孩子和約會的事情,八成有鬼。」屈爸爸又道,「剩下兩成,或是我冤了他。但是,我也不能‘打草驚蛇’啊,我還打算和你們一起去抓奸呢!」

  姜慧息也是急急的,只道:「唉!你說的……」

  攸昭極為驚愕,半晌又說:「這……您的意思是……您要抓您兒子的奸?」

  「是。」屈爸爸斷然說,「我就是這麼大義滅親的人!」

  攸昭卻說:「那要是誤會了您的兒子呢?」

  屈爸爸又說:「那就是無奸可抓。我們會失敗,但也是高興的失敗!皆大歡喜的失敗!」

  攸昭怔怔半天,才又說:「我……我以為您不喜歡我呢……」

  「我喜歡你做什麼?」屈爸爸一臉撇清的樣子,「荊兒喜歡你還不夠麼?」

  「啊?」攸昭不解。

  姜慧息便摸著攸昭的手,溫柔地說:「你別看老屈總是這樣子,他心裏還是疼你的。」

  「我……我現在知道了。」攸昭心中既感動又驚訝。他倒沒想到屈荊的父母會這樣保護自己,又怕倆老誤會,連忙解釋起來,「但是……這……這真的是誤會。那個OMEGA我認得的,是叫唐俊雲的。以前和屈荊約會過,都是認識我之前的事情了。」

  「啊?」屈爸爸和姜慧息都吃了一驚,「有這等事?」

  「嗯。」攸昭點頭。

  姜慧息卻問:「那生孩子是怎麼回事?」

  攸昭又是一陣遲疑。他原想聽著屈荊的話去瞞著自己的身體狀況,但如今倆老對自己那麼真誠,他竟也不願意再隱瞞下去了,又默默一嘆,帶著幾分歉意,說:「其實是我不好……那個唐俊雲是……是做代孕的。」

  「代孕?」姜慧息和屈爸爸更是面面相覷的,「什麼意思?」

  攸昭重重一嘆氣,回答:「是……我……我得了病,可能無法生育……」

  姜慧息和屈爸爸聽了攸昭的話,都露出了震驚之色。

  看著倆老的臉色,攸昭也是頓感慚愧,又垂頭說:「太對不起了……」

  「不……不……」姜慧息露出感傷的神色,「不……」

  屈爸爸抱著妻子的肩膀,柔聲說:「既然是生病,哪兒有什麼對不起的?我們更該多體貼病人才是啊,這才是禮數呢。」這話說得溫柔,不像是安慰攸昭,更像是哄著姜慧息。

  姜慧息又含淚看著攸昭,輕撫他的手背,說:「好孩子,你得這病多久了?」

  「一兩個月而已,不要緊的。正在治療呢。」攸昭勉力一笑,「都能好的。」

  「唉,那你一定很難受吧?」姜慧息握緊了攸昭的手,又說,「你這麼年輕,說不定能好的!」

  攸昭點點頭,又嘆氣:「說不定呢……」

  姜慧息又道:「都是我不好,不知道這個情況,前兒還催你們要孩子呢。」

  「不,不,是我們不好,沒有仔細告訴你們。」攸昭也道起歉來了。

  屈爸爸聞言,也露出嚴肅的樣子:「沒錯!你們怎麼都不說啊?弄得我們擺了這麼一個大的烏龍!」

  攸昭立即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是荊兒的意思吧?」姜慧息問。

  「對。」攸昭回答,「他說怕兩位感傷。」

  聽到「感傷」兩個字,姜慧息也認真感傷起來了。她只紅著眼眶,說:「其實這事也不必瞞你。我有不孕癥,是生不出孩子的。荊兒是我們領養回來的……」

  「嗯……」攸昭點頭,「但你們非常愛他。」

  「當然,這是當然的。」姜慧息點頭不疊,「我們非常愛他。」

  「這就足夠了。」攸昭既傷感,又羨慕,「我能看出來,你們很愛他,他也非常愛你們。」

  攸昭很羨慕。即使不是親生的父母也能給他那麼好的愛。攸昭很羨慕這樣的愛。他在親生的家庭裏都得不到。

  姜慧息又悠悠說道:「是的。」

  攸昭又忍不住問:「那……那他們的親生父母……你們知道是什麼人嗎?」

  姜慧息和屈爸爸臉色忽變,過了一會兒,重重一嘆。屈爸爸冷哼一聲,說:「本來是不知道的。我們在福利院領養的荊兒。當時荊兒真的跟荊條似的瘦,可以說是……瘦骨如柴!又愛哭鼻子……」

  「屈荊瘦骨如柴還愛哭?」攸昭無法想象。

  「對啊!現在看著又健康又開朗,是吧?」屈爸爸一臉驕傲的,「都是我們倆夫婦的功勞!」

  攸昭點頭,微笑:「是的!都多虧了兩位,屈荊才能成為這麼優秀的人。」

  「對啊!他們那麼狠心把孩子扔掉,害孩子長得和豆芽似的,現在我們辛辛苦苦養得跟樹一樣壯了,倒來要摘果子呢!他們也好意思?」屈爸爸言語中有些憤懣不平,「我可去他們的吧!」

  「去他們的吧」——這種話在斯文讀書人屈爸爸的嘴裏已經是非常非常臟的臟話了。

  姜慧息也是很生氣的,只說:「對啊,去他們的吧。」

  攸昭點頭,說:「所以,屈荊的親生父母……」

  「就是那個‘豐隆’集團的高董事長。」姜慧息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那個所謂的高董膝下養著一兒一女呢……」

  「嗯,他兒女雙全的,自然很幸福。」攸昭說,「但屈荊卻是你們唯一的孩子。自然是比較珍貴的。」

  「話也不是這麼說的,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家。」屈爸爸沈靜地說,「都說當年他是迫不得已被長輩強迫才和荊兒骨肉分離的,我們聽了也很同情。若說他是真心疼荊兒的,想認回荊兒,我們絕對不會阻止的。」

  攸昭皺眉:「難道他來認屈荊,是別有所圖?」

  「是的!」姜慧息想到這個,便氣得咬牙,「他患了肝癌,一兒一女的配型都配不上,才想到找這個失落多年的私生子的!」

  攸昭聞言大駭:「是這個原因!」

  怪不得高伯華一直煞費苦心、千方百計地讓屈荊回去「盡孝」,原來是這個原因!

  「他知道孩子是送去了哪個福利院的,如果真的疼荊兒,想找回他是很容易的事情。但他從來沒有嘗試過。還騙我說一直想找,只是沒辦法。要是真的那麼難找,怎麼他得了肝癌,一個月之內就找到了?可見從前呢,他根本沒想過荊兒在外面會不會吃苦!」屈爸爸氣惱地說,「現在要個肝啊腎啊什麼的東西,就想起來荊兒了。他當荊兒是什麼?」

  攸昭總算明白過來了,便立即變得跟屈爸爸與姜慧息一樣又氣惱又心疼。

  「更可氣的是,他們還說什麼肝捐了出去還能長回來的,怕什麼?」姜慧息越想越氣,「我就跟他們說,那頭發剪了還能長呢!可惜咱們家荊兒一根頭發也不捐給他!」

  攸昭聽了這話,又覺得好氣,又覺得好笑,半晌又嘆了口氣:有時候,親生的也不一定靠譜。

  這攸昭想著姜慧息和屈爸爸說的屈荊往日的故事,越發的心疼起來,便要直奔酒店去找屈荊,想聽聽屈荊的想法。

  攸昭到了酒店,但又記著現在是「冷戰」期間,便在走廊處徘徊躊躇了一陣,最終又聽見門內傳來不屬於屈荊的聲音,這才往前走去,卻見屈荊酒店的房門沒有掩緊,漏出了一條縫兒。

  這縫兒裏溜出了屈荊中氣十足的聲音:「想都別想!別說是我的肝,連豬肝都不可能給你!」

  攸昭聽了這句話,心裏「咯噔」一聲:難道高伯華也在?

  像是為了印證攸昭的猜想一樣,高伯華的聲音緩緩從室內傳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就算是一個陌生人,你也不能見死不救,更何況是親生父親?」

  屈荊只道:「你說的對,就算是個陌生人來求我,我也或許會救。」

  高伯華笑了,說:「你這也承認自己是在鉆牛角尖了。」說著,高伯華又道:「再說了,肝切掉了還是可以長回來的。你能救他,他也不會虧待你,又能救人又能受益,何樂而不為呢?」

  屈荊並沒有言語,高伯華又自顧自地說下去:「一開始你去做了配型,還說願意考慮的,一夕之間卻發生了變化。我想知道是為什麼?」

  「如果這能讓你死心的話,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屈荊回答。





第八十三章

  當初,高董年少時候在學校交了男朋友,不慎懷孕了,想生下孩子。不想,男朋友卻在高家的脅迫之下拋棄了高董。高董也算是明白了ALPHA不可靠這種「真理」了,安心接受了家裏的安排,像男朋友拋棄自己一樣幹脆地拋棄了親生兒子。

  「反正,兒子會再有的。」

  高董長大之後,又交了幾個男朋友,但都沒有步入婚姻。他最大的恐懼是身為OMEGA的自己結了婚,繼承權就會受到影響。等他接棒了高家的權柄,又覺得結婚的話,對自己財產不利,便索性一直遊戲人間。在此期間,他誕下了一ALPHA兒子高伯華和一BETA女兒高風華,也以高家貴子的規格養育。

  原本也是富貴吉祥的一家三口,沒想到,高董突然換上了肝癌。高伯華和高風華和他配型,都沒配上。醫院那邊也沒有找到適合的供體,高董這才跟兒女說起還有一個「候選」。

  高伯華立即去了當初的福利院,不消幾個錢,就買到了當年屈荊的檔案。看到自己這個一早就被拋棄的「哥哥」居然成為了一個成功人士,便覺得麻煩。他原本以為這個哥哥被丟去福利院,一定是會淪為「平民」。這樣的「平民」,讓他去捐肝是容易的,畢竟,肝嘛,切了也會長的。只用告訴他,你捐肝,我送你一千萬,誰不答應呢?

  但當對方是本地最負盛名的投資公司創始人的時候,這個肝可就成了無價之寶了。你要一個億萬富翁給你捐肝,光是花錢是不可能辦到的。

  高伯華尋思一番,便和家人商議,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所以,一開始高家並沒有提及肝的問題,只找到屈家來,和屈荊一家哭著套近乎,又說當初高董是迫不得已的。屈荊也大為意外,同時也是大為感動,到了高家團聚。後來,高董又坦言自己得了肝癌,屈荊心裏當時已經有所懷疑了,但還是沒有拒絕地做了配型。

  結果喜人,屈荊的肝臟是適合的供體。

  高家的人歡喜不已,立即說要安排手術。

  屈荊卻說須先回家與父母商量。

  高董有些迫切,問:「我不就是你的父親?」

  屈荊一怔,說:「可是,我是養父母也是我的親人啊。」

  待屈荊回了屈家,說明了情況。捐肝的提議立即遭到了屈爸爸和姜慧息的反對。那一陣子,姜慧息每天都打印了捐肝並發癥和致死的案例貼在家裏的墻上。屈爸爸則拉著屈荊勸說:「這麼多年都不來找你,現在要肝了,就來找你了。你說是不是有問題啊?」

  屈荊又到了高董床前,跟高董解釋,說養父母相當擔心肝移植對供體的影響,因此非常反對。

  高董想了想,說:「我明白。屈先生和屈太太給了你很多的關愛。我也很懊悔在你的成長中一直缺席。但我也有我迫不得已的原因。為了補償你,等手術結束了,我就立遺囑,讓你做合法繼承我大部分的財產,你覺得呢?」

  屈荊聞言一怔,半晌,說:「那麼高伯華和高風華呢?」

  「高風華是個BETA,又是個女的,本來就沒有繼承的份兒。」高董回答,「至於高伯華,雖然是個ALPHA,但也比不得你能幹聰明。再說,原本我就對你有所虧欠,做這個決定,也是合乎情理的。」

  屈荊是在那一刻感到心灰的。

  高董帶著幾分絕望的懇求語氣,將視若珍寶的財產繼承權遞到屈荊的面前的時候——屈荊一點也不快樂,相反的,他覺得很失望。他說不上為什麼。

  屈荊臉上訕訕的,說要失陪,先行離去。屈荊道了告辭,卻只是在病房門外徘徊躊躇,並不曾真的離去。卻虧得他隔著門站著,才聽到了高董和高伯華說話。高董只語氣柔軟地勸高伯華說:「你別多心,我的財產肯定是給你的呀。你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是個寶。屈荊是我不要的,是根草。等我換肝成功了,當著屈荊的面立遺囑,待他滿意了,我再瞞著他改遺囑,不也一樣嗎?」

  高伯華便道:「爸爸這麼說,太讓我驚訝了。爸爸的財產喜歡給誰就給誰,我都沒有意見的。」

  高董說:「這才是我養的好兒子……我看屈家小門小戶的,好不容易出了個‘鳳凰’,當然寶貝得很。卻不想他們雞窩怎麼出得了鳳凰,還不是我們家的蛋。到底是該我們的。」

  如果說剛剛高董讓屈荊感到了灰心,那麼現在,則讓屈荊感到了惡心。

  他倆說了這樣的話,再次見著屈荊的時候,又是那個親親熱熱一家子的樣子。屈荊卻不想應付了,直接黑著臉,拒絕了和高家的往來。過年過節都不問候,更別提肝了。

  現在,高伯華再次找上門,不依不饒地問著。屈荊才終於道出了實情。

  高伯華聞言,冷笑,暗道:「呵!原來還是為了財產啊!」

  然而,高伯華臉上擺著假笑,只說:「爸爸說的話,總是三分真七分假的。難道他真的會在遺囑上寫我的名字嗎?那也未見得。像你這麼優秀的ALPHA,要是真的樂意給他捐肝,他自然會看重你的。」

