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血管與皮膚,心臟與肋骨。

未知意識 by 時夙

  文案:

  宋景書懷孕了。
  走出醫院時,宋景書只覺得天昏地暗,喘不上氣……
  天陰下來,風很冷。
  人的意識分為表意識和潛意識。
  從學生時代,認識宋景書,顧星雋意識到他討厭宋景書的唯唯諾諾,後來知道那樣的宋景書居然是個能懷孕的怪物,更是打心底裡怪異、噁心。
  所以顧星雋十分不理解自己,為什麼要讓沒有去處的宋景書住進他的房子,為什麼要抱著害怕打胎哭成一團的宋景書回家。

  ●潑天狗血小甜餅。
  ●攻是孩兒他爸,就文案上這個。
  ●雙性。


  ☆、chapter1

  宋景書懷孕了。

  怪異恐怖的身體,本來就是宋景書的噩夢,也是宋景書一生厄運開始的原因。

  但宋景書從來沒想過他還能懷孕……

  拿到懷孕診斷證明時,就像一道晴空霹靂,敲在宋景書的頭上,敲的他頭昏腦漲,渾身發麻。

  宋景書渾渾噩噩的回到公司宿舍。

  晚上六點多,宿舍裡沒有人。

  同事們去聚餐,也沒人叫他。

  明明是回自己住的地方,宋景書卻小心得像做賊。

  診斷證明被他攥在手裡,宋景書拿著手機躲到衛生間裡,窗戶外光線漸漸弱了,天黑了。

  房間裡昏暗幽昧,空間不大,裡裡外外透著壓抑感,宋景書堵在肺腑裡的情緒微動,就渾身難受。

  他有些想要幹嘔,腸胃中像是塞滿了冰涼的石頭,沉甸甸的,很不舒服。

  要不是難受的太厲害,宋景書還想不去看醫生,也不會發現,有一個小東西,在他肚子裡藏了四十天。

  「流產費……住院費……營養費……」宋景書默著聲音,掰著手指,卻怎麼都掰不夠,就算扣掉營養費,也要兩千塊。

  微薄寒酸的存款根本不夠,那就只能借了……

  辦公室裡,宋景書像是邊緣人物,並沒跟誰關係好到能借錢,學生時代宋景書更是不起眼,除了替人跑腿時,同學根本想不起他。

  思來想去,只有一個人,但宋景書生性木訥寡言,不知道怎麼開口。

  顧星雋隨便吃頓飯也要兩三千塊。

  顧星雋家境優渥,長相英俊,人緣好,異性緣更好,吃穿住行都要講究的男人,原本跟宋景書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就是這樣一個人,宋景書心底裡竊以為他是自己的朋友。因為顧星雋是少有的,不是故意存著欺負宋景書心思的人。

  兩人在同一個高中唸書時,住在一個宿舍。碰巧了後來上大學,兩人又在一個城市。

  顧星雋愛使喚人,興許想著宋景書這樣勤勤懇懇的小催巴很順手,雖然辦事不麻利,做什麼卻都很用心,總之顧星雋難得對誰滿意,就讓格格不入的宋景書,狗皮膏藥似得粘在身邊。

  宋景書跟顧星雋認識也有□□年了,顧星雋的幼稚自大,瞧不起宋景書,他都習以為常。

  畢竟顧星雋好像也沒瞧得起誰過。

  「到底認識那麼多年了,算是有交情吧。」撥通顧星雋電話以前,宋景書心裡忐忑著。

  宋景書心知肚明,顧星雋瞧不起他,借給他錢,也會奚落他。

  只要有錢,就能拿掉這個孩子就好,挨兩句罵,不痛不癢的,宋景書在心裡安慰自己,卻越想越委屈。

  宋景書花了一個月,才從那天夜晚的噩夢中走出來,又忽然被告知肚子裡揣著東西,他整個人都是麻木的,通身發冷,像是大雪天被人扔進冰池子裡涮了好幾遍。

  孩子不能留,不只是求一個安心……沒房子,沒存款的宋景書根本沒有條件照顧這個孩子

  「幹嘛。」

  捧著手機的宋景書,聽著聽筒裡傳出得不耐煩的聲音,不自覺心裡更難受了,宋景書一個沒忍住,就幹嘔出聲,一下接著一下。

  宋景書害怕他弄髒廁所,員工宿舍裡同住的室友,又要指桑罵槐得說他。強忍著滿嘴酸水,打開馬桶蓋子,宋景書才敢吐得天昏地暗。

  他一聲聲的乾嘔著,痛苦的聲音透過聽筒,傳到顧星雋的耳朵裡。

  「這誰?」坐在顧星雋旁邊的小明星,端著一杯酒想要遞給顧星雋,溫香軟玉的身子,直直往顧星雋懷裡的栽。

  「起開。」顧星雋皺著眉頭,他盯著手機,似乎想聽清楚,對方要把肝腸都吐出來的架勢,能維持幾分鐘。

  小明星訕訕,一杯酒被顧星雋推撒了一半。

  扶著馬桶,一口酸水接著一口酸水往外吐,宋景書心裡有些慌,顧星雋有潔癖,聽見他這麼噁心,興許會直接掛掉電話。

  越是擔心,宋景書越是止不住嘔吐的欲望。

  吐了不知道多久,宋景書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他瞧著手機,通話還在繼續,顧星雋脾氣很壞,不知道有沒有生氣。

  「對不起……唔……」些微還想吐的慾望,宋景書強行忍住了。

  「什麼事兒。」顧星雋很不耐煩,至少沒掛斷電話。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宋景書捧住手機,小心翼翼:「那個,我能找你借錢嗎?」

  「借錢?多少。」顧星雋訝異一秒,就恢復了他習慣的高高在上的語態。

  宋景書能聽見顧星雋身邊,男男女女歡聲笑語,喝酒碰杯的聲音。

  「兩……兩千。」宋景書說心裡像是有一團亂麻,他一個月工資三千五,顧星雋是知道的,應該不會擔心他還不起……

  「你來我這邊,我拿給你。」顧星雋很爽快。

  「你……你在哪?」宋景書問道。

  聲音懶洋洋的顧星雋說道:「鎏金酒吧,你打車來,我不喜歡等人。」

  「好好好,我換衣服就去。」宋景書握著手機,不敢掛斷,顧星雋脾氣怪,有次宋景書先掛斷電話,顧星雋就像是吃了炸藥,發了好一通火。

  從衛生間出來,房間裡已經黑透,宋景書摸黑想要開燈,宿舍房門被打開,舍友抱著一個女人,親熱到一半。

  「誒!」舍友聽見動靜,嚇了一跳,他打開燈,見宋景書在,一張臉陰沉下來:「你怎麼在?你不是生病了要住院嗎?」

  昏暗的酒吧包間裡,顧星雋依稀只從手機裡聽見「生病」「住院」的字眼。

  那個蠢貨是沒錢看病嗎。

  顧星雋鄙夷著,二十三歲的男人了,怎麼能混成這副丟人的樣子。

  「快點!」顧星雋催促著。

  「我就去我就去,我找一件厚實的衣服。」

  宋景書慌慌張張的去櫃子裡翻找,套上一件灰撲撲的外套。

  抱著女人的室友說道:「你今晚還回來嗎?你要是不回來了,我女朋友住下了。」

  「回來。」宋景書關上門,幾乎是小跑著從宿舍大樓下去。

  顧星雋盯著手機,眼睛裡帶火,「什麼今晚回來不回來的,還女朋友?瞧他那個窮酸樣,這輩子也摸不上女人的手。」

  宋景書跑得急切,沒聽見顧星雋的話。

  到了樓下,宋景書才發現外面下著好大的雨,雨中有零星匆忙的人,跟載滿客人出租車。

  「下雨了。」宋景書說。

  「我叫你打車來!反正是你找我借錢,你愛來不來。」顧星雋說著,掛斷電話,將手機扔到茶几上。

  「磨磨唧唧的。」顧星雋端了一杯酒,似乎自己端酒還能給自己氣著,小心眼的將酒杯重重摔在茶几,酒水飛濺一片。

  「你是怎麼了。」楊修靜瞧著他就知道這位祖宗哪口氣兒正不順,正憋著發火呢。

  「沒怎麼。」顧星雋往身後的沙發上一躺,沒有兩秒,就像是被針紮了一樣,從沙發上起來,拿起手機。

  手機上沒有宋景書的信息。

  「今天楚瑜不來了。」楊修靜說:「你要是為著這個發脾氣,那可不值當。」

  「說什麼呢。」顧星雋心裡憋著一口氣。

  「不是都說你……對楚瑜……有意思嗎?」楊修靜神神秘秘的。

  「哪個龜兒子傳的瞎話。」顧星雋性格跳脫,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

  「都……都這麼說,你自己想想,有楚瑜的場,你就很少發脾氣,你看楚瑜不在,你連酒都不喝了。」楊修靜擺事實。

  顧星雋一臉抗拒:「我不發脾氣是我脾氣好!有楚瑜什麼事兒?再說了楚瑜是個男的,我怎麼對他有意思。」

  「我就說,你是個直男,但楚瑜他媽葬禮上,你抱他怎麼回事兒?」楊修靜一臉八卦。

  「我抱他了?」顧星雋想來想去,才想起來:「他媽死了,我那是安慰他!也不知道楚家是個什麼虎狼窩,楚家大兒子生下來就被扔了,楚夫人死的時候,人瘦的皮包骨頭,楚瑜也怪可憐的。」

  「我聽過,大兒子叫楚瑾,生下來有先天性疾病,沒喘氣就死了。」楊修靜說著,給顧星雋端了一杯酒。

  「我不喝,一會兒我就走了。」

  「楚瑜不來,你還要走?你有什麼事兒?」楊修靜瞧著一屋子小嫩模小明星,長得都不錯呀。

  「積德行善。」顧星雋說著,時不時看看手腕上的表,看看手機上有沒有資訊。

  沒過多長時間,顧星雋的手機響了。

  楊修靜實在好奇,湊過頭去看。

  「宋景書?誰?」楊修靜覺著熟悉:「宋景書!」

  他恍然:「是那個宋景書嗎?」

  高中那會兒,總像個小尾巴似得,跟在顧星雋的後邊,縮頭縮腦的那個。

  顧星雋瞪他一眼,清了清嗓子。

  沒看明白顧星雋唱哪出的楊修靜閉嘴,乖乖看戲。

  宋景書穿著一件舊外套,灰突突的,站在霓虹閃爍,遍佈紅男綠女的街上。

  酒吧招牌亮著燈。

  「我在三號包廂,你過來吧。」顧星雋說道。

  「好……好。」

  宋景書壯著膽子,往酒吧裡走,他活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知道酒吧的大門往哪開。

  外面大雨瓢潑,他的頭髮絲正在滴水,外套上也是一塊塊水漬,跟這裡出入的光鮮的人,像是存在一道無形的壁壘。

  在燈光閃爍刺眼,人群熱絡嘈雜的酒吧大廳站定,宋景書像是一隻走失的小獸,倉皇得四處看著。

  包間的方向在哪?

  站了片刻,腳下就有一小灘水漬,濕透的頭髮不住往下滴水,宋景書不想感冒。

  感冒可能會影響手術,宋景書不想拖延。

  「第一次來?」

  宋景書正呆著,不知道前進後退,就被一個男人拍了拍肩膀。

  呆呆愣愣的宋景書不知道怎麼接話,張了張嘴,卻更緊張了。

  「請你喝杯酒,就當是交朋友了。」

  自從上次喝醉酒,發生那種事情後,宋景書對喝酒多了一種警惕。

  不善言辭的宋景書也顧不上禮貌,撒腿就跑了,就好像身後的一杯酒,是什麼砒霜毒藥。

  傻人有傻福,等宋景書一抬頭,就看見面前的房間上掛著「五號包間」的門牌號。

  宋景書往前走,黑漆漆的過道上,宋景書眯著眼睛辨認,「四號……三號……三號!」

  輕輕敲門,門裡似乎沒人聽見。

  宋景書卻能聽見房間裡顧星雋的聲音。

  「我哪記得,我喝的爛醉,就是記得好像屁股挺大。」顧星雋話音中帶著調笑。

  「哈哈哈哈,你不怕是個想攀龍附鳳的,找你借種,將來抱個孩子到你面前,非要認你當爸爸。」楊修靜想著那個場景,就覺的好笑。

  顧星雋可是風流陣裡的急先鋒,就算有個兒子,也不能把他拴住。

  真想不出來顧星雋收心會是什麼樣子。

  門外的宋景書摸著肚子。

  他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那天他喝了一杯酒,睏倦異常,當時宋景書就有不好的預感,想要回家,卻在酒店半道失去意識,第二天醒來,宋景書六神無主的回到公司。

  他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卻不知道詳情。

  這種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懼的。

  宋景書看見遞給他那杯酒的主管笑,就背脊生寒;聽見有人小聲說話,就懷疑是說他的醜事。

  但宋景書還是第一次設想,興許那天夜裡的人,也不願意孩子降生。

  握著門把手,宋景書低著頭想,他肚子裡的這個,可能人人都嫌棄。

  就像他,處處都不受待見。

  性子軟,心眼小的宋景書鑽了牛角尖,眼圈頓時就紅了。

  「誰在外面!」顧星雋喊了一聲。

  宋景書當即不敢哭了。

  顧星雋最嫌棄他哭哭唧唧的樣子,還要借錢,不能惹顧星雋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文大吉!



  ☆、chapter2



  握著門把手,探頭探腦的宋景書小聲說道:「是……是我。」

  「來了怎麼都不出聲。」顧星雋懶洋洋地說著,倒不像是要發脾氣,那宋景書就安心許多。

  「我出聲了。」宋景書從鼻子裡哼哼著,他邁著小步子,騰挪進包間裡,關上門。

  包間裡比外面安靜,燈光也亮,五個女孩環繞在顧星雋和楊修靜的身邊。

  寬矮的茶几上,擺放著好幾排,五顏六色的酒。

  「你那蚊子大小的聲音誰聽得見!」顧星雋聲音一大,宋景書脖子就縮起來,還跟往常一樣,沒出息。

  說是要多穿件衣服來,結果宋景書身上這件外套,顧星雋記得五六年前他就穿著,袖口處起球了,領口開線了。

  宋景書將手揣進兜裡,手指在兜裡不安的握著,診斷證明已經被他握成一團。

  他的頭髮濕透了,還在滴水,本來就蒼白的皮膚,透著異樣的紅,鼻尖掛著水珠,嘴唇輕啟,微微喘著粗氣。

  「看你手機。」顧星雋靠在沙發上,仰著下巴。

  宋景書便聽話的拿出手機。

  亮起的螢幕上入目的,是顧星雋給他轉了一萬塊錢的信息。

  明明衣服穿的不算少,但宋景書就是控制不住渾身發冷。「我只要兩千,多的我給轉過去,還有借條,我會好好的簽給你。」

  「打什麼欠條,我要欠條了嗎?不打欠條你就不準備還錢了嗎?」顧星雋語氣惡劣。

  在一邊看戲的楊修靜瞥著個嘴,一萬塊錢,顧星雋動什麼怒?今天是壓了什麼邪火?

  「不……不是的,那八千塊我轉給你。」

  「你敢轉試試!」顧星雋說著,站起身,「走了。」

  不給楊修靜看戲,顧星雋拉開門,推著宋景書就往外走。

  好不容易攢個局,人就來了一個,來了不喝酒,又跑了,楊修靜說道:「不要欠條,大冷天下著雨還讓人家往這邊跑。」

  「有你屁事兒!」顧星雋拽著宋景書往外走,大聲帶上門。

  顧星雋在前面走,他個子高,腿長,步子大,宋景書只能小跑著跟上。

  走出酒吧,顧星雋才知道,今天的雨下這麼大,難怪宋景書渾身濕透。

  顧星雋將自己的外套脫掉,雙手撐開。

  宋景書腦筋不會轉了。

  「愣著幹嘛?進來呀!」顧星雋催促著。

  這麼多年,宋景書早就養成顧星雋說什麼是什麼,對的錯的,第一時間他都會先聽話的習慣。

  宋景書乖乖鑽進顧星雋撐起的衣服裡,顧星雋的衣服裡暖烘烘的,還帶著高級香水的味道。

  宋景書品不出來前調後調,只知道是一種人讓鼻端發熱的果木香。

  「麻煩。」顧星雋嘴上嫌棄著,長臂一展,像是老母雞護雞仔一樣,將人攏在衣服裡。

  背後走上來的服務員,想要將酒吧提供的傘遞給顧星雋,就接收到了顧星雋逼人的眼神,服務員收起傘,微微躬身,送人離開。

  將人裹在衣服裡,到了停車場,顧星雋拉開車門,「上去。」

  「你喝酒了嗎?」宋景書小聲問。

  「沒喝,話怎麼這麼多。」顧星雋說,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他心情似乎好了一點。

  顧星雋將人從衣服裡挖出來,塞進車前座。

  還沒回過神的宋景書,就見顧星雋已經坐在駕駛座上,顧星雋從後座上又拿出一件外套。

  「你換上。」顧星雋命令道。

  那是一件還沒有剪標剪吊牌的羊毛呢大褂。

  「我……」宋景書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顧星雋身上那件被雨淋濕的外套。

  「你什麼你,叫你換上你沒聽見還是沒長耳朵。」顧星雋被看得不耐煩,將身上濕漉漉的外套脫掉,扔到後座,車裡的空調溫度調到了頭。

  瞧著顧星雋外套上還都是水,宋景說:「你怎麼辦?」

  「就你也配管我?」

  宋景書縮著腦袋:「那我不說了。」

  「去我常去的醫院吧。」顧星雋說道。

  「什麼?」宋景書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不是生病了嗎?帶你去看病。」顧星雋說著,不容宋景書拒絕,車子已經從停車場駛出,往宋景書公司宿舍反方向去了。

  「我沒有生病,我想回去休息可以嗎?」宋景書心裡一緊。

  他的手揣在衣服。

  開車的顧星雋分神看他一眼:「你怎麼還不換衣服!你那件衣服穿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都發臭了,直淌酸水,要不脫下來,要不我把你扔下去。」

  被人這麼說,宋景書心裡發虛,他抬起胳膊,聞了聞衣服的味道。

  「沒……沒臭。」宋景書說道。

  「我說臭了你還敢頂嘴!你給我換。」顧星雋不講理。

  宋景書摸了摸兜裡的診斷證明。

  「還不換!」

  「你別喊。」宋景書不敢拿出來,他要是拿出來,被顧星雋看見了,肯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宋景書不會撒謊,他撒謊就結巴,肯定瞞不住。

  這個秘密,宋景書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我喊了嗎!我沒喊,你趕緊把濕衣服脫下來。」

  猶豫再三,宋景書慢騰騰的將外套脫下來,放到腿上。

  「把我那件新的穿上!」顧星雋說。

  讓幹嘛就幹嘛吧,不然顧星雋又跟叫貓咬狗撓了似得。

  「濕乎乎的,你還抱著幹嘛。」顧星雋說著伸手把宋景書的舊衣服扔到後座上。

  懷孕診斷證明還在衣服裡。

  「唔……」宋景書想把衣服拿回來,診斷證明才離開一瞬間,他心裡就開始發毛。

  顧星雋抓住他的手腕:「一件破衣服,你寶貝什麼呀!把衣服穿好了,帶你去看病!」

  抖落兩下,被捏成一圈的診斷證明就從衣服裡滾了下來,好巧不巧,就滾在了顧星雋的腿上。

  「這什麼?」

  「我沒有病,我想要回宿舍了。」宋景書從顧星雋腿上將診斷證明拿回來。

  他做賊心虛的往兜裡塞,顧星雋的新衣服沒拆兜,診斷證明根本塞不進去。

  「這是什麼!你借錢到底幹嘛?不是看病是什麼!」一時間顧星雋腦袋裡閃過好幾個念頭,宋景書隔著手機嘔吐,沉默寡言卻拉下臉找他借錢。

  「你是不是得絕症了?」顧星雋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

  宋景書得了絕症,不敢讓顧星雋知道,所以不敢跟他去看病。

  「我沒有。」宋景書緊握著診斷證明,他怕極了顧星雋跟他糾纏。

  顧星雋一腳剎車,將車停在路邊,對待別人,他保有兩分斯文敗類的皮,面對宋景書,他就是個活土匪。

  「沒有?你把手裡的東西拿出來。」顧星雋一邊命令,一邊明搶。

  



  ☆、chapter3



  宋景書從來沒像這一刻,埋怨自己的笨手笨腳。

  「求求你,別……」

  顧星雋掰著他的腕子,去摳他手心裡的紙。

  「顧星雋,算我求求你。」宋景書心裡怕極了。

  不能讓顧星雋知道,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別……」宋景書低著頭,一串串眼淚滴在了顧星雋的手上。

  顧星雋頓了一下,「你又哭了?」

  「我怎麼你了你就哭哭哭!」顧星雋丟開他的手,心裡卻有氣,一拳打出去,重重錘在方向盤上,「我借給你一萬塊錢,眼睛都沒眨一下吧,你呢?什麼事兒都瞞著我?真有你的。」

  三言兩語,就像是宋景書做錯了什麼。

  「不是的。」

  「呵呵!」

  「你借我錢給我,跟你搶我東西是……兩件事兒。」宋景書說。

  「你說什麼!」顧星雋轉過頭,就見宋景書低著頭,宋景書這人性子軟,乾脆就連頭髮絲都是軟的。

  顧星雋心頭窩了一把火,宋景書真有本事,三言兩句氣的他火大到恨不能自燃,結果倒好,他還沒來得及發火,宋景書委委屈屈,縮著腦袋,好像是顧星雋把他欺負了。

  怎麼他出錢出力,到最後連個好都不落!

  宋景書甕聲甕氣,「我想自己走,你借給我錢,我謝謝你,我也會盡快還給你。你聽聽我說話吧,我說了沒有生病,我也說了,我想要回宿舍,我說了很多遍,你都像是沒聽見,你的眼裡我是不是就該隨隨便便地,由著你擺佈著玩。」

  抬起頭,一雙泛紅的眼睛定定看著顧星雋:「你真的把我當朋友嗎?」

  宋景書不知道這個問題對顧星雋來說,到底有什麼難的,足夠讓我行我素的顧星雋沉默著,望著他十幾秒。

  「滾吧。」顧星雋說。

  宋景書吸著鼻子,將顧星雋借給他的外套脫下來。

  「髒了,我不要了!」

  「我……我也不要。」宋景書說著,將衣服脫下來,快速疊好,放到後排,換上了原本的舊衣服,拉開車門,走進雨中。

  雨下的很大,宋景書彎著腰護著肚子,他怕別人看見診斷證明,手裡薄薄的紙片被張開,然後用力撕碎,撕成小片,扔在雨裡。

  當下他也無心想其他的,宋景書只想要個地方避雨。

  他邁著步子往前跑,可能是下雨故障,路燈全都滅著,一路上黑漆漆的。

  宋景書咬著牙,雨滴很大,打在臉龐上,激出的小水花刺的臉上像是被小小的鈍刀子,一小道一小道的割著。

  宋景書埋頭往前跑,昏暗的路上,一腳絆倒,整個身子都泡在水窪中。

  為了支撐腰腹,宋景書的手肘著地,磕在地上時,手肘劇痛。

  身後,亮起一道車燈,宋景書藉著燈光看清楚地面上臺階,他邁過台階,繼續往前跑。

  在一汪汪水窪中,深一腳淺一腳的,宋景書往前走。

  從大學算起,宋景書在這個城市生活了五年多,依舊認不清縱橫繁華的街道。

  這條路上車很少,沒有公交站,沒地方避雨,宋景書就埋著頭,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水滴順著他瘦削的臉頰往下淌,身上濕透了,他只覺著冷。

  走了一段路,宋景書才發現,他身後的車,一直跟著他。

  在冰冷雨夜,顯得暖和的車打著遠光燈,穿過冰涼的雨滴,落在地上,落在他身上,照著前方,有一個廣告牌。

  宋景書跑到廣告牌下,才算喘勻一口氣,奇怪的是身後那輛車,也停下了。

  「不會是顧星雋的車吧?」宋景書在心裡設想著,「怎麼可能。」

  聽說,懷孕會讓人脾氣變壞,要是換做以前,宋景書一定就忍下來了,就算顧星雋做的多過分,他也不會沒有自知之明的去問顧星雋,兩人到底算不算朋友。

  現在得到了答案。

  顧星雋冷冰冰的,叫他滾的樣子……

  宋景書抬起頭,鼓著兩腮,癟著嘴。

  他感覺有熱熱的眼淚從眼角滑出,落盡鬢角。

  眼看已經晚上九點了,越來越冷,宋景書擦了一把臉上的水,結結實實打了一個噴嚏。

  現在就連他裡面穿的毛衣,都是在滴水。

  要是找不到車回去,今天說不定會凍死街頭。

  一直跟在宋景書身後那輛從雨幕中駛近。

  宋景書定然,靠近了才看清楚,那確實顧星雋的車。

  他是來看笑話的?