  屈荊看著高伯華這自鳴得意的嘴臉,更是冷笑不已:「我可不像你,盯著父輩的遺產過活。要是多等幾年,屈家和高家誰的財產比較多,只怕還說不準。」

  高伯華被屈荊這樣嘲諷,也不氣惱,便說:「看來,對你用親情、講財產,都打動不了你了。」

  屈荊道:「是的。請回吧。」

  「利誘不行,看來,我也只能威逼了。」高伯華冷道,「先禮而後兵,這種事情,你應該也意料到了吧?」

  屈荊緩緩說道:「你又有什麼花樣?」

  高伯華說:「我是一個很擅長觀察的人。我觀察到了,你們的公司有做內幕交易。」

  「你只是懷疑,還是篤定?」屈荊淡然說,「我們可是合法經營。」

  「少來了。」高伯華冷笑,「只要是做對沖基金的,沒有一家公司不會涉及內幕交易。你敢和我打賭嗎?」

  屈荊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平緩:「我又不是法官。」

  「只要有光的地方,就會有影子。你不是耶穌,掙特麼的那麼多錢,一定會沾點屎的。你本人不做,你底下成千上百個交易員呢?你能保證他們屁股上都不沾點屎?」

  屈荊看著平日高雅尊貴的高伯華嘴上都是「屎」的,便知他是圖窮匕見了,道:「這話說得不像你。」

  「是嗎?我可能之前對你太客氣了。讓你忘了我也是有手段的人。」高伯華語氣淩厲地說,「下周一上午十一點之前,你來高董醫院,否則,就去證監會吧。」

  說完,高伯華轉身就走,一把推開門,便看見了站在門邊的攸昭。高伯華楞了楞,旋即露出熟悉的笑容,說:「嫂子啊!我的親嫂子啊!」

  攸昭也戴上虛假的笑容:「高總,這麼巧?」

  「沒什麼,我上來和大哥聊兩句。」高伯華說完,便笑著離開。

  攸昭看著高伯華離開的身影,忙邁步進了酒店客房,又將門關緊,重重嘆了一口氣。屈荊見攸昭愁眉苦臉的,便上前安慰,只說:「你是不是聽到高伯華的胡言亂語了?你別擔心。我這個人可幹凈得很。」

  「我當然相信你是幹凈的!」攸昭立即表示對丈夫的信任,但他皺眉,不禁想起之前高伯華展現的手段——高伯華曾經向攸昭坦言,自己喜歡搜集他人的黑料。在攸昭看來,高伯華在這方面也是非常成功的。現在,高伯華敢撕下面具、用那麼強硬的語氣來威脅屈荊,說明高伯華很可能掌握了實質性的證據能夠告倒屈荊。這讓攸昭怎麼不擔心?

  「你是沒問題的。但我想……高伯華說的也是有點道理的,你公司那麼多員工……難保不會有內幕交易……」攸昭說得也是委婉了,做這一行的,凡是業績搶眼的十有八九都是靠「收風」。而這些風,自然就是內幕消息了。

  「你放心。」屈荊用柔和的語氣說,「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養好身體……還有乞求我的原諒,其他的事情不用擔心。」

  「嗯……」攸昭點頭。

  屈荊又攤開手:「東西呢?」

  「什麼?」攸昭不解地擡頭,「什麼東西?」

  「用來哄我的小禮物啊!」屈荊眨巴著眼睛,「難道你來找我,不是要哄我的嗎?」

  「我……」攸昭也楞住了。

  「咳咳……昭總……」湯軻發話了。

  攸昭吃了一驚,這才發現湯軻也在場:「你也在啊?」

  ——我當然在!你現在才看見我?難道我有隱身的超能力我自己沒有發現嗎?

  湯軻幹咳兩聲:「是的,我一直都在。」

  攸昭剛剛一直在門外偷聽,待高伯華走了,他進門後的註意力又一直在屈荊身上,竟然沒有註意到坐在沙發上的湯軻。

  湯軻便拿起一枚扣針,遞到了攸昭面前,說:「這是剛剛您掉下來的東西。我猜這就是你要送給屈總的小禮物吧?」

  說完,湯軻還給了攸昭一個「你懂的」的眼色。

  意思就是,察覺到攸昭沒有準備禮物,湯軻幫他補救了。

  攸昭還沒說話呢,屈荊就一把拿過了扣針,只高興地說:「真好看!」

  看著屈荊這麼高興,攸昭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屈荊又道:「來,老婆,給我戴上吧。」

  攸昭接過了扣針,只覺這枚金色的扣針猶如石頭一樣重,放在掌上都拿不起來了。半晌,攸昭一嘆,說:「不行,這樣不可以的……」

  「啊?」屈荊一怔。

  「我們說好的,就算讓你不高興也不能騙你。」攸昭帶著愧欠說,「我沒有準備小禮物。」

  屈荊一怔,說:「……哦……」屈荊明白過來,又將扣針隨手丟地上,說:「怪道呢,這麼醜。白送我也不要。」

  湯軻蹲下來撿起扣針,說:「屈總您剛剛才說扣針真好看呢!」

  「就你機靈!」屈荊明白是湯軻在耍小聰明,不悅地說,「你出去,我和老婆有話說。」

  湯軻便道:「不如你倆進去,我還有表要做。」

  屈荊想了一下,覺得有點道理,便牽著攸昭進了套間的臥室,跟攸昭討要「小禮物」了。

  在二人「拆禮物」的時候,湯軻無奈地捏了捏鼻梁,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地繼續做表。

  屈荊和攸昭在床上靜靜吻了一會兒,不做聲音。

  攸昭把頭靠在屈荊的肩膀上,微微合著眼,模樣平寧恬美的,有幾分似古畫上春睡的美人。屈荊全然不想旁的,就只靜看這美人。

  過了一陣子,攸昭又說:「我們算是和好了麼?」

  屈荊笑了,說:「我們才‘鬧’了多久?這就和好了?」

  攸昭想了想,卻道:「可你吻了我。」

  屈荊用手捏著攸昭的下巴:「生氣地吻了你。」

  攸昭抿了抿嘴唇:「那……那你打算怎麼‘鬧’下去呢?」

  「鬧冷戰已經不足了。」屈荊對攸昭說,「我們鬧離婚吧。」

  「啊?」攸昭驚訝地坐起身,「為什麼?」

  屈荊像是想明白了什麼:「我們婚姻最大的問題就是從一開始就不太浪漫。你不愛我……你也不是帶著愛和我結婚的。我們也沒什麼浪漫的約會……所以我覺得,我們可以先離婚,再帶著愛結婚。這次可以有浪漫的求婚、浪漫的典禮,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不怎麼樣。」攸昭狐疑,「聽起來太折騰了。」

  「你……」屈荊很意外,「你以前都不是這麼說的。」

  「以前是當你是老板。」攸昭誠實地回答,「所以違心地拍馬屁罷了。」

  屈荊被噎了一下,半晌,才氣鼓鼓地說:「你現在到底是不是要好好懇求我的原諒、好好哄我開心嘛?」

  「好、好。」攸昭見屈荊似乎急了,便安撫地說,「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得到了攸昭的首肯,屈荊立即走下了床,推門到了外頭,對湯軻說:「先別做表了,讓律師來,起草一份離婚協議。」

  湯軻聞言,驚訝地扭過頭:「屈總……我沒聽錯?」

  「你沒聽錯。」屈荊道,「離婚協議。」字正腔圓的四個字。

  湯軻雖然大為驚訝,但還是照做了。很快,律師就來了酒店,和屈荊、攸昭商量離婚協議的細節,湯軻也坐在一旁做筆記。他們聊了大概十分鐘左右,攸昭就臉色不佳地說:「我有些不舒服,先離開一下。」

  說著,攸昭緩緩走回了臥室裏,關上了門。

  湯軻和律師臉上都有些疑惑的神色。屈荊則立即站起來,關心地跟著走進了房間裏,只見攸昭側臥在床上,看著床頭燈發呆。

  屈荊坐在床邊,撫摸著攸昭的肩膀,擔心地說:「怎麼了?又是信息素的問題嗎?」

  攸昭坐了起身,扭頭看著屈荊,神色嚴峻:「你不是在鬧,你是真的想和我離婚,對嗎?」

  屈荊一怔。

  「你說了,夫妻之間是一定要坦誠的。」攸昭握住屈荊的手,「就算是傷人的實話,也要說出口。」

  屈荊看著攸昭亮盈盈的眼珠子,不覺一嘆,說:「好,那我說實話。」





第八十四章

  攸昭和屈荊的婚姻在圈子裏本來就是一個「奇談」。

  當然,也有少數人引其為「美談」。

  說是奇也奇,說是美也美。到底因為他們的婚姻和圈子裏常見的婚姻不太一樣。大多的門當戶對、舉案齊眉,公主配王子、才子配佳人,他倆則被某些嘴毒的說是「私生子配暴發戶」。

  大家本想等著吃一杯喜酒的,光是想想堂上中產階級親家配段客宜這個「高貴」親家的場面就夠好玩了。還有,誰都知道段客宜多麼不喜歡攸昭、又多麼不樂見這門親事,到了現場,自然也是有各種有趣互動可以看。

  怎麼想,他倆的婚宴都該是一場熱鬧,這些富貴閑人們都想去湊湊。

  卻不想,攸昭和屈荊那麼不尊重傳統,悄無聲息的就把婚給結了。

  大家找人打聽,又尋思一番,終於得出了結論:原來他倆沒有簽婚前協議啊,那難怪了。攸昭這個小兔崽子在段客宜的嚴防死守下帶不走攸家一分錢,便打起了「結婚致富」的主意了。既然是想著要在不簽婚前協議的前提下結婚,那當然是越快越好,哪兒管得上什麼婚禮酒宴的事情了?先註冊了結婚,一半財產收入囊中才是要緊的。

  沒想到,攸昭剛被傳為「結婚致富」的代表人物,現在又成了「離婚致富」的個中高手了。

  攸昭和屈荊在鬧離婚,所有人都知道了。

  當然,他們本人並沒有故意宣揚,但因為多上了兩次律師樓,便成了街知巷聞之事了。更何況,他們還雇傭了專業人員到屈荊公司做財產統計,那架勢是絕不要算少一分錢的財產。

  富人離婚,財產分割永遠是最耗時的。

  統計財產狀況也是很麻煩的,因為屈荊自己也不能清楚記得自己具體有多少財產。「什麼?我在這個地方也有房產嗎?」屈荊翻了翻那一疊厚厚的統計冊子,「我怎麼不記得了?」

  湯軻一邊看著報告一邊說:「似乎是戴麗公司的劉總欠了您債務,沒有錢還,便用這處房產抵押了。並不是您自己購買的,可能就不記得了。」

  「哦,原來如此。」屈荊點頭,又問攸昭,「老婆,你覺得呢?這套房子你喜歡麼?不喜歡的話咱就把房子賣掉,換成現金?」

  律師坐在一旁,並不說話,倒是律師助理大為驚異,只說屈荊和攸昭果然是斯文人啊,離婚也能離得這麼和諧友好的呢。

  攸昭看著,微微搖頭,說:「看圖片的樣子,不太喜歡。還要維護,費錢費心的。」

  「聽到了嗎?我老婆說不喜歡!」

  攸昭卻道:「別這麼叫我,我們要離婚了。」

  「行。」屈荊特別聽話,又對湯軻說,「聽到了嗎?我前妻說不喜歡!賣掉了折現吧。」

  「是的,屈總。」湯軻服從地把這一條記錄了下來。

  屈荊想了想,又問攸昭:「你喜歡哪個?趁著我們還沒有正式離婚,分割財產不用繳稅……」

  攸昭看了一眼,用手指劃拉了一下,說:「這一些,我都挺喜歡的。」

  「那都拿去吧。」屈荊又對律師說,「都記下來!這些都是我老婆……不,我前妻需要的。」

  律師瞥了助理一眼:「還不快記下來?」

  律師助理忙滿頭大汗地做著記錄,看著滿滿當當的財產名目,不覺頭昏眼花。他這種初出茅廬的小朋友,還是頭一次見這麼多錢的。

  湯軻見他這樣可憐,便幹咳兩聲,說:「其實先記著拿些是夫人不要的就可以了。」

  「哦,對啊……」律師助理又問,「哪些是您不要的?」

  攸昭又指了幾個。

  律師助理點頭不疊:「行,這些、這些……」

  「這些不需要嗎?」屈荊皺眉,「就算你不喜歡,但也是值錢的,還是讓湯軻去著手買了,折現給你吧。」

  攸昭又說:「那等折現也不知等多久,索性直接給了我,我自己去賣吧。」

  「這也行。」屈荊笑著握著攸昭的手,「不愧是我的老……不愧是我的前妻。」

  律師助理咂舌:「說起來,兩位的感情真的破裂了嗎?」

  「當然是破裂了。」屈荊剛剛看著攸昭還是溫柔微笑的,此刻卻一臉冷漠地看著助理,「太破了。比你開的車還破。」

  律師瞪助理一眼:「這關你什麼事?你就問。」

  助理嚇了一跳,趕緊低頭繼續做記錄。中間休息的時候,助理便去茶水間灌咖啡提神。湯軻前去安慰他:「屈總對你有點兇,是吧?」

  助理又說:「其實還好,比較傷人的的其實是他嘲諷我開的車破……這也太讓人傷心了。」

  湯軻笑了,說:「是嗎?他胡說的,根本沒留意到你開什麼車。」

  「正是如此才傷人啊。我根本沒開車啊,我是地鐵轉共享自行車過來的。」助理泫然欲泣,「我的經濟條件還夠不上被他嘲諷的標準,太傷心了。」

  湯軻便拍拍他的肩膀:「沒事,都是這麼過來的。」

  「真的嗎?」助理仰視著高大英俊的湯軻,只覺得這個沈穩的社會人充滿精英的氣息,「你也是地鐵轉共享自行車過來的嗎?」

  「我開的林肯。」

  「……」助理肩膀立即縮了,「那你也很富有啊……」

  「並不。」湯軻喝了一口咖啡,「如果賣慘能讓你輕松一些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我新婚妻子說他坐不慣一百萬以下的車子。」

  助理大吃一驚:「你新婚妻子……尊臀要坐何等豪車?」

  「我沒有問。」湯軻說,「反正我坐他的車也是一樣的。婚姻嘛,總是互相適應的。」

  助理有些驚訝:「所以你的妻子是一個富家小姐嗎?」

  湯軻聽到了「小姐」兩個字,不覺失笑:「可以這麼說吧。」

  「那您的壓力會不會很大?」助理問。

  「壓力?你說是來自於他那個胡攪蠻纏還企圖買妓女來勾引我的岳母嗎?還是那個不可一世打算摧毀我事業生涯的岳父?又或者是那個素行不良性格暴躁還不太懂人情世故花錢如流水的妻子?不會,沒有壓力。」湯軻拍了拍助理,「所以你也不該感到有什麼壓力。人要適應這個社會。」

  在這個茶水休憩是時間裏,攸昭也接到了兩個電話,一個是來自攸海的,對他最近離婚傳聞的慰問。另一個是來自高伯華,同樣是打聽他的婚姻狀況的。

  攸海問了攸昭,是不是真的在鬧離婚。攸昭給了肯定的答案,攸海便說:「那你現在還住在屈家嗎?會不會不方便?可以回攸家住啊,家裏永遠歡迎你。」

  攸昭本想推脫,但又想著,為了讓這次「離婚」更逼真,回去攸家住幾天也是不錯的選擇。他又想,自己已不是當初那個寄人籬下、毫無依仗的小男孩,如今他可是即將要靠著離婚變成億萬富豪的人,在攸家也是能擡頭挺胸的,便說:「好。」

  攸海聽起來也很高興,態度太好了,好得讓攸昭想起了英儂死後、他入住攸家的情形。當時的攸海是十分的冷淡又不情願的。現在可高興得跟迎了一尊菩薩似的,還滿口說要打掃幹凈、整理好一切,好好給因離婚而心情不好的攸昭一個慰藉。現在僅僅是離婚,攸海就說要對攸昭萬般呵護。當初攸昭可是失去了生父,攸海卻不聞不問。

  想到這些,攸昭都覺得齒寒。

  剛掛了攸海的電話,高伯華的就打進來了。

  攸昭皺著眉,接起了電話。

  高伯華語氣爽朗地笑道:「聽說你要和我哥離婚了?」

  攸昭回答:「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見面說吧,你和我秘書約個時間。」

  說完,攸昭就把電話掛了。

  他和高伯華的見面在一家西餐廳的VIP房。

  時間定在了周日夜晚。

  攸昭還記得高伯華對屈荊說出口的那一句威脅——「周一上午,去高董的醫院。否則,就去證監會吧!」

  攸昭看了看時間,周一,便是明天了。

  高伯華如常穿著閃爍著光芒的衣飾,文質彬彬地出現在餐桌前面,如同一位紳士,還替攸昭拉了椅子,細心地問菜品是否合適他的口味,簡直像是約會一樣。

  攸昭卻沒心情維持虛偽的和平,只說:「別對我太溫柔了,看起來像你打算勾嫂子。」

  「哈哈!」高伯華笑了,「你已經不算是我的嫂子了,對嗎?這證明我還是有機會的。」

  攸昭冷笑:「你想要的,不過是屈荊的肝而已。我和他感情破裂了,走不下去了,也沒辦法幫助你了。」

  高伯華依舊是笑:「你以為我看不清楚你們耍的是什麼把戲嗎?」

  「哦?」攸昭挑眉,「請問是什麼把戲呢?」

  「我警告了屈荊,手上有他們公司內幕交易的證據要揭發他。他害怕了。」高伯華纖長的手指握著餐刀,輕輕切割著柔嫩的菲力牛排,「可是他還是不肯送他的肝來。真是傲慢,也太有骨氣了,可能我還是該給他鼓掌。」

  「什麼肝?」攸昭用叉子戳了啜餐桌上的鵝肝,「那麼金貴?」

  「那就不說這個肝的事情了。」高伯華轉了話題,「說回屈荊的事情吧。他不清楚我手上有多少證據,是否足夠將他送進監獄、甚至罰走他的財產。因此,他想出了這一招,在事發之前將財產全部轉移給你。」

  攸昭卻冷道:「我不清楚你說什麼。但我相信屈荊沒有從事非法活動。」

  「這可難說得很,做這一行的,沒有人經得起細查。」

  「他經得起。」

  「好,我就當他是絕了種的大好人,他是對沖基金行業的耶穌,行嗎?耶穌炒股!不靠內幕消息,靠感知天意來做對沖,可以嘛?」高伯華聳聳肩,「那他手下幾百個業務員呢?都是耶穌嗎?那他開什麼公司,不如開教堂好過。」

  攸昭凝眉:「就算他手下業務員有做內幕交易,但也和他關系不大。他不至於就要送去坐牢了,更不用說罰走身家了。」

  高伯華笑道:「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業務員通過內幕交易掙到的錢他拿不到嗎?」

  「他是不知情的。」攸昭說,「按照你的情況。」

  「如果有辦法證明他是知情的呢?比如那個業務員檢舉揭發他?」高伯華揮舞了一下手中的餐刀,刀光閃爍著寒冷的光。

  攸昭冷道:「那這就是栽贓嫁禍。」

  「不,這叫‘證據確鑿’。」

  攸昭拿出了那個夏菱用來勒索高伯華的U盤:「我這樣才叫‘證據確鑿’。」

  「哦,是這個啊……」高伯華的臉上雲淡風清的,「確實,如果我的OO視頻流傳在外,會很困擾。但比起我父親的肝癌,似乎也不值一提了……你該不會認為,我會為了自己的OO視頻不外傳而放棄救治父親吧?」

  「如果是普通的OO視頻,自然不是問題。」攸昭雙手交疊在胸前,「但我看視頻裏你好像是磕了藥啊。這是違法的吧?」

  「‘好像’,那就是不一定。」高伯華搖搖頭,說,「或許你可以拿著視頻去警察局舉報我,說我服了藥,我也可以告訴警察,我是被陷害了。夏菱那個小賤貨在我的酒裏下了藥,使我神志不清,拍下來了這樣的視頻。」

  攸昭道:「不,我不會告訴警察的。我告訴公眾,豐隆集團CEO**拍OO視頻。你自己跟董事會交代。」

  「是的,我也很擔心這樣的情況,所以一開始才會跟夏菱交涉、跟你交涉。」高伯華語氣輕柔,「可是,實不相瞞……我父親已經不能繼續等下去了。比起這件事,其他的都不重要的。你盡管曝光吧。我不在乎了。我只要屈荊給我爸爸捐肝。為了這個,別說曝光我的OO視頻,你讓我去賣春,我都可以立即去洗幹凈屁眼即日上崗。」

  攸昭一怔,竟是無言以對了。

  高伯華把雙手交疊在胸前,笑道:「當然,目前的情況對你是最有利的。」

  「是嗎?」攸昭不冷不熱的。

  「當然,你有我的把柄,我到底是要對你客氣的。除了捐肝這件事沒得商量之外,其他的事情我都多少要看你臉色。不僅如此,屈荊半生掙來的銀子都進你的金庫了。」高伯華說,「你才是最厲害的那個。我想,如果是你的話,別說是要他的肝了,就是要他的心,他都會掏出來雙手捧著給你的。」

  攸昭道:「別說是肝或是心了,就是一根頭發,我也不要傷他的。」

  說著,攸昭便站起來,捧起那盤鵝肝,直接合到高伯華的臉上去:「你那麼喜歡肝,盡管拿去。」

  說完,攸昭轉頭便走,只是沒走開兩步,便覺眩暈,腳下一軟,身體便鉛球似的往地上下墜。

  攸昭正要倒地,卻被高伯華扶住了。高伯華問:「你怎麼了?」

  攸昭擡起眼,一臉戒備:「你……」嘴唇卻發軟,說不出什麼來。

  高伯華卻是聰明人,一看攸昭的神色和那句「你」,就知曉攸昭的意思了,忙解釋道:「我瘋了麼?這兒只有你和我,餐廳的服務員和保安都看見了,你出事了我第一個被警察帶走問話!我要害你也不會在這兒動手啊?」

  攸昭臉色煞白的,額頭冒出冷汗。

  高伯華見狀只說:「來,我送你去醫院。」

  攸昭卻仍十分警惕地盯著高伯華。

  高伯華訕笑:「行啊,那你自己死在這兒吧。」





第八十五章

  高伯華說得很冷酷,讓攸昭自己一人死在餐廳裏。

  但也是嘴上這麼冷酷而已,攸昭真死在那兒了,高伯華就是「頭號嫌疑人」了,他可不得惹禍上身。要是攸昭出了什麼事,警察來找他,屈荊也不會放過他。別說捐肝了,屈荊是要和高伯華拼命的。

  高伯華推了餐廳的門,呼叫了服務員來查看攸昭的狀況。

  餐廳經理和服務員進包廂的時候,攸昭已然昏倒在地了。

  攸昭醒來的時候,看到房頂是白色的,空氣裏是消毒水的氣味:「我……我在醫院?」

  「是的。」高伯華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攸昭猛地坐起來,看到床邊坐著的高伯華:「你……」

  高伯華冷笑著看他:「我很抱歉,昭總。」

  「發生了什麼事?」攸昭的後頸有些疼,總覺得身體不太對勁,「我生病了嗎?」

  「恐怕是的。」高伯華說,「原本信息素濃度超標的你,現在信息素濃度約等於0。」

  「你說什麼?」攸昭瞪大眼睛,感到不可置信。

  「我沒有騙你。」高伯華回答,「你信息素失調的癥狀變得嚴重了,濃度驟降。也就是說,你身上那股讓屈荊瘋狂的氣味也消失了。」

  攸昭摩挲著後頸,那兒還留著屈荊的牙印。

  高伯華聳聳肩:「我覺得你可能不要告訴屈荊這件事比較好。畢竟,一個為愛瘋狂的ALPHA實際上就是遵從生物本能為信息素而瘋狂的ALPHA。就像是人世間最偉大的母愛也不過是激素作用的產物一樣。愛情更逃不過這一點的掌控。你沒有信息素,便沒有了屈荊對你的癡戀。」

  攸昭吞了吞唾沫,胸口激蕩著如海潮一樣澎湃的心跳:「我不信你的話。」

  「那你就不要相信吧!」高伯華站起來,臉上帶著笑容,「不瞞你說,這對你而言是飛來橫禍,但我而言其實是意外之喜。」

  「什麼?」

  「如果我是你,一定會盡快辦妥財產分割,火速離婚。」高伯華將雙手插在口袋,「怎麼說呢?你自己明白自己的處境,攸家對你不好,至於屈家麼……如果他不愛你了,你就什麼都沒有了。難道不是這樣嗎?」

  攸昭怔怔看著高伯華。

  高伯華道:「如果能讓屈荊答應捐肝,我就幫助你奪取攸家繼承權,這個協議還是生效的。你考慮一下吧。」說完,高伯華轉身就走了。

  高伯華的腳步聲猶如沒入海裏的影子,沈入於深水之中,再沒有回響了。攸昭才意識過來什麼,自己在空無一人的病房裏,用力地吸入空氣——空氣裏只有那股病房裏特有的消毒氣味,再沒有那馥郁的蜂蜜玫瑰芳香。

  攸昭拿起了隨身包裏放著的「信息素檢測筆」。自從他得了信息素紊亂的病後,便隨身攜帶著這個,好監測自己的信息素水平。

  他熟練地用檢測筆刺入自己的皮膚,過了半晌,檢測筆發出「滴滴」的清脆聲響。他忙拿起筆一樣,顯示幕上赫然顯示著「信息素濃度:0.0002%」。

  他的手在發抖。

  高伯華說的是真的,他的信息素濃度約等於0了。

  生活有時候就是這麼草蛋,在你以為不能更糟的時候,給你一記更重的錘擊。

  敲得你七葷八素、眼冒金星的。

  C"estlavie.