  宋景書努力將眼睛了裡的眼淚眨回去,他轉過頭,不去看顧星雋。

  偏偏那車停了下來。

  停下來就算了,顧星雋還耀武揚威似得對著他按喇叭。

  剛在這裡躲了一會兒雨,宋景書無奈,只能繼續往前走。

  「站住!」顧星雋喊了一聲。

  宋景書不敢跟他說話,要是當著他的面哭出來,顧星雋又會變著法的嘲笑他。

  「我叫你站住,你沒聽見啊!」顧星雋拉開車門,他步子大,兩步就走到宋景書面前。

  淋了這麼久,又在水窪中跌了一跤,宋景書一身泥水。

  似乎是著急,顧星雋一把按住宋景書:「你是不是蠢!這麼大雨,你不會打網約車嗎?你要是想省錢也行,你不會回頭去找我?」

  車燈打在兩人身上,雨滴簌簌。

  「你是啞巴嗎?」顧星雋像是拐賣犯拉人,用力將宋景書往車上拉。

  用盡渾身力氣掙紮著,但宋景書力氣還不如顧星雋這土匪一半大,「我不是啞巴,你放開我。」

  「不是啞巴,也是傻子,放開你之後你打算怎麼辦,繼續淋雨,淋到後半夜,生病發燒,橫死街頭。」

  顧星雋不喜歡講道理,他拉下臉來找宋景書,宋景書還不知好歹的想要掙開,顧星雋乾脆攔腰將人扛起來。

  「啊!」肚子壓在顧星雋肩頭時,宋景書嚇壞了。

  「別喊,弄得我跟人販子似得。」這是顧星雋今天第二次將人塞進自己車裡,好心當成驢肝肺的東西。

  「坐好,你要是敢再下來,等著明天死在我手裡。」

  顧星雋威脅完,將車門摔上。

  「你……」

  「你閉嘴!」

  顧星雋開著車,直接往他的住所去了。

  一路上,宋景書能感覺到顧星雋偷偷撇他好幾眼,但兩人都沒有說話。

  顧星雋看的,應該是他身上流下的泥水吧。

  他一身髒兮兮的,也不知道顧星雋那個潔癖,為什麼願意把他抗在肩上,帶到車上,還要帶回家。

  車子停進地下車庫。

  顧星雋又走過來,將人從車裡扯出來。

  一路將人扯進電梯,扯進自己家裡。

  「這邊是市中心了,車很多,我能自己打車回去了。」

  一路上這句話宋景書說了好幾遍。

  顧星雋一路將人生拉硬拽進浴室,打開浴室的淋雨,將宋景書推進去。

  另一邊又往浴缸裡放水。

  「愣著幹嘛!脫衣服呀,你淋成那個樣子,是想感冒發燒死在我家嗎。」顧星雋催著。

  「我想回宿舍。」宋景書縮到了顧星雋家浴室的小角落裡。

  「煩不煩,你這人囉囉嗦嗦的!」顧星雋咬著牙,偏著頭不去看宋景書:「一般人會不願意住在朋友家嗎?」

  「住在?朋友家?」宋景書深吸一口氣。

  「我去給你拿浴袍,你先泡澡!」

  聽見顧星雋這麼說,宋景書心裡微微有些發熱,就聽見顧星雋又說:「泡完出來把地板擦了!被你弄的都是泥點子!」

  明明是挑剔的話,宋景書聽著很高興,顧星雋那話,分明是承認兩人是朋友,顧星雋好面子,說的雖然彆扭,但自大幼稚的才是顧星雋。

  「那你別進來!」大著膽子,宋景書說,顧星雋的臉忽然耷拉下來,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那一會兒你光著出來?」顧星雋問道。

  「你把衣服放在門外,一會兒我自己拿。」宋景書用眼睛覬著顧星雋,生怕顧星雋不答應。

  顧星雋揚起拳頭,宋景書怕的縮了起來。

  「好!」

  宋景書閉上眼時,就聽見顧星雋大喊一聲,走了出去。

  宋景書走到浴室門前,小心檢查著,將門反鎖,確認推不開,才開始脫衣服。

  ……

  洗完澡出來,顧星雋如他所願,將衣服放在了門外,但只有一件睡袍,沒有內褲。

  宋景書只能先換上。

  下邊空蕩蕩的,宋景書心裡沒底。

  「洗好了?」顧星雋坐在客廳處理郵件,他將電腦合上。

  「泥點子呢?」宋景書看了看地上。

  「太髒了,我自己擦了。」顧星雋說道。

  「給你添麻煩了。」宋景書感激道。

  「我去拿吹風機。」顧星雋襯衣解開了三顆扣子,他的頭髮也是濕的。

  宋景書像是一條小尾巴一樣,跟著顧星雋進房間,顧星雋示意他過來,要給他吹頭髮。

  「你也淋雨了,要不然你先去洗澡吧。」宋景書說道。

  「算你有良心。」顧星雋將吹風機塞進他手裡。

  宋景書的頭髮短,一會兒就將頭髮吹乾了。

  他忽然想起來,他換下來的衣服,還都在浴室裡,顧星雋看見一定不喜歡……

  他也敢亂翻顧星雋的東西,下麵空蕩蕩,涼颼颼的。

  兩人都淋了雨,宋景書在廚房轉了一圈,又看了看冰箱,沒什麼食材,但蔥薑蒜還是有的。宋景書敲了敲浴室的門。

  「滾!」顧星雋的聲音壓低。

  「我能用廚房煮個薑湯嗎?」

  宋景書將耳朵貼在浴室門上,顧星雋還沒有回音,只有淋浴的水聲。

  靜靜聽了一會兒,宋景書似乎聽見了顧星雋低沉粗啞的喘息聲。

  宋景書不傻。

  聽見另一個男人幹那事兒……宋景書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了。

  



  ☆、chapter4



  宋景書像是做了賊,他踮著腳尖,屏住呼吸,從浴室門前挪走,他都不敢回想自己聽到了什麼。

  臉色通紅,腦仁充血,原本就不靈光的腦袋,這會兒更轉不動了。

  「他沒發現吧。」宋景書深吸一口氣,像是鬼打牆一樣走進廚房,等他回過神來,鍋上已經煮了一鍋薑湯。

  「遭了!」還沒得到顧星雋的允許,他哪來的膽子,敢動顧星雋的廚房。

  「幹嘛呢?」顧星雋身上只圍了一條浴巾,上半身肌肉線條勻稱流暢,他頭上頂著一個毛巾,不知道是不是從浴室帶出熱氣的原因,顧星雋身上多了一種柔軟,熱騰騰的,他偏頭審視在廚房忙碌的宋景書時,眼神多了一種侵略性。

  他眉眼如同往常一樣冷峻,脖頸處卻紅了一片。

  「煮……煮薑湯。」宋景書不敢直勾勾看他,只能動作僵硬的低下頭。

  「哦。」顧星雋擦了兩下頭髮,不置可否。

  宋景書抿了抿唇,「你先去吹乾頭髮,我就弄好了。」

  難得的,顧星雋沒責怪宋景書自作主張,轉頭去吹頭髮了。

  只留下宋景書,像是遭了多大難似得,呼出一口氣,今天顧星雋吵了鬧了好幾次,宋景書如履薄冰,還以為顧星雋脾氣正不好。

  可這會兒顧星雋的心情,明明還不錯。

  難道他弄完那事兒……心情會不錯?

  本來不想回想起的,隔著浴室門,聽見的顧星雋的聲音,又在宋景書耳畔,似有若無的響起,宋景書搖搖腦袋,他埋起頭尷尬著,不過看樣子,顧星雋是沒發現,他在浴室裡……被自己聽見吧。

  ……

  「薑湯煮好了嗎?」顧星雋身上照舊只綁了一條浴巾,大刺刺地站在那裡。

  「好……好了。」這是在顧星雋家裡,就算是顧星雋全裸,也輪不到宋景書管。

  宋景書給顧星雋盛了一碗,顧星雋喜歡甜食,宋景書放了糖,顧星雋胃不好,宋景書只敢放一點。

  「有點辣,不過還行。」顧星雋沒罵他,就是非常滿意了。

  兩人都淋了雨,明天別感冒。

  外面的雨打在窗戶上,兩人一人捧著一個碗,喝完薑湯。

  宋景書:「那我洗碗,在家裡你也要好好穿衣服。」

  「用你管我,我在家都是裸著的。」顧星雋說道:「對了,我家沒留宿過別人,只有一張床。」

  「啊?」

  宋景書整個人都呆滯了。

  「啊什麼?你還敢嫌棄我了?」顧星雋吹鬍子瞪眼,像是宋景書敢表現出一點嫌棄,他就別想活著在顧星雋家裡見到明天的太陽。

  「我沒有。」宋景書放下手裡的擦碗布,連連擺手。

  「我還裸睡!」顧星雋宣戰似得,就要解開浴巾。

  「你別!你穿好!」宋景書慌亂地轉過頭。

  顧星雋撇著嘴:「大男人的,你害羞個屁!我先不脫,你把碗放好,就來臥室,跟我睡。」

  「……」宋景書咬著下唇。

  他曾經跟顧星雋在同一個房間住了三年,宋景書的床,被顧星雋坐過,躺過,踩過,扔過臭襪子,倒過外賣湯,宋景書卻連碰都不敢碰顧星雋的床……

  宋景書也從來沒跟別人睡過一張床……不,無意識的時候睡過。就是那一次,讓宋景書一個月都睡不好,整日整日昏昏沉沉,就算睡著了,也會做噩夢。有一雙手,拖著他,要把他拉入深淵的噩夢。

  宋景書只能勸自己,就當被狗咬了一口。

  但今天不得不清醒過來,那不是被狗咬了,他跟一個陌生人上床了,還懷了孩子。

  宋景書不敢顧星雋睡在一起……

  被顧星雋知道了他是個身體畸形的怪物,被顧星雋知道他肚子裡有一個孩子……

  只是設想一下,宋景書就渾身難受。

  ……

  暖和的房間裡,宋景書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手腳冰涼。

  「快來!」臥室裡的顧星雋催促道。

  宋景書臉色很不好。

  「有多餘的被子嗎?我可以睡在客廳,就睡在沙發上就行,只需要一條被子……不用開地暖。」

  宋景書越說,聲音越低。

  顧星雋沉著一張臉的樣子,太可怕了,顧星雋想發火,從來都是口不擇言,他都是對著宋景書就罵。

  一言不發,表情陰沉,卻不不吵不鬧的顧星雋,宋景書也沒見過幾次,第一次見到顧星雋這個表情,還是學生時代。

  顧星雋沉著一張臉,將臨校的校霸,打得滿嘴鮮血,牙都打掉了。

  「我剛才說了什麼?」顧星雋問。

  「你說……你說讓我睡在臥室,跟你睡……」宋景書結結巴巴的重複顧星雋所說的話。

  「你這不是記住了嗎?」顧星雋說著,逼近宋景書,宋景書渾身寫滿了抗拒,顧星雋一步步靠近,宋景書一步步後退。

  「你再往後退一步試試。」顧星雋說道。

  宋景書附小做低,根本不知道他是哪一點惹怒了顧星雋,他站在原地,就像是被野狼嚇破膽的小綿羊,真就一動都不敢動。

  宋景書的長相不差,五官棱角男性特徵明顯,只不過他自小性子靦腆內斂,總是低著頭,說話聲音不大,高中時,顧星雋對他吆五喝六,他跟在顧星雋身後,像是一條沒有腦袋的小尾巴。

  那時候他還有個外號,叫小保姆。

  顧星雋捏著他的臉,像是高中時一樣,虎口托著下巴,拇指與食指在兩腮捏著,「我的床除了我沒被第二個人染指過,讓你睡,你還敢嫌棄?」

  當年,第一次被顧星雋捏臉,宋景書還以為顧星雋要打他,心裡怕極了,後來發現好像是顧星雋只是喜歡捏,而且顧星雋並不似傳言裡的不堪,也並不是一個隨隨便便就打人的人,就算顧星雋生氣了,只要把他哄好,宋景書就不會遭罪。

  「我沒有,你別生氣。」

  捏在臉上的手,用的力氣更大了。

  指腹在蒼白的帶點涼意的皮膚上摩挲著,顧星雋手掌中的臉龐,撫摸時像是比以前瘦了,小了不少。

  「我沒生氣。」顧星雋放開。

  顧星雋想起來,他個子比起高中時還長高了,興許是他手掌變大了。

  「你是不是胃痛了。」宋景書小聲問道,他猜測著顧星雋突然不開心的原因。

  他不敢問的很大聲,顧星雋這人很奇怪,被人發現他的弱勢,也會激怒他,他像是一頭無時無刻不在巡視自己領地的雄獅,不願意暴露一點弱點。

  「已經吃藥了。」顧星雋說著:「你別管,準備睡覺吧。」

  吃過藥就好,以前顧星雋都是硬抗的。

  「啊……那個。」宋景書不知道怎麼把要內褲的話說出口。

  就算真要睡在一起,宋景書也不敢浴袍裡光著身子,跟顧星雋並排躺著。

  「你還想說要睡在客廳?」顧星雋撇著他。

  「不……不是,你只給我了我一件睡衣,我……我這樣睡不著,你能給我……給我……」似乎怕顧星雋認為他麻煩,宋景書又補了一句:「你穿過的,你不要的就行……我想要一條內褲,還有褲子。」

  「等著。」顧星雋不冷不淡地說著,就去衣櫃找了。

  「麻……麻煩你了。」宋景書說道。

  顧星雋:「行了,學不會別人遊刃有餘的客套,就閉上嘴,少說幾句。」

  宋景書嘴唇抿著,唇縫繃緊,不敢說話了。

  最後宋景書只拿到一條新內褲,顧星雋說什麼都不願意給他褲子。

  宋景書穿內褲的時候,還要躲著顧星雋,到浴室換上,等他換好回來,顧星雋已經躺好。

  「快點。」顧星雋拍拍身側空出的地方。

  令宋景書稍微安心的是,顧星雋的床,非常寬敞。

  「說起來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你的小兄弟,你一個大男人,我也不稀罕看,想想都太辣眼睛。」

  「……」宋景書不知道他是怎麼坦然淡定討論這事兒的,不過顧星雋不讓他說話,他就閉嘴沉默,顧星雋說了不想看就好。

  宋景書輕輕躺下,一股屬於顧星雋的氣味,將他整個人籠罩起來,顧星雋這人喜歡舒適,他的床上用品軟乎乎的,宋景書有一種被裹住的感覺。

  「關燈了。」顧星雋說著,他並不是徵詢宋景書的意願,話音一落,房間裡就陷入一片漆黑。

  「沒想到還有我給你關燈的一天。」顧星雋自己氣到了自己。

  宋景書輕輕笑了一聲。

  以前住在同一間宿舍,都是宋景書關燈的。

  顧星雋不說話了,漸漸的,宋景書感覺到他的呼吸逐漸平穩。

  應該睡著了吧。

  睡慣了硬板床的宋景書,不知道是床太軟的原因,還是他心安定不下來,不敢翻身,不敢有大動作,直挺挺的躺著,怎麼都睡不著。

  在他試探性動了一下腿,腳趾碰到了橫過來一條腿的顧星雋,嚇得他猛然縮回來。

  「睡不著?」

  半晌後,顧星雋的聲音裡帶著些鼻音。

  低沉厚重的聲音響在耳邊,宋景書更不敢動了:「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沉吟片刻,顧星雋說:「是的。」

  「不好意思,要不我……」宋景書的手腕被顧星雋捉住,宋景書不敢說話了。

  「嗯!你敢下床打斷你的腿。」顧星雋似乎往他身邊靠近,聲音距離他的耳朵很近,但手被捉著,他不能躲,不能逃。

  顧星雋只靠過來一點,宋景書就能感覺到他身上帶來的滾滾熱氣。

  「為什麼借錢。」顧星雋問道。

  宋景書僵了一下。

  顧星雋借給他錢,正如顧星雋自己說的,一萬塊錢,他眉頭都沒皺一下。

  還有顧星雋固執的要帶他去醫院,顧星雋自以為是的性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像是小孩一樣,武斷的認定了宋景書生病了,就吵吵鬧鬧的要帶他去醫院。

  宋景書只想著,他不能被發現身體的秘密,算起來,他還辜負了顧星雋的好心。

  現在顧星雋會問他為什麼借錢,也是出於關心吧。

  顧星雋是以為他遇見了什麼棘手的事兒?需要錢?現在輾轉反側正在擔心嗎?

  「我有急用。」宋景書籠統地說著,微微側過頭:「謝謝你。」

  他轉過頭時,才知道夜裡顧星雋的眼眸有多亮。

  原本他以為的睡意昏沉的顧星雋,正目光灼灼地望著他,他側枕躺著,一雙眼睛一瞬不瞬的,像是夜裡亮起的星子。

  「你這人扣扣搜搜的,能有什麼急用?」顧星雋不管不顧的,他想知道,就敢橫衝直闖的問,反正兩個結果,一個是宋景書扭扭捏捏的全都告訴他,一個就是宋景書扭扭捏捏的什麼都不告訴他。

  總之顧星雋不會吃虧。

  他要是總不告訴顧星雋,還錢之前,顧星雋會再三問個沒完。

  支支吾吾一陣。

  「那個,就是那個……」兩人在一張床上,面對面,宋景書還是想拚命,糊弄一下顧星雋:「我……我最近消費高……還……還想換個手機……」

  宋景書說著說著,自己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不知道是不是撒謊的緊張情緒,引起了生理不適,宋景書突然很想吐。

  但他理智很清楚,這是顧星雋的床,他要是敢幹嘔一聲,顧星雋可能會剪了他的舌頭。

  宋景書捂著嘴。

  「就你?消費高?」顧星雋靠近,嗅了嗅:「不過你是不是用了什麼好聞的香水,洗完澡還能留香?」

  就在顧星雋靠近的一刻,宋景書實在忍不住了,他奮力將人推開,迅速轉過身,對著床邊,乾嘔起來,孕吐反應太折磨人了。

  



  ☆、chapter5



  瞪大了眼睛的顧星雋,反應了足足三秒,才反應過來,他隨口,隨口誇了宋景書有點香,宋景書不僅不給他好臉,還轉過頭去,吐了。

  吐了?

  「宋景書,你是不是找死!」

  顧星雋從他身後,卡著他的後脖頸,捏著宋景書的脖子,想要興師問罪,但等宋景書的頭被他硬生生掰過來的時候,顧星雋才看見宋景書臉上的菜色。

  為了證明他沒看錯,顧星雋將燈打開。

  宋景書嘴角掛著涎水,臉色發黃,額頭上都是難受流出的虛汗。

  他先是側身,扶著床邊嘔吐,又被顧星雋強行捏著後頸,扯回來,身上僅有的一件浴袍,前前後後,被扯的淩亂。

  突然面向上,宋景書狼狽的被口中倒灌的酸水嗆了一口,眼睛面對頭頂的燈光,白熾燈懸吊,燈光刺的他睜不開眼。

  眼睛緊閉,他剛嗆了一下咳了好幾聲,呼吸急促,一張蒼白髮黃,沒有血氣的臉,眼睜睜咳出了兩頰的紅暈。

  一肚子無名火的顧星雋,頂到喉嚨眼的話,就那麼生生委屈著自己,又給嚥下去了。

  「你又怎麼了?」原本強硬的,像是捉住幼貓後頸的手,不自覺就鬆開了,

  顧星雋的手挪到宋景書的後背上,一下一下,輕輕撫摸拍打。

  一來一回,宋景書身上寬鬆的浴袍,滑下一半,他手忙腳亂的將衣服拉好,眼睛裡積蓄的眼淚,在閉眼對抗燈光時,全都掛在眼睫上。

  不知道是不是顧星雋寬厚溫和的手,輕輕拍在背上太舒服,宋景書感覺好多了。

  「我……最近腸胃不太好。」宋景書結結巴巴。

  「好好吃飯。」顧星雋說著,大搖大擺的掀開被子。

  「你……」宋景書剛睜開眼睛,就被顧星雋鎮住了,顧星雋真是坦坦蕩蕩,一句謊話也不說,顧星雋說他裸睡,就真的全裸的躺在床上。

  顧星雋說他沒見過宋景書的小兄弟……宋景書這也是第一次見顧星雋的小兄弟,這麼說不對。

  應該說,這是宋景書第一次見到第二個人的男性特徵。

  顧星雋似乎也感覺到宋景書驚愕的目光落哪兒了。

  「好看嗎?」

  比起瞬間臉頰通紅的宋景書,顧星雋要顯得沒羞沒臊好多。

  面對顧星雋的厚臉皮,宋景書一點脾氣都沒有,他低下頭,裝成聾子啞巴的樣子。

  「我去給你倒杯水。」顧星雋說著,隨手拿了一件搭在一邊的外套,披在身上。

  倒了一杯熱水回來,顧星雋問道:「你要漱口嗎?」

  宋景書搖搖頭:「我喝兩口水就好了,謝謝你。」

  「不客氣。」顧星雋將水杯遞給他。

  水有點燙,宋景書怕顧星雋等,喝了一大口,燙到了還不敢說。

  「你不是貓舌頭嗎?我半夜醒了不容易睡,有功夫跟你耗,你慢點喝。」

  不知道顧星雋這會兒哪兒來這好性子,就坐在被窩裡,慢慢地等,一點都不著急。

  他說不著急,宋景書也不想浪費他的時間,只是稍微放慢動作,宋景書將杯子裡的水喝完。

  「沒用,事兒還多。」顧星雋嘟囔一句。

  「抱歉。」宋景書老老實實挨罵,地上的酸水他用衛生紙擦乾淨。

  「來睡覺。」顧星雋面朝著宋景書躺下。

  打死宋景書都想不到,有一天顧星雋會幫他拍背,有一天顧星雋會為他倒水。

  總之顧星雋做的一切,歪打正著,讓宋景書莫名放下了戒心。

  「嗯。」宋景書與他面對面,閉上眼睛,這次,他一會兒就睡著了。

  他眼睫修長,上面似有若無的掛著沒幹透的淚痕,顧星雋藉著微弱的光看了一會兒,黑暗中實在看不清楚。

  等顧星雋醒來時,發現床上只剩下他一個人,換上衣服,顧星雋打著哈欠往外走。

  他的房子是一個三室一廳,三間房子,一間臥室,一間工作室,一間放健身器材。

  「你醒了。」比起昨天迷迷糊糊動了廚房,現在宋景書安心多了。

  「你幹嘛呢?」顧星雋瞥了一眼。

  「煮小米粥。」宋景書緊忙給顧星雋看:「你犯胃病了,這個養胃。」

  「再弄個菜。」顧星雋理所當然地吩咐道。

  「我在樓下菜市場買了菜,新鮮的。」宋景書說道。

  宋景書很早就醒了,在衛生間轉一圈,就發現他換在浴室裡的被雨淋濕的衣服,被顧星雋洗了,也烘乾了。

  顧星雋好的像是個假的。

  宋景書想著顧星雋昨天對他超出往常的照顧,多多少少,也想用自己的力氣,盡力回報他。

  早上就去菜市場買了新鮮食材。

  「嘖,行吧,你做好了叫我。」顧星雋一臉嫌棄,卻不生氣,他拐進旁邊健身室擼了會兒鐵。

  出來時看了眼宋景書快好了,洗漱後和宋景書一起吃早飯。

  跟著顧星雋的腳步,離開顧星雋家裡時,顧星雋直接帶著宋景書到了地下停車場。

  顧星雋命令道:「上來,我送你去上班。」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也可以的。」宋景書說道。

  「我叫你上來。」顧星雋說。

  想著顧星雋的好,宋景書不想忤逆顧星雋分毫,又讓顧星雋生氣,他乖乖上車,坐在了顧星雋的旁邊。

  路上無言,他擺弄著沒有電的手機。

  「你要換手機?這個壞了嗎?」顧星雋問道。

  宋景書:「不是,沒電了。」

  按照宋景書勤儉的性子,沒壞的手機他就不可能換。

  顧星雋隨手翻出好幾根充電線:「看看有沒有能用的。」

  「謝謝。」

  宋景書像是老鼠似得,在一堆充電線裡翻翻找找,找到一跟連接車上的充電介面。

  一夜沒開機的手機,一開機就有一個電話打進來,還跳出來好些個未接來電通知。

  宋景書忙不迭接通:「海媽媽。」

  他叫海媽媽的時候,聲音低低的,溫溫柔柔。

  「小書呀!你沒事兒吧。」那邊是一個女人擔憂的聲音,聲音蒼老疲倦。

  宋景書緊忙寬慰道:「海媽媽我沒事兒,你別擔心,昨天手機沒電了,我剛充上電。」

  「嚇死我了!昨個也不知道怎麼了,我眼皮一直跳,給景行打手機,景行還好好的,給你打,怎麼都打不通,我提心吊膽一晚上!你以後不許手機關機了。」

  「我記住了,海媽媽你還好嗎?」宋景書問道。

  宋景書是棄嬰,被親生父母扔在路邊,海媽媽海英是個清潔工人,早上發現了在繈褓裡凍得青白的小嬰兒,發善心帶回家照顧。

  海英的丈夫宋濟有哮喘,幹不了重活,家裡的主要開支就是海媽媽清潔工的這份工作,海媽媽每天起早貪黑,為了一個家奔波。

  後來家裡又有了宋景行,宋景行三歲要送幼兒園,宋景書剛好高中,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學雜費就要五六千,每個月的生活費,也要一千多。