  攸昭將檢測筆放回包裏,出於對高伯華的懷疑,還是離開了病房,並前往了他信任的OMEGA專科醫院求助他熟悉的專家醫師。

  現在是晚上11:00,醫院裏一般沒有專家坐診。

  畢竟,專家也是要下班的。

  但是,當你很有辦法的時候,你可以讓專家為你加班。

  攸昭打了電話給專家,專家告訴他可以現在回醫院為他做檢查。於是,因為攸昭的一個電話,整個團隊都回來加班了。

  然而,誰都沒想到,這個醫院這個時候還有別的人在加班。

  攸昭心裏帶著懷疑,但沒有多問。他從VIP電梯那兒上去,盡量避免見到其他人,所以也不知回來上班的人是誰。

  卻不曾想,攸昭在VIP通道上和段客宜狹路相逢。

  兩人看到對方,都是一陣錯愕以及……尷尬。

  段客宜先端起架子,冷笑說:「哦……大晚上的又來看不育嗎?不是都離婚了嗎?還煩這個呢?」

  攸昭算是保持溫和,笑答:「離婚了是一回事,但看病也不能耽擱。倒是您來看什麼病癥?」

  段客宜瞥他一眼,說:「沒什麼,我陪我侄子來的。」說完,段客宜便風風火火地離去了。

  攸昭看起來也不太關心段客宜,只獨自上去會見專家團隊了。熬了一宿,專家表示攸昭的信息素波動不是藥物引起的,基本排除是被高伯華暗害的可能。攸昭這才打消了對高伯華的懷疑,但也不因為自己冤枉了高伯華而感到愧疚。畢竟,高伯華這人實在陰險狡詐,不得不防。

  攸昭又試圖打探段客宜是為了什麼原因半夜來看病,專家卻表示出於職業道德不能說,況且,就算他想說也說不太清楚,畢竟段客宜不是他的病人,段客宜看的是另一個醫生。但攸昭想問那個醫生,恐怕也不會問出什麼。那個是段客宜的私人醫生,多年交情了,口風是很嚴的。

  攸昭離開了醫院,徑自開車回攸家。

  畢竟,他已經答應了回攸家暫住。攸海那邊也是無任歡迎的態度。屈荊的父母倒是問長問短的,打聽攸昭和屈荊是不是真離婚了。屈荊半真半假地給父母說明了狀況,也惹得屈家父母一陣勞心勞神的。

  姜慧息甚至說:「若真惹上官非,那可不值當了,不如還是捐肝吧?」

  屈荊便拿起那些捐肝致死、並發癥的案例,笑道:「這些東西不是你當初天天說的?現在倒不怕了?」

  屈爸爸卻道:「既然是行得正、坐得正的,也不怕他告!」

  但到底屈家也是鬧得雞飛狗跳的。

  攸昭暫時回了攸家,臥房也收拾出來了。攸雍語帶諷刺,攸昭充耳不聞,只說:「你多關心段總吧!我看他有問題。」

  攸雍氣惱:「你才有問題!」

  攸昭獨自回了臥室,便見高伯華又給他打了電話。攸昭稍一思索,將高伯華的電話掛了。過了幾分鐘,電話又響了。攸昭不耐煩地拿起來,卻見來電顯示是「屈荊」。

  攸昭默了半晌,拿起電話:「餵?老……前夫?」

  「是,是我啊,前妻。」屈荊淡淡笑了,「你怎麼這麼晚都沒睡?」

  「這不是你給我打電話了嗎?」攸昭狡辯,「本來已經睡下了。」

  「這是騙人吧!」屈荊說,「我明明是看到你窗戶燈亮著,才打給你的。」

  攸昭一怔,站到了窗邊,果然見花園圍墻邊上停著一輛車子,車身是黑色的,在夜裏不太起眼。

  「你真是……」攸昭伏在窗邊,「這麼晚了還來幹什麼?」

  「我想念我的玫瑰了。」屈荊淡淡說,「因為聞不到你的氣味,我失眠了。」

  攸昭深吸一口氣,卻已經吸不到屬於自己的玫瑰氣味了。

  不過,這房間畢竟是攸昭生活多年的,攸昭抖出了一張舊毛毯,打包郵寄到了屈荊辦公室。

  湯軻便看到屈荊午休的時候把毛毯圍在頭上,猶如一個印度摩羅叉。

  不過,他也沒心思顧這些了,因為比起這個,更讓湯軻懸心的是高伯華說的「十一點之前去高董醫院,不然就去證監會」——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屈荊像是忘掉了一樣,提也不提,十一點的時候只是叫湯軻去叫外賣。

  不過,在屈荊決定和攸昭辦離婚開始,湯軻就已經明白了屈荊的決定了。他沒有多說什麼,照例地點外賣,並等待證監會的傳召。

  高伯華倒是個言出必行的,上午屈荊沒去找高董,下午證監會就找上門要屈荊協助調查了。而身為屈荊心腹的湯軻自然也在邀請之列。

  湯軻想著去那兒一趟也不知該耽擱多久,便打了個電話給花蒔:「我今晚不回家吃飯了。你自己吃吧。」

  花蒔答:「沒關系,我本來就約了攸昭。」

  湯軻點頭,說:「好。」

  於是,湯軻就把電話掛了。

  證監會那邊一直在逼問湯軻和屈荊有關一名員工的事情。這名員工叫李迪尅,在八月份的時候做空了3500萬美元的一支科技股,為此還贏得了百萬獎金。

  「這個人,你應該有印象吧?」調查員說,「他可是你們的明星選手啊!」

  「嗯,是的。」屈荊點頭,「他的獎金支票還是我親手簽的,我還表揚了他。」

  「哦,那你知道他是因為得知了內幕消息才做空了這支股票的嗎?」調查員問。

  「我不知情。」屈荊一臉無辜,「再說了,我公司裏幾百個交易員,每個人每天做幾千個決策,我不可能每個都過問的。」

  「呵呵。」調查員冷笑,調出了記錄,「可是,在李迪尅做空這支股票的前一天曾和你打過一通15分鐘的電話。我能問問你們聊的內容是什麼嗎?」

  屈荊答:「我連昨天吃了什麼都不記得,怎麼可能記得一通在八月份打的電話?」

  「李迪尅表示,他說他通過了內幕消息知道了這支股票會下挫,但因為牽涉數額太大,不敢自己做主,才打電話問你的。你說‘既然你有內幕消息,並且相信你的線人,那就放膽去做吧’。」調查員讀著來自李迪尅的口供,又看著屈荊,「你說過這句話嗎?」

  「沒有。」屈荊答,「你有證據證明我說過這句話嗎?」

  「李迪尅的口供,非常可靠的證據。」調查員笑了,「你覺得呢?」

  「你覺得一個基金交易員空口說的話可靠?」屈荊也笑了,「那你可不適合在證監會工作。」

  比起屈荊這樣的談笑風生,湯軻在面對調查員的時候顯得很謹慎。他的謹慎在於他永遠只答四個字:「我不知道。」

  「你不用這麼維護你的老板。」調查員冷淡說,「你也就是個打工的。」

  「我就是個打工的。」湯軻說,「所以我什麼都不知道。」

  總之,整個下午,屈荊和湯軻就在證監會小黑屋裏喝咖啡。而他們的夫人也在喝咖啡,只是在高檔餐飲店罷了。

  花蒔滔滔不絕地抱怨著婚後生活,並下了結論:「我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自由了!」

  攸昭微笑著啜了一口咖啡:「我看你還挺樂在其中的。」

  「是嗎?」花蒔一邊抱怨一邊嘴角上揚,「可能這就是婚姻吧!」

  攸昭沈思一陣,說:「我還以為你不會享受婚姻,畢竟你是個沒什麼責任感的人。」

  「我確實沒什麼責任感,我現在也沒有。」花蒔回答,「我和湯軻的婚姻也不是靠著責任感維系的。」

  「那靠的是什麼?」攸昭問,「信息素的驅動麼?」

  花蒔笑了:「我雖然當了多年被信息素驅動的禽獸,但你別忘了,湯軻是個BETA。信息素對他沒有意義,這麼說,對我也沒有意義。」

  「是啊……」攸昭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一樣,卻又像是想不明白什麼,「你們的聯系是不受信息素影響的。」

  「就是,不然他怎麼會那麼難追呢!」花蒔不覺抱怨起來,「總是一副很冷靜的樣子。」

  攸昭笑了:「他一定很喜歡你,才會和任性的你結婚。」

  「我也是很喜歡他,才會和死板的他結婚。」花蒔一臉「彼此彼此」的表情,「總之吧,我是喜歡他才這麼做的。如果我不喜歡他了,就會立即轉身走人,才不會因為責任感之類的理由繼續這段婚姻。」

  攸昭眨了眨眼,說:「也許是吧。屈荊和我一起,也是因為喜歡吧。如果我身上不存在使他迷戀的氣質,他就會離開我。」

  「可你不吃虧啊。」花蒔道,「你不是都分走他大半身家了嗎?」

  攸昭也笑了,不知該說什麼,手機卻忽然響了。攸昭接起來,對面傳來了高伯華的聲音:「你知道屈荊已經被叫去證監局了吧?」

  「嗯?」攸昭心裏一跳。

  「這也說明了我真的有點本事,不是嗎?」高伯華笑了,「考不考慮和我合作?」

  攸昭用嘴型和花蒔說了一句「Excuseme」,然後便站起來,走到無人的角落,低聲對高伯華說:「我和你合作無異於是與虎謀皮,這有什麼好處?」

  「不如想想你不和我合作有什麼壞處吧。」高伯華答,「我會揭露你失去信息素、以及不能生育的事情。」

  攸昭卻不接這個話,反而問道:「我也不懂,你這樣的人居然還是這等孝子賢孫?屈荊回高家,你不是多一個勁敵?你父親如今病危,難道不是你的時機?」

  高伯華聞言沈默一陣,半晌才道:「好吧,我也不瞞你說……」

  「嗯?」

  「你記得我說過什麼嗎?」高伯華道,「我父親一直秉持的原則——OMEGA要比別人更自私。」

  現在,高董卻用「無私」來制服了「自私」。

  高董立下了一份無比「無私」的遺囑,要把遺產捐給慈善機構,並微笑著發話:「當然,我也可能會改繼承人。但也要等我活到改變主意的時候才好呢。」

  高董深知自己死掉,對高伯華來說是「最好的結局」,於是立了這一份遺囑,逼得高伯華不得不四處奔走為高董「續命」。高董也開了金口,只要換肝了,就改遺囑。

  「是麼?」攸昭道,「不如你先讓我看看你的誠意。你總是說你有段客宜的把柄,我卻想,該不會是他在出軌理療師這種小事情吧?」

  「哦,看來你也是知道的呀。」

  「那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他出軌一個趙輝,根本不可能影響他和攸海的婚姻的。」攸昭冷淡地說。

  高伯華卻道:「當然,我知道。但你恐怕還不太了解內情吧……算了,這就當是表示誠意吧,我把‘內情’告訴你,你再決定要不要和我合作。」

  說完,高伯華掛了電話,並發來了一份詳細的報告。攸昭皺著眉,打開了高伯華發來的郵件,快速瀏覽完畢後,不覺驚愕萬分。

  段客宜……

  高伯華說:「你可以摧毀段客宜,就這麼簡單。要不要嘗試一下?」





第八十六章

  高伯華的話說得很淡定:「你只要直接把資料遞到攸海面前,段客宜恐怕就沒有活路可以走了。」

  沒錯。

  高伯華說得沒錯。

  就是這樣的,高伯華把刀遞給了攸昭。

  但攸昭也明白,自己接過了這把刀,就等於接過了高伯華的人情。

  欠人人情,是要還的。

  攸昭一個人開著車,車子裏傳來了短信提示音,是攸海的信息。問他今晚回不回來吃飯。

  從前,攸海哪有這樣關心他的?

  現在變成了攸海關心攸昭,攸昭手裏拿著可以殺段客宜的刀了……真是風水輪流轉。

  但攸昭一點都感覺不到時移世易的痛快,反而心裏沈甸甸的,直感嘆現實太不安穩了。

  按照高伯華說的,攸昭可能可以一腳油門踩回家裏,告訴攸海這件事,可他還停頓了、遲疑了。他淡然對攸海說:「今晚,我不回來了。」

  說完,攸昭又給屈荊打了電話:「我想見你。」

  屈荊像是灰姑娘的仙女教母,平時就算不在,只要攸昭念念咒語,就會閃閃發亮地出現,還帶著喜悅的光。

  「這樣可不好吧?」屈荊心裏極歡喜,嘴上卻說,「我們可是在鬧離婚的,被別人看見了,就說我們離婚都離得不真誠了。」

  攸昭笑道:「好過結婚結得不真誠。」

  屈荊便埋怨:「你和我結婚的時候就是不真誠的。」

  「是,對不起。」攸昭答,「我現在對你可是真真兒的。」

  屈荊笑道:「那就好。」

  「那就明晚見。」攸昭訂好了酒店房間,發送到屈荊的手機。

  與此同時,攸昭又驅車前往另一處公寓。那兒是夏桃住的地方。攸昭坐了電梯,一層層地往上,到了夏桃所住的樓層。

  夏桃開門迎接了他:「怎麼是你?」

  「不然能是誰?」攸昭淡淡說,「攸海嗎?」

  夏桃也笑:「我和他分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攸昭因問道。

  夏桃掰著手指算了算,說:「就是上個月月底的事情吧。」

  攸昭冷笑:「那就是趙輝染上梅毒的時候呢?」

  夏桃一怔,半晌笑:「趙輝是誰?」

  「段客宜的理療師。不是你安排的嗎?」攸昭說,「從一開始就是你,你通過豪哥去設計段客宜被打,又拉關系,讓本來是在會所做鴨子的趙輝去私人醫院做理療師。你也算是厲害,這都被你安排進去。」

  「誰教段客宜喜歡去私人醫院呢?要是公立醫院,還沒那麼好操作呢。」夏桃笑了,反而認了下來,「他根本不是什麼專業理療師,是在會所工作的,專業討OMEGA歡心的一個男技師。段客宜這半生一潭死水的OMEGA,根本抵制不住這種來自專業人士的誘惑。」

  攸昭饒是已從高伯華處獲知了真相,但還是不敢相信:「你……你居然……」

  「我居然什麼?我這也是合理的反擊而已!」夏桃含恨說道,「段客宜對我做過什麼,你還不清楚嗎?我這是合理的反擊。我可不想像你一樣,做一個窩囊廢。」

  「那梅毒……」

  「這事也不賴我!我也沒想到做到這個程度。」夏桃臉上也有點不自然,「那個趙輝本來肯定沒這個病的,否則也進不了醫院工作。這個病是他最近錢多了、出去玩染上的。他一染上了就提醒我了。雖然我想著段客宜應該和攸海也不會做了,但安全起見,我還是和攸海斷了吧!反正我倆也差不多該完了。」

  近來,攸海和夏桃久了膩味,夏桃事業有了起色也不想一直伺候老頭兒,便趁勢斷了。

  這攸海和夏桃斷了,尚未續上新歡,回家的時間便多了起來。但夏桃看得也不錯,攸海便是在家,也不和段客宜親熱。二人冷冷淡淡的。這晚,攸昭在夏桃那兒,攸雍也在外頭夜宿,段客宜便拉著攸海要親熱。攸海斷然拒絕。

  段客宜便問:「我是比不上夏桃年輕?」

  攸海聽得段客宜這樣直白,也不甘示弱:「是我比不上趙輝年輕!」

  原來,攸海也聽聞近期段客宜養男人了,只是不說罷了。段客宜聞言,又流淚說:「我和他已經斷了。我還是愛你的。想來想去,誰也不能替代你在我心裏的地位。」說著,段客宜又抱著攸海親吻。