  平時家裡的開支,宋爸爸的醫藥錢,林林總總加起來根本不是海媽媽一個人能負擔的。

  沒什麼主見的宋景書看著海媽媽東拼西湊,東借西挪,甚至連「當初懷景行就錯了,不該心軟沒去流產」的話,來來回回說了好幾遍,卻從來沒說過讓宋景書下學。

  海媽媽不說,宋景書只能自己說。

  但宋景書一張嘴,就被海媽媽狠狠抽了一頓。

  海媽媽不跟小孩子講理,把人打完,就直接給扔到學校。

  「老老實實呆在學校。」

  宋景書說道:「我不是上學的料子。」

  「那也要把高中上完!」

  宋景書腦袋並不聰明,全憑著一股子韌勁,拼了命的學,才考了一個二本學歷。

  海媽媽照舊很高興,歡歡喜喜的想辦法給他籌學費。

  宋景書也是從心底裡想要上大學的,而且那時候宋景書聽顧星雋說,上大學後,就能自己掙錢了。

  總之宋景書成年以後,上學就沒讓海媽媽在錢上操過心。

  大學畢業之後,宋景書一個月工資三千五,會讓海媽媽存起來三千,剩下五百,用來吃公司食堂。

  電話那端,海媽媽說道:「小書啊,這都快入冬了,下個月你的工資你就別轉過來了,記得給自己多買幾身過冬的棉衣。」

  「嗯……」宋景書小聲答應著,手機上又插進來公司經理的電話。

  「海媽媽我公司有電話。」

  「好好好,你忙,天涼了,照顧好你自己。」

  「您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等海媽媽掛斷電話,宋景書才接通經理的電話。

  「宋景書你今天哪去了!」經理的大嗓門吵吵著:「你怎麼還沒來公司!」

  「公司九點才上班。」宋景書小聲說著。

  經理瞧不慣宋景書的扭捏膽小:「你住在公司,還管什麼上班時間,快點來,有重要的事兒跟你說。」

  「好。」宋景書不懂拒絕。

  等電話掛上,顧星雋哼了一聲:「你上班還要被人吆五喝六的。」

  納罕的宋景書撓撓頭:「上班都是這樣的。」

  「我看就你這樣。」顧星雋說:「幹的不開心,趁早辭了。」

  「沒有不開心。」宋景書說道。

  顧星雋不搭理他,將人送到公司門口,宋景書剛下車,就看見部門經理在門口等著。

  部門經理是個大腹便便,有些禿頂,滿面油光的中年男人。

  「你終於來了,上次飯局,那個楊總你還記得吧,楊總的合同公司一直沒拿下,今天晚上還是有個飯局,你也要去。」

  坐在車上的顧星雋,伸出手,狠狠在喇叭上砸了一下,宋景書的部門經理被嚇了一跳。

  「這誰,什麼毛病!」部門經理轉過頭一看才發現,宋景書來時坐的這輛車,還是一輛低調的豪車,要是頂配,下來怎麼也要一百來萬。

  「你們晚上飯局在哪兒呀?」顧星雋一身匪氣。

  平日在公司裡作威作福的部門經理,那句「要你管」愣是沒說出來。

  「走,你上班要是敢遲到了,獎金全給你扣了。」部門經理說著,推著宋景書就進了公司大樓。

  「顧星雋,我先上去了,今天謝謝你。」宋景書對他擺手。

  到了公司裡,宋景書才敢對部門經理說:「我最近身體不舒服,晚上飯局可能去不了,我還想請十天假。」

  「你想請假也行,但是今天晚上的飯局對公司十分重要,已經決定了你參加,怎麼你也要去,要不這樣,我批給你明天的假期,你看怎麼樣。」部門經理難得和藹說道。

  無奈之下,宋景書點了頭。

  「這才對嘛,合同簽下來,我一定讓公司給你漲工資。」

  漲工資就能早點把顧星雋的錢還了:「謝謝您了。」

  「應該的。」部門經理立刻喜笑顏開。

  宋景書並不喜歡應酬,但服從性很好。

  被部門經理帶到飯局的時候,也像個邊緣人物似得,一直站在一邊,呆呆的,他也不知道他能對飯局有什麼幫助。

  宋景書很少喝酒,一個月前,宋景書在酒局上,也是一杯酒就醉,醉了以後,他心裡打鼓,藉口去衛生間,偷偷溜了。

  肚子裡還有一個災星,宋景書更不敢沾酒。

  剛一到酒店,顧星雋就給宋景書打了一個電話。

  「你們公司晚上飯局在哪兒?」顧星雋狀做不在意問道。

  「在帝興酒店。」

  「行吧,欠著我錢,你沒跑就行。」顧星雋撂下一句。

  「你放心,我不會跑的。」

  「蠢東西。」

  收回手機,宋景書心裡空落落的,本來以為顧星雋打電話來,是為了關心他的,原來是欠錢的事兒。

  ……

  楊修靜問道:「昨天晚上撂下我,今天怎麼也要請回來,客隨主便,你說吧,去哪兒?」

  「帝興酒店。」顧星雋說。

  「你不是說那兒的菜一個比一個難吃?」楊修靜不知道這人怎麼想起來去那兒:「哦哦哦,我想起來了,楚瑜喜歡吃這家。」

  楊修靜一臉邪笑:「可惜了,你昨天走得早,昨天後半場楚瑜來了,哈哈哈哈。」

  「來了就來了,你笑什麼?」

  「你錯過了終身大事兒。」楊修靜說。

  顧星雋心情不錯,專心開車:「胡說八道。」

  「真的,楚家老爺子不是病重嗎,過了這個年,還不知道能撐多久,遺囑已經立好了,說是按人頭分。」

  「你想楚瑜大伯家,大伯,大伯母,堂哥,堂嫂,小侄子,小侄女,六口人,楚瑜前不久死了媽,他家就楚瑜爸,楚瑜兩個人。」

  「楚瑜他爸正找人安排相親呢,楚瑜也愁呀,昨天就說逮住誰,就跟誰結婚。」

  「那他逮住誰了?」顧星雋問道。

  「還真逮住了,楚瑜喝的爛醉,非說誰能把酒桌上的酒喝完,他今天就跟誰領證。」

  顧星雋也覺著可笑:「誰這麼無聊,接他的茬。」

  「高燕和。」楊修靜說:「他也喝醉了,倆人一唱一和的,一個說——我是不是沒人要了!一個說——沒事兒,兄弟我給你兜底。」

  楊修靜繪聲繪色的說著,樂不可支的學著兩人的神態動作。

  「叫過來叫過來。」顧星雋心說兩人要都是清醒著,多說兩句話,都能打起來的死對頭,喝醉了還私定終身了,今天要是見著面,說不定能往地縫裡遁。

  楊修靜忙說道:「我叫一個你叫一個,到時候來人都來了,就說咱倆不知道誰叫的。」

  「就你一肚子壞水兒!」說著,顧星雋已經撥了楚瑜的手機號。

  ……

  等到了酒店,顧星雋先訂了VIP包房,讓楊修靜等著。

  「我出去先轉一圈,他別被撞見我們倆一起來的。」顧星雋說著,就從包間裡走出來了。

  顧星雋一走三逛,帝興酒店的包間總共就那麼幾間,有人訂的也就幾間,他仗著臉皮厚,路子野,一間間推開了。

  直到顧星雋推開一間房的門縫,一眼就看見了宋景書。

  明明在哪兒都不受重視的宋景書,稀裡糊塗就被人拱上主座旁邊的位置,楊總坐在他一邊。

  「小宋,你們公司我很滿意。」楊總說著,在宋景書肩膀上拍了一下。

  宋景書渾身不舒服,他微不可查的挪著肩膀。

  這位楊總,今天變著法想要他喝酒,宋景書是呆了些,但似有若如,覺察出一些不對勁,這個楊總的眼神不對勁,帶著邪氣,藏著髒事。

  他還總是上上下下的打量宋景書,說著一句句勸酒的話。

  宋景書想,接下來楊總再勸,他要還不喝,經理和楊總都要生氣。

  「小宋,來喝了這杯酒,合同我立馬就簽。」楊總說著,剛想再上手。

  門被顧星雋故意很大聲的推開。

  「哎呦,走錯了。」顧星雋堂而皇之往大門前一站。

  「顧總!」楊總當下認出顧星雋。

  「巧了,楊總怎麼在這裡。」顧星雋可是知道這人,再看宋景書從來不起眼的人,現在坐的位置,心底一陣犯噁心。

  楊添寶在顧星雋楊修靜這些人的圈子裡,頂多算個末流,平時遇見顧星雋這些人,沒一個給他好臉色的。

  難得今天顧星雋主動打招呼,態度也好。

  楊添寶當即站起來:「小飯局,不重要,能碰見你才是今天最大的好事兒。」

  宋景書看見顧星雋時,心裡莫名鬆了一口氣。

  顧星雋朝那個楊添寶招了招手。

  「來。」

  一直在酒桌上威風八面的楊添寶,當即像一條哈巴狗似得,搖頭晃腦就往顧星雋身邊去。

  「你有事兒。」楊添寶滿臉堆笑道。

  顧星雋小聲說道:「那個,你瞧上的?」

  「一般貨色,就是那個娘們唧唧的勁兒,溫香軟玉的,瞧著人心裡癢癢。」楊添寶說。

  他不好意思說他對著宋景書魂牽夢繞一個多月了,上次沒弄上手,更是心裡饞的慌,畢竟顧星雋平時找床伴,那才是活色生香的貨色,有些有錢都不一定能睡到,他要是誇了宋景書,在顧星雋面前多丟面子。

  男女床上那點事兒,總要講究個你情我願,顧星雋平時最瞧不上的就是楊添寶,顧星雋瞥了眼桌子上的酒杯:「老手段?勸酒下藥拍視頻?第一次對他下手。」

  楊添寶厚著臉皮:「第二次了。」

  一臉假笑的顧星雋,當即臉上結霜。

  「第一次讓他跑了。」楊添寶一臉可惜。

  顧星雋臉上隱約顯現出一抹狠色,「來,讓我看看,你怎麼把酒勸進去的,也讓我學兩手。」

  「好說好說,這些路子,還是我熟。」楊添寶說完,大搖大擺的回到座位上。

  宋景書定定坐著,顧星雋不理他,他也不敢貿然跟顧星雋打招呼,怕給顧星雋丟人。

  楊添寶笑嘻嘻地端起酒杯,「今天是簽合同的日子,怎麼說,來,都把酒舉起來。」

  部門經理第一個舉杯,帶著幾個員工:「預祝我們合作順利。」

  說著就把酒喝了,宋景書孤零零的呆坐著。

  等一桌子人零零散散都把酒杯放下,楊添寶才開口:「怎麼?小宋你不給面子?」

  「小宋!在公司裡你不合群,不會來事兒就算了,怎麼這麼重要的場合,還是一點臉色都不會看!快點端酒。」部門經理也跟著勸。

  宋景書給顧星雋遞了一個求救的眼神,他應付不來這樣的場合,顧星雋就在門口站著,熟視無睹,看戲一般。

  「不行,我不會喝酒。」宋景書推拒著。

  楊添寶一拍桌子:「不會喝酒?上次你不是都喝了嗎?這會兒裝什麼蒜?今天這杯酒,你就是喝也得喝,不喝我給你灌下去!」

  說著楊添寶合著幾個人,一起按住宋景書。

  「你們幹嘛?」宋景書後知後覺,他真要動粗。

  「我不能喝酒!」宋景書原本就體弱,想要掙開幾個人的束縛根本不可能。

  幾個人按著他,像是按住一隻待宰的雞,宋景書性子軟,怕被人欺負,如今真被人欺負了,只能無能為力的由著人家欺負。

  酒杯剛一沾唇,宋景書眼睛就紅了,他最後奢望地望著顧星雋。

  顧星雋撕破假面,一臉狠厲,他踏出一步。

  抬手酒桌被他整個掀翻。

作者有話要說:  顧星雋: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翻譯:老子的人,只能老子自己欺負,都給老子滾。



  ☆、chapter6



  嘩啦啦,碗碟桌面全都摔在地上,酒水菜品全都摔的不成樣。

  所有人都被驚呆了。

  宋景書嚇破膽了一樣,一雙帶著水光的眼睛,眨都不眨的望向顧星雋,眼神中帶著怯意。

  這群人擺明瞭圖謀不軌,宋景書卻不能自救。

  顧星雋發火了。

  宋景書有些發抖,他不知道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似乎不解氣,顧星雋又往桌子上踹了好幾腳:「你會的就是這些下三流的手段。」

  楊添寶不知道怎麼惹怒這個混世魔王的,「你彆氣,哪做的不對,我先給你賠不是……」

  「你賠不是我就得受了?你算老幾!」顧星雋卸掉假面,眼底得凶惡全都露出了。

  「圈裡多少人都這麼幹,顧總……」楊添寶賣著笑臉。

  「你是覺著我不應該管?」顧星雋反問。

  心底發怵的楊添寶道:「不……不是,為了這麼一個不相干的人,咱們結仇,也太不值當了。」

  顧星雋用眼神刮了宋景書一刀:「你還坐在哪兒跟個菩薩似得,怎麼,還要我三邀四請。」

  木著一張臉的宋景書被剜空的五臟六腑,突然實了。

  他眨著眼睛直掉眼淚,又怕被顧星雋抓著他掉眼淚的事兒,又要羞辱他,他用衣服袖子胡亂的擦著。

  彎腰駝背的,宋景書幾乎是小跑著到的顧星雋跟前,他肚子難受,靠近顧星雋,微微感覺一絲顧星雋的氣息,心安定了,肚子也沒那麼難受了。

  「你們認識?」楊添寶心道認識你不早說。

  「你說的對,為了他是不值當。」顧星雋捏著宋景書的臉,仔細端詳著他眉宇間的萎靡不振。

  顧星雋手勁大,對著一點心眼不長的宋景書,心裡憋著氣,一點手都不留。

  宋景書被他捏的兩頰發疼,心裡更委屈。

  「對對對,我就說不值當呀,顧總別生氣,我那兒有上好的進口藥,一準好用,回頭給你送去些,就當兩清了。」楊添寶心裡安心不少。

  顧星雋轉而說道:「但我瞧你不順眼,就值當了。」

  「什麼?」楊添寶愚笨的腦袋,轉不過來,一時間沒聽懂那是什麼意思。

  不等楊添寶反應,顧星雋拉著宋景書就走。

  「有話好說。」後邊的楊添寶捶胸頓足,那酒色財氣掏空的瘦弱身板,連按住宋景書都要叫別人,更別說追上大步流星的顧星雋。

  部門經理喝了不少,頭腦並不清醒,他扯著嗓門道:「宋景書,你愣著幹嘛,快讓你朋友別鬧了。」

  宋景書肚子墜墜的,不上不下,沒頭沒腦跟顧星雋的時候,最有安全感。

  顧星雋瞧著他下巴上被捏出來的紅印,氣不打一處來,拉扯著一直往前走。

  「宋景書,我看你是不想要這份工作了,明天你還想不想來上班!」

  「宋景書!你站住!」

  宋景書停下腳步。

  有炸毛了的顧星雋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個憨批,你敢回頭試試!」

  宋景書在兜裡掏了掏,掏出一個工作牌。

  他學著顧星雋掀桌子的架勢,將工牌扔在地上。

  「你求我!我也不幹了。」

  顧星雋瞧著凶巴巴的宋景書,心裡莫名有些高興。

  「對了對了,凶他!」顧星雋起鬨。

  宋景書壯著膽子,顧星雋在他身後,扶著他的肩膀,將他推出去。

  給了宋景書狐假虎威的條件:「滾!」

  「走。」顧星雋更高興了,帶著宋景書往前走。

  楊添寶本來還想理論理論,就看見楚瑜也在。

  「顧星雋,你怎麼這麼慢慢,快來,人都要齊了。」楚瑜叫道。

  顧星雋那一個圈子裡幾個人,楊添寶誰都惹不起。

  顧星雋將宋景書推進去,轉回頭,惡狠狠的盯了一眼楊添寶,然後做了一個手抹脖子的動作。

  宋景書拘謹地站著,不知道進還是出,楊修靜與楚瑜都是顧星雋的朋友,宋景書只見過見面,並沒說話話。

  比起衣著光鮮的少爺們,宋景書灰撲撲的。

  楊修靜還好,一轉身直接能去夜店的休閒打扮,楚瑜就不一樣了。

  楚瑜穿著很正式,西裝筆挺,髮型也做了定型,氣質溫和,風度翩翩,讓人看著就心生好感。

  楚瑜面上含笑:「別客氣,你先坐。」

  宋景書點點頭,不知道是楚瑜涵養真好,不以貌取人,或者是因為他是顧星雋帶來的,楚瑜是給顧星雋面子。

  「點菜了嗎?」顧星雋問道。

  「今天你做東,當然你點。」楊修靜好整以暇,他看著像是個大型玩偶一樣,由著顧星雋擺佈的宋景書,心底像是摸到門路,卻說不清。

  「楚瑜你來吧,你不是常來這家嗎。」顧星雋說著,往面前擺了兩個杯子:「你眼瞎嗎?倒水!」

  宋景書連忙起身,將兩個杯子都倒滿。

  倒完水,宋景書乖乖坐好,顧星雋挪了一個杯子到他面前。

  楚瑜對這家餐廳熟門熟路,也不給顧星雋省錢,大手大腳,點了不少,還點了兩瓶很貴的酒。

  正當楚瑜高高興興合上菜單時,高燕和步入,他身上股讀書人的斯文氣,站在門前,文文弱弱。

  「不好意思,科室來了一個差點小產的孕婦,耽誤了時間,沒來晚吧。」高燕和解釋道。

  「最後一個來的,來沒來晚你不會看!」楚瑜陰陽怪氣道。

  宋景書抱著杯子,像是烏龜縮頭一樣,一雙臂膀遮住了臉。

  他認識高燕和。

  高燕和是市中心醫院的婦科醫生,昨天宋景書拿到手的診斷證明,就出自他手,如果沒有今天的事兒,明天宋景書去流產,不出意外也是要找他。

  「怎麼辦……怎麼辦……」宋景書的心一下就亂了。

  宋景書低著頭,拉了拉顧星雋的袖子。

  「別動手動腳的。」顧星雋抓住他的手。

  「我能先走嗎?」宋景書小聲問道。

  「走?你去哪?回公司?回去受欺負,還是去陪那個噁心玩意睡覺?」顧星雋貼著他的耳朵嚇唬道。

  宋景書想著,顧星雋沒大聲說出來,讓被人聽見,他差點被一個男人灌醉欺負的事兒,已經是顧星雋照顧他的面子。

  「不想露宿街頭,你就老老實實在這裡待著。」顧星雋又說。

  宋景書急切的眼眶發紅:「求求你了。」

  按下他的手,顧星雋壓低聲音:「他們又沒欺負你,你今天當個背景板坐著,也要坐到散場,你敢走出去,那個楊添寶想找你麻煩,我不管。」

  宋景書不敢再多說什麼了。

  楚瑜對宋景書都能客客氣氣的,對高燕和,只看一眼就變臉了。

  「相親一天吃八頓飯,還沒吃飽,這兒怎麼還有你。」高燕和也一下垮了臉。

  「真去相親了?」楊修靜大吃一驚。

  楚瑜甩臉子,相親多丟人的事兒,高燕和噁心他才故意提起來,楊修靜純屬撞槍口了。

  楚瑜看著性子溫和,其實脾氣倔著呢。高燕和也是一絲不苟,愛較真。顧星雋的臭脾氣一點就炸,這群人裡算來算去,也就楊修靜脾氣最好了。

  楊修靜推心置腹道:「相親到結婚,總要有一個互相瞭解的過程,再者說了,你家那點事兒,你大伯家四處說去了,不是知根知底的,跟你結婚,說不圖你什麼,你信?」

  「知根知底的就你們幾個了!」楚瑜攤手,先不說不圖財,願意跟楚瑜結婚的人,不圖色都難。

  「結婚,你跟我?」楚瑜問楊修靜。

  楊修靜避如洪水猛獸說:「我鋼鐵直男,沒了我,娛樂圈的小姐姐少了太多資源,我要是婚內出軌,你能閹了我,我不幹。」

  「你來?」楚瑜又望向顧星雋。

  「滾你的蛋!」顧星雋就差沒把抗拒寫臉上。

  不知道前因後果的宋景書,心裡又擔心高燕和把他認出來,像是一隻老鼠似得,捧著滾燙的茶杯,小口小口喝著。

  顧星雋沒觀察他,自顧自的聊天:「這麼一看,我覺著高燕和就挺合適的。」

  「滾你的蛋!」楚瑜拔高聲線。

  「滾他的蛋!」從來不說髒話的高燕和異口同聲。

  楊修靜專業看熱鬧:「昨天就喝了交杯酒,私定終身了,今天怎麼一起變卦了,是彩禮沒談攏,還是嫁妝太少。」

  倆人不想吵架,讓楊修靜撿笑話,別過臉去,誰也不搭理誰。

  「看,就是這個架勢,互相看不對眼,誰都不會想著佔誰便宜,人品也都清楚。」楊修靜說

  「怎麼說燕和婚後,不會覬覦你家的仨瓜倆棗,燕和這人別的不說,不沾花惹草你也看在眼裡的,你屋裡屋外也都省心。」楊修靜又說。

  眼珠轉了轉,楚瑜忽然發現楊修靜說的對。

  「他哪是不沾花惹草,他是陽痿。」楚瑜恥笑道。

  「這麼激我,你是想著婚後被幹?」高燕和也一臉似笑非笑。

  捧著杯子的宋景書聽得目瞪口呆,顧星雋的這夥朋友,說話都是這樣往那兒拐嗎?

  人精似得楊修靜,聽著兩人槍林彈雨的對話,品出來味道:「你們倆都鬆口了?」

  「我回去擬合同,不白用他,給錢。」楚瑜說。

  「我應得的,給少了免談。」高燕和嘴上不吃虧。

  顧星雋精神了:「這就變成訂婚宴了,再點兩個菜。」

  「不用了,沒幾個月就離。」高燕和說道。

  宋景書喝了兩杯熱茶,杯子被顧星雋奪下來,他連忙抱住自己的臉。

  顧星雋手賤,想要把他擋住臉的胳膊拉開,扒拉兩下都沒拉動,乾脆由著他去了:「別總喝水,一會兒多吃點肉。」

  「好。」宋景書聽話的點頭,他的腦袋,沒還不足以理解,為什麼兩個針尖對麥芒的人,三言兩語,就決定結婚了。

  結婚這麼大的事兒,幾個朋友攛掇著,酒桌上就決定了,是不是太草率了。

  「精神點!」顧星雋看他趴在桌子上的姿勢,怎麼都看不順眼,拽著他的耳朵。

  宋景書吃痛,一時不耐,一張被自己焐得通紅的臉,就被顧星雋掂著耳朵掂了出來。

  宋景書還穿著昨天的那身衣服。

  就算高燕和認不出人,說不定還記得這身寒酸的衣服。

  「你好。」高燕和微微頷首,對他打招呼。

  高燕和在醫院工作,見過少人,宋景書這樣的特殊孕婦,有什麼擔心,他心知肚明。

  宋景書見高燕和不打算說他的隱私,心裡安心不少。

  顧星雋捏了兩下宋景書的耳朵:「坐端正。」

  開始上菜,兩瓶酒到了楊修靜的手邊。

  「為了慶祝你倆私定終身,怎麼也要多喝兩杯。」楊修靜說道。

  顧星雋抬手:「你們喝吧,我胃病犯了。」

  「那咱們四個喝。」楊修靜說道。

  高燕和按住他倒酒的手:「不行,我們明天要去做婚前體檢。」

  「什麼就婚前體檢,我同意了嗎?」楚瑜拍桌子。

  「你不同意,結婚的事兒就免談。」高燕和不冷不淡。

  讓楚瑜出門再找一個像是高燕和這麼合適的,真就難如登天了。

  楚瑜嘆口氣,怎麼就被高燕和拿住了。

  「你們也不喝。」楊修靜抱著一瓶酒,左看看右看看,將杯子遞給宋景書。

  「來一口?」楊修靜說著就要倒酒。

  「他不能喝酒。」高燕和與顧星雋兩人齊聲說道。

  高燕和的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了轉。

  心底裡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宋景書的生理特徵很奇特,他有兩套生殖器官,而且有六週的身孕。

  顧星雋花名在外,但荷槍實彈的,應該也就一個月前那次。

  昨天宋景書來來回回,吐了好幾次,胃肯定不好,顧星雋不喜歡伺候人,乾脆看顧著宋景書,別自己禍害自己。

  「好好照顧。」高燕和點到為止。

  顧星雋沒弄明白,無所謂的擺擺手。

  楚瑜果然是這家店的熟客,點的菜色,都是這家廚師長最擅長的,菜色精緻,味道正宗。

  懷孕之後,宋景書經常吃不下東西,難得今天胃口好,但他想吃,又不好意思多吃。

  讓顧星雋的朋友見他胡吃海塞,會讓顧星雋沒面子。

  明明菜品不少,但宋景書就是有一種沒吃飽的感覺,他食量增大不少,沒吃飽總有一種低血糖的感覺,整個腦袋暈乎乎的。

  加上今天的遭遇並不順心,身心疲憊之下,整個人都蔫巴巴的。

  高燕和囑咐道:「看你的狀態不太好,要記得少吃多餐,有利於營養吸收,如果睡不著,可以加一個夜宵試試。」

  「他沒那麼金貴。」顧星雋結賬回來。

  一個人喝了兩瓶酒的楊修靜醉成一灘泥,趴在高燕和身上說:「還早,要不要換個地方續攤。」

  看了看表,高燕和說:「明天體檢,今天要好好休息,對了,宋景書,你的身體狀況本來就不好,注意睡眠。」

  「別見個人好欺負,就話裡話外說的人家像是你的患者。」楚瑜針對他道。

  「明天準時,早上九點,我們醫院見面。」

  喝醉的楊修靜自己摸著上了楚瑜的車,楚瑜今天相親,開的是一輛一千五百多萬的頂級跑車,坐在上面拉風。

  顧星雋把魂不守舍的宋景書裝進自己的車,幾人告別。

  「有個事兒,剛才人多,我沒好意思跟你直說。」顧星雋道。

  「你說。」宋景書眼神質樸。

  顧星雋說道:「你工作沒了,沒地方住,欠著我的錢,用途也不願意老老實實告訴我。」

  「我會還錢的。」宋景書保證。

  「空口無憑的。」顧星雋說。

  「我可以給你打欠條。」宋景書能理解顧星雋,畢竟親兄弟明算賬。

  顧星雋亦真亦假地說道:「打欠條?你人跑了我去哪兒找你。」

  「我不會跑的。」

  宋景書心裡突然很難受,原來顧星雋飯局拘著他,是怕他逃債嗎?

  認識那麼多年,宋景書知道自己的性格缺陷,卻不願意背人品不好的黑鍋。

  難道顧星雋真的認為他是一個很差勁的人?