  攸海原想拒絕他的,卻不想段客宜早在晚餐裏下了信息素的藥,攸海一時沒忍住,便和段客宜一起過夜了。

  第二天起來,攸海看著段客宜赤身躺在自己身邊,只見段客宜已不像往日年輕,如今年老色衰的,連攸海在外隨便找的一個陪酒都比不上。攸海只覺無趣,獨自起身洗漱,上班去了。

  待攸海出了門,段客宜才起身,心裏其實也絕頂的厭惡攸海,什麼老男人,真敗胃口。段客宜緩緩下了樓去,見攸昭坐在那兒。段客宜便揚起笑容問:「你也在啊?」

  攸昭擡眼看段客宜,沈默一陣,仍拿出了那份資料,遞到了段客宜眼前。

  段客宜接過了資料,原是好奇的,翻看了兩眼之後,渾身便發起抖來,擡頭看著攸昭,眼裏都迸出仇恨的火花:「好你個攸昭!居然查我?」

  攸昭也不想辯解,便說:「我只是提醒你。」

  「我還要謝謝你的好心了?!」

  「我若不是好心,」攸昭說,「這份資料就要給海總了。」

  段客宜僵在那兒,半晌,卻皺眉:「你沒有給攸海?」

  「你盡早檢查身體吧。」攸昭帶著憐憫的目光看段客宜。

  段客宜瞧著攸昭的神色,切齒冷笑:「你在可憐我?」

  攸昭並不言語。

  段客宜卻氣壞了:「你是什麼東西?就憑你也配可憐我?」

  攸昭沒有回答,轉身走出了攸家,陽光曬在他的臉上,他卻感到寒冷。

  攸家是個太陰冷的地方,攸昭呆久了都覺得遍體生寒。

  因此,攸昭選擇先行離開,獨自在陽光下徘徊在街道上。在人聲鼎沸的街道中,他卻先聽到兩個字「玫瑰」——玫瑰,這兩個字仿佛成了他現在的關鍵詞,他猛一聽就會心裏猛地一跳。

  他仔細用耳朵辨認,便聽得是後側街道傳來的叫賣:「這兒是最新鮮的玫瑰花!」

  這句叫賣算是很平常的,可攸昭還是被吸引了。

  他轉過頭,循著聲音找到了一家賣花的攤子。攤子上堆滿了各色艷麗的玫瑰,並不是名貴的品種,但看起來確實很新鮮,顏色鮮艷,花瓣嬌嫩。

  攤子旁還站著一個熟人——湯軻。

  「湯軻?」攸昭一邊往前一邊喚他。

  聽到了攸昭的聲音,湯軻便轉過頭來,瞧著攸昭便客氣的一笑:「昭總,您也在啊?」

  攸昭點點頭,輕松一笑:「給花蒔送花?」

  「不錯。」湯軻很坦白地承認了。

  攸昭竟然有些意外:「你看起來倒不像是喜歡送花的類型。」

  「我不是。」湯軻答,「但他最近表現良好,我得給點獎勵。」

  聽著湯軻這個語氣,攸昭也無奈一笑,只道:「你還在‘調教’他成為一個合格的丈夫呢?」

  「是的,」湯軻點頭,「是這樣沒有錯。」

  攸昭一手支頤,緩緩說:「那你會不會擔心?」

  「嗯?」

  攸昭說:「比如你會不會想,到底是你身上什麼特質吸引了他,才讓他那麼迷戀你?如果你失去了這個特質,他可能會離你而去呢?」

  這問題似乎讓湯軻有點兒意外。

  湯軻想了想,說:「沒有。」

  「沒有?」

  「是的。」湯軻回答,「但是愛情本就是如此的。不能接受分手的人也不建議戀愛,除非他想上社會新聞。」

  社會新聞——最近一個上了社會新聞的人是趙輝。

  他本人花生過敏,獨自在家誤食了含有花生醬的糕點,死在了家裏。這件事其實聽起來還是有些蹊蹺的,一個對花生過敏的人為什麼會吃含有花生醬的食物?又不過,90%食物過敏引發的死亡都是由花生導致的。而趙輝食用的糕點是在街邊買的,這類食品的包裝袋上並沒有過敏原標註,誤食也是正常。這種事情對於經常處理此類案件的警員來說也是見慣不怪了。

  趙輝無親無故的,就這麼死了在家裏,一點風波都不曾引起。

  攸昭也不曾聽說,他這晚約了屈荊去酒店見面,並沒有告訴旁人。

  這一對離婚夫妻,見面卻猶如背夫偷漢似的,約在遠離市區的情人酒店,前後腳的去同一個房間。屈荊到了酒店房間的時候,攸昭已經在了。

  他敲門,便見攸昭開門。

  攸昭一開門,屈荊便撲上去,跟大型犬瞧見久別的主人似的。

  攸昭抱著屈荊,一邊親他的臉,一邊說:「好了、好了……」

  「你倒是好了,」屈荊摟著攸昭的腰,「可害苦了我。」

  說著,屈荊便要熟練地伸手揭下攸昭後頸的信息素阻隔貼。這動作卻被攸昭阻止了。攸昭握著屈荊的手,說:「我們先說說話。」

  屈荊想念攸昭的氣味可想念的很,如今被制止,卻也不敢造次,跟看見了罐頭卻被訓斥「SIT」的大狗子一樣,兩眼汪汪的,卻也規矩地坐好。

  攸昭便伸出手,握著屈荊的手,說:「之前說我的信息素水平穩定了,又在試婚紗的時候太興奮,胡亂做了一場,你還記得嗎?」

  屈荊想起那一場,便覺得極為美妙:「自然記得的。」

  「便是那個之後,我的信息素又開始波動了。」攸昭看著屈荊,嘆了口氣,揭下了脖子後面的阻隔貼,「現在的濃度近乎於無了。」

  屈荊大吃一驚,抱著攸昭,貼著他的後頸輕嗅,只聞到頸脖間傳來細微的氣息,比起從前的濃度,可以說是銳減了。

  「怎麼回事?」屈荊又驚訝又自責,「是我不好!你可沒事吧?」

  攸昭點頭,說:「我沒事。我去看過醫生了。」

  「那醫生怎麼說?」屈荊問。

  攸昭卻道:「我記得,你說你一開始喜歡我,就是為了我的信息素。現在我沒有了這個氣味,你還一樣喜歡我嗎?」

  「當然啊。」屈荊笑彎了眉眼,「你該不會為了這樣的事情而煩惱吧?」

  攸昭楞了楞,半晌也笑彎了眉眼:「怎麼會?那可太傻了。」





第八十七章

  「所以你是怎麼了?」屈荊緊張地問,「醫生說你這個病到底怎麼了?」

  「之前醫生說了我的信息素穩定了,我其實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攸昭回答。

  屈荊卻說:「既然如此,現在怎麼又不好了?」

  攸昭語帶責怪地說:「那還不是因為你……那天和我……」

  「噢!」屈荊拍了腦門,說,「是我不好,沒控制好自己……引起了你的信息素波動?」

  「怪你,沒控制好……」攸昭緩緩低下頭,伸手撫摸著腹部,「我……懷上了……」

  屈荊聞言,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了,喉嚨被塞住了似的,眼睛卻是睜著,眼裏只看得見攸昭一個人。

  攸昭緩緩一笑:「怎麼?傻了呀?」

  「啊……」屈荊驚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伸出五指,都是顫抖的,卻輕輕貼上了攸昭的腹部,「懷……懷了……?」

  攸昭見屈荊受驚不淺的樣子,便好奇道:「你不高興嗎?」

  「高興!」屈荊又顧慮起來:「那你的身體可以嗎?」

  「醫生說問題不大……」攸昭緩緩答,「信息素濃度降低也是常見的情況,就是孕期之中不適宜交媾,所以濃度自發降低了。就跟消化不良的時候沒有胃口是一樣的,人體的自我機制。不礙事的。」

  屈荊這才松一口氣,跳起來,抱住攸昭:「高興啊!」

  只有確認了攸昭身體無礙,屈荊才高興得起來。

  就像只有確定了屈荊不會因為李迪尅的案子而受到牽連,攸昭才能安心一樣。

  歸根究底,李迪尅是因為高伯華的緣故才攀咬屈荊的。如果想脫離這場官司,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高伯華「高擡貴手」,而讓高伯華放過屈荊的方法,最簡單的就是讓屈荊捐肝——但這恐怕又是最不簡單的。

  屈荊不肯讓步。

  「我相信法律。」屈荊說,「也相信公道。」

  「你真的相信這些嗎?」攸昭認為一個浸淫商海多年的人是不會這麼天真的。

  聽著攸昭這麼問,屈荊也只得據實以告:「那我相信我自己沒那麼背,可以了麼?」

  「那也不可以。」攸昭搖頭,「靠什麼都不能靠運氣。」

  屈荊笑了,說:「當然也不僅僅是靠運氣。我跟律師也詳談過這個案子了,目前對我不利的證據就是李迪尅的口供。口講無憑,只要沒有其他證據,我能脫罪的幾率還是很高的。」

  「我看高伯華這次顯得那麼有信心,恐怕不會只有口供那麼簡單。」攸昭皺眉,「而且,他也不是那種會一次把所有底牌亮出來的人。恐怕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後招。」

  「那我們就想辦法知道好了。」屈荊說。

  「怎麼才能知道呢?」攸昭不解地問。

  「讓知道內情的人開口告訴我們。」屈荊答。

  「誰知道內情?」

  「別人我不清楚。」屈荊道,「但最清楚高伯華計劃的人一定就是——高伯華。」

  攸昭驚訝:「你的意思是……讓高伯華開口告訴我們?」

  高伯華可不是那麼容易把計劃告訴別人的人。

  屈荊卻認為辦法還是有的,事在人為。

  翌日,攸昭照舊回「小善功一」上班。公司上上下下都聽說了攸昭準備離婚了,個個都喜慶得什麼似的,說自己老板快要成為億萬富豪了。

  攸昭裝作聽不見這些風言風語,在辦公室裏查閱了一些文件,又讓曼迪進來。曼迪笑盈盈地進辦公室,只說:「昭總,有什麼吩咐?」

  攸昭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說:「我發現高伯華的消息總是比別人都靈通一些,你認識他的信息來源嗎?」

  「高伯華嗎?你是說豐隆集團的高伯華嗎?」曼迪問。

  「是的。」攸昭點頭,「他好像很能搜集信息。我想學學。」

  「那可學不來。」曼迪搖頭,「別人都是靠渠道,他自己養了一隊‘狗仔隊’,自己做渠道。」

  「這你也知道?」攸昭有些訝異。

  曼迪點頭:「多少聽說一些。他專門養了一個團隊‘收風’的,從道上‘收編’了好幾個出名的‘順風耳’,做他的小翅膀。所以,我們都說高伯華可能是我們知道的最八卦的總裁。不然誰會自己養狗仔隊?」

  攸昭聽著也覺得好笑,半晌又問:「你認識他的狗仔嗎?」

  「不認識的。」曼迪答。

  攸昭聽曼迪答得遲疑,便又問:「如果我給你十萬……」

  「哎呀,雖說不認識,但四海之內皆兄弟!一回生、兩回熟,還是可以認識到的。」曼迪露齒一笑,「您想問哪一個?……不過,我也是知道一兩個名字而已。真要認識的話,要花點時間。」

  曼迪確實是不認識高伯華的狗仔的,但要是有錢了,那還是可以認識認識的。

  這邊拜托了能和黑道說上話的曼迪,攸昭也在另一邊拜托在二代圈子裏風生水起的花蒔幫忙查查高伯華一家的底細。花蒔只說自己婚後修身養性,金盆洗手了。攸昭拜托了好一陣子,花蒔才答應下來。

  只是不久,花蒔自己就先聯絡起攸昭來。

  攸昭接起電話就說:「高伯華一家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先別說他了!」花蒔急匆匆地說,「我聽說你和屈荊談離婚談崩了?是不是真的呀?」

  攸昭一臉諱莫如深地說:「這是聽誰說的?」

  「到處都在說啊!」花蒔語氣急切,「還有很多人看到唐俊雲和屈荊出雙入對,三天兩頭進酒店的!前天,他倆還一起去OMEGA專科醫院,疑似有喜了,是不是真的呀?」

  現在,圈子裏都傳遍了,屈荊和攸昭感情破裂,唐俊雲要錢不要臉的倒追屈荊,追到床上去了。屈荊和唐俊雲信息素契合,打得火熱,唐俊雲易孕體質,大約中了,到處都在說呢。

  沒過幾天,不僅小圈子在說,連八卦雜志都說了《屈荊拋棄糟糠,小三唐俊雲當街作嘔,疑似揣仔》《攸昭深夜獨自去7-11吃魚蛋,黯然神傷》《屈荊再遭證監會傳喚,攸昭在門口燒鞭炮慶祝》《屈荊拒**家,攸昭怒打報警電話告屈荊重婚》《屈荊與唐俊雲浪漫遊輪約會,攸昭發《泰坦尼克號》電影觀後感:搞婚外情會沈船》……

  街頭巷尾大家都傳閱著,等著下一期周刊播報豪門連續劇。

  攸昭住在攸家,天天等著段客宜奚落自己。卻不想,段客宜一句話都沒說,就像是不知道這些狗屁倒竈的事情一樣。而攸雍也在準備自己的婚事,忙得很,沒顧得上攸昭的八卦。攸昭反而在家裏得到了難得的太平。

  攸海倒是受不了,說了攸昭幾句。攸昭便說:「八卦雜志都是亂寫的。」如此搪塞。

  攸海索性出國公幹幾天。

  這倒尷尬了,攸海出國,攸雍和男友旅遊,家裏就剩下攸昭和段客宜。還好,段客宜如今換了個人似的,話也不多說,不像以往,逮著攸昭便要嘲諷,攸昭也算得了清靜。

  而屈荊那邊呢,天天和唐俊雲出雙入對的,特別心煩。

  今天,屈荊還和唐俊雲在酒店客房裏呆著。唐俊雲有些忐忑,說:「我們真的不做嗎?」

  屈荊瞪他一眼:「我給你錢已經很便宜你了,你還想要我的身體?你也太貪婪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唐俊雲連忙解釋,「我是說,我拿你的錢,卻什麼都不用做,心裏不踏實。」

  屈荊說:「那你幫我去德運路買份肉包子給我做夜宵吧。」

  唐俊雲聽了話,便說:「那也太遠了吧,現在那麼晚,地鐵都不開的。」

  屈荊卻道:「那你打車啊?」

  「我窮啊。」

  屈荊看著這個以前的太子爺,現在居然連打車都不舍得,也是唏噓,便說:「你看湯軻走了沒,沒走的話讓他載你吧。」

  唐俊雲便趕緊趕慢地打了電話,讓湯軻載自己去買包子。

  卻也是在這個酒店,高伯華與攸昭見面了。

  他們自然不是在客房見面的,只在餐廳裏對坐著。高伯華笑道:「瞧我說得不錯,人心易變。你早該趁著信息素還在辦了離婚的,現在也不至於被小人占了便宜。」

  「小人占便宜?」攸昭冷看對方,「你是說你嗎?」

  「我?」高伯華笑了,「也算是吧!」

  攸昭卻道:「屈荊已經不在乎我了,我對你而言也沒有利用價值了吧,你找我幹什麼?」

  高伯華卻拿出了一根針劑,說:「這是信息素催化劑。」

  「這……這是禁藥……」攸昭臉色微變,「你哪兒弄來的?」

  「別在意。」高伯華答,「只要你打了一針,這就又變回特濃OMEGA了。屈荊會再次迷戀你,這次,你可以趁著藥物還不至於傷害你的機理之前奪回屬於你的一切……順便,幫我這個小忙,讓屈荊捐肝。」

  攸昭露出了遲疑的神色。

  高伯華卻嘆氣:「你還要考慮嗎?你想想,你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攸昭這遲疑自然是裝樣子的,因為一口答應太痛快容易惹人懷疑。攸昭猶猶豫豫的,高伯華便更相信他陷入絕境,便又使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不住的勸說攸昭,只說ALPHA靠不住,OMEGA要夠狠才夠穩。攸昭聽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又嘆氣,說:「我再想想吧。」

  高伯華攤手:「好,但我也沒什麼耐性。三天之內,我要答案。」

  「嗯,沒問題。」攸昭點點頭,提起包就離去了。

  攸昭離開的時候,卻又感難受,便去了洗手間,幹嘔了一陣。待他緩過來了,便又離開了洗手間,剛好在轉角撞上一個人。

  他捂著頭退後了一步,擡頭卻見是屈荊。

  屈荊瞧見對方是攸昭,也是驚喜不已。

  二人相見,竟似百八十年沒見似的,又是歡喜,又是悸動,臉上都略帶了酡紅。

  正是二人柔情蜜意的時候,湯軻也載著買好了包子的唐俊雲回來了。二人走的VIP專用通道,免得遇見人。湯軻又教訓唐俊雲:「你好好的,別惹屈總。」

  「我哪裏惹他了?」

  「你要不惹他,他能讓我陪你買包子?」要不是要陪唐俊雲賣包子,湯軻早回家和花蒔在一塊兒了。

  但湯軻沒想到的是,花蒔答應了攸昭查高伯華的事情,查到了這兒來,偏又在通道瞧見了湯軻和唐俊雲鬼鬼祟祟的。花蒔心裏「咯噔」一聲,蹲在墻角偷看,卻又聽不清他們說什麼,只能探著頭幹著急。

  二人在通道推了門,卻嚇了一跳,卻見不遠處,屈荊和攸昭相對站著,似石像似的盯著對方。二人也不好說話,只躲在門邊。

  此刻正是,湯軻和唐俊雲在角落偷看別人,花蒔又在角落偷看湯軻和唐俊雲。

  屈荊和攸昭渾然不知,卻互相看著。攸昭正開口:「我……好想你……」

  卻是此刻,攸昭瞥見高伯華從對面走來。

  「我好想你……去死啊!」攸昭忙將話鋒一轉,然後一巴掌打在屈荊臉上。

  屈荊也被打蒙了,一轉頭,卻瞥見高伯華站在他背後。屈荊一擡頭,下意識的一巴掌打在高伯華的臉上。高伯華也懵了:「你打我做什麼?」

  屈荊扭過頭,指著攸昭:「你打我做什麼?」

  攸昭滿臉怒色:「打你就打你!你個渣A!負心漢!」

  在角落看著的湯軻,只覺場面有些僵硬,忙扯開唐俊雲的衣服,將唐俊雲推了出去。唐俊雲衣衫不整地撲到了現場,也是一臉茫然的,卻見攸昭、屈荊、高伯華三人都盯著自己。唐俊雲也怕了,捂著臉說:「別打我!」

  看著這個場景,湯軻也轉過身,準備離去,卻見花蒔怒氣沖沖的走過來,啪的打了湯軻一個耳光。

  湯軻懵了。





第八十八章

  湯軻被當堂抽了一個耳光,呆立在原地。

  花蒔指著他,氣得發抖,只說:「我先打了你,再打唐俊雲!」說完,花蒔便要踏出去尋仇。湯軻回過神來,明白了花蒔所指的是什麼,便擔心花蒔沖出去破壞了情況,立即將花蒔拉了回來。

  湯軻將花蒔壓在墻上,用手指摁住他的嘴唇,說:「小點聲。」

  花蒔怔住了,又道:「什麼?我幹什麼要聽你的?」

  湯軻笑了,請按著花蒔的肩膀,讓他仔細聽外頭的話。

  卻聽見高伯華對攸昭、屈荊二人說:「你倆還沒鬧完呢?這場離婚可有趣了。」

  唐俊雲只尷尬地說:「高先生,這事情好像和你沒有關系吧?」

  高伯華卻道:「哦?請問你是……?」

  「我……」唐俊雲謹記自己收錢要扮演的角色,立即答出自己的定位,「我是不要臉的小三啊。」

  高伯華笑道:「好,有趣!現在已經很少見到這個坦白的人了。祝你和屈荊和諧美滿!」

  攸昭卻不甘地說:「你從前才祝我和屈荊和諧美滿呢。真是三心兩意。」

  「三心兩意的是屈荊。」高伯華緩緩說,「不過,屈荊是我的大哥。他三心兩意,我便三心兩意。他喜歡誰,我便祝他和誰幸福。不是這個道理嗎?」

  屈荊冷道:「我都快被你送進監獄了,還幸福嗎?」

  高伯華又笑道:「只要你是我的好大哥,我就不會這麼做。」說著,高伯華停頓半秒:「你好好想想?」說完,高伯華便離開了。

  花蒔總算明白了過來,靜靜地等著高伯華離開,才從過道裏走出來。攸昭和屈荊看見花蒔,也是吃了一驚:「你怎麼在?」

  花蒔便說:「我還不是為了你們才來的!」

  說著,花蒔又表示,自己是為了追蹤高伯華才來這兒的。他又分享了自己最近查到的線索,原來,高伯華和高風華兩兄妹關系並不和睦,高風華也有意繼承高家,但因為是個BETA女子,便處處不如高伯華出盡風頭。

  「他倆都是高家的,說不定能夠……」花蒔頓了頓,說,「說不定高風華有辦法對付高伯華?況且,她也是最有需要對付高伯華的人啊?」

  「可是,」屈荊搖頭,「她既然處處被高伯華壓一頭,恐怕也是不中用。」

  「這也是……」花蒔也陷入為難了。

  「不過,看來高家也是一盤爛賬。」屈荊的心情也有些覆雜。

  高家是一盤爛賬這件事情——攸昭一早就想到了。攸昭只道,這些高門大戶多的是藏汙納垢之事,兄妹之間有這種明爭暗鬥也不足為奇。

  攸昭自己家裏也是一團糟的。

  段客宜出軌也好,攸海包養情人也罷,攸昭都當平常事對待,但若說鬧到感染疾病,這種事情,攸昭始終是看不過眼的。

  在提醒了段客宜之後,攸昭也維持不了和夏桃表面的客氣,決定了「小善功一」不再為夏桃提供後續的公關服務。

  夏桃知道了攸昭這個決定之後,還是相當意外的:「怎麼?你也為段客宜鳴不平?你可別忘了,他是怎麼對你的!如今他倒了大黴,你該感到高興才是。」

  攸昭也不想解釋什麼,只淡淡說:「確實是因為最近要忙一個大項目,人手上顧不上,才不再繼續合作的。再說了,我們合約期滿了,你本人也獲得了很大的成功。我們也算功德圓滿了,不必強求更多。」

  「大項目?」夏桃眉毛挑了挑,「是不是和星月集團合作的那個天鵝島酒店項目?那個項目好像是有段客心的投資的,是因為這個,你才把我踢出用戶名單嗎?」

  攸昭不想繼續解釋,只能含笑說:「當然是沒有關系的。」

  「哼,段家看不慣我,我也明白了。」夏桃只認為這件事和段家有關,便說,「可惜,這個項目也不單單是段客心一個人投資的。還有投資這個項目的徐總呢,也是我的新朋友。等酒店開幕的那一天,我一定要做VIP前去,給段家的人也看看我的風采。」說完,夏桃還高傲地笑了起來,活像天鵝似的,伸著脖子,拍著翅膀。

  攸昭在公事上全力關註著天鵝島酒店的項目。他如此努力,以至於屈荊也都知道了。得知攸昭要負責天鵝島項目,屈荊也極為意外:「這項目段家也有份投資的吧?你也不嫌尷尬?」

  「星月集團找我的時候也沒尷尬。」攸昭淡淡答,「工作而已。段客心那邊也是公私分明的,不會有問題。」

  屈荊想了一陣,仍不明白:「可是,關於段家、攸家的事情你總是避之不及的。」

  攸昭聞言,也怔住了。

  過了半晌,攸昭才微微一嘆,說:「你想起了嗎?當初去蜜月的時候,我是提議去天鵝島的。」

  「嗯。」屈荊想起來了,便詫異道,「難道天鵝島對你來說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嗯。」攸昭對屈荊坦白,點了點頭,說,「這是我爸爸生前很向往的地方。我那時候還小,不懂那是什麼……現在想來,可能就是追一個夢吧。」

  聽到攸昭這麼說,屈荊又驚訝又感慨:「既然這地方對你這麼重要,你為什麼不說呢?」

  攸昭也難以解釋當時的心態,聽著屈荊的提問,只得微笑道:「我現在不是說了麼?」

  現在說了。

  那就夠了。

  攸昭靠在屈荊肩頭,微微嘆息。

  屈荊卻在想鉆石,大顆的鉆石。

  若說是大顆的鉆石,本市倒是有的。琴龍珠寶行今年進了一顆大鉆石,起名叫做「玫瑰之心」,作為鎮店之寶吹噓誇耀,圈子裏的人都聽說了。

  今天,高伯華便來打聽這顆「玫瑰之心」,說是要送給新任情人,千金博美人一笑。

  珠寶行的老板卻嘆氣:「你來晚啦!已有人訂了。」

  高伯華仗著和老板的好交情,好說歹說的,總算從老板嘴裏套出了訂貨人的名字——屈荊。不僅如此,老板還告訴高伯華,屈荊買下這顆鉆石,是要訂做成結婚戒指的。

  高伯華聽見屈荊訂了「玫瑰之心」做結婚戒指,頗為驚詫:難道他和攸昭的婚都沒離幹凈、官司又還纏在身上,居然還想著和唐俊雲結婚嗎?

  可高伯華想了半天,又暗道:屈荊可不像是這樣的人。

  於是,高伯華又問了老板,那個戒指是做成什麼尺寸的、有沒有刻字。

  老板也是知無不言的,只如實告訴了高伯華。刻字是「MYROSE」,這個不好說,好像喊哪個情人一聲「玫瑰」都是很合適的。但又有一件,老板說了戒指的尺寸是19。

  「19……」高伯華想了半天,「攸昭的指圍是多少呢?唐俊雲的指圍又是多少呢?」

  高伯華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高伯華不知道的事情多著了,但想要知道,總是有辦法的。

  如曼迪所言,高伯華養了一隊狗仔隊。於是,高伯華便發了信息給狗仔隊,讓他們去查。

  這狗仔隊的人不多,大概五六個,卻有其中一個已被攸昭接著曼迪的關系買通了。

  這人叫豪達,是個最貪財的,只要誰開價高,誰就是他的主顧,只要誰開價高到離譜,那誰就是他的爸爸。

  現在,他的爸爸是攸昭。

  得了高伯華的號令後,豪達第一時間是給攸昭通風報信:「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高伯華要查你和唐俊雲的指圍。」

  攸昭心裏「咯噔」一聲,沈默半晌,又說:「謝謝。拜托你給我查一件事。」

  「不用謝的!」豪達恭恭敬敬地說,「只不過關於屈荊的事情我是查不到的。他最近對此很在意。我多問也怕被懷疑。」

  攸昭卻道:「先別管屈荊,你去打探另一個人。」

  「嗯?」豪達有些意外,「是誰?」

  「一個醫生。」攸昭回覆,「我待會兒把詳細信息發給你。」

  豪達立即答應了。

  攸昭將信息發過去之後,便立即跑去屈荊和唐俊雲「茍合」的酒店去了。

  唐俊雲和屈荊為了營造狗男男形象,幾乎都住酒店裏了。唐俊雲睡沙發,屈荊睡房間,涇渭分明。有幾天,屈荊還提議唐俊雲睡浴缸,免得躺在沙發上,被攸昭看見了不好。唐俊雲無奈說:「睡浴缸?那你索性沖我進馬桶好了?豈不是更幹凈?」