  「你別慌,我怕有我怕的道理,我也不是打算為難你,錢你用了嗎?」顧星雋問。

  宋景書心裡想著那些年顧星雋都是怎麼為難他的:「還沒用,我現在就還給你。」

  顧星雋撇著嘴。

  「借出去的錢,你沒用我就要回來,你是想說我無情無義嗎?」

  宋景書思前想後,最後想明白一件事兒,顧星雋就是耍著他玩呢。

  「說話呀。」

  顧星雋轉頭看他一眼。

  低著頭,宋景書無精打采的。

  「你今後住在哪兒?」顧星雋問。

  「你看在哪方便,找個路口讓我下吧。」宋景書想不到住哪,早點下車,他還能多挑幾家,找一個便宜的賓館。

  「你還是跟我回家吧。」

  能有個地方落腳,對宋景書來說就是好事兒。

  一回生二回熟,宋景書又到了顧星雋的房子裡。

  「明天幫你搬家。」顧星雋說。

  宋景書看不明白顧星雋什麼意思了。

  顧星雋對宋景書的好,點點滴滴,宋景書都記著,顧星雋的反覆無常,宋景書卻一直習慣不了。

  「還是先找房子吧。」宋景書說神色懨懨地說。

  顧星雋說道:「就說你蠢開了,你要先找工作,要是住的地方距離工作的地方太遠,不方便怎麼辦?」

  宋景書埋著頭,找工作前,他要先流產,他不敢看顧星雋的眼睛,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想先……先休息,一段……一段時間。」

  一句話就讓顧星雋抓住了把柄,宋景書這人能把自己當老黃牛使,著急用錢,就不會願意歇著。

  宋景書有事兒瞞著他,還是大事兒。

  這讓顧星雋很焦慮,宋景書就像是他的小催巴,住在家裡,就會自覺生火做飯,洗衣掃地,但他的小催巴現在翅膀長硬了,有事兒瞞著他了。

  「我實話跟你說吧,一萬塊錢掉水裡我不一定願意撿,借給你的錢,我也沒打算往回要!可你誰都能欺負的性子趁早給我改了!改不掉就老老實實抱著我的大腿,老子當初都沒欺負你,你在酒桌上敢讓別人欺負你!」

  顧星雋一句話比一句話急,咬牙切齒,就差沒豎起一根手指,點著宋景書的腦袋說話了。

  一低頭見宋景書垂頭喪氣,顧星雋也不自在,但不罵一頓,他都長不了記性。

  「我……」宋景書嘴唇動了動,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被幾個人按著的時候,掙紮的時候,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別人想要為難他,他就只能乖乖引頸就戮。

  為什麼這些事兒落在了他的身上?是天生的嗎?

  宋景書想了想身邊的所有人,性子綿軟的男人還有不少,憑什麼都逮著他一個人欺負?

  來來回回,想了很多遍,宋景書不甘心,他眼圈通紅,他不想哭,也不甘心被人輕辱了只能哭。

  到底是骨肉相連,宋景書心裡堵了事情,腸胃裡就難受,肚子裡的災星落井下石的禍害他。

  宋景書一路小跑到浴室,對著馬桶,把晚飯吃的一點東西,全都吐出來了。

  「又吐了?」

  顧星雋想要輕輕拍他的背,只是把手放上,宋景書就戒備的將他的手打開。

  自己下的手,宋景書清楚得很,他那一下用了全部的力氣。

  他真的打了顧星雋,宋景書開始怕了。

  「我不是故意的。」宋景書解釋道,他一嘴的酸水味兒,還不敢正面對著顧星雋說。

  恨不能開始發抖的宋景書怯生生地往後縮,他腸胃裡一點東西都沒有了,低血糖的狀況更嚴重,他頭腦發昏,手發抖。

  「我有這麼可怕嗎?」顧星雋語氣嚴厲。

  「不是的。」宋景書搖頭,意識卻越來越不清楚。

  平心而論,顧星雋只是嘴巴毒,人並不壞。

  「你瞞著我的事兒,打算什麼時候說?」

  「沒有……我沒有事情瞞著你。」

  漱口後,宋景書用冷水拍拍臉,腦袋裡還是一團漿糊,他撒謊的時候,總不敢正視顧星雋。

  不知道宋景書在怕什麼,顧星雋只是覺得宋景書是個白眼狼,顧星雋對楊修靜那種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都沒對宋景書上心,結果宋景書什麼事兒都瞞著他。

  「你想休息一段時間的話,就先住在我這裡吧。」顧星雋說道。

  「不行!」

  宋景書流產後需要休養,休養期間在一個屋簷下,還是有可能被顧星雋發現。

  思前想後,宋景書憂心忡忡:「要不然,我先回老家吧。」

  「失業以後回家?我記得你家裡人老的老小的小,你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去?回去吃乾飯?回去讓人對著你那個養母,指指點點?」顧星雋說道。

  顧星雋的話,剛好戳中宋景書的軟肋。

  海媽媽起早貪黑,勞碌半生,花在他身上的精力,比宋景行還要多。宋景書也想努力工作,多存點錢,讓海媽媽多享福。

  但畸形的身體,還稀裡糊塗的懷孕了,現在回老家流產,還要海媽媽前前後後給他操心。

  他沒把這件事兒告訴海媽媽,就是不想海媽媽傷心。

  「可我要怎麼辦?」宋景書有種走投無路的感覺。

  「住在我這裡有什麼不好?」顧星雋不懂他腦袋裡想的什麼。

  「是我不好。」宋景書身形搖搖晃晃,他扶著浴室洗臉台,勉強站穩。

  顧星雋道:「你在家的時候,就做飯打掃衛生,想休息就睡覺,想出門我給你錢。」

  「那我成什麼了?」宋景書搖搖頭。

  顧星雋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平白無故給宋景書錢,宋景書還有事兒瞞著他,就該讓宋景書出去租房子,多吃虧,多吃苦,被同事欺負,被室友欺負,不然不長心眼。

  「你說你是什麼!你還想你是什麼?」顧星雋看來,他讓步這麼多次,宋景書還嘰嘰歪歪,就是蹬鼻子上臉。

  掰著宋景書的肩膀,顧星雋他面對面,好好說,敢說錯一句話,一定收拾他,但顧星雋的手剛搭在宋景書的肩膀上,宋景書身體一軟,倒在了他的懷裡。

  「宋景書!」顧星雋扶起懷裡沒有意識的人,大聲喊了兩聲,他都沒有回應。

  忽然之間,一股恐懼籠罩住顧星雋。

  顧星雋抱著人,拿上車鑰匙,就往醫院奔赴。

  路上顧星雋不放心,想起來高燕和囑咐宋景書吃飯的事情,人命關天,顧星雋緊忙給高燕和打了一個電話。

  「宋景書昏倒了,昏倒前吐了。」顧星雋簡明扼要的說明。

  高燕和聲音比顧星雋急的多:「他的身體素質差,本來也不適合懷孕,你趕緊把他送到我們醫院,昨天他的懷孕確診書是我給他開的,他身體各方面檢查指標也都在我們檔案室,省略檢檢查環節,直接給他用藥,我這就去醫院。」

  良久以後,高燕和都沒聽見顧星雋的聲音。

  「生死攸關,還可能一屍兩命,你快點!」高燕和催促道。

  車裡的小夜燈並不明亮。

  車外的夜景迅速後退。

  燈光下的宋景書,臉龐像是白陶瓷,反射著瑩白的光。

  顧星雋的車子還在行駛,他的眼神落在宋景書的肚子上。

  



  ☆、chapter7



  顧星雋的回頭看了一眼路,車身幾乎是擦著對面來的一輛貨車過去。

  沒辦法消化宋景書懷孕這個信息的顧星雋,藏著滿腔的破壞慾。

  這是高燕和跟他開的一個玩笑?

  可高燕和從來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宋景書懷孕了。

  反覆思考後,顧星雋得出兩個結論。

  那個蠢貨,在他不知道時候,就已經被人欺負了。

  那個蠢貨,能懷孕。

  忍著想要把車砸了的衝動,顧星雋咬著牙。

  到醫院的時候,高燕和已經等在醫院門口。

  「我幫你們掛號了,輸液也已經配好了。」

  顧星雋從車上,他腳下生風,來到副駕駛座位上,他伸手想要把宋景書抗在肩膀上忽然想起來高燕和說的,一屍兩命。

  他換了一種打橫抱的方式,將人抱在懷裡。

  「跟我來,床位我也安排好了。」高燕和在前面走著。

  等宋景書被放置在病床上,顧星雋像是忍耐著,他神情呆滯,傻子一般。

  「嚇壞了?」高燕和遞給他一條毛毯。

  「是,嚇壞了。」顧星雋說。

  「他懷孕的事兒,沒跟你說?」高燕和詫異道。

  「嗯。」顧星雋回應道。

  「你要在這裡陪著他嗎?」高燕和問道。

  宋景書躺在床上,雙眼緊閉,一動不動。

  「他還好嗎?」顧星雋忍了好久。

  「長期營養不良,身體虛弱,雙腿有些浮腫,適量按摩,適量走路,懷孕對他負擔太大了,我建議暫時讓他先別工作,好好養著。」高燕和說道。

  「他真的懷孕了。」顧星雋又問了一次。

  「對呀,診斷證明我辦公室裡還有備份。」

  「帶我去看看。」顧星雋站起來。

  高燕和把他按坐回去:「那不行,你們倆結婚了嗎?沒結婚那就是他的個人隱私,我不能給你看。」

  「他真的懷孕了?」顧星雋死盯著高燕和的眼睛,高燕和只是點點頭。

  「他真的懷孕了?」

  ……

  「他真的懷孕了……」

  高燕和前思後想:「你安靜一會兒,有什麼事兒,等他醒過來,你們慢慢說。」

  「誰幹的?他受欺負了,都不知道跟我說?」顧星雋喃喃自語。

  「孩子……不是你的?」高燕和終於知道他受打擊的點了。

  「是我的我能不知道!」顧星雋突然暴起大喊!

  「你小聲點,這是醫院。」高燕和又將人按下來:「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畢竟顧星雋什麼時候吃過這個虧。

  胡亂的將頭髮揉亂,顧星雋低聲說:「你先走吧。」

  「我走了,你別胡鬧。」高燕和走了。

  只剩下顧星雋一個人坐在床前,望著輸液袋裡的液體,一滴一滴的落下,通過輸液管,流進宋景書的身體裡。

  沉睡的宋景書在睡夢裡,眉頭突然擰緊,不知道他夢見了什麼,突然在夢裡掙紮起來,他的手推拒著什麼。

  眼角無意識落下兩行眼淚。

  囈語中帶著哭腔,顧星雋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拉住了宋景書的手。

  「我是怕你一會兒把針頭碰掉了。」這句話顧星雋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

  「別怕,沒事兒。」顧星雋小聲安撫著,過了良久,宋景書平靜下來。

  夜也深了,顧星雋身上披著高燕和給他的毛毯,趴在床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星雋伸出手,落在了宋景書的肚子上。

  隔著衣服和被子,顧星雋看不出什麼。

  真的懷孕了嗎?同一個問題,顧星雋又問了一遍。

  他抬起手,他看著自己的五指,他的力氣很大,現在戰戰兢兢的將手,輕輕放到被子上,被子下是宋景書的肚子。

  隔著被子,隔著衣服,顧星雋也摸出來有什麼。

  又過了很久,顧星雋大膽的將手伸進被子裡。

  沉睡的宋景書皺了一下眉頭。

  「夜深了,凍手,有意見給我忍著。」顧星雋語氣像是悍匪。

  又過了很久,除了醫院的時鐘聲,微弱的點滴聲,病房裡只有兩個活人喘氣的聲音,時不時過道上,有病人起夜的聲音。

  在被子裡,顧星雋的手暖的熱騰騰的。

  隔著衣服還是什麼都感覺不到。

  顧星雋膽子大:「我就是好奇,想摸摸。」

  他掀起衣服的一角,手掌探進宋景書的衣服裡。

  宋景書的肚皮很軟,皮膚是滑的,顧星雋左右摸了摸,摸不個所以然,他乾脆將手停住,手下的肌膚是顧星雋從沒有過的觸覺。

  良久之後。

  顧星雋淡淡說:「好像是動了一下,不過這是腸胃蠕動,還是孩子動了?」

  過了許久,顧星雋聽見回應。

  「腸胃吧,醫生說要四五個月,孩子才會出現輕微胎動。」宋景書緩緩睜開眼睛。

  「是嗎?」顧星雋又說:「你這個幾個月了?」

  顧星雋的手,還是輕輕放在宋景書的肚子上。

  宋景書又合上了眼睛。

  顧星雋靜靜等著他的答覆。

  等來的,是宋景書不斷湧出淚水的眼眸,與哭紅的鼻尖。

  顧星雋舔了舔唇,宋景書吃虧,宋景書懷了野孩子,宋景書哭,他怎麼就心底裡恨不能殺人了。

  血液沸騰的顧星雋,強行忍耐著心中的破壞慾。

  他不能摔打醫院裡的東西,他也不能將暴虐的自己展現出來,嚇壞了宋景書。

  用了劈山的力氣,從抽紙盒裡抽出一張紙。

  顧星雋難得輕手輕腳的,給宋景書擦去眼淚。

  「過去了,不許哭。」顧星雋捏著紙巾。

  宋景書靜默著,他閉著眼睛,顧星雋看不透他睡著沒有。

  一夜,宋景書打完點滴。

  第二天一早,顧星雋帶著他去吃了早餐。

  「去哪兒?」顧星雋問道。

  「我不知道。」睡了一晚上,宋景書神色還是帶著疲倦。

  「我先送你去我家。」顧星雋自作主張。

  宋景書抓住顧星雋的手臂,他抬起頭,盯著顧星雋的眼睛:「我想回醫院,我想……」

  「什麼?」宋景書後面的聲音微不可聞,顧星雋沒聽見。

  「我想……」宋景書撫摸著肚子,明明知道這個災星的存在才兩天時間,但是這兩天時間裡,宋景書花了不少心思,小心翼翼,盡自己最大努力保護他。

  「我想……把他拿掉。」宋景書說道。

  「你下定決心了?」顧星雋不知道宋景書有這個心思,是臨時起意,或者已經想了很久了。

  「嗯。」宋景書說道。

  「不反悔了?」顧星雋問道。

  「不……不反悔。」

  「走!」

  顧星雋比宋景書還要想把這個孩子拿掉

  不知道來歷的野孩子,就在宋景書的肚子裡。

  早點街上人來人往,顧星雋個將車子停在路口,他拉著宋景書,往路口走。

  一輛自行車從前面行駛過來,車子後座上橫放著一個木板,木板上是新鮮蔬菜。

  「讓讓!」騎著自行車的老大爺說著,焦急的往前蹬著自行車。

  宋景書跟在顧星雋的身後。

  他沒看見自行車,自行車上的大爺也沒看見他。

  等兩方靠近,宋景書的肚子眼看就要撞上木板。

  之間宋景書動作靈敏轉身,木板一下撞在了宋景書的後背上。

  「啊……」宋景書腰上被撞的一陣鈍痛。

  「怎麼騎車的!」顧星雋剛想罵人,就聽見有過路的人嚷嚷著:「別停在這裡,這麼一擋,我們還怎麼過去!」

  「我沒事兒。」宋景書推著顧星雋的後背,繼續往前走,他不喜歡被人看著。

  「先辦大事兒。」顧星雋放棄這個發洩口,他一肚子氣,別提多難受了。

  回到醫院,顧星雋當即帶著宋景書去問診。

  「胎兒現在四十天,可以選擇人流或者藥流。」醫生手裡拿著筆。

  「藥流對身體損傷稍微小一點。」醫生說道。

  坐在顧星雋身邊的宋景書卻愣住了。

  「問你話呢?」顧星雋晃晃他的肩膀。

  「啊?什麼?」宋景書摸著肚子,顯然醫生的話一點都沒聽進去。

  「你下定決心要流產了嗎?」醫生態度強硬起來。

  宋景書神態凝固,硬撐都沒有一個笑臉:「對……對。」

  「藥流還是人流。」顧星雋小聲問道。

  「藥流吧。」宋景書說道。

  醫生嚴肅道:「藥流就是藥流,什麼叫藥流吧!你好好決定。」

  沒錢沒勢,沒房沒車,現在留下這個孩子……

  「藥流。」宋景書定定說。

  醫生頓筆,給開了藥。

  「去吧。」醫生將取藥的條子遞給宋景書。

  顧星雋個把宋景書安置在等候大廳,自己去把藥取過來,還很有眼色的倒了一杯水來。

  「吃吧。」顧星雋說道。

  宋景書接過藥。

  心裡堵滿了難過的情緒。

  他曾經下意識的,發自內心的想要保護這個孩子,但是現在他要親手把他送走。

  拿著藥的手抖的不成樣子。

  他想起海媽媽說,當初她也曾經想過要把宋景行流產,但是最後關頭心軟了。

  宋景書說不出他此刻是不是心軟了。

  像是顧星雋,對生命的好奇,會將手貼在他肚子上,等了半夜,想要找到一次胎動。

  宋景書捧著藥,淚流滿面。

  「你反悔了?」顧星雋有些氣悶,肚子裡的野東西,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我害怕……」宋景書用求救的眼神望著顧星雋:「我害怕有天我會後悔,我……有些捨不得。」

  「你是捨不得這個野東西,還是捨不得這孩子的野爹?」顧星雋憤然。

  一早上都溫文爾雅的顧星雋情緒突然就爆發了,他奪過宋景書手裡的水杯,狠狠擲在地上,紙杯裡的水飛濺。

  「顧星雋?」宋景書啞然,他不知道顧星雋為什麼會這麼說,這是對他的赤裸裸的汙衊。

  宋景書流太多眼淚的眼睛,裡裡外外都是紅的,瞧著楚楚可憐。

  「要不然呢?」顧星雋撇過頭。

  肚子裡的孩子,像是根本沒人歡迎他來到這個世界上。

  就像是出生被丟棄,會被唯一朋友當面羞辱的宋景書。

  「我需要他。」宋景書說。

  「你要個孩子幹嘛?你養得起嗎?」顧星雋將現實擺在他的面前。

  「我就算去撿破爛,我也能把他養大。」宋景書說道。

  顧星雋嗤了一聲:「那你可真自私,你需要他,就要讓他來到這世界上,跟你一起撿破爛。」

  宋景書低著頭。

  顧星雋卻不想放過他:「讓他的嘴饞著別人孩子手裡的糖,讓他穿著舊衣服被人笑話。」

  淚腺不受控制,宋景書的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讓他沒權沒勢,受了欺負還不敢吭聲。」

  宋景書搖搖頭,像是不想聽了。

  「哦,你是個怪物,你生下的孩子,說不定也能生孩子。」

  「長大了,他碰上了不知道哪路野鬼,被人日懷孕了,哭哭啼啼墮胎去,卻跟你一樣沒有一點決斷……」

  啪的一聲脆響,宋景書一巴掌,把顧星雋的臉打得側到一邊。

  「你可真敢!」顧星雋抓住他手腕,打這一下,他用了全力,五指張開,藥都掉在了地上,手掌通紅。

  宋景書顫聲道:「你說的這些話,都是針對我的,是嗎?」宋景書眼淚止不住,從眼眶裡翻湧出來。

  顧星雋咬住一邊下唇,深呼吸了好幾次,「我可真是犯蠢勁兒,好好上班掙你輩子都掙不到的錢,跟你在醫院費工夫。」

  「可是我真的怕!」宋景書喊道。

  「你感覺不到,可是我知道,他就在我肚子裡,我不想做一個把骨肉拋棄的人,他存在有價值,他存在不是為了被丟棄,被嫌棄。」

  「他喜歡吃糖,我會帶他去選各種口味的糖,他長高,我會給他買衣服,最多他嘲笑我品味老土,等四個月以後,我會做產檢,如果他真的身體像我一樣畸形……如果他真的……」

  宋景書泣不成聲。

  顧星雋從沉默著。

  「如果他身體想我一樣畸形,我也會歡迎他來到這世界上,如果有錯,那就是我的錯,他只要知道,他享有決意要帶他來到這世界上的我,所能付出的全部的愛就好。」

  「我不能不要他,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他,我也不能不要他。」

  一臉鼻涕眼淚的宋景書自覺向後退,他知道顧星雋嫌棄他,他也不願意熱臉貼冷屁股、

  顧星雋咬牙切齒:「愛能換個屁!」

  宋景書不想跟他說話。

  「你怕個屁!」顧星雋一臉狠色。

  宋景書剛打了他一巴掌,膽氣很壯。

  冷漠的對峙著,良久後。

  「真想要這個孩子?」顧星雋開口就知道,他又他媽妥協了。

  最近真是善心氾濫,跟宋景書吵架都吵不贏。

  宋景書像是一個啞巴。

  「孩子的爸是誰。」顧星雋又問。

  「我。」宋景書說道。

  「他在你肚子裡,你不是孩子他媽?」顧星雋凝眉。

  宋景書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

  「孩子他爹要是找來了,想要把你這個心肝寶貝搶走,你要怎麼辦?」

  「不知道。」宋景書老老實實說。

  顧星雋抽了幾張紙,讓他把一臉的鼻涕擦乾淨:「還害怕嗎?」

  宋景書點點頭,他怕的渾身發抖,這會腿都是軟的。

  「先去我家。」顧星雋往前走了兩步。

  「腳麻了,動不了了。」宋景書說,他總覺得雙腿感覺很不舒服。

  「診斷證明你都沒好好看嘛?」顧星雋不知道宋景書能做成什麼事兒:「算了,你怎麼來的怎麼走吧。」

  顧星雋雙手一起使勁兒,直接將人抱了起來。

  



  ☆、chapter8



  身體騰空的感覺並不算舒服,舒服的是顧星雋很暖和。

  宋景書失重,手臂反射性的勾住顧星雋的脖子。

  「你幹嗎?」宋景書慌張著。

  「你不是走不動路了嗎?」顧星雋不想在醫院耽誤時間。

  「別人都再看我。」宋景書不好意思,他一個大男人,被另一個男人抱著,也太奇怪了,會有人用獵奇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他。

  「有人想看,你就讓他看,看你幾眼,你又不會掉肉。」顧星雋嫌棄他囉嗦。

  不知所措的宋景書並聽不進去:「總歸有些……不舒服。」

  顧星雋一把將他的頭按低。

  鼻子磕在顧星雋的肩膀上,一張臉都被迫埋進暖和的外套裡。

  「唔……」宋景書動了動。

  「別慌裡慌張的。」興許每天健身確實能讓力氣大,顧星雋抱著一個大活人,健步如飛的出去。

  宋景書忐忑一陣,問道:「你是想把我帶回你家嗎?」

  「不然呢?把你扔大街上?」顧星雋嘴上不饒人,宋景書知道他是存著好心,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反駁。

  顧星雋不想在醫院耽誤工夫,可只要一想起來,他懷裡這個還挺壓人的蠢貨,肚子裡裝著別人的種,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有意嚇唬宋景書,將人顛簸一下。

  「啊——」宋景書害怕,只能用力抱住他的脖子。

  「你想勒死我!」顧星雋惡人先告狀。

  「你……我……我。」宋景書窘著一張臉:「對不起,我怕高,你別撒開我。」

  卡在宋景書腰上的手臂收緊,只是收緊一點點,兩人的距離卻像是拉近了許多。

  宋景書覺得不自在,卻什麼都不敢說,顧星雋心情很糟糕。

  他眉頭倒豎,嘴角下拉,抱著宋景書的手克制著力氣。

  對於顧星雋繁雜的情緒,宋景書微弱的察覺到,大氣不敢出,他摟著顧星雋的手臂不敢放開,也不敢收緊,僵持著,。

  不知道為什麼顧星雋沒發作,一直忍耐著,但宋景書清楚,此刻的顧星雋就像是一桶灑在地上的火藥,隨便一點火星,就能把他炸成灰。

  剛被顧星雋用言語的刀子紮了一下一下的宋景書,心裡更怕顧星雋,更不敢忤逆顧星雋。

  顧星雋就能聞見宋景書身上的味道,明明是個的男人,身上卻有一種帶著暖意的香甜。

  兩人回到車上,顧星雋隨口說:「你生孩子……」

  那股說清的香味,甜膩膩的,像極了顧星雋心儀的甜牛奶的味道。

  愛好甜食,腸胃不好的顧星雋,對微微甜味的甜牛奶很鍾愛。愛屋及烏,此刻居然覺著宋景書都是好聞的。

  要是直言問出這句,宋景書肯定又要生氣。

  「……」我會怕宋景書生氣?

  惱羞成怒的顧星雋差點被自己氣笑,最近他腦子一定是抽了。

  「你要說什麼?」宋景書面露怯色。

  目光停在宋景書單薄的胸膛上,顧星雋咬牙:「閉嘴!」

  緊忙抿緊嘴唇的宋景書望向顧星雋,滿是畏懼。

  將車子開進地下停車場,顧星雋說:「鑰匙門卡都給你,自己上去。」

  「可是……」宋景書侷促著,那是顧星雋的家,主人家不在,他自己去顧星雋的家,算什麼?