  這提議才作罷。

  這天,屈荊踢了唐俊雲去睡沙發,又準備回去睡房間,卻聽得門鈴被按響。屈荊便指揮道:「姓唐的,你去開門。」

  「憑什麼呀?」唐俊雲卷著毛毯在沙發上,「我都睡下了!」

  「憑我給你錢!」屈荊也不客氣。

  「是的,老板。」唐俊雲一邊腹誹一邊跑去門邊,朝貓眼一看,立即轉過頭,「老板,是你前妻!」

  屈荊聞言,忙說:「那你快去睡浴缸!」

  唐俊雲忙說:「那你們別搞太久!」說完,唐俊雲又卷著毛毯去了衛生間了。

  屈荊整了整睡袍的衣領,還對鏡摸了摸發型,才去開門,笑盈盈地說:「玫瑰,怎麼來了?」

  攸昭臉色嚴肅,閃身進了房間,又把門關上,帶著質問的語氣說:「現在高伯華都盯著你呢,你還不知道謹慎嗎?居然還花大錢、搞得這麼招搖!」

  「我……對不起?」屈荊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聽著攸昭這樣質問,還是覺得應該先道歉,「但是為什麼呢?」

  攸昭嚴肅地說:「你是不是打算和我求婚?」

  屈荊一聽,一時驚訝萬分,半晌,噗通跪地:「對不起,雖然我不知道我錯在哪兒了。」說完,屈荊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首飾盒,盒子打開,便是一枚光芒萬丈的大鉆戒:「但是,我真的想正正經經地給你求婚……就在你夢的地方。」

  「夢的地方?」攸昭愕然,「在有另一個OMEGA氣息的酒店房間嗎?」

  「不、不、不,當然不是這兒!」屈荊連忙搖頭,「我是說天鵝島!」

  「天鵝島……」

  「你不是說那兒對你意義重大嗎?我一想到蜜月錯過了那兒,結婚的時候也錯過了求婚的儀式,我就覺得很對不起你,很想補償。」屈荊撓了撓頭,「所以,我原本是打算在天鵝島安排一場浪漫的求婚的……」

  攸昭楞了半晌,才緩緩說:「這……也太突然了。」

  「你問得也很突然啊!我原本訂了好幾個項目,找了團隊在商量方案,準備用一個月時間循序漸進的鋪墊的……但因為不能跟你撒謊,只能這樣了。你能理解吧?」

  看著屈荊誠懇的眼神,攸昭慢慢點頭:「能理解。」

  屈荊又眨巴著眼睛:「那你願意嗎?」

  攸昭像是沒聽懂,說:「什麼?」

  屈荊不得不完整又隆重地說:「攸昭,你願意和我屈荊覆婚嗎?」

  「不。」攸昭答。





第八十九章

  「不?」屈荊楞住了,似乎沒有想到攸昭會拒絕。

  攸昭有些冷冷地說:「這麼大的鉆石,也太俗氣了……」

  「可是這個很貴……」屈荊怔了怔,又說,「我還以為誰都喜歡大鉆石呢!」

  攸昭只道:「白金戒指上雕刻花紋就可以了,這樣比較素雅。」

  「哦……」屈荊回過神來,點頭說,「果然,我的審美還是跟不上你呀!」

  攸昭無奈地伸手握著屈荊的手臂:「好了,快起來吧!」

  屈荊站了起來,看著攸昭說:「所以,我要是換一個素雅的戒指來求你與我覆婚,你就會答應嗎?」

  攸昭卻道:「不。」

  屈荊吃驚:「什麼?難道……」

  「我不會和你離婚的。」攸昭定定地答,「所以也不存在‘覆婚’的可能性了。」

  可是,現在大家都明白了一件嚴峻的事實。那就是豪達等狗仔如實地跟高伯華匯報了攸昭和唐俊雲指圍的數字,高伯華也能隱約猜到屈荊與攸昭仍在相愛。

  得知攸昭和屈荊串通唐俊雲演一場大戲來戲弄自己,高伯華心裏也已經有了答案。

  無論是從攸昭方面也好、從屈荊方面也好,高伯華都是攻不進去的。這兩個人都是鐵了心腸的,不會受到動搖,軟的不吃,硬的也不吃,威逼行不通,利誘也打不動,怎麼看都是鐵皮一塊,只能被摧毀,不能被打敗。

  只能摧毀了。

  屈荊猜測得不錯,光靠李迪尅的一張嘴舉證屈荊卻沒有真憑實據,是很難送屈荊進監獄的。畢竟,屈荊花那麼多錢養的律師團隊也不是光吃飯不幹活的。如果高伯華對這次行動的信心那麼大,他必然準備了很確鑿的證據,而這一手牌,是要等關鍵時候才亮出來的。

  現在就到了關鍵。

  這天清晨,屈荊在公司剛開完例會,就再次遭到了證監會的傳喚,這次不是協助調查了,是正式的傳喚。屈荊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湯軻也是。

  臨行之前,屈荊沈靜地拿出了一疊文件,遞給了湯軻:「你把這份材料親手交給昭總。」

  湯軻雙手接過文件,朝屈荊鄭重地點頭。

  屈荊便到了證監會去了,倒想看看到底是什麼讓高伯華如此胸有成竹。證監會那邊的調查人員也是一副認定了屈荊有鬼的樣子,篤定地說:「李迪尅你說不熟,那麼蘇信春你認識吧?」

  「蘇信春?」屈荊皺了皺眉,「是……Sage嗎?」

  「沒錯,就是他。Sage Su。」

  「哦,他是我的私人銀行經理之一。」屈荊聽到調查人員提到了蘇信春,便也明白兇多吉少了。這個蘇信春是負責管理屈荊私人銀行的顧問,掌握了屈荊很多私人賬戶資料。這個人如果是有心陷害屈荊的話,這對屈荊而言會是相當大的麻煩。

  看著屈荊的神色變得凝重,調查人員便也得意起來:「他也指證了,說你事先得知了X科技股會跌,並讓他通過你在海外的一個私人賬戶操作,實現了一千萬美元的獲利。賬戶信息也對得上。你要看看嗎?」

  屈荊接過了調查人員給他的資料,眉頭緊皺。

  「你不說話嗎?」調查人員譏笑,「上次調查的時候,你可是妙語如珠啊!」

  「嗯。」屈荊答,「我有權妙語如珠,也有權保持沈默。」

  屈荊感到事情變得覆雜,便保持沈默。

  調查人員卻說:「好的,你可以把這一份沈默繼續保持下去,一直保持到法庭上。我們已經決定正式對你提出檢控了。法庭見吧,屈總。」

  屈荊知道自己將被正式提起訴訟了。

  這真是飛來橫禍。

  屈荊一邊沈思,一邊擡步離開了證監會。他前腳踏出了大樓,後腳便聽到攸昭在喚他。屈荊一轉頭,便看到攸昭拿著一份文件夾,氣沖沖地走來。

  「怎麼了?」屈荊看著攸昭。

  攸昭舉起文件夾,質問說:「你讓湯軻送這份東西給我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還不明顯嗎?……難道是湯軻送錯了嗎?」屈荊略帶疑惑地接過了攸昭遞來的文件夾,瀏覽了一下,確認了是起草好的並已簽上屈荊大名的離婚協議,便說,「沒錯啊。」

  攸昭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我已經說過了,不會和你離婚的。」

  「可是……從現實的角度出發,這是最好的選擇。」屈荊回答,「雖然我們都希望會有最好的結果,但也要準備好面對最壞的可能性。難道不是這樣?我以為你會明白。」

  「我也以為是。」攸昭的眼眶忽然紅了,「我一直覺得我總能從現實的角度出發想問題。但我發現我錯了,我根本不喜歡那樣。我想去天鵝島,我想做夢幻的事情……我想犯傻。」

  屈荊看著攸昭泫然欲泣,便伸手撫摸攸昭的臉龐。

  攸昭又繼續說:「我很抱歉,當初是為了財產和你結婚的。」

  「沒關系。」屈荊答,「沒關系的,玫瑰。」

  攸昭搖搖頭,苦笑:「這樣吧,為了證明我真的愛上了你,我不但不要和你的共同財產,還要和你一起共同破產!」

  屈荊聽到了攸昭的「豪言壯語」,不覺笑了,伸手抱著攸昭,既想不到該說什麼,便說:「我也愛你。」

  ——

  有愛慰籍的人,無懼於任何事物,任何人。

  ——法·彭沙爾

  ——

  既然已決定不再迷惑高伯華,也不打算離婚,做出如此愚蠢的決定,屈荊和攸昭這對小夫妻便決定不再扮演怨偶,重新黏糊起來,又睡回一間屋子裏恩愛如初。

  唐俊雲的存在自然也不必要了,他拿了尾款,便和屈荊攸昭告別,只跟二人說:「真慶幸我當初和屈荊沒成功。」

  「為什麼這麼說?」攸昭好奇地問。

  唐俊雲回答:「如果我和他結婚了,他也不會像愛你一樣愛我的。」

  攸昭仿佛還是不能理解,直直地看著唐俊雲。

  「羅蘭說過,對愛情不必勉強,對婚姻則要負責。」唐俊雲答,「我想我們在一起,一定會是勉強的負責。」

  攸昭本就以為,婚姻本就是一場勉強的負責。

  是屈荊打破了他的想象,讓他又想起了那許久記不起來的天鵝島。

  攸昭才剛回了攸家住沒幾天,又收拾東西準備回屈家住了。所幸他帶的行李就不多,拎著兩個箱子就能出門了,臨到大門前,卻見段客宜在修剪花草。

  段客宜瞥了攸昭一眼,說:「回屈家了?」

  「是的。」攸昭看著段客宜,見段客宜這些天清減了不少,「那您也好好保重。這幾天多謝您的照顧了。」

  段客宜從鼻子裏冷笑了一聲:「我哪裏照顧過你?」

  「……」這話確實不好接住,攸昭尷尬得頭皮發麻,「那我先走了。」

  段客宜眼神空洞的,沒有搭話。

  攸昭便似對著墻一樣虛偽地笑著道別,這才離開了段客宜的家——又或許,這裏也不是段客宜的家。

  穿金戴銀、錦衣玉食的段客宜在某種意義上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而攸昭則奔向了屈荊的懷抱。

  有屈荊的地方,便有了一個家。

  屈荊對他溫柔地笑,接過了他的行李箱,說:「走吧,老婆。」

  終於可以大大方方地繼續叫攸昭「老婆」,而非「前妻」了,屈荊便相當高興,像一個剛學會第一個英語單詞的小學生一樣,把這個新鮮的字眼放在舌尖總不離口的。「老婆」、「老婆」地喚著,聽得攸昭都沒好氣了。

  攸昭坐副駕駛座上,看著在駕駛座上開車的屈荊,問道:「湯軻呢?他不來開車?」

  想了想,攸昭又笑:「是他強調了私人時間不想分給你,你才自己開嗎?」

  「不是,他現在也在加班呢。」屈荊回答。

  「加班幹什麼?」攸昭問。

  屈荊回答:「讓他查查分析部的資料。有得他翻呢!」

  分析部的資料確實如山高,湯軻在裏面則如泡在海裏。

  「分析部?主要是做什麼的?」

  「分析部當然就是分析了。」屈荊回答,「X科技股這件事情那麼覆雜,主要是當時大家都看漲,只有我們機構看跌了。這一時也傳為美談。說我們基金有眼光。李迪尅也確實因為這個而獲得了大筆獎金。但其實當時我們公司分析部那邊一樣都是看漲的。是李迪尅給我打了一通電話,改變了我的想法。」

  「就是證監會說的那一通15分鐘的電話嗎?」攸昭問。

  「是的。李迪尅說他十分確信,這支股票會暴跌。」屈荊回答,「他讓我支持他。畢竟,這是我們談論的是涉及千萬美元的操作,又完全違背了當時的風向,不得到我的首肯,他是做不成的。」

  攸昭皺眉:「你沒有問他為什麼這麼確信?」

  「還好我沒有問。」屈荊謹慎地說,「如果我問了,就真的涉及內幕交易了。」

  攸昭驚訝地說:「所以……你當時沒問他原因,就給他開了權限了?」

  「我相信他的能力。」屈荊道,「李迪尅是我們的明星選手,一直都是很穩的。他說敢用人頭擔保,如果這次不行,他今年的獎金都可以不要。那我就說,好,用人不疑,我信你。」

  攸昭定了定神,說:「所以,蘇信春用你的私人賬戶買跌X科技股,也是你的授意?」

  「對,因為李迪尅篤定地說這支股票會跌。我想起自己買了這只股——畢竟,當時大家都看漲嘛,我仔細想了,覺得還是應該相信李迪尅,便讓蘇信春操作了。確實因此掙了一筆。當時我還挺感謝李迪尅的,私人給了他獎金。」屈荊嘆了口氣,「不過,這也成為了他指證我的‘證據’之一了。」

  攸昭皺眉:「蘇信春那邊確實不好說……」

  「沒錯。蘇信春那邊比較不好解釋。因為蘇信春說的都是真的。」屈荊皺眉。

  「都是真的……」

  「沒錯。我確實讓他買跌了X科技股,並且是用我海外的私人賬戶操作的。」屈荊回答,「現在快鬧上法庭了,我需要更強力的證據來證明,我看跌X科技股,不是因為得到了內幕消息。光是說一句相信李迪尅的判斷,恐怕很難!」

  「可是,這和分析部有什麼關系呢?」攸昭疑惑。

  屈荊正要解釋,卻接到了來自湯軻的電話了。

  湯軻在電話裏語氣平和地說:「找到了。」

  「多少份?」

  「三份。」

  「夠了。」屈荊點頭,掛了電話。

  攸昭驚訝地說:「三份?三份什麼?」

  屈荊淡然一笑:「三份涉及了X科技股的分析報告,在這三份報告中,分析師都判斷它會跌。」

  「這……」攸昭想了半天,一拍大腿,「我明白了!你可以說是因為看到了這些報告,才看跌的!」

  有擺數據的分析報告,自然比空口說「我覺得會跌所以買跌」更加合理。只不過,屈荊的這個追加證據,在證監會的人眼裏力度也沒那麼大:「我剛剛去查過了你們公司的資料庫了,八月份涉及X科技股的分析有97份,只有3份的看跌的。你就偏偏看了那三份?」