  並未聽見宋景書打算說什麼,顧星雋說道:「算了,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宋景書趕忙拒絕。

  一路上,顧星雋已經接了好幾個電話了,顧星雋公司每天都忙,能撥冗陪宋景書在醫院耗半天,宋景書可謂是受寵若驚,再耽誤顧星雋的時間,就有些太過厚顏無恥了。

  「你不用什麼不用,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你給我老老實實聽著,懂嗎?」

  顧星雋在前面走著,宋景書只能小跑著跟上。

  「別跑!」顧星雋在電梯前停下腳步等他:「高燕和說你身體不好,不能劇烈運動。」

  按了上樓的電梯,宋景書心裡更不安了:「我會老實呆著,不會亂動你的東西。」

  「隨你便。」顧星雋剛說完,豎起手指,點著宋景書的鼻子說道:「昨天早上你買來的那些爛菜葉子肯定不新鮮了,肉冷凍著還行,不過你剛輸完液,還是別找事自己做飯了,先休息一天,不然累倒了,最後還是我給你收拾爛攤子。」

  宋景書點頭,他不是呆子,也知道不是逞強的時候,不能再給顧星雋添麻煩了。

  不如坦然接受顧星雋的好,把顧星雋的付出記下,度過這一個坎,等生活步入正軌,再慢慢回報顧星雋。

  跟在顧星雋身後,宋景書亦步亦趨。

  「老實呆著,身體不舒服就趕緊給我打電話!不要一個人扛著,想吃什麼提前說。」顧星雋安排道。

  宋景書一個勁兒的點頭,平時總嫌棄他磨嘰絮叨的顧星雋,一句接著一句安排著,儘管還是凶巴巴的,宋景書卻很樂意聽。

  要是換做昨天晚上,宋景書滿腦子想的都是不能被顧星雋發現身體的秘密,這時就坦然不少。

  失業了,甚至沒錢生活,被顧星雋拘著罵著,迷瞪著就寄居在顧星雋的家裡,宋景書反而沒了知道剛懷孕時那種不上不下,渾身難受的感覺。

  從少年時養成的毛病,只要是跟著顧星雋,哪怕是刀山火海,宋景書都不怕,顧星雋本事大,他站在前面,妖魔鬼怪都能鎮住。

  見宋景書滿面傻笑,顧星雋說道:「那我走了。」

  「顧星雋,謝謝你。」宋景書說。

  「行了別肉麻了。」顧星雋不耐煩道,離開家時,卻忍不住彎了嘴角,果然,積德行善所獲得的滿足感,還是令人愉悅的,顧星雋如是想。

  去公司路上,顧星雋的手機就沒停過,顧星雋肆意妄為,在公司照樣無法無天,他不去上班,根本沒人敢催他。

  不過宋景書容易騙,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顧星雋不打算那麼輕易的放過楊添寶。

  雇了幾個小明星,演了出戲,布了一個局。

  就把楊添寶見不得人的勾當翻了個底朝天,認證物證都有,員警已經去拿人了。

  楊添寶家裡老頭是個暴發戶,情人遍地個個不好惹,私生子更是一個比一個髒,一個比一個狠,楊添寶落難,隔岸觀火的都是好人,落井下石的手段都花樣百出。

  氣了一天一夜,肺都快氣炸了的顧星雋,終於聽到一件好事兒。

  「真是瞧不出,宋景書到底有什麼好的?潛規則他,腦子堵了吧。」顧星雋納悶著,他特意委託了人,在清點楊添寶罪狀的時候,問清楚,宋景書肚子裡的野孩子的來歷。

  面對鐵證如山,楊添寶把「迷奸」「販藥」的罪都認了下來,只是宋景書那晚,他堅決否定。

  員警也傳喚了宋景書公司那個部門主管,兩人口供一致。

  一個月前晚上,宋景書喝了加料的酒,就說要去洗手間,後來幾個人去洗手間找宋景書,酒店裡裡外外都沒找到宋景書。

  幸好那家酒店就是楚瑜家的,想要查當天流水,入住的,吃飯的,只要登記過,查出來都挺方便。

  只不過高燕和是個細緻的人,跟他結婚,楚瑜前前後後,少不得要忙,事情已經交給楚瑜,顧星雋也不能在他人生大事前,為了宋景書的一點小事兒催促。

  回到公司,顧星雋懶散坐在辦公桌前,左思右想之下,把做桌上的玉石擺件丟出去摔個粉碎。

  辦公室的落地窗通透,房間裡亮堂堂的,只有顧星雋一個人陰沉著一張臉。

  來送文件的助理被他嚇了一跳。

  但顧星雋脾氣暴躁不是一天兩天。助理也不敢過問,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帶上門就走了。

  「蠢貨宋景書。」顧星雋心裡明白,最快弄清楚的辦法,大抵就是找宋景書親口問清楚。

  但顧星雋起個頭,宋景書就準備哭。

  顯然,對宋景書而言,那並不是什麼好回憶。

  越是不知道,顧星雋越是憤怒。

  憤怒於宋景書的無能,憤怒於宋景書不會求救,憤怒於宋景書能懷孕這件事兒,他被隱瞞了許多年。

  更憤怒於他此刻居然不知道宋景書何時何地,被誰欺負到懷孕。

  中午飯點,顧星雋憋著一口氣,精挑細選著,給宋景書點了好幾根牛肉大棒配米飯,牛肉鹵的鮮香,看著圖片就讓人食指大動,上好的蛋白質,給他補充營養。

  午後時間,顧星雋坐在辦公室裡,百無聊賴,平時不想幹活的時候,他就去回家睡覺,或者去跟楊修靜鬼混。

  現在倒是好了。

  家裡被宋景書佔了,要是跟楊修靜去喝酒,回家一身酒氣。

  「草!老子怕什麼!」顧星雋撓撓頭。

  只是,楊修靜昨天喝醉了,到現在還沒醒透。

  「喝酒?又想騙我,兩天說好了喝酒,你滴酒不沾,我信你我就是憨批,睡覺了別煩我!」楊修靜喊著嚷著。

  顧星雋可不能叫人白白吼了一通,但等顧星雋對著聽筒反吼完,就聽見了對面的鼾聲。

  楊修靜說了要睡覺,就真的一點都不含糊。

  就剩下一個顧星雋,在辦公室裡,硬著頭皮處理文件。

  顧星雋的公司是他大學時期開始著手成立的,一開始小打小鬧的做進出口服裝生意,到後來漸漸形成品牌,前年公司旗下新成立一個奢侈品品牌,經過一年的宣傳推廣,也已經步入正軌。

  各個部門運作的十分融洽,顧星雋只要把控著大的發展方向沒問題,其他時間他樂得讓公司裡有能耐的人大展拳腳。

  坐到下午四點,顧星雋實在坐不下去,在公司轉了一圈,轉到樣衣間,樣衣間角落裡擺放著秋冬新款,更多的地方,擺放的春季還沒有確定版型的新款。

  「顧總。」看見顧星雋的人草草跟顧星雋打了聲招呼,其餘人進進出出,甚至隱約表現出對顧星雋的嫌棄。

  大高個子,往房間裡一站,還不夠礙事兒,嘴巴還毒,每次過來就是來懟人的。

  顧星雋徑直走到角落,衣架上滿滿噹噹,毛呢外套,羊絨衫,長褲,不知道怎麼就又想起來宋景書。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男人懷孕的事兒對顧星雋打擊太大,顧星雋坐著站著,總能想起宋景書來。

  「這些衣服……」顧星雋抬起手指。

  「秋冬新款已經發佈,樣衣馬上撤下來。」他身邊的工作人員,都開始故意不接他的話茬。

  「沒人要的東西……跟宋景書正相配。」顧星雋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塑膠袋。

  手上動作卻與說出的話相違背,他一件件查看,是不是日常款,尺碼怎麼樣,合適宋景書的就一股腦裝進塑膠袋裡。

  「顧總,您這瞧不上我們的衣服,打算去賣破爛嗎?」首席設計師手裡拿著一件香芋紫的真絲闊腿褲。

  顧星雋抬眼,沒撇他,眼神落在他手上的褲子上。

  「你手裡拿的什麼?那麼醜?」顧星雋隨口點評。

  「春季爆款!」首席設計師咬牙切齒地說,嘴巴那麼討人厭,要不是他是老闆,一天揍他十頓。

  「對了,你怎麼還沒下班?」設計師納悶地瞧著他。

  顧星雋把一個衣架掃蕩一遍:「這就下班。」

  仔細一想,要是被宋景書發現,這些都是特意給他準備的,那也太給他臉子了。

  「還是要拿兩件女裝吧。」

  「趕緊。」設計師沒把滾蛋說出來,是對他工資最後的尊重,要不是老闆長得好看,身材好,勉強算是他的繆斯之一,設計師早就從這個資本家手底下跳槽了。

  不過看得出來,顧星雋的心思並不在服裝上,顧星雋不是設計師,不是藝術家,他是徹頭徹尾的商人。

  在原則之內,只要市場接受的東西,哪怕是他討厭的東西他都能接受。

  顧星雋扛著一個塑膠袋,到了公司樓下,一個人冷靜下來以後,顧星雋開始反思,他是腦子有問題,才會想著給宋景書帶衣服。

  但已經從樓上扛下來了,再放回去也挺麻煩。

  硬著頭皮,顧星雋回到家裡,打開家門的一瞬間,顧星雋覺著手裡的塑膠袋也不尷尬了。

  家裡是顧星雋很私人的空間,現在這個空間被另一個人佔據了。

  顧星雋進門,就聽見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過來。

  宋景書一臉笑意:「你回來了。」

  「嗯。」顧星雋將一塑膠袋的衣服扔在地上:「沒人要的破爛,你看看你能不能穿。」

  「我住你家已經很麻煩你了,不能拿你的東西……」

  「不喜歡算了,不喜歡明天我不在家你就下樓扔垃圾桶裡,反正隨便你怎麼處理。」顧星雋說完,兀自就回房間換衣服。

  明明是開開心心回家,明知道宋景書在家,但是見到宋景書,尤其是看見宋景書的肚子,顧星雋打心底裡生氣。

  小時候,他放在路邊的玩具,被鄰居家的狗叼走,咬壞了,他也有過這種感覺,莫名的氣悶,那是小孩子的獨佔欲作祟。

  自顧自的生著悶氣,顧星雋發覺床單整整齊齊的,昨天晚上兩人睡亂的床,應當是白天宋景書在家時收拾整潔的。

  顧星雋說了這些都是沒人要的,宋景書不要,就會被扔進垃圾桶。

  宋景書節儉慣了,一件衣服都能穿上好多年,只要是幹淨的,旁的宋景書也並不講究,他將塑膠袋打開,拿出來一件,衣服很沉,用料講究,款式也很大氣。

  男裝女裝,大號小號,上衣褲子都有,顧星雋那樣吹毛求疵的人,如果真是沒人的東西,顧星雋一定是為了他,才把袋子裡的衣服帶回來的。

  宋景書並不挑,穿著暖和就好。

  換了一身睡衣的顧星雋出來,宋景書吞吞吐吐:「這些衣服真的是沒人要的嗎?」

  「是。」顧星雋打開冰箱,拿了一瓶酒出來,他上下翻找了一遍,中午給宋景書買的牛肉大骨棒,都沒有了,垃圾桶裡也沒有大骨頭棒。

  「晚上我想吃肉,你跟我吃就行了。」顧星雋說道,胡亂投喂還是不行,最好等過兩天,找高燕和要一份孕婦食譜。

  孕婦……

  顧星雋自己咀嚼這個詞彙的時候,都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怪異感。

  怎麼說高中時,他都跟宋景書在一個房間住了三年,宋景書秀氣溫和,靦腆自卑,但顧星雋從來沒想過,宋景書是個女人。

  他的骨架身形,就是一個單薄瘦弱的少年身形,已經成年,甚至懷孕,打眼一看,還是清雋的少年模樣。

  「你盯著我幹嘛?」宋景書摸了摸自己的臉,似乎沒有什麼髒東西。

  「我問你個事兒。」顧星雋神神秘秘的。

  「嗯?」宋景書楞然。

  顧星雋湊近他,明明只有兩個人,卻像是聊什麼秘密似得:「你為什麼能懷孕?你跟我睡了那麼久……」

  「你別瞎說!」一而再再而三得被男性騷擾,宋景書神經已經極端敏感。

  「我瞎說什麼了!我的意思是我們在一個房間裡睡了三年!而且我家只有一張床,今天晚上!今天晚上……」

  突然顧星雋有些說不下去,家裡確實只有一張床,但宋景書……能跟他一起睡嗎

  「我能在客廳睡嗎。」宋景書說道。

  「胡說八道!」顧星雋將手裡的酒打開,倒了一杯,他豪氣幹雲的將手裡的酒喝完,「我,睡客廳,你老老實實睡屋裡。」

  「那……」宋景書就知道,他又會給顧星雋添麻煩。

  顧星雋往沙發上一癱:「我就說上學那會兒,你從來沒跟男孩一起去過廁所。」

  「別說……」從五六歲時,有了性別意識,宋景書就羞於談論自己身體的事情,更不能與另一個人風輕雲淡的,開誠布公的聊起來。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懷孕我都知道了,我還要給你養胎。」顧星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這次他一手擎著酒杯,一手準備點餐。

  「晚上想吃什麼?」

  「對不起,中午的飯……我全都吃完了……」

  「……」顧星雋忍了忍,宋景書總是習慣性的道歉,習慣性的把他自己覺得不得體的事情,當成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

  羅裡吧嗦,看在孩子的面上,顧星雋還不能像是以前那樣,點著宋景書的鼻子就罵,「閉嘴,那晚飯就選我愛吃的,海鮮吧。」

  宋景書吞吞吐吐著:「那些……」

  顧星雋心煩:「你閉嘴。」

  宋景書:「衣……衣服……」

  顧星雋:「不要錢!」

  宋景書上次買新衣服,還是今年夏天,去商場買內褲,順手買的二十塊錢三件的短袖。

  「那我能去試試看。」宋景書抱著一件外套,歡欣道。

  就知道他會喜歡,顧星雋沒忍住嘴角動了一下,轉而一想,又不是特意叫他喜歡,又換上一臉凶巴巴的。

  「想去就去,別囉嗦。」

  



  ☆、chapter9



  「你都試試。」顧星雋找到平時喜歡吃的店,點了海鮮。

  幸好宋景書這人皮實,什麼都能吃。

  「不。」白吃白住,現在還要白拿……宋景書都覺得自己臉皮太厚了。

  顧星雋煩他嘰嘰歪歪的樣子:「我說都試試,連女裝你都給我穿上看看。」

  端著酒杯的顧星雋也沒大吵大嚷,只是宋景書聽著顧星雋這樣說,他心裡有些無措。

  「快去快去。」顧星雋催促著。

  宋景書拿著衣服,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動,他把衣服拿在手裡,悶著頭,轉到臥室。

  安心感,在一天中,一個人獨處的時間裡,已經被消磨乾淨。

  他沒有存款,沒有住所。

  如果從現在開始就要顧星雋照顧他,未來孩子生產,照顧嬰兒,至少還要一整年的時間都要顧星雋操心他。

  假如從今天開始他睡在臥室,顧星雋睡在客廳,那麼至少一年時間,顧星雋都要睡在客廳。

  憑什麼?

  原本顧星雋得意的過著自己的日子,隨便誰見到,都要羨慕的說一聲逍遙。

  偏偏他,佔著顧星雋的房子,吃穿用度都要仰仗顧星雋。

  逍遙度日的顧星雋還要因為他,委屈著睡在客廳。

  這還是顧星雋的房子。

  假如有一天,顧星雋說受夠了他這個累贅,他將無處可去。

  宋景書確認顧星雋的人品,顧星雋說了要管他,只要他提出要求,顧星雋肯定會妥善的幫他辦好。

  就像是高中時,顧星雋說了不會讓別人欺負他,他就真的安生度過三年。

  白天時,宋景書一個人在房子裡,打掃衛生,整理東西,但是一個房子,只住了顧星雋一個人,需要整理的地方實在太少了,沒多長時間,宋景書就只能坐在沙發上發呆。

  不知所措,聽見顧星雋回來的開門聲,呆坐的宋景書像是突然活過來,小跑到門前,去給顧星雋開門。

  在臥室裡,抱著衣服的宋景書滿腦子,都是對待未知的恐懼。

  「怎麼還沒換好。」

  房間外顧星雋喊道。

  「就好了。」宋景書慌慌張張開始換衣服,臥室門他忘記反鎖了,轉眼就被跑門前催促的顧星雋推開。

  顧星雋的手握著門把手,微微愣怔。

  臥室還是那個臥室,地上還有他剛才換居家服亂扔的衣服襪子。

  衣服換了一半的宋景書一時間不知道作何反應,休閒的褲子鬆鬆垮垮掛在胯骨上,他的腰很細,雙手抄在毛衣袖子裡,露出背部。

  顧星雋想不出詞彙形容從脖頸到尾椎的雪白肉體,宋景書扭身回望時,背部的蝴蝶骨格外明顯。

  黑色柔軟的頭髮軟塌著,在耳後捲曲著,骨感白皙的後背,半裸半遮,明明是十分的不經意,明明是個寡淡無趣的人,這一幕下,顧星雋意外的感知到一絲性感。

  不同於女性的肉感,對於顧星雋而言,這是一種古怪的,新奇的視覺衝擊。

  「你……」宋景書剛抬手,想把毛衣穿上。

  「別動。」顧星雋喊了一聲,他抬手就拍了一張照片。

  原本嚇得不敢動的宋景書,見他一聲不吭就抬起手機,手忙腳亂的將毛衣穿好,手指打結的伸向下衣角。

  他死死扣著毛衣的下衣角。

  「你怎麼這樣……」宋景書恨不能整個人都藏進軟和的毛衣裡去。

  顧星雋咬牙,他怎麼就看宋景書看迷了眼,他有病吧。

  最近幾天都是如此,怎麼就對宋景書另眼相待,噓寒問暖,就連吵架都讓著他。

  想他顧星雋活這麼大,就連親爹都沒讓過。

  「我怎麼了?」顧星雋甩著一張臭臉,手指伸出來,指著宋景書的鼻子。

  「你怎麼能偷拍我……」宋景書說完,總覺著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有些違和,他一身嶙峋瘦骨,有什麼值得別人覬覦的,說這話是不是太不要臉皮了。

  像是被人戳穿的撒謊小孩,顧星雋當時就炸了,「你再說一遍!我偷拍你!老子是正大光明拍的行不行,老子……你看看你一身排骨的樣子,哪裡來的自信值得我偷拍!再說了,我會想偷拍,我要是想拍,直接把你扒光了,上上下下錄視頻!」

  宋景書被他的樣子嚇到……

  「我不說了。」宋景書一緊張就扯衣角,高定毛衣都是柔軟的羊羔絨,宋景書沒扣了兩手指頭,就把毛衣扯破了,嶄新溫暖的毛衣上,登時多出兩個洞。

  「你把我的毛衣弄破了。」顧星雋像是反手抓住了宋景書的把柄。

  「我不是故意的。」接連受到驚嚇,煞白著一張臉的宋景書緊忙解釋道。

  「我不管。」顧星雋好比一個潑皮無賴。

  「衣服,不是沒人要,你撿來的嗎?」宋景書呢喃,卻不敢大聲詢問。

  一下僵住的顧星雋,總不能說是他特意從公司精挑細選,帶回來給宋景書的,那樣就像是他上班還記掛宋景書一樣,想想都丟面子。

  「我撿來的那就是我的,給你穿你還不樂意?」顧星雋冷聲道。

  「雖然有些花哨,還不結實,但穿著暖和,我……還是很喜歡的。」宋景書卻認真說道。

  顧星雋想想公司裡那一群高薪受聘的設計師們,要是知道有人對他們打版前設計的樣衣,脫口而出的評價是「花哨,不結實」,興許能氣的一口氣升天。

  「女裝呢?」顧星雋問,女裝更花哨,顧星雋想聽宋景書罵罵那幾件女裝設計。

  「女裝……女裝我穿不了,你就別想著讓我穿了。」宋景書嘟嘟囔囔,他跟顧星雋腦回路卻沒在一根弦上。

  門口傳來敲門聲,是外賣到了。

  「沒讓你穿,把爛衣服換了,出來吃飯。」顧星雋嘟囔著。

  「哦。」

  宋景書早就知道顧星雋沒想要跟他計較衣服的事兒,只是偷拍的事兒丟了面子,借題發揮著為難他。

  懷孕的緣故,宋景書總能感覺到他現在胃口變大,明明已經吃了很多,卻有一種沒吃飽的感覺。

  顧星雋盯著他,他吃著吃著就不好意思了。

  剛想放下手裡的蝦鉗,就聽見顧星雋說道:「幾根牛骨都啃完了,這些吃不了?」

  「能吃的。」宋景書又將蝦鉗拿起來,一次不吃飽能忍著,次次不吃飽,誰能受得了。

  宋景書吃飯的時候,顧星雋先是在電腦上處理工作郵件,春季新款正要發佈,國外秀場的對接,就是顧星雋公司裡最緊要的人物。

  但品牌已經成熟,國外也有秀場流程熟手看著,顧星雋只要確定流程正穩步進行就好。

  電腦擺放在沙發桌上,秀場設計方案大刺刺的電腦螢幕上,就見顧星雋忙裡忙外,從臥室裡抱出來兩床被子一個枕頭,開始在沙發鋪好。

  宋景書有些於心不忍,卻也礙於顧星雋的淫威,不敢多嘴說什麼。

  晚上顧星雋在旁邊打遊戲,宋景書看電視,等到十點鐘左右,宋景書準備睡覺,總是失眠的宋景書,卻睡的格外迅速,睡著前聽見顧星雋打遊戲的聲音,不覺得吵鬧,更像是一種保護罩。

  或者是懷孕的原因,或者是宋景書一天下來,喝了太多的水,夜半時分,宋景書又醒了,他窸窸窣窣的從被子裡出來,趿拉著鞋,門縫外映射進一道暖黃色的夜燈燈光。

  門外,是顧星雋的聲音。

  只聽見一耳朵,宋景書一下紅了臉。

  顧星雋又在……

  門把手像是燙手一樣被宋景書鬆開,宋景書躡手躡腳,他倚著牆壁,心臟撲通撲通亂跳。

  宋景書節儉到起夜捨不得開燈的程度。

  房間裡窗簾緊閉,門縫裡透進來一縷縷昏黃的燈光。

  似乎是心慌的原因,門外的聲音越來越大,宋景書就連呼吸都不敢放大聲,悶著頭,明明不是故意的,卻怎麼都像是做賊。

  他膽怯的摀住自己的嘴,腦子也亂成一鍋漿糊,那天晚上顧星雋光明正大遛鳥的場景意外閃現在腦海裡。

  興許男人都對大小意外的敏感,宋景書哪兒不至於自卑,但身體的畸形,讓他天生對性,性別抗拒,畏懼面對,又或者他天生冷感,從小到大,欲望從來沒有關照過他。

  所以他並不知道,眼前這種,頭昏腦漲,心臟不受控制亂跳,面頰發紅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宋景書少有的一次「齷齪」,他讓自己更少的發出聲音,面紅耳赤的聽著房間外男人的聲音,渾身發麻。

  這一生算下來,宋景書所接收到的性教育,應該就只有住在公司時,室友每次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把女朋友帶過去,卿卿我我,兩人抱在處於,說話時聲音就是低沉的。

  遇到那種情景,宋景書的情緒,都是抗拒厭惡的。

  興許不是對行為,而是室友的態度,嫌棄嫌惡,恨不能世上沒有宋景書這個人耽誤他們親熱。

  宋景書捂著嘴,貼著牆邊,呼吸不暢讓他臉頰脖子都漲紅了,背脊上莫名爬滿了汗。

  房間外,顧星雋的聲音逐漸高亢,宋景書偷聽著,耳朵發癢,背脊發麻發熱,他用力挺直身體,將身體往微涼的牆上貼,像是在對抗什麼,像是不用力,整個人都會軟塌下去。

  許久後,等顧星雋的聲音消失了。

  宋景書回過神來,他感覺到自己耳尖的滾燙,背脊上漸涼的汗,身體也有種很古怪的感覺,像是剛做完壞事兒,恐慌與刺激交織。

  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想要上廁所的感覺更強烈了,宋景書卻不敢動。

  「草!」房間外,顧星雋罵了一聲。

  宋景書一哆嗦。

  房間外,顧星雋走動著,浴室的門被拉開,微弱的沖水聲音過後,顧星雋的腳步聲又在走廊響起。

  上次……上次顧星雋做完這事兒,明明心情不錯,這次就開始一個人發火,他陰晴不定的性子,宋景書還真是一點都拿不準。

  貼著牆,像是罰站,宋景書站了十多分鐘,房間外顧星雋也有十多分鐘沒有說話。

  宋景書戰戰兢兢,他的演技並不好,卻倔強的要裝成剛睡醒的樣子,拉開臥室門的門,一出門,就見客廳沙發上的顧星雋轉過頭望向他。

  「我……我尿急。」宋景書結結巴巴的說道。

  「尿急你上廁所,跟我說幹嘛?」顧星雋盯著他,眼睛裡還有些情,欲過後,尚未消散的濕潤,眼睛明亮如晚星。

  宋景書怕顧星雋,他心知肚明。但他沒曾想顧星雋的用一個眼神,就能讓他心口被火炭燙了似得,整個人嚇到瑟縮。

  胸口刺刺的發熱發疼,他不敢對上顧星雋的眼睛了。

  「哦……」宋景書悶著頭,進入衛生間,興許是站的時間太長了,宋景書肚子墜痛。

  他忍不住回想著前夜,在一張床上,他一回頭,枕側顧星雋夜半凝視他時的眼眸。

  還有醫院那也,顧星雋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

  興許顧星雋就是那樣的野狼眼睛,時時刻刻看著人,就像是野獸盯著獵物,宋景書好比一隻早年就被他馴養成功的小綿羊。

  被顧星雋按在在狼爪子,乖乖瑟縮著,顧星雋總是伸出爪子,扒拉著他玩,這只兇悍的狼並不缺少口糧,宋景書也就沒有那個榮幸,被他生吞活剝。

  比起食物,宋景書更像是寵物。

  顧星雋站在浴室門外,他照舊光著上半身,心底裡有小得意。

  只看了一眼,穿著睡衣的宋景書,臉頰通紅,垂著頭,像是故意避開他的眼神。

  可能是宋景書害羞,不敢多看顧星雋一眼。

  每天晨練煉就的精壯體魄,像是宋景書那樣的,顧星雋能輕輕鬆鬆扛走。

  興許是宋景書也挺羨慕他的。

  自己思緒漫想著,忍不住嘴角上挑,忽而顧星雋想起來剛才……

  回到簡陋的沙發上,顧星雋躺了一會兒,閉上眼想起宋景書的背脊,宋景書的下巴他摸過,面頰上的肉隨便一掐,就是一個紅印子,還有宋景書的肚子,他也摸過,軟軟的,很滑。

  背上的皮膚呢?宋景書換衣服時,瘦而軟的腰肢,隨著轉身彎曲的脊柱,展翼一般的蝴蝶骨。

  顧星雋只看了一眼,像是一幅烙畫,印在了腦海裡。

  顧星雋是不會承認他是想起宋景書才起了興致,更不會承認,最後,他翻出手機上那張抓拍的照片……

  等完事兒以後,冷靜下來,想起來自己的所作所為,顧星雋沒忍住罵了一聲。

  他腦子被堵住了,往常楊修靜往他身邊塞了無數顏值拔尖的紅男綠女,他多看兩眼都覺累著自己,不如喝酒睡覺來的舒坦。

  顧星雋斂眸,細細反思,讓他評價宋景書,他甚至有些討厭宋景書。

  「唯唯諾諾,扣扣索索,彎腰駝背,低頭躬身……」

  光鮮的顧星雋想不出一個大男人能活的像宋景書那樣窩囊。

  「這個窩囊男人,甚至還能懷孕……」

  宋景書懷孕,是顧星雋的起爆點,他自己也意識到,每當想到這一茬,再美好的心情,瞬間毀滅成渣渣。

  



  ☆、chapter10



  宋景書瞞著不給他看。

  但顧星雋忍不住好奇。

  電腦在客廳桌子上,顧星雋翻身起來,搜索了一下「男人懷孕」。

  他聚精會神的查看著網絡上的信息,什麼「雙性」「蟲族」「ABO」雜亂的信息撲面而來。

  還夾雜著幾篇碩果僅存的小黃蚊。

  「什麼他媽亂七八糟!」顧星雋一把將電腦推遠。

  「我睡覺了。」宋景書從洗手間走出來,捂著肚子。

  「嗯。」

  「你也早點睡。」宋景書說。

  顧星雋不耐煩:「知道了。」

  宋景書躺回床上,屋裡暖氣開得太熱,或者是被窩太舒服,他總覺得渾身冒熱汗。

  肚子微微有種下墜感,微微得痛。

  夜已經深了,宋景書閉上眼睛,他不願意說出來,再耽誤顧星雋的時間。

  第二天,宋景書醒來,剛想出門,去樓下市場買點菜肉,回來將早餐做了。

  但他剛推開臥室的門,客廳裡的顧星雋就醒了。

  顧星雋一臉起床氣:「你幹嘛!」

  宋景書身上穿著昨天被他扣爛的那件毛衣,這是打算出門?

  「買菜。」宋景書說。

  「你行嗎?」顧星雋不信任地撇著他。

  「行的,多走走對身體好,你想吃什麼?」宋景書小心翼翼的問道。

  「隨便。」顧星雋嘟囔一聲,客廳的窗簾不遮光,他把被子拉過頭。

  「要不你去臥室睡吧。」宋景書聲音放小,顧星雋似乎沒聽見,是睡著了嗎?

  宋景書又試著小聲叫他:「顧星雋。」

  「你怎麼這麼吵!」

  見顧星雋正醒著,宋景書連忙解釋道:「我……待會兒我回來,還要用廚房,我怕吵到你,不然你去臥室睡吧。」

  顧星雋眯著眼睛,起床氣已經在爆發的臨界點。

  「我剛從被窩裡出來,我的被窩裡還是暖和的,不用你重新暖。」宋景書儘量找補著。

  「趕緊滾蛋……」顧星雋罵道。

  不敢留下成為顧星雋出氣筒的宋景書,換了鞋,匆匆忙忙就往外走。

  顧星雋半眯著眼,抱著枕頭夢遊一樣,回到本該屬於他的臥室。

  他躺進被窩裡,只有鼻尖微微動了下。

  這張床被宋景書睡了一夜,就遍佈宋景書身上的氣味,那是一種甜膩的味道,顧星雋想起來昨天熬夜看的小說裡提起的「資訊素」。

  宋景書身上的甜味是不是還有別人能聞到。

  但昨天熬夜熬得太狠了,顧星雋沒來得及生氣,就睡著了。

  他是被手機吵醒的,比起宋景書輕聲細語的喚醒,手機鈴聲聽的顧星雋腦仁發疼。

  一看來電顯示,他直接掐斷了電話。

  但電話那頭的人像是死腦筋,又打了一個。

  顧星雋固執的將電話掐斷。

  似乎氣急了,顧星雋一點想要睡覺的意思都沒有了。

  那邊也是一個個的打過來。

  「大清早報喪這麼急!」顧星雋接通電話,就是破口大罵。

  電話那端的人似乎被氣得不輕:「你怎麼跟我說話的。」

  「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跟你說話?」顧星雋不冷不淡地問道。

  「我是你爸!是你老子,你得恭恭敬敬。」電話那端的人脾氣也不小,吵嚷的讓人耳朵疼。

  顧星雋冷笑一聲:「你還是害死我媽的仇人。」

  「把老子當仇人,真有你的顧星雋,你媽生你,我沒生你?是誰養的你!」

  顧星雋的爹早年就在流氓窩子裡長大,後來闖社會僥倖出了名堂,一身匪氣改不了,換女人也像是換衣服一樣勤快。

  當年顧星雋才八歲,親眼看著外面的小三上門鬧事,還倡狂的打傷顧星雋體弱的母親。

  體弱多病的顧星雋的母親,在送醫的路上,沒能扛過去,就那麼一命嗚呼。

  顧星雋的母親死了。

  那個女人被判了二十五年有期徒刑。

  兩件事兒,甚至對顧星雋的父親都是好事兒。

  喪偶的富豪,在女人堆兒裡更搶手了。

  興許是顧星雋的父親當真上了年紀,這些年,都沒能搞出來一個私生子。

  只剩下顧星雋這一個兒子,等他真老了,家大業大,將來也只能全都交給顧星雋,他次次向顧星雋示好,顧星雋卻連一個正眼都不願意給予他。

  大學以後,更是都不跟他要錢了,自己在外面創辦企業,三年上市。

  眼看著顧星雋那個公司風生水起,顧父生氣卻也高興,更願意跟人吹捧顧星雋。

  「養我?花了多少錢你列個單子,我打給你。」顧星雋凶橫道。

  「好小子,看著又掙了不少。」顧父不知道褒貶的說:「對了還有個事兒。」

  「關我屁事兒。」顧星雋厭惡他到了極點。

  顧父道:「就是你的事兒,聽說你為了一個賣屁股的,跟那個暴發戶楊家結仇了?」

  「聽誰胡說的!」

  「楊家的小子剛被保釋出來,還等著法庭宣判呢,那個惡臭的小子叫什麼來著?楊添寶。」

  「那狗東西還沒進去?」顧星雋罵道。

  「跟你有關係就對了,那個賣屁股的你玩玩就行了,將來老老實實給我娶妻生子,家裡的皇位還等著我大孫子繼承呢!」顧父自說自話道。

  顧星雋不知道他從哪裡道聽途的,這些經過幾道嘴胡亂傳的消息,上來就是一通教育,卻不問問顧星雋,他野路上聽來的胡說八道,是不是真的。

  顧父眼裡,顧星雋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要說顧星雋能有什麼優點,大概在顧父眼裡,顧星雋唯一的優點,就是顧星雋流著他的血,能給他傳宗接代。

  「大清早找事兒,我看你是憋著不想好死!」顧星雋罵了一通,將電話掛掉。

  宋景書這房間裡暖氣閥門興許鬆了,顧星雋一肚子火,還覺得口乾舌燥,他從床上爬起來,對著自己空蕩蕩,不著寸縷的下半身嘆口氣。

  每次個宋景書看他的裸體,眼神多少有些異樣,顧星雋不耐煩的找了一件浴袍披上,好歹算是給宋景書肚子裡的孩子,一個優良的胎教環境。

  「你起來了。」宋景書不敢看顧星雋,顧星雋家裡的各個房間的隔音效果實在太差,顧星雋剛才跟他父親吵架的聲音,宋景書全都聽見了。

  當下顧星雋心情應該很差……

  宋景書不敢直視他,萬一按中了顧星雋爆發的開關,他不敢承受那樣的後果。

  「渴了。」顧星雋說道,像是宋景書那樣節儉的人,一定不捨得把暖氣開太大,就是不知道那個房間怎麼那麼熱。

  「我給你倒杯水。」宋景書緊忙上手倒了一杯溫水,送到顧星雋面前,他才回到灶臺上繼續忙活。

  顧星雋家裡的廚房是連接著客廳的開放式廚房。

  鍋上燉煮的海鮮粥的味道已經出來了。

  雖說宋景書幹啥都不行,但是在做菜上,顧星雋從來沒挑過他的毛病。

  那還是高中的時候,為了方便顧星雋上課,顧父就在顧星雋高中學校附近買了房子,還給顧星雋請了保姆。

  那個小保姆才十八歲,閒著沒事兒就喜歡在十五歲顧星雋的面前搔首弄姿,後來顧星雋聽說小保姆的姐姐也是顧父的小情人,看小保姆就更噁心了。

  加上楊修靜為了逃避父母選擇住校,顧星雋也覺著住在學校更方便,就也搬過去。

  好巧不巧,高中一年級,就只剩下了一個寢室。

  原本一個人住在一間寢室的宋景書,就被強硬的加塞了一個室友。

  室友還是學校出了名難纏的校霸,顧星雋。

  起初,顧星雋瞧見宋景書就煩,整天蜷縮著,膽小如雞,說話聲音跟蚊子一樣,身體弱的像是一陣風就能颳倒,大聲說他兩句,當場就能哭出來。

  可能是他太弱了,顧星雋都提不起勁為難他,乾脆就放任他了。

  那是一次小週末,學校為了應對突擊檢查,原本滿課的週日,在週六晚上突然放假,學校封鎖,宿舍門關閉,週日下午返校,繼續正常上課。

  對其他學生來說這不是什麼大事兒,能回家的回家,不能回家的去同學家湊合一晚上,實在不行的,合夥去網吧包夜,去住賓館。

  唯獨宋景書,宋景書在學校沒什麼好到能借宿的同學,身上僅有的五十塊錢是下星期的伙食費。

  晚上七點鐘左右的時間,秋日的夜並不算涼,宋景書孤零零的站在銀行取款機前。

  他打算今天就在取款機旁邊住下。

  至少風吹不到,還有燈光,不那麼讓人害怕。

  顧星雋被楊修帶著去玩檯球,回家的路上,看見瑟縮著的宋景書,可憐的像是一隻被人扔了土狗。

  沒有歸處,沒有主人,甚至沒吃飯。

  學校附近的小吃攤不貴,但宋景書吃不起。

  顧星雋心想,就算路邊真地看到一個沒人要的流浪狗,他還會去買兩根火腿腸,沒道理丟著一個大活人真在自動取款機旁邊睡一晚上。

  反正宋景書唯唯諾諾,比流浪狗聽話些。

  顧星雋把宋景書帶去超市買了很多食材,回家才想起來,那個討人厭的小保姆已經被攆走了。

  「沒辦法了,晚飯你自己來。」顧星雋把食材丟給宋景書,把人推進廚房,檯球室裡有人抽菸,顧星雋總覺得身上染了煙臭味,帶著換洗的衣服去洗澡了。

  換好衣服的顧星雋沒想到宋景書也不算一無是處,雖然呆呆傻傻的,每一道菜,都是對著食譜,抓耳撓腮的做出來的,但味道意外的錯。

  身體虛弱,做飯要對著菜譜,做什麼都笨手笨腳,卻處處真誠,竭盡所能。

  顧星雋生命中,另一個有些特質的人,就是顧星雋的媽媽。

  顧星雋只記得,顧父很瞧不起媽媽是小地方出身,不如他身邊那些女人花枝招展大方得體。

  但那些女人沒有一個會像顧媽媽那樣,當顧星雋看電視上有人做可樂雞翅,顧星雋吵著要吃的時候,不會使用網絡的女人,會跑好幾個書店,買到食譜,對照著是食譜,一絲不苟,像是科學家處理試劑一樣嚴謹認真的幫他做一道可樂雞翅。

  「你……你要吃點?」第一次主動跟顧星雋說話的宋景書,端著一碗番茄雞蛋面說。

  顧星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就煮了那一碗,我吃了你喝西北風?不是買了雞翅還有可樂嗎?你做一個可樂雞翅給我。」

  「哦……哦,好的,我找找菜譜。」說著他就放下那碗雞蛋面,去一摞菜譜裡翻找。

  顧星雋用手機給他找出菜譜:「別翻了,就按照這個做。」

  拘謹的宋景書雙手接過手機,慎之又慎的翻看一遍,過了一會兒,宋景書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顧……顧星雋,手機滅了。」

  「老子叫顧星雋,不叫顧顧星雋!你再重新喊我!」顧星雋刻意找茬。

  「顧星雋……你的手機螢幕……」

  「開屏密碼是一二二八。」顧星雋說道。

  「哦。」宋景書老實巴交,對照著菜譜,嚴格認真的把一盤可樂雞翅做好,也是那天,宋景書發現顧星雋其實不是壞人,也不像是傳說中那麼凶神惡煞。

  或者說顧星雋有點凶,但顧星雋並不壞。

  ……

  海鮮粥的鍋子開始冒泡泡,顧星雋看見了也懶得動手。

  「宋景書,你看你的鍋。」

  「哎呀!」

  似乎看著宋景書一個人在灶台打轉,對他而言就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將煮粥的砂鍋蓋子打開,宋景書另一隻手去拿毛巾,把溢出來的湯擦乾淨。

  剛才顧星雋在房間裡睡著,他怕吵醒顧星雋,就沒去臥室換衣服,穿的還是破毛衣那一身。

  他擦粥的時候,下意識的避開新衣服。

  「你剛才出門就穿的這一身?」顧星雋嫌棄道,一大包衣服,那麼多上衣毛衣,宋景書還真給他省錢。

  「其實,今天出門的時候是有幾個人對我指指點點的。」宋景書咕噥著。

  顧星雋一時間有些氣不打一處來,瞧瞧,又被人欺負了,就是他憨

  「老老實實穿的體體面面的出門,有這麼難嗎?就算被人說了閒話,也是你自找的!」

  「記住這次教訓了?下次還敢穿破衣服出門嗎?」顧星雋嘲諷道。

  「不是的,我壯著膽子問了他們,為什麼偷偷議論我,他們說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奢侈品,我就告訴他們,這些都是我朋友撿的別人不要的,男裝女裝,大號小號都有。」

  「對……對呀。」顧星雋心底感覺到一絲不妙,但他絕對不會承認的。

  「他們就讓我把外套脫下來,他們檢查了內襯,繡花,最後告訴我,我穿的大衣,一件要十五萬,我穿的褲子要兩萬,就連這件一扣一個洞的毛衣,也要一萬一……」

  「這算什麼。」顧星雋嗤之以鼻,他要是跟宋景書說,他用塑膠袋裝回來得那些衣服,還有今年秋冬的主打款,一件五十多萬的大衣,幾件好幾萬的毛衣,褲子也沒有太差的,宋景書現在就會找個神龕,把那些衣服都供起來。

  「你說什麼?」宋景書問道。

  顧星雋坐在沙發上,自然的換了一條腿蹺二郎腿:「我比他們會吹牛,你身上的外套十五萬想買?一般人還不一定有那個資格呢,你扔在房間裡的那一袋子衣服,少說值一千萬。」

  「你可真會說笑。」宋景書笑笑,他就說,那些衣服都用一個樸素的黑色塑膠袋裝著,被顧星雋大搖大擺的拖著回來,又不是金線縫的,銀線織的,不可能有這個價錢的。

  宋景書盛出兩碗粥,擺在餐桌上。

  有一碗滾燙的粥吃,顧星雋就覺得,把宋景書收留下,就夠本了。

  原本心情不錯,早飯吃到一半宋景書卻又是一陣乾嘔,讓顧星雋想起宋景書的肚子。

  宋景書避著他,跑到衛生間乾嘔。

  顧星雋將手裡的筷子捏緊。

  他承認,他腦子裡汙糟東西多,想的也多,也更會往壞的方向去想。

  他明白懷孕就意味著性行為,就意味著床上的翻滾,肉體的交合,曾經有一個野男人,甚至是一群男人……在他失察的一時間,讓宋景書懷孕了。

  宋景書那個蠢貨。

  不知道從幾時開始,顧星雋眼裡,宋景書身上早就被烙印上了顧星雋所有物的標籤。

  近乎十年聽話的宋景書,已經不是宋景書把這一切當成習慣,這一切更是顧星雋的習慣。顧星雋忍不住隔三差五,耀武揚威,構築著宋景書對他的恐懼,對他的迷信。

  剛知道的時候,顧星雋幾乎氣昏了頭。那時候問一句宋景書就開始哭。

  現在好了,失去了問清楚的最好時機,顧星雋不知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不知道那個欺負宋景書的人是誰,不知道欺負宋景書的人有幾個。

  「你……又生氣了。」宋景書膽顫心驚的扣住衣角,他雖然不明所以,但是:「經常生氣對身體不好,中午我給你做甜食,你……開心一點。」

  「老子是一份甜食能哄好的!」顧星雋不屑。

  「你說幾份。」宋景書咬著下唇問道。

  顧星雋擺擺手,躺在沙發上:「一看你就不夠誠懇。」

  昨夜沒睡好,早上又被親爹打擾,顧星雋一個勁兒犯困。

  只是宋景書一雙眼睛,定定然瞧著顧星雋,像是有話要說,好好意思開口的樣子。

  就說呆的像是木頭一樣的宋景書,怎麼突然會討好他了。

  離職手續沒理,行李也還在宿舍放著。

  已經在家裡休養了一天了,渾身骨頭都閒到發酸的宋景書想出門,把行李取回來。

  顧星雋睜起一隻眼睛,懶洋洋的躺著,等宋景書下文。

  囁喏的嘴唇,宋景書輕聲說道:「我今天想出門,去公司……」

  騰地從沙發上翻身,顧星雋不等他把話說完,豎起手指就罵:「你還要回那個公司?沒去陪酒陪睡你心裡還寂寞了是嗎?」

  顧星雋的話,難聽的厲害。

  手上的小動作停住,宋景書心裡難受:「你怎麼能……怎麼能這麼說我……」

  他這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看的顧星雋火大,他的手反射性卡住宋景書的下巴,狠狠捏住,一把將人摜在沙發上。

  「我為什麼不能說!你這麼愛哭,是不是在別的男人身下,也是這麼勾引人的!」

  顧星雋不自覺將卡在下巴上的是手挪到了宋景書的脖子上。

  「勾引?」喉嚨被摁住,眼角還帶著委屈的眼淚,宋景書躺著,乖順的發絲垂下,露出額頭,露出整張臉。

  他的眉頭皺著,不知道是疑惑不解顧星雋的話,還是呼吸不暢難受導致。

  



  ☆、chapter11



  「我沒有勾引人。」宋景書言語中帶著屈辱,顧星雋到底是有口無心,還是打心底裡瞧不起他……

  瞧見宋景書眼角水光,顧星雋掐著他脖子的手,就不自覺鬆了。

  顧星雋也說不清,宋景書肚子裡的野孩子,怎麼就能讓他產生這麼大的怨氣。

  當時宋景書說要把孩子流掉,顧星雋心裡有過一陣莫大的歡欣。

  簡而言之,顧星雋並不歡迎宋景書肚子裡的孩子降生,他打心底裡厭惡不知來路的東西,佔著宋景書的肚子,將來出生,又要佔著宋景書的後半生。

  「那你的肚子是怎麼回事兒?」顧星雋一隻手扼住他的喉嚨,一隻手從他柔軟的毛衣邊伸了進去。

  宋景書渾身僵硬。另一個男人用手,在他肚子上摩挲的感覺並不好,尤其顧星雋眼神陰鷙。

  「不是!」宋景書氣息微弱的說。

  他呼吸不上來,卻也不至於窒息,在他看不見的腹部,顧星雋的下麵這隻手,並不像卡著他喉嚨的這隻手這樣粗暴,他的手是熱的,帶著極致溫柔,像是撫摸一個麵糰,微微用力,就能讓手下的東西面目全非。

  宋景書不敢動了,他連掙紮脖頸處的桎梏都不敢了,他怕他一動,就會仍怒顧星雋。

  「不要……」不要傷害無辜。

  沒有抵抗意識,一味乖順臣服的宋景書像是有魔力。

  他玩偶一般躺著,卸去渾身力氣,隨便顧星雋擺弄他的身體,這樣的宋景書最能消解顧星雋的破壞慾。

  宋景書心底裡很難受,顧星雋不能那麼說他:「不是我想的,我什麼都不記得,不是我想的……不是我想的……」

  平時顧星雋罵他也就罵了,他都能忍受,似乎是最近顧星雋對他太好,他「恃寵而驕」,還有……

  還有以往顧星雋罵他,從來不會擒住他的脖子,撫摸他的肚子。

  這讓宋景書有一種感覺,顧星雋是在借題發揮。

  積蓄了好幾天火氣的顧星雋,逮住了他的小辮子,顧星雋瞧不起他,瞧不起一個會生孩子的怪物。

  顧星雋心底裡還把他當成朋友嗎

  顧星雋的朋友,是那個十分懦弱,透著無能的宋景書,而不是一個能懷孕的怪物。

  仔細想想,顧星雋發作的點都是有關「懷孕」「肚子」「勾引男人」。

  「你眼裡,是不是已經不把我當男人看了。」宋景書支吾著,喉間的窒息感,讓他有種,他就是顧星雋手下任人宰割的家畜,他顫慄著,明明已經臣服,內心深處,卻有著一股似有若無的,想要反抗的期許。

  頭頂上顧星雋嗤笑一聲,他反問道:「男人?我都不知道這些年,你是怎麼厚顏無恥,自稱男人的?」

  說著顧星雋放在他小腹上的那隻手,就更加不安分了,他勾起寬鬆的褲腰鬆緊帶。

  宋景書總是說顧星雋粗枝大葉,幼稚倡狂,但顧星雋帶回來的那一包衣服裡的褲子,都是鬆緊帶的,號碼偏大,再過一兩個月,肚子起來了,也不會太勒。

  宋景書猜不透,是顧星雋細緻,知道他身體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舉……

  一面宋景書直覺,顧星雋是一個很好的人,不然這麼多年相處,膽小如他,一定有多遠躲多遠。

  另一面宋景書對顧星雋的懼怕每日劇增。

  「顧星雋……」宋景書開始相信,顧星雋真會將他的尊嚴踩成齏粉,不顧及他的恥辱與痛苦。

  顧星雋的手停在他的褲邊上。

  「顧星雋……你不會的。」宋景書仰起脖子,不知道是說給顧星雋聽,還是說給自己寬心的。

  他面色因窒息帶了的緋紅,他每一次吐息,沾染到顧星雋的手背上,他恐懼的吞嚥的口水時,脖頸處肌肉運動與顧星雋手心貼合。

  這種掌控著宋景書的呼吸,掌控著宋景書情緒的感覺令顧星雋格外滿足。

  「顧星雋,顧星雋……」眼淚不住湧出,從顧星雋教給宋景書怎麼叫他的名字,宋景書無數次呼喚過他的名字。

  卻從沒有那次像是此刻這樣,他像是一隻幼小的貓,微弱的聲音好比絕望時的求救。

  偏偏顧星雋最吃他這一套。

  「顧星雋……顧星雋……」

  掐著他脖子的手不自覺鬆開了力氣,順著他的耳根挪到他的後腦勺,顧星雋一把抓住宋景書腦後的頭髮,迫使宋景書定定的看向他。

  被扯頭髮的痛楚,比起呼吸不暢,宋景書也說不出那個更好受。

  那雙好比鷹隼的眼眸,望過來:「你回去幹嗎?」

  「離職……拿行李。」宋景書小聲說道。

  顧星雋的面皮在一瞬間僵住,「你怎麼不早說。」

  頭髮又被狠狠揪了一下,宋景書吃痛,眉心緊皺:「我才吃說了要去公司,你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委屈巴巴的聲音,停在顧星雋耳朵裡格外聒噪。

  「閉上你的嘴。」顧星雋惱羞成怒。

  宋景書委屈地咬住下唇,顧星雋力氣很大的將他從沙發上帶起來,還不要臉的沿著他的褲腰摸了一圈,最後迷惑的將他的褲子向上提了提。

  「小心保暖。」顧星雋又嫌棄地扯著他的毛衣:「快點進去換一件!上面都是洞,換下來扔了,我送你去。」

  明明只有宋景書昨天不小心手指戳出來的一個洞。

  「只……」宋景書不敢說了,顧星雋皮笑肉不笑地瞪著他。

  「會不會太麻煩你。」宋景書問。

  比起昨天,顧星雋今天稍微忙一點,要敲定國外發佈會秀場的佈置。

  顧星雋手裡拿著手機,將會議挪到下午的消息發給助理,「就你這點小事兒,再說了,我要是不去,你再被人欺負了。」

  拉扯著宋景書來到臥室,顧星雋打開衣櫃,旁若無人的開始換衣服。

  「你愣著幹嘛,換衣服出門。」顧星雋催促著。

  宋景書眼睛都不敢抬起來,他低著頭:「你……你先換……」

  「怎麼?」顧星雋愣了一瞬,臉上笑開:「你在害羞?以前住在一個宿舍,你少看我換衣服了?到今天了,你害羞了?」

  少年時的顧星雋,與今天的顧星雋是不一樣的,要宋景書說,他也說不出所以然。

  其實很簡單。

  少年與男人,當然不同。

  「你換不換?你不換我可就動手幫你了。」顧星雋揚起手。

  「我換我換……」

  不敢違背他的宋景書從衣櫃裡重新找了一件衣服,慢吞吞的開始換上。

  「我去外面等你。」顧星雋不理會宋景書的窘迫,他手腳麻利的換好,走出臥室。

  宋景書才脫掉毛衣,換了一件新的。

  顧星雋開車,兩人一起出門。

  抵達宋景書公司宿舍的時,才早上八點四十分。

  宿舍門口堆放著垃圾,弄得整個走廊發臭。

  宋景書不回頭也知道,顧星雋肯定不肯下腳,他拿著鑰匙,打開宿舍門。

  「誰。」室友喊道,堵到門前。

  顧星雋一看裡面還有人,立刻發問:「這人是誰?」

  顧星雋被臭味熏的一張臉十分難看,像是隨時可能發火。

  平時對宋景書吆五喝六的室友,此刻像是啞了火的炮仗。

  絲毫不掩飾脾氣,身材高大的顧星雋看起來很不好惹。

  「他是我室友。」宋景書說:「我是來取我的東西的。」

  就見室友一臉譏諷:「你的東西?我還以為你攀上了高枝,這些破爛就就不稀罕了呢。」

  他堵在門前,「好歹是個男人,居然有臉被男人包養,不知羞恥!」

  室友伸出手摸了摸宋景書的穿在外面的大衣:「不錯,看來你把金主伺候的不錯,這麼貴的衣服都給你買。」

  宋景書一頭霧水,「你胡說什麼?」

  顧星雋伸出手,把宋景書的衣服從室友手裡搶回來,左一下右一下,將宋景書包裹起來,他搖搖頭。宋景書到底是有多天真,不管是真是假,原本同一階層的人,見到別人爬上去了,穿金戴銀了,心底能舒服才奇怪了,聽人說宋景書被潛規則了,被包養了,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是一個多好的詆毀他的藉口,罵兩句出氣了,還能讓宋景書生一肚子氣。