  屈荊淡然笑道:「當然不是,我其實都看了。但我自己也是個專業的分析師,所以根據我自己的判斷而做判斷。你懂嗎?我是一個行家,不是看多數人意見行事的。」

  「呵,這句話你留到法庭上去說吧!」調查員冷淡地說,「就說你證明得了你沒有用內幕消息讓你自己的私人賬戶受益,但你也解釋不了李迪尅的問題。」

  「李迪尅的問題不用解釋。」屈荊翹著腿說,「因為和蘇信春不同,李迪尅是在撒謊。沒一句真話。」

  調查員笑了:「那這個就留給法官判斷吧!」

  這話音剛落,調查助理就急匆匆地跑進來,臉色不善地低聲告訴調查員:「李迪尅翻供了!」

  「什麼?」調查員震驚得瞪大眼睛。

  李迪尅翻供了。

  調查員急忙跑到李迪尅面前,一臉嚴肅地說:「你確定不指證屈荊?」

  李迪尅說:「對,所有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和屈荊沒有關系。」

  聽著李迪尅這忽然反口,調查員額頭急出了汗:「是不是屈荊方面給你壓力了?」

  「沒有,他沒有試圖接觸我。」李迪尅搖頭。

  聽到李迪尅這麼說,調查員又有些憤怒:「那你知道,你這樣的話,我可以告你做假證?」

  李迪尅嘆了一口氣:「那就告吧!」

  看著李迪尅這油鹽不進的樣子,調查員又憤怒又無奈,但最終只能放了屈荊。

  現在李迪尅說屈荊無罪,而蘇信春那邊證據也力度不足,屈荊自然免於被檢控了,更不必上法庭了。

  屈荊悠哉悠哉地離開了證監會,另一邊的高伯華倒是火燒火燎的,一路飆車沖去了耆英社——那兒便是高董療養之處。

  高伯華額頭上滿是汗,跑到了高董病房門外,卻見他的BETA妹妹高風華從房間裏出來。高風華瞧見高伯華,也笑了:「喲,高總……啊,不是,今天爸爸下了告示要撤掉你的總裁位置了。你已經不是高總了。」

  高伯華臉色漲紅:「是你?是你做了什麼手腳?」

  「我做了什麼手腳?」高風華冷笑,「不如說你做了什麼手腳吧!」

  「你說什麼……」高伯華一臉無辜的。

  高風華卻冷笑不休:「醫生都已經親口承認了,你脅迫他在報告上做手腳。原來我的肝是可以和爸爸配型的,卻被改成不能。你好狠的心啊!就為了怕我和你爭家產,居然連爸爸的病都不顧了!」

  高伯華似當面被捶了一拳,一時都懵了,眼冒金星——這、這怎麼可能被發現……高風華絕對不可能有這個敏銳度,發現這事實……

  高風華自然是不知的,查到這個秘聞的乃是高伯華親手帶起來的狗仔豪達。

  豪達去查那個醫生,也是受攸昭所托。攸昭看了高伯華這一系列的操作,認定了高伯華是個心思陰暗的人,慣於用拿捏把柄威脅他人。高伯華的目標是屈荊,卻連攸昭、甚至段客宜的黑料都挖了才安心。那麼,負責照顧高董的醫生也一定有把柄在高伯華手上,甚至說,高伯華很可能已經用這個把柄來威脅了對方了。

  豪達便查出,醫生曾在大學期間學術剽竊,若被發現,則前途盡毀。高伯華以此要挾他,讓他改了高風華的配型結果。

  卻沒想到,這事被攸昭拿住了,攸昭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高風華。高風華既怒不可遏又樂不可支,當即告訴了高董。高董也是怒不可遏兼有樂不可支。怒是怒高伯華,樂是樂自己有救了。

  高風華當即答應捐肝,而高董也立即將高伯華從總裁的位置上趕下來。

  同時,攸昭讓曼迪找幾個社會人士約談李迪尅,一番威逼,又將高伯華失勢的消息告訴了李迪尅,李迪尅便翻供了。

  屈荊免了牢獄之災,自然愉悅,又顧著攸昭懷孕,更加開心。但擔心也是有的——攸昭盡管在孕中,仍忙著工作,為了天鵝島酒店的推廣忙個不停。屈荊原還想勸勸他的,但仔細一想,又沒勸,只在攸昭身邊陪著。

  攸昭工作,他也工作,攸昭熬夜,他也熬夜,只說:「老婆不睡,我也不睡。」

  攸昭自己熬夜不累,看著屈荊熬夜卻心疼,便知道要休息了。

  這趕緊趕慢的,終於忙得差不多了。攸昭頂著個大肚子要飛去天鵝島辦典禮,屈荊自然跟著。

  攸昭只笑道:「你倒是閑著,不怕高家又找你麻煩?」

  「高董有了肝,也懶得理我了。至於高伯華,他還是發愁怎麼對付高風華吧。」屈荊冷冷說,「不提他們了,我們好好計劃去你的夢中之島吧。」

  攸昭不言語,卻知道屈荊又打算了去天鵝島求婚。不為別的,就是攸昭發現屈荊口袋裏有訂制戒指的小票。

  但這次攸昭沒有吭聲,只當做不知。不然,次次都揭破,那就不浪漫了。

  屈荊也是喜滋滋的,按照攸昭的喜好,定做了雕刻著玫瑰花紋的白金戒指,造型典雅,卻也不失質感。屈荊認為,這回攸昭必然要喜歡的。

  天鵝島酒店落成典禮,除卻攸昭、屈荊出席,段客宜也是要去的。畢竟,這是段客心大力投資的項目。既然段客宜去了,攸海也跟著去了。

  又不僅僅是他們,許多名流也都去了。當初,夏桃信誓旦旦要來,竟也是說真的,通過和徐總的關系掙到了出席VIP晚宴的機會。如今,夏桃瞧見了攸海,連余光也不給一個的,陌生人似的,只挽著徐總的手臂,心無旁騖地小鳥依人。

  而攸海,仿佛也看不見夏桃。但他精神也沒多好,與眾人寒暄幾句,便先上了酒店房間呆著。他剛躺下來,便見段客宜也回了房間了。

  攸海見段客宜來了,一臉冷淡的。

  段客宜卻道:「怎麼不說話?」

  攸海冷笑:「我怕和你太親密,會再得一次梅 毒。」

  段客宜聞言,臉色微變:「你……你怎麼說是我?你自己得了暗病,莫不是你在外頭惹的?」

  「我在外頭都弄得很幹凈的!只要是我床邊的,都得定時交體檢報告。除了你……」攸海用仇視的目光瞪著段客宜,「我可想不到,你這個大家公子……跟個傻X似的,在外頭玩也不知註意安全,還惹我得病?你要不是段客心的哥哥,我早他X殺了你了!」

  段客宜聽著攸海這個用詞,一時也驚到了。

  盡管二人早已貌合神離,但表面客氣也是有的,這是攸海第一次對段客宜說這麼粗俗的話。

  「攸海……」段客宜像是脫力一樣,無力地靠在妝台旁,又說,「你根本不愛我,對吧?」

  「少來這一套了。你從前裝得那麼正經、深情,到頭來還不是給我戴綠帽、還惹病!」攸海越說越氣,看著段客宜跟看一個仇人似的。

  「我那是對你失望了。」段客宜坐直在妝台邊,看著鏡中自己蒼白的臉,緩緩一笑,「也是因為太愛你,便又太恨你了。」

  「少他X的惡心老子了……你愛——」

  「嘭!!!」

  窗外的夜空炸響了煙花,猶如童話一樣。

  攸海的頭顱也炸開了血花,猶如恐怖片一樣。飛濺的鮮血染紅了酒店套房白色的床單。段客宜握著從妝台抽屜裏備好的槍,將槍口抵在自己的太陽穴邊,滿目含淚:「不……我還不能死……還有一個人,要殺……」

  客房裏的響聲被煙火聲所掩蓋,沒有人知道這兒發生了什麼。

  天鵝島大酒店的海灘邊站滿了衣著華貴的人,個個仰頭看著煙火。攸昭和屈荊在海邊,笑著看煙花。屈荊左手握著攸昭的手,右手握著那枚戒指。

  嘭嘭嘭!

  煙花盛放。

  等煙花匯演結束,那邊是屈荊訂好的私人飛機,要拉著大橫幅寫著「攸昭我愛你」的。私人飛機的機長在一旁等了一會兒,見約定時間已到了,但屈荊還沒有指示,便非常疑惑,但又想到:這些有錢人都這樣的,我再等等吧。

  這再等了好一會兒,機長才見屈荊打了電話來。

  他忙接起:「屈總?是不是要拉……」

  「拉個屁!快來送我老婆去醫院!」

  天鵝島本島上沒有個好醫院,尚幸屈荊準備了私人飛機,旋即可以將妻子送到附近最好的醫院就醫。

  這機長也沒料到,自己本來是來拉橫幅的,卻成了做救援的了,那責任感是噌噌的往上漲,一刻不敢懈怠了。

  也不僅是機長沒料到,可能整個島上誰都沒料到,段客宜會突然沖進人群,開槍殺人之後自殺。

  嘭嘭——

  鮮血四濺。

  夏桃的血染紅了幼白的沙。

  年輕又漂亮的夏桃,身上穿著他夢寐以求的華貴衣服,倒在了柔軟的沙灘上。

  不過再一聲槍聲,段客宜自己也倒下了。

  他選擇死,因為他不想接受審判。

  一分鐘之內,兩人血濺五步,空氣中都是血的腥氣。

  攸昭聞著、看著,喉嚨一陣惡心,腹中一陣絞痛,不覺抓緊了屈荊的手臂,臉色煞白。原本還沈浸在有人死在自己面前的屈荊,一看見攸昭抱著個大肚子喊疼,就哪裏都顧不上了,立即聯系飛機師。

  攸昭躺進了手術室,幾乎是半昏迷的狀態,卻是硬挺著。屈荊握著他的手,有些不知所措。醫生大聲提醒:「先生,請你用信息素去穩定你夫人的情緒!」

  屈荊這才回過神來:「這不是要生孩子了才要做的步驟嗎?」

  「是啊!」醫生大喊,「你老婆要生啦!」

  「啊!我老婆要生了!」屈荊又是狂喜又是驚怕,又忙聽著醫生的指令,用白檀的氣息去安撫攸昭。

  攸昭只覺半身劇痛,嘶吼大喊。

  屈荊一邊安撫他,一邊說:「別怕!別怕!玫瑰,有我呢!」

  「你……我要……」攸昭喘著氣,瞪著眼看屈荊。

  屈荊欣喜道:「你要我?」

  「我要打麻藥!」攸昭嘶吼——

  「你不是說……」屈荊想起之前攸昭說了不打麻藥要自然生產的。

  攸昭紅了眼睛:「麻藥!!!!」

  「行,打……立即打!」屈荊看著醫生,「打!多打點啊!」

  要不是屈荊很有錢,醫生真的不想理他。

  但因為屈荊確實很有錢啊,醫生還是讓麻醉師就位了。攸昭打了麻藥,情緒穩定不少,比什麼屈荊的信息素有用多了。屈荊卻仍是努力散發著自己的氣息,攸昭仰頭,鼻腔裏吸入了白檀的氣息,頭腦昏沈,似回到他們親熱的第一個晚上。

  就是這樣,馥郁的白檀氣息完全霸占了他的呼吸。

  他變得混沌、遲緩,猶如吃了麻藥一樣。

  攸昭深深吸氣,又長長的呼氣,漸漸的,他什麼都感知不了了。血流了多少他也無法明白,只覺得感覺漸漸消失,一切的知覺離他遠去,猶如浪潮退下——卻又是一陣靈光,他的感知忽然聚攏,凝成一道溫柔的視線,落在了新生兒的身上。

  浴血的嬰兒……看起來醜醜的,皺巴巴的,屈荊像個傻子一樣呆在那兒,渾身發抖,看起來非常滑稽。

  攸昭也是一樣,又是笑,又是哭了,跟傻了一樣。

  「恭喜兩位……」護士笑道,「是個男孩兒……」

  聽著護士的話,攸昭忽似撒了氣一樣,猛地昏了過去。他半昏迷又打了麻藥,整個人是昏昏沈沈的,毫無知覺,等睜開眼睛的時候,卻見無名指上多了一圈鐫刻著玫瑰的戒指。

  屈荊坐在床邊,定定地看著他的玫瑰。

  攸昭動了動嘴唇:「我……」

  屈荊笑了,摸著戒指說:「怕你不答應,所以先給你套上。」

  「我……」攸昭的聲音有些沙啞,「為什麼不答應?」

  屈荊摸著攸昭發涼的指尖,輕輕親吻:「不知道,大概是……由愛故生憂。」

  攸昭撫摸屈荊的臉龐,道:「自尋煩惱。」

  「可上次你確實拒絕我了。」

  「這次卻怎麼會拒絕……」攸昭眉眼帶笑,「孩子都給你生了。」

  屈荊也笑,嘴唇吻戒指上的玫瑰。攸昭覺得癢,像被小狗舔了舔手。

  屈荊也戴著一樣的指環。從此他倆都戴著這樣的首飾了,雖然偶爾照顧小孩會有不便。

  剛生產完的攸昭比較疲憊,但每當看見孩子的時候,眼睛都會亮起來。屈荊便常抱著孩子到床邊,有時候,也替閑著無聊的攸昭念《小王子》:

  我的那朵玫瑰花,一個普通的過路人以為他和你們一樣。

  可是,他單獨一朵就比你們全體更重要,

  因為他是我澆灌的。

  因為他是我放在花罩中的。

  因為他是我用屏風保護起來的。

  因為我傾聽過他的怨艾和自詡,甚至有時我聆聽著他的沈默。

  因為他是我的玫瑰。

  -完-
 

Comment

Add your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