  滿臉漲得通紅的宋景書提高音量:「你血口噴人。」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呢,宋景書怒火沖沖的樣子,看在顧星雋眼裡格外新奇。

  抱著宋景書的手收緊一些,將人更深的攏在懷裡:「我來是幹嘛的?不就是不讓你被人欺負。」

  「你,知道他衣服值錢還敢亂碰,碰髒了你賠的起嗎?」顧星雋使勁兒把宋景書往自己懷裡塞,那是一種老母雞護雞仔的姿勢。

  「好狗不擋道,你知道嗎?」顧星雋揚起下巴跟人說話的時候,天然的趾高氣揚,與那股子痞勁兒,讓人不敢輕易開罪他。

  「你!你……罵誰是狗。」室友慣常欺負宋景書,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人給宋景書撐腰。

  宋景書真是走了狗屎運,才幾天,他身上一身行頭,就能抵他在公司的兩年工資。

  不過人靠衣裝,宋景書換了件衣服,整個人就好看起來,年齡顯小了,更像是秀氣的少年。

  「滾開。」顧星雋對他不住打量宋景書的眼神很排斥。

  從來欺軟怕硬的人,在顧星雋面前老實極了,他身體不受自己控制的挪開一個位置。

  「趕緊收拾,我就不進去了。」顧星雋站在門前,躲開門前的垃圾,看著房間裡逼仄窄小的空間,擺滿了兩人的生活用品,更是堵得讓人喘不上氣,一步都不想踏進去。

  「哦。」

  宋景書走到自己床前,先是把衣櫃裡的衣服找出來,疊得板板整整的衣服剛一拿出來。

  「你那裡面有一年以內買的新衣服嗎?」顧星雋問道。

  「啊?沒有。」宋景書藏起舊衣服起球的袖口,他已經很久沒給自己買過新衣服了。

  「那你打算把都被你穿爛的衣服帶到我家?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吧!」

  顧星雋兇悍的揚起拳頭。

  縮在一邊的室友一臉幸災樂禍,這才對,宋景書那性格討人厭極了,但是耐性好,有錢人那些折磨人的花樣,也就他這種賤骨頭受得了。

  顧星雋怎麼看這人怎麼礙眼,卻沒工夫跟他計較:「這些舊衣服你都給我扔了,還有那床被子,瞧著發黴一樣,一起扔了,我瞧著你這一個屋子裡,裡裡外外,根本沒一樣重要的,真搞不懂你怎麼就為了這些東西非要回來一趟。」

  「都還能用……」

  「用個雞蛋!我是短你吃了還是短你穿了這些破爛你敢搬進我家,是想我丟人還是想滾蛋……」顧星雋怕他多想:「你安生住我哪裡,缺什麼直接說,我給你買新的。」

  宋景書想說這些東西舊了,但並沒破,還能用,又想著他住在顧星雋家,這些東西放進顧星雋的房子裡確實不搭調。

  「還有一樣東西。」宋景書說著,跑到窗檯邊,彎腰捧出一個花盆。

  粗糙的陶瓷花盆裡裝著綠化帶裡的園土,花盆中間是一個比花盆還大的仙人球。

  「就帶這個?」顧星雋瞧著仙人球:「這跟路邊攤上,十塊錢一個的仙人球比起來,除了大一點,也沒什麼不同。」

  「我想要帶著它。」宋景書說道。

  「想帶著就帶著。」顧星雋心想自己還是很好說話的。

  宋景書戀戀不捨的看了一圈,他做飯用的小電鍋,雨天用的雨傘,穿舊的幾雙鞋子,床上的幾套衣服。

  顧星雋說:「跟他們說再見。」

  抬起手揮了揮,宋景書說:「再見。」

  這麼乖才惹人喜歡。

  「抱著你的花盆,走吧。」顧星雋捏著鼻子往前走。

  宋景書雖然捨不得,但不敢忤逆顧星雋。

  「看什麼看!」顧星雋路過室友身邊時滿臉凶相:「再看眼珠子給你摳出來!」

  他嫌棄宋景書走的慢,拉著宋景書趕緊從這垃圾堆裡往外走。

  將宋景書塞會車上。

  顧星雋囉嗦道:「那是個什麼狗東西!」

  難得的宋景書沒有反駁他罵人。

  「你想要什麼跟我說,我帶你去買。」顧星雋說道。

  「我不用,我什麼都不缺,你家裡什麼都有。」宋景書柔聲說道:「還有……」

  「還有?」顧星雋見他欲言又止。

  「你也剛出社會沒有幾年,我不能總是花你的錢,這樣我遲早會成為你的負擔,我想著,是不是趁著月份還小,找點零工做……「

  「我養不起你?」顧星雋都被氣笑了。

  「不是……」宋景書知道顧星雋最怕被小瞧。

  「你別用你身邊螻蟻的視角看我。」顧星雋豎起一根手指,點著他的鼻樑,「繫上安全帶!」

  「哦……」宋景書手忙腳亂的將安全帶系好。

  「我帶你去看看我的江山。」

  顧星雋一路帶著宋景書來到他的公司。

  市中心CBD,寸土寸金。宋景書先前就職的小公司,跟能在這裡落戶的公司比起來……算了,根本沒什麼可比性。

  宋景書好比劉姥姥進大觀園似得,腳下的地板踩著舒服不少。

  「你在這裡上班!我聽別人說,在這邊上班的人工資都很高的。」宋景書滿眼都是驚羨,他還曾經聽說,這邊公司的人工資能拿到一個月十多萬。

  果然顧星雋很了不起,宋景書也很清楚,顧星雋跟他父親的關係並不好,也不接受他父親得救濟。

  「你從來都很厲害,在這邊一定不會埋沒的。」宋景書誇獎道,過些年升上高層,憑藉顧星雋的能力,將來年工資上百萬,也是輕輕鬆鬆的。

  年紀輕輕的顧星雋還是買了房,還有一份這麼體面的工作,未來也是一片光明。

  顧星雋覺著他就是一隻井底之蛙:「我不在這邊上班。」

  這讓宋景書一愣。

  「不在這……你也沒什麼,一個城市這麼大,人這麼多,你那麼聰明,做什麼都不會被埋沒的。」宋景書想著說幾句好話,哄著顧星雋開心。

  「我在這邊當老闆。」顧星雋說著,電梯到了公司樓層。

  顧星雋步出電梯,宋景書跟緊他的腳步。

  「老闆早。」前臺職員一臉禮貌的微笑,前臺小姐姐目光一下落在宋景書身上。

  宋景書乖巧的跟在顧星雋身邊,一雙黑眸中間像是藏著燈火,明亮閃爍,懷裡抱著一個圓滾滾,刺哄哄的仙人球。

  顧星雋突然說:「有高熱量高營養小零食嗎?」

  「有……有的。」前臺是公司八卦的重要陣地,老闆……那啥那啥的消息也聽說過。

  前臺小姐姐看著宋景書的眼神忽然變了,沒想到,瞧著乾淨靦腆的小哥哥,能引得從沒緋聞的老闆,深入八卦中心點。

  「給我辦公室送一點。」顧星雋手指在長案上扣響兩下,清脆的聲音讓前臺小姐姐回神。

  前臺小姐姐馬上回答:「好的。」

  老闆脾氣並不好,平時走神肯定是要被點兩句,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走神老闆也沒發火,照舊神采奕奕,滿面春光。

  太陽是從東邊升起來了,要說不同,就是今天老闆是帶著宋景書來的。

  前臺小姐姐態度立刻端正不少,瞧著靦腆的小哥哥不簡單,能讓老闆開心。

  要知道公司上市敲鐘那天,老闆還為剪綵的剪刀不稱手,氣的差點打飛機回家……

  



  ☆、chapter12



  禮貌和善的職員,富麗堂皇的裝修,宋景書還有點迷迷瞪瞪。

  行走其中,宋景書一點都移不開眼,被顧星雋牽著扯著,帶進一間有巨大落地窗的超大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都快比宋景書上一個公司的公共辦公間大了。

  「看什麼呢,眼睛都快看直了。」顧星雋將人帶到沙發邊上,按著宋景書坐下,那模樣分明尾巴都要得意翹上天了。

  助理敲響門:「老闆」

  「進來。」顧星雋坐在老闆桌後面,擺了十足的款兒。

  「老闆,這是你要的零食?」助理問道。

  「給他。」顧星雋指著沙發上的宋景書說道。

  助理走過去,將零食盡數堆放在沙發上,顯然他得到了前臺傳授的經驗,一點都不敢怠慢。

  助理朝向宋景書點頭示意:「先生請。」

  受寵若驚的宋景書起身,表示讓他不要這麼客氣。

  這麼豪華的地方,真的是顧星雋的公司?

  宋景書不知道顧星雋是怎麼掙出來這麼一大份家業的。

  這棟樓是附近最貴的樓,這裡一塊地板一個月的租金,都夠宋景書一個月的生活費。

  「老闆上午的會議還要挪到下午嗎?」助理問道。

  「不了,你先去準備,我一會兒到會議室。」顧星雋說道。

  「是。」助理離開。

  顧星雋在桌案上翻了翻,找出開會要用的文件。

  「顧星雋。」宋景書有些雀躍,他不敢大聲叫,怕被房間外顧星雋的員工聽見。

  「幹嘛?」顧星雋也忍不住露出一個笑臉。

  宋景書笑道:「你真的是這裡的老闆?你好棒。」

  顧星雋肯帶著他過來,想必也不嫌棄他小家子氣,不嫌棄他丟人,能稍微被朋友重視一些,才是宋景書最高興的地方。

  「知道我的厲害了。」顧星雋很得意。

  宋景書忙不迭點頭的樣子,讓他心曠神怡。

  轉頭一想宋景書有些擔憂:「我聽說現在當老闆的,去掉公司場地租金,收入稅收,員工工資,老闆們花的都是銀行的貸款,還是要節儉一些,要不然負擔太大……」

  「我公司掙錢多著呢。」顧星雋說,順手拿了他一個零食:「廁所在這邊,想喝水從這裡出門,左手邊就是茶水間,餓不餓都要吃點零食,你不吃也是公司員工吃了,都是我花錢,不用省著。」

  宋景書的性格,不囑咐他,餓了也不會吃,什麼好的壞的都要省下來。

  「嗯!」宋景書一臉舒展的笑容。

  「我去開個會,很快就回來。」

  顧星雋拿著文件走了。

  宋景書新奇的左右看著,顧星雋辦公室裡的沙發,比宋景書原本公司宿舍的床還要舒服。

  顧星雋生下來就是個會享福的人。

  只不過宋景書確實是餓了。

  說是開會,顧星雋只不過是坐自己位置上摸魚。

  一個勁兒給楚瑜發資訊,扯著楚瑜給他檢查酒店監控。

  楚瑜已經答應了顧星雋幫忙,只不過楚瑜伯父一家,逼著楚瑜操辦婚禮,還要求「大辦特辦」,不能委屈了高燕和。

  楚瑜瞧不慣伯父一家,奈何楚瑜要和高燕和舉行婚禮的事兒,那個沒闔眼的老爺子也點頭了。

  一想到又要低頭去求高燕和配合婚禮,楚瑜就退堂鼓。

  楚瑜找了好幾個律師,幫忙研究遺囑的漏洞。老爺子留下的遺囑,明確規定了,佔股多的那房,才能獲得公司的管理權。

  遺囑規定嚴絲合縫,找不到一點漏洞。

  除了配偶,有血緣的子女,就算是收養的孩子,都沒有繼承權。

  「我是乾著急,幹上火,高燕和沒事兒氣我,我怎麼低頭去求他,太丟面子了,我一輩子都沒丟過這麼大人。」楚瑜一個勁兒的嘆氣。

  顧星雋說道:「兄弟沒辦法安慰你,實在不行拿了分紅,有了本錢,出來單幹。」

  楚瑜悶聲:「也不是沒辦法,要是我大伯家現在暴斃……」

  氣昏頭的楚瑜胡言亂語,他真快是走投無路了,大伯一家拿到公司管理權,還能有他什麼好果子吃。

  大房二房雖說是親兄弟,但是大房二房並不親厚,甚至於老爺子對大房偏心,導致兄弟二人像是仇敵。

  楚瑜還在幻想:「要是我早夭的大哥還活著,現在也該娶媳婦了,說不定孩子都有了,最好一胎生兩個,加上我大嫂,二房八個人,碾壓大房的六個人。」

  想得倒是美滋滋的。

  生活卻遍佈坎坷,大房那邊覺著楚瑜就是假婚,幾雙眼睛瞪圓了,想要挑高燕和與楚瑜兩人的馬腳,楚瑜對著高燕和那張臉,使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表現的親親熱熱。

  高燕和還不滿意,私底下跟他說,新婚夫夫,一般都是蜜裡調油,要抱著胳膊牽著手。

  楚瑜當然照做,就是會在別人看不到時候,掐高燕和胳膊上的肉,逮住一大塊,用力的擰住。

  「高燕和那個狗東西,真的不是人,為了應付家裡,他還跟他家裡人說,當初他就不想學醫,是他父母逼著他學醫,那他就學了婦科,現在好了,在婦科幹了一段時間,就不喜歡女人了,跟我結婚湊合過日子就行。」

  「跟我結婚明明就是他高攀,也就是他個狗東西能不要臉的說出來湊合兩個字,為了這個我跟他打了一架,才冷戰兩個小時,我大伯逼著我通知他婚禮,不如殺了我,我沒這個臉丟。」

  聽著楚瑜對他吐槽高燕和,顧星雋覺著索然無味,甚至有些想念宋景書……

  想念宋景書……

  這是一種怪異的情緒,陷在自己的情緒中的顧星雋有些愣怔。

  「大家請看投屏。」

  「幫我鏈接一下投屏設備。」

  「以貼近自然作為主題,風格明快。」

  「投屏還沒弄好嗎?」主講人有些發虛,辦事兒不麻利,老闆耐心消耗完畢,會發火的。

  顧星雋沒空發火,他還在反思,宋景書就老老實實,在隔壁房間呆著。

  想必正在鄭重其事,小心翼翼的撕開零食包裝,一小口一小口,很珍惜很珍惜的品嚐著零食。

  那他為什麼會一種想要見送宋景書的衝動,與昨天晚上想著宋景書的模樣,看著宋景書的照片做那事兒的時候的羞恥感,捲土重來。

  見到宋景書似乎還不足以滿足他,他還想做怎麼……

  晃了一晃腦袋,準備把宋景書的事兒拋諸腦後,手指卻像是自己有記憶一樣,點開了相冊。

  手指頓住,顧星雋目光停在照片上,照片上裸露的肩背意外的性感。

  楚瑜的消息接連蹦出來。

  「你在幹麼,回我消息。」 

  「我要怎麼才能兵不血刃的讓高燕和給我做牛做馬。」

  「算了,問你才是問錯了人,情感白癡。」

  「我還是去找老楊頭問問吧。」

  要是往常楚瑜敢罵他是情感白癡,顧星雋能當場爆炸。

  「問問楊修靜……」顧星雋呢喃著,楊修靜三天換一個女朋友,感情經驗確實比較豐富,腦子轉著,顧星雋兩指張開,將那張宋景書的照片放大。

  比智商楊修靜在幾人中間不算拔尖,但是論情商通透,他身上就透著一股大智若愚。

  「我是不是也該問問楊修靜……」才想到這裡,顧星雋面露猙獰:「問個屁,我又沒有情感問題。」

  顧星雋收回心思,他低著頭狐疑,會議室怎麼這麼安靜。

  「噗嗤。」

  一邊設計總監用拳頭抵住嘴,看他的眼神十分奇怪,最後沒忍住,笑出了聲。

  首席設計師劃著椅子,探頭探腦的往顧星雋的手機上看。

  「挺好看呀。」設計師剛嘲笑完,一個會議室笑聲此起彼伏。

  抬起頭環視一週,饒是顧星雋面皮厚,當下也很不能全都殺了滅口。

  「誰幹的!」

  主講人站在投螢幕布邊,雙手舉起,一張臉憋笑憋的通紅。

  「誰幹的!」顧星雋又問了一聲。

  手忙腳亂把投屏電源關掉的助理顫巍巍舉起手:「老闆,我幫忙連接投屏的時候,忘記你的手機有投屏記錄,自動連接了……」

  他一寸寸看宋景書的照片時,一臉憨笑,這群人就悄悄摸摸在一邊圍觀他。

  尷尬程度,足以排進顧星雋終身尷尬榜前三。

  首席設計師算是最不怕顧星雋的人了,他盯著顧星雋的手機,才反應過來:「不對,這小帥哥身上穿的衣服是我們公司的,還是昨天你帶走的。」

  「你管這叫帥?什麼時候瞎的,要不要休假找醫生好好看看眼睛。」顧星雋嘴上也不放過他。

  「別繞開重點,還有這個裝修風格,我記得我在你朋友圈見過,你的臥室就長這樣。」

  惱羞成怒的顧星雋撇他一眼,他們搞美術的眼力都這麼好?

  「你在你臥室裡藏了個男人,常年信佛戒色的人也開葷了,那傳言為了英雄救美,得罪土大款的事兒也是真的?不會就是你從土大款手裡搶來的吧。」

  顧星雋不知道誰大喇叭到處傳的,是不是人人都在他自己沒確定性向的時候,確認了他救下宋景書,就是因為瞧上了宋景書。

  也是,早上他那個不親厚的爹打電話來過問,他就該知道,顧父都知道的事情,肯定已經傳得人盡皆知。

  這些人也不找當事人確認,就都滿腦子黃色廢料的認定,宋景書跟他是那種關係?

  就宋景書,也配?

  顧星雋的腦仁像是過了一道電流,他手中手機上的畫面像是燙手,他慌亂的將手機按滅,揣進兜裡。

  「接著開會!」顧星雋指了一圈。

  如果他跟宋景書成為那種關係,他想著,身體彷彿回憶想起了昨天夜裡,他一個人窩在沙發上,看著宋景書照片「那樣」時的感覺。

  從心底裡有些癢,像是有什麼就要呼之慾出。

  



  ☆、chapter13



  他瘋了。

  他一定是瘋了。

  顧星雋氣悶的想著,還不能掀桌子走人。

  公司旗下有兩個品牌,一個是走國際路線的高奢服裝,一個是主打年輕人市場的平價服飾。

  新近崛起的品牌,銷量卻是市場上那些老牌子望塵莫及的。

  顧星雋放下手機,老老實實等會議開完:「沒什麼問題了?」

  「有。」首席設計師舉手。

  「說。」顧星雋心中說不出的煩躁。

  「能給我一個那個男孩的聯繫方式嗎?」設計師一雙眼睛裡閃著星星,無比期待。

  「誰?」顧星雋問。

  「照片。」他指著顧星雋的手機說。

  照片?宋景書的照片,他要宋景書的聯繫方式?設計師是個遠近馳名的同性戀,整棟樓裡,樓上樓下,有點姿色的男的,都被他勾搭過。

  出了名的花心。

  上下打量著首席一身妖豔的打扮,顧星雋安心不少:「你怎麼看也不像是猛1,放過他,也放過你自己。」

  「去你的,我就想問一下,他接不接活。」他靠近顧星雋的耳朵:「就你手機上那樣的小照片,更過火的,更撩人的,叫他出來拍一套,順便賣貨。」

  公司也會找一些網紅模特拍照,作為宣傳圖,春季新款上架,正式宣發的時機。

  顧星雋凝眉,首席有個相好的攝影師,拍小黃圖一絕。

  「你幫我問問,回頭拍好的精修照片,我單獨給你留一套。」首席還在誘惑他。

  顧星雋遲疑了……

  習慣見縫插針的首席緊忙補充道:「拍攝花絮我再給你一份,酬勞你去跟他談,還能換幾炮。」

  「換你爹!」顧星雋罵著首席已經跑沒影了。

  一個個的都認準他能瞧得上宋景書……

  顧星雋回到自己辦公室,房間裡正是陽光最好的時候,金燦燦的灑滿。

  不大的沙發上,宋景書側身睡著,他的一雙手,小心翼翼的護著肚子,燦爛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

  顧星雋慢慢踱著腳步,儘量不創造巨大的聲音打擾到宋景書。

  他來到沙發前,慢慢蹲下。

  宋景書總是低著頭,他睡著時,脖頸微微舒展,強光下的下頜線意外優美,柔軟的發絲散亂捲曲著。

  顧星雋有意撫摸,抬起手掌,躺著的宋景書倏爾臉上出現痛苦之色。

  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宋景書做噩夢了。

  手掌撫摸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將頭頂的發絲全都撥開。

  「夢見什麼了。」顧星雋問道,他就是想把宋景書吵醒。

  睜開眼,看見顧星雋守在身邊,宋景心底有種說不出的踏實。

  「嗯?」只是宋景書睡得朦朧,他定定然看向顧星雋。

  那些糾纏著他的噩夢裡,為什麼沒有顧星雋。

  「我問你夢見什麼了。」顧星雋說道。

  陽光過於刺眼,宋景書眯起眼睛,他神色暗淡。

  「你別撇著嘴。」顧星雋的手在他腦袋上輕輕摩挲。

  宋景書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神色,總歸不會笑逐顏開,討人喜歡。

  他不像是別人嘴巧愛笑,還能說吉祥話。

  從沙發上爬起來,宋景書情緒低落,與剛才顧星雋離開時,他歡天喜地的模樣,兩廂對比太可憐了。

  「不是說你。」顧星雋按住他的頭:「你可憐巴巴的樣子,讓我想要抱抱你。」

  顧星雋說的話,從來不打商量。

  他試著大膽的抱了一下宋景書。

  不是第一次抱宋景書。

  輕輕攬住他的肩膀,手掌放在他消瘦的後背上。

  宋景書忽然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按進一個溫暖的胸膛,顧星雋的氣味帶著暖意將他包圍。

  被人這樣擁抱的感覺,宋景書少有。

  幼年宋景書生活在一個小地方,海媽媽對他像是對親生孩子,架不住有些人就喜歡嚼舌根。

  宋景書剛懂事兒,就知道海媽媽只是他的養母,他是撿來的孩子。

  加上海媽媽認定他是男孩,男孩比女孩皮實,能在社會上更好生存。海媽媽從小告訴他,他一個秘密,不能告訴任何。

  宋景書心思細,也就知道,他是由於身體畸形,被親生父母拋棄的孩子。

  為了不給辛勞的養父母添麻煩,宋景書很小就離開了溫暖的懷抱,懂事到什麼是撒嬌都不知道。

  顧星雋彎著腰人太難受了,他坐在沙發上,將宋景書拽到腿上抱著:「你怎麼這麼瘦?」

  抱著一個大活人的感覺比抱著最柔軟的抱枕還要舒服。

  「我從小就瘦。」宋景書覺得彆扭,又覺得舒服。

  他想親近顧星雋,他瞧著顧星雋的時候,心底癢癢的。

  就是想看著顧星雋。想聽見顧星雋說話。

  顧星雋過得不得志,他比自己過的不好還難過。顧星雋話鋒一轉,說他是這裡的老闆,宋景書又格外高興。

  「還困嗎?」顧星雋把人抱在懷裡,下巴支在宋景書的肩膀上。

  「不困了。」宋景書小聲說。

  過了一會兒,顧星雋抱著人的手開始不老實,宋景書掙紮兩下,「不許動。」

  顧星雋警告他。

  「那你別亂……摸。」宋景書央求著。

  「我就要摸!」顧星雋為所欲為著。

  他來來回回,沿著脊椎揉弄宋景書的後背,手掌卻停在宋景書的屁股上。

  「你……」宋景書又羞又窘。

  「屁股還挺大。」顧星雋說著,就想起來一個多月以前,他意識不清醒,不能開車回家,乾脆在酒店睡下。

  不知道怎麼就有一個女人闖進他的房間,聞著有些香,前前後後稀裡糊塗。

  酒局上,他喝酒喝到一半人走丟了,車也沒開走,電話打不通,跟他喝酒的幾個人都著急了,打電話給他爸,鬧了好大動靜,半夜找到他,他直接被抬回了老宅。

  當時稀裡糊塗,回到家還是稀裡糊塗。

  那個女人是誰顧星雋不知道,長什麼樣顧星雋也不知道,唯一還有印象的就是,屁股挺大。

  「你這個人!」宋景書像是被紮了一樣,從顧星雋身上跳起來。

  「你怎麼了?不想……」顧星雋的厚臉皮難得有一絲尷尬,他微不可查地舔了舔乾澀的唇角,壓低聲音:「不想抱抱了嗎?」

  剛才抱著不是挺好嗎?像是一隻溫順的貓咪。

  「不……不抱了。」宋景書不知道怎麼形容,他是用什麼心態,才安之若素的被顧星雋抱著,被顧星雋摸著……

  想到這裡,宋景書一張臉燒紅,他面皮原本就薄。

  「怎麼還害羞了,人都有脆弱的時候,需要別人支撐,別人幫忙的,對了,我還有個事兒找你。」

  宋景書一下嚴肅起來,顧星雋從來沒有過什麼事兒需要宋景書來幫忙。

  「你說,我能做的,一定會盡力幫你。」

  顧星雋笑了一下,這也太好騙了:「公司需要一個模特拍一組照片,很重要,需要你出鏡?」

  「我?」宋景書不敢置信的自己指著自己的鼻子:「我這麼土,會不會幫倒忙……」

  「你居然知道你土。」顧星雋裝作很震驚:「廢話少說,願意幫嗎?」

  「我……我要是能幫到你,肯定是願意的。」宋景書受了顧星雋那麼多的恩惠,能幫到忙,哪怕是一點點小忙,他都十分情願。

  「那就好。」顧星雋說。

  顧星雋談妥的消息發到工作組,那邊也即時回覆。

  「下午三點,樓上攝影棚。」

  下午三點開始拍照,那麼快的話,回家前就能收到照片。

  「決定了要下午三點開拍,今天就不回家了,中午就在外面吃飯吧。」

  宋景書忐忑著,「我會努力的。」

  但真的被顧星雋帶到片場,宋景書胳膊腿兒,都不聽自己使喚了。

  「我等著你幫忙。」顧星雋趕鴨子上架的手法很嫻熟。

  面對著妖裡妖氣的首席設計師,手裡握著攝像機的大鬍子男人,還有一群從旁協助的妝造,宋景書心裡害怕到渾身僵硬。

  他退後兩步,抓著顧星雋。

  顧星雋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他搔首弄姿。

  「不許打退堂鼓。」顧星雋將人從自己懷裡推出去,交到這一群猶如洪水野獸一樣的人手中。

  單單是看見宋景書手足無措,顧星雋就要一種滿足感。

  看,他沒我不行。

  「我的衣服,穿出來就是好看。」首席設計師不知道是欣賞宋景書,還是欣賞自己的衣服,他身段婀娜地打量著宋景書。

  「你眼光很好,他很適合你的風格。」攝影師對首席說。

  「那是,不過,他好看你也不許多看。」

  兩人視若無人的調情,宋景書像是進了豺狼窩的小綿羊,他頻頻回頭去看顧星雋是不是還在原地,確定顧星雋沒走,跳到嗓子眼的心臟,就往回收一些。

  「他換衣服的時候,你們都離遠一點!」顧星雋才知道,照片的買賣虧了。

  他都能坐在現場看宋景書換衣服,哪裡還需要照片,從首席手裡搶過衣服,顧星雋帶著宋景書到試衣間裡。

  顧星雋忘了,拍攝現場的試衣間並不大,兩人擠進去轉身的空都小了。

  「你……你趕緊換。」顧星雋背過身去,他對自己的行徑咂摸兩遍,總算明白了他這種行為叫什麼了。

  有色心,沒色膽。

  宋景書望著顧星雋的後背,只能趕緊換衣服,心裡對顧星雋也滿是感激,顧星雋能在這個場合想著他的為難,說明顧星雋講義氣顧朋友。

  身後窸窸窣窣,也不知道脫了幾件,換了幾件。

  後背,被人戳了戳。

  「顧星雋,我換好了。」宋景書通紅著一張臉。

  那一身,上身是吊帶衫加上開衫,脖頸到鎖骨處,一覽無餘,吊帶上還是是一個不客氣的v領。

  「這也……這也……」宋景書一時間詞窮。

  「他就這個風格的。」顧星雋不動聲色的摀住嘴唇。

  將宋景書帶出來,首席非常滿意,他看中的就是宋景書的內斂,配著衣服,有一種渾然天成的誘惑力。

  越是純白無知,懵懂純真,越吸引人,像是隨便就能騙走,不欺負這樣人,都對不起他身上透出得容易被欺負的氣質。

  「髮色不要變,給他上點眼妝。」首席說。

  「你懂我。」大鬍子攝影師跟他一唱一和。

  第一次化妝的宋景書像極了玩偶,石膏人偶一樣被人裝點。

  站在場景前,宋景書笨手笨腳。

  大鬍子指揮道:「外衫拉開,露出肩頭。」

  沒等宋景書求救,顧星雋先怒了:「我們不露!」

  



  ☆、chapter14



  抱著攝像機,大鬍子一臉頹然:「不!」

  「顧星雋!一組好看的照片可能多掙一個億。」首席張牙舞爪著,老闆不知道輕重緩急,真是愁人。

  「我不管。」顧星雋甩著臉。

  宋景書有些無措,他拉了拉顧星雋的袖子,宋景書眼神澄澈,就算極力掩飾,衣服還是露出脖頸出,哪裡有一個被顧星雋掐出來的紅痕。

  「我……」宋景書執拗簡單,他認為是來幫忙的,也說了要盡心。

  「反悔了?」顧星雋見他神色遲疑,心裡想著他後悔了就帶回家,真是情況又不是想他騙宋景書那樣,需要誰來幫忙。就算是一線明星,接到他們公司邀約拍照,也要畢恭畢敬的,又不缺個人來拍照,怎麼就想不開,勞動懷孕的宋景書在這裡手磋磨。

  顧星雋心裡毛躁,他反應過來,要是往常,宋景書敢反悔,在他看來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肯定是要生氣的,不止是生氣,還要對著宋景書發火。

  「沒有,我是想說,我想盡全力幫你……」宋景書說道。

  原本顧星雋的腹稿是:「你那點本事,盡全力也幫不到太多。」

  但不知道怎麼了,他這根炮仗,就那麼啞火了,宋景書那樣面,那樣軟的人說,為了他要盡全力。

  臉上露出一個呆呆傻傻的笑容的顧星雋盯著宋景書,他原來是這樣心口不一的人嗎?

  「人家自己都同意了的。」看準時間的首席將人推到幕布一旁,言傳身教的指點著宋景書。

  宋景書被他擺佈著,過度害羞以後,像是突破了點什麼,或者知道台下有顧星雋維護他,他並不會出什麼事兒。

  畢竟顧星雋再三說了,「他跟著就是為了讓宋景書不受欺負。」

  宋景書也習慣了顧星雋在,他就不會受欺負。

  從上妝拍攝,一忙就忙到了下午六點多。

  就算有顧星雋在一旁幹擾,但總的來說進度很順利,宋景書的性格敏感,卻能很好的找到鏡頭,他只需要按照指示做出動作表情,然後將這一切展示給鏡頭就好。

  宋景書從手足的拘謹到天然的笨拙。但一開始挑中他就是看中他身上無意識的性感。

  「你看他的骨架,說不出為什麼就帶著些女相,很像是少年,嶙峋的像是梅花瘦枝,飽滿的卻又像是山茶花苞。」首席已經誇了一下午,要是多給他一段時間,認定宋景書是繆斯的話都要出來了。

  出門前宋景書曾經顧星雋掐過脖子,一側留下一個紅痕,片場眾人一個個心照不宣,但一個印記,就像是主人給寵物帶上的名牌。

  彰顯出一種隱秘高級的色欲。

  深諳此道的首席設計師,與遠近聞名的軟黃圖攝影師兩人都對宋景書讚不絕口。

  在一旁觀察了一下午的顧星雋,看著他們忙碌,冷靜時想明白了——宋景書是如此的動人。

  被人誤會成小白臉,被男人惦記,居然是不只是因為宋景書好欺負,最重要的是,宋景書的動人。  

  幾套衣服下來,宋景書越發熟練,沒有了一開始石膏體似得勉強。

  大鬍子攝影師也跟他的模特磨合的差不多了。

  「最後一組,這組挑戰會大一點,需要你打開一點。」

  「好好好,就是這樣。」

  「再來一張,褲子提太高了,性感一點,妖嬈一點,魅惑一點,往下脫一點。」

  大鬍子站在鏡頭後指點著。

  什麼都好說,但是脫褲子……宋景書臉頰通紅,他手指別著褲邊,怎麼都不願意往下拉。

  他求救的看向顧星雋。

  「不許脫!」早就氣悶的顧星雋指著宋景書說道,其實是說給兩個沒安好心的狗男男聽的。

  宋景書舒出一口氣,他很努力配合攝影師,但無法戰勝內心的羞恥,再脫……不能脫了……

  幸好有顧星雋救他。

  「顧,最後一張了,拜託,真的很重要。」大鬍子卑躬屈膝。

  「求我也沒有用,他不脫。」顧星雋拉著人。

  穿在宋景書身上的褲子,原本就是一條低腰褲,再往下面扯,那像什麼樣子!

  宋景書的肚子平坦,身體瘦弱。

  那樣不盈一握,細弱的腰肢裡面,除了要盛放五臟六腑,居然要放著一個冤家。

  顧星雋只看兩眼就不願意看了。

  「脫到這裡就好。」大鬍子攝影師說著,就去拉首席的褲子。

  首席的褲子被拉到腰線以下。

  「……」顧星雋往宋景書身上看了看。

  「最後一組,拍完下班。」首席說是勸顧星雋,眼睛卻死盯著宋景書。

  宋景書點頭比顧星雋點頭又用,顧星雋咋咋呼呼,實際上能拍板的人是宋景書,這點,可能兩個當事人都沒發現。

  宋景書左顧右盼,燈光妝造攝影,一眾人守著他,都等著下班。

  「顧星雋……只是拉下一點點還是可以的,我想……」宋景書不知道能不能這麼說,他想回家了,但那個「家」是顧星雋的家。

  被人圍觀終究不舒服,宋景書才格外想要回到一個安全地方。

  而宋景書現下能想起的,最安心的地方,就是住了好幾天的顧星雋的家。

  「什麼?」顧星雋訝異,宋景書居然自己情願露肉,宋景書怎麼敢,同不同意。

  「就一點點,不……不好叫這麼多人在一邊等著。」宋景書勸導。

  他語態和緩,帶著商量,一雙眼睛裡更多的是哀求。

  果然,顧星雋受不住他求,「只許往下拉一點點。」

  顧星雋說著,就準備自己上手,宋景書不知道怎麼動作了,顧星雋大刺刺的去脫他的褲子,哪怕只是往下拽了一點點,宋景書卻像是受著油煎一樣。

  「你反悔了?」顧星雋見他一臉抗拒。

  宋景書心一橫:「沒有,你就扯下去一點點……」

  鏡頭後,大鬍子嘖嘖稱奇,顧星雋脾氣有目共睹的壞,今天來來回回,居然沒有發脾氣,也算是宋景書面子大。

  大鬍子靠近首席攝影師,指導動作。

  「換一個動作,我們借助道具完成最後幾張。」攝影師說著,親暱的攬著首席親了一口,他走到首席設計師身後,攔住他的腰:「這樣,顧,你的手借給我用一下。」

  攝影師說著,眼疾手快的將宋景書的褲子又往下拉了一公分。

  沒第一時間發火,顧星雋剛想給宋景書把褲子提上,撂挑子走人,攝影師捉住顧星雋的手,按在宋景書的小腹部。

  顧星雋從後面擁著宋景書,一隻手還那麼按著宋景書,兩個人沒有一個是自在的,但兩人卻都出奇一致,都像是被施加了定身法術。

  「很棒。」

  攝影師拿起相機,畫面中,宋景書只能背靠著男人站立,男人在畫面表現中隱藏著面容,只露出偉岸的身軀。

  相覷之下,顯得弱小的宋景書就是被掌控者,他身上的脆弱柔軟,也被男人掌控。男人霸道的擋住別人覬覦的視線,像是野狗護食,又像是惡龍守護寶藏。

  「親愛的這張作為主打吧。」攝影師又抓拍了好幾張,宋景書靠著顧星雋時,整個人都盡顯鬆弛,不在戰戰兢兢,從一隻流浪的小奶貓,變成一隻家養的小奶貓。

  「拍好了嗎?」顧星雋後知後覺的發火。

  「拍好了,收工收工。」這邊沒人準備承受他的怒火,都自顧自的準備收拾場地,下班回家。

  顧星雋把宋景書拉到自己身後,幫他提褲子的活兒,都快做成熟練工了,顧星雋輕車熟路的幫他整理好衣服,帶著人去試衣間換衣服。

  然後帶著人到樓下拿車鑰匙,準備回家。

  宋景書像是一條小尾巴似得跟著他,地方太大,顧星雋也怕他迷路,又怕宋景書走太快肚子不舒服。

  比起往日的大步流星,顧星雋腳步都慢了。

  不過是快幾步,慢幾步,往常沒有什麼體會,難得今天覺察出悠閒來。

  樓上樓下跟著走,宋景書半低著頭,臉上的熱度消不下去。

  跟顧星雋貼近時,他沒什麼不適,分開後反而會有些依戀,不過短短幾天。

  這一切沒讓他覺得放鬆,反而有了更多憂患意識。

  他不能沉湎。

  宋景書晃了晃腦袋,將來一個人帶孩子,要面臨的苦難多著呢,他要堅強些。

  「你幹嘛呢?一個人搖頭晃腦的。」顧星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落日餘暉,將天色與一線之間分割成橘與紺。橘色之下是樓影幢幢,紺色之上是漆黑天幕。

  天光輪轉,顧星雋也變成一個黑色剪影。

  他挺括的眉,深邃的眼,在黑色之下,宋景書辯不清楚,但能意識到,他面前的人是顧星雋,顧星雋就讓他心安。

  「是不是累了?怎麼不說話。」房間裡沒開燈,顧星雋扳正宋景書的臉,手伸出要捧著宋景書時,顧星雋說不出什麼感覺。

  一次不受控制被吸引,可以解釋為獵奇,畢竟男人大肚子的事兒確實新鮮……但一次又一次的被吸引呢……

  一次又一次的親近以後……顧星雋承認,他不討厭。

  偏偏他想要親近的人是宋景書……

  宋景書逆來順受,摟摟抱抱也不少,有時就連顧星雋都害羞,那宋景書呢?

  「也不是太累,只有一點點。」宋景書慌亂之下撥開顧星雋的手。

  要是顧星雋捧住他的臉,一定就會感知到他臉頰上不同尋常的熱度。

  「我們能回家嗎?」宋景書口不擇言的將顧星雋的家,稱為他們的家,心思敏感的宋景書當時後悔地咬了咬舌尖。

  「回家,身體還舒服嗎?」顧星雋什麼都不計較的摸了摸兜裡車鑰匙,他攬著宋景書,將人帶出公司,高燕和早就說過,宋景書並不適合勞累。

  公司裡除了樓上攝影棚裡的一群收拾場地人,樓下辦公場合已經沒有人了,剛才來的時候還有天光,這會兒過道漆黑。

  兩人的步伐一致,在地板上留下微微錯音的腳步聲。

  顧星雋心思藏奸,並不磊落,所以心虛。

  作為大品牌,就算是邀約最底層的模特過來,拍攝一組照片,價錢也要十萬起底。

  顧星雋從頭到尾,都沒跟宋景書談論過報酬。

  十萬塊,對顧星雋來說,不過是一件衣服的價錢,好好吃一頓的價錢。

  但對宋景書而言,是離開顧星雋的底氣。從家裡搬出去,不給別人「添麻煩」的底氣。

  拿到十萬塊的宋景書,可以還他兩萬塊,可以出去租房子,可以應付生產。

  顧星雋第一次將自己賤賣,第一次,顧星雋將自己的價值,與十萬塊劃了等號,甚至隱隱覺得,他不如十萬塊錢。

  



  ☆、chapter15



  

  顧星雋,一個身價過億,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這不是自比十萬塊,這是自甘下賤。

  宋景書反而過來安慰顧星雋:「我沒有不舒服,只是拍照,又不是讓我幹重活了。」

  顧星雋臉色變換,瞧著有點不好。

  「要不是這個。」顧星雋伸出手,摸了一把宋景書的肚子:「你就是去工地上搬磚,我也不想管你。」

  顧星雋話這麼說,但就連宋景書都不信他會不管。

  回家路上,顧星雋又帶著宋景書去買了食材,明天早上宋景書能晚點起床,不用到菜市場擠著,去買早餐需要的菜和肉。

  晚上七點,超市裡多是一些一家幾口一起來玩的客人。

  大人們帶著孩子,歡聲笑語。

  宋景書瞧著在超市裡你追我趕,歡聲笑語的孩子,手不自覺就放在肚子上了。

  「要嗎?」顧星雋手裡拿著一顆大白菜問道。

  宋景書抬頭看眼價錢,「要。」

  「我不喜歡吃白菜。」顧星雋嘴上說著,依言,將白菜放進購物車裡。

  「啊……」宋景書轉過頭來。

  「別啊了。」顧星雋帶著人往前走,他選著自己喜歡的蔬菜,一股腦都放進購物車裡。

  「那個……」宋景書壯著膽子按住他的手:「蔬菜容易放壞,不新鮮的你也不會吃,家裡就我們兩個,買個四五樣就行了,菜市場超市都很近,你想吃我可以過來買。」

  「行吧。」顧星雋妥協了。

  不知不覺之間,對宋景書妥協,在顧星雋這裡已經成了順其自然的事情。

  小孩子們在超市裡玩鬧著,有幾個特別調皮的小朋友在超市裡橫衝直撞。

  「小心。」顧星雋將選中的紫甘藍放回架子上,一轉眼的功夫,就見一個小男孩衝著宋景書就過來了。

  宋景書什麼都沒有來得及察覺,只感覺到身體被顧星雋扯過去,歪倒在顧星雋的身上。

  驚慌失措之下,宋景書只能借助顧星雋攔著他腰的手臂,才不至於倒下去。

  他也不知道他怎麼了,靠近顧星雋的時候,就忍不住臉頰發燙。

  「沒事兒吧?」顧星雋小心查看,小孩子也被嚇了一跳。

  小孩衝過的時候,顧星雋的眼神恨不能殺人,小男孩撞到了宋景書,宋景書有凶巴巴的顧星雋護著。小男孩當即怕了,他呆呆傻傻的站著,兩秒後,開始嚎啕大哭。

  「別號!」顧星雋覺得心煩。

  高燕和說宋景書的身體很差,稍不小心,可能就是一屍兩命。

  外因流產,要是有個萬一……

  「小寶!小寶怎麼哭了。」興許是孩子家大人尋聲過來,三四十歲的女人,望向摟在一起的兩個男人。

  「你們兩個怪裡怪氣的人,是不是你們嚇到了我家小寶。」

  儘管同性婚姻在社會已經算是普遍情況,但仍然有不少思想保守的人,不能理解,明目張膽的厭惡。

  眼前這人就是。

  女人憐惜的抱住孩子,嫌惡惡毒眼神在兩人上猶疑。

  顧星雋的火爆脾氣,這種事情根本忍不了,就算對方是女人跟小孩,不順他的意,難不成還要他包容著?他又不是誰的爹,哪來的這麼好的包容心!

  「怎麼?你還想動手?兩個斷子絕孫的人,也不怕將來遭報應,病在床上沒人伺候。」女人說話惡毒,小孩在她懷裡嚇得不敢再哭,驚恐的看著摟住自己的母親,像是看一個陌生人。

  到處都是攝像頭,打人是不能動手打人的,顧星雋罵道:「孩子調皮畢竟是孩子,但是大人沒教養怎麼算?你這一臉猙獰不怕嚇壞孩子?瞧著你這孩子也不想膽子大的,嚇出個好歹你孤獨終老還要賴在我們身上,你有空在這裡放屁,不如下次出門像個辦法看好孩子。」

  「媽媽是我先撞……」

  「有你什麼事兒,一會兒我在找你算賬,你爸不要你以後,你整天給我惹麻煩。」女人顯然也沒多愛她的孩子,嘴上說著孩子父親拋棄的事兒的時候,一副給孩子洗腦的感覺,你爸不要你了,你只能靠著我。

  「哼!」顧星雋上下看著宋景書。

  「你哼什麼哼,剛才你說誰放屁。」女人罵道,她沒想到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也能這樣沒格調的「撒潑」,她也有點怕。

  「說你。」顧星雋站在那兒,高高壯壯,還能拉下臉跟她對罵。

  憋了好幾天的怒火,顧星雋還沒撒夠:「說你,就是說你,要是更年期我還能忍忍你,可你看看你那一張臉,上面寫滿了絕經以後滄桑。」

  硬的怕橫的,顯然,顧星雋不好惹,又硬又橫。

  「神經病。」女人罵著,攬著孩子急匆匆走了。

  「罵不死你。」顧星雋鬥勝的公雞一般,趾高氣揚的攬著宋景書。

  宋景書有些急切,難得的,泥人一樣軟的宋景書也有了火氣,他也想罵人。

  那人憑什麼就要劈頭蓋臉罵他們。

  還說他們是同性戀,宋景書心想,要不是為了照顧他,顧星雋也不用被人罵了。

  罵完人,顧星雋小心翼翼的檢查著宋景書,見他繃著一張臉。

  「怎麼了?」比起剛才運籌帷幄,所向披靡的顧星雋,這會兒顧星雋緊張了:「肚子疼嗎?」

  「不疼。」宋景書說。

  「那個女人是個單親媽媽,你是想到了自己?」顧星雋又問。

  宋景書在想顧星雋的委屈,似乎顧星雋並未因此委屈。顧星雋所想的,是他可能有的擔憂,他可能有的恐懼……

  「那是哪裡難受嗎?」顧星雋再次追問。

  「我不難受,你想吃什麼,我回家給你做。」宋景書才知道,原來顧星雋也能這麼溫柔。

  畢竟認識很多年,顧星雋的溫柔,是開天闢地頭一遭的,這份溫柔是獨屬於他的。

  饒是宋景書自卑自輕的性子,這時心裡莫名有些得意,這大概就是別人常說的「恃寵而驕」?

  顧星雋對他好,是從幾時開始的?

  宋景書想追根溯源,細細算過,從學生時代,護著他不讓別人欺負,到現在紆尊降貴。

  超市裡已經掛上了出售的聖誕裝飾品,紅紅綠綠,看著就讓人心情愉悅。

  走出超市,冷風乍起,吹在臉上像是刀刮,突然降溫了,不少夜裡開門的店舖已經做好了聖誕裝飾,閃爍的LED小燈泡引人注目。

  「嗯?」宋景書感覺到臉頰上微微一涼。

  他抬起頭,開始下雪了。

  「下雪了。」顧星雋手裡提著從超市買的東西,另一隻不動聲色的拉過宋景書,他攬住宋景書,觀察宋景書的態度。

  宋景書又臉紅了。

  宋景書不知道顧星雋什麼意思。

  顧星雋的接近,已經到了肆意妄為的地步。

  「咳咳。」顧星雋清了清嗓子:「冷不冷?」

  低著頭不敢看顧星雋的宋景書搖搖頭。

  雪下的很大,走近車的時候,車上已經落了一層積雪,白白的。

  顧星雋將東西都裝進車後備箱時,宋景書站在雪中,涼涼的空氣拍在他灼熱的臉上,他呵出一口白氣。

  他不懂太多人情世故,顧星雋突如其來的親密是否恰當……他應該怎麼應對?默不作聲,習以為常?或者回到以前,顧星雋凶一點,不至於讓他現在這樣戰戰兢兢,像是走鋼絲。

  宋景書認為總有一天他會掉下去,萬劫不復。

  顧星雋關上車後備箱,手機卻響了。

  幾個人的酒席,楊修靜一個人喝醉,他說完那句再也不跟他們喝酒,這才過去一天,楊修靜就又打電話過來。

  「幹嘛?」顧星雋問。

  「你幹嘛呢?吃了嗎?」楊修靜問道。

  「沒吃,有話快說。」顧星雋抬起頭,眼前的宋景書站在雪中,縮頭縮腦,顯得很可愛,兩人的視線在混亂的雪花墜落間交回。

  「你怎麼不去車上。」顧星雋說。

  那邊楊修靜有些疑惑:「你在跟誰說話?」

  「宋景書,你快點到車上去。」

  宋景書?顧星雋怎麼又跟宋景書混在一起。

  楊修靜來不及細想:「我直說了,楚瑜的事兒,他家裡逼著他和高燕和舉辦婚禮,楚瑜不知道怎麼跟高燕和求和,就想讓我搭線,我一個人有點牽強,還是得叫上你,說什麼也有個幫腔的。」

  宋景書坐在車上,仰頭看著顧星雋,兩人剛買了菜,說要回家一起做飯,可能他要說話不算數了。

  「我不去。」顧星雋說。

  「啊?」出來玩的要求,顧星雋從來沒拒絕過,楊修靜訝異一會兒,問道:「你在家幹嘛?」

  「在家吃飯。」顧星雋言簡意賅。

  「出來不能吃?」楊修靜靈光一閃,他先拋出一個問句:「你真的在家吃?」

  「在家吃怎麼了?外面下雪了,別到處跑,有事兒明天說吧。」顧星雋撇著宋景書,宋景書自己都沒注意到他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楊修靜的最終目的是:「婚姻大事,急事,要不然這樣,我們幾個一起到你家吃飯。」

  「菜買的少。」顧星雋說。

  「我們自己帶,想吃什麼帶什麼。」楊修靜說:「我去通知楚瑜他們。」

  「你……」顧星雋梗著。

  「有什麼不方便嗎?」楊修靜問道。

  顧星雋用眼神詢問宋景書的意思,宋景書搖搖頭,表示他沒有關係。

  楊修靜又說:「沒意見就好,我們很快就到,你們打算吃什麼,客隨主便。」

  顧星雋望向宋景書。

  「既然人多,我需要準備什麼?」宋景書問。

  「吃火鍋,你們備一下鍋底料,肉和菜,我們先回家了。」顧星雋說,人多吃火鍋最方便。

  「好。」楊修靜隱隱約約覺得他尋摸出了其中的意味,卻像是隔著一層紗,顧星雋一改往昔,總會有點原因的,目前看來根本原因就在宋景書身上。

  宋景書為什麼能對顧星雋產生影響?楊修靜家從事的是娛樂圈行業,家庭環境的薰陶,楊修靜從小就有著敏銳的八卦嗅覺。

  「這裡面有事兒。」楊修靜咂摸一會兒,越發好奇。

  雪一直沒停,顧星雋身上也落了不少雪,他坐在車上,就見宋景書的手,抖得像是八十歲的小老頭。

  手裡拿著一條毛巾,宋景書顫巍巍將毛巾放在顧星雋的腦袋上:「有水……我給你擦……一下。」

  「嗯。」顧星雋低下頭,讓宋景書細細給他擦著,有什麼東西在頭髮上動著,每一個髮根都是癢的。

  車內空間封閉,空調還是制熱,暖風吹得人口乾舌燥,宋景書的嘴唇不偏不倚,正在他的眼前,他顧星雋嘴唇翕動,喉頭更癢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宋景書說:「好……」

  一開口他的嗓子有些發乾發癢:「好了。」

  不知道氣氛怎麼變得僵持,穩住心神,顧星雋開車,到家以後。

  顧星雋開始扯衣服扣子。

  「我去洗澡。」他說。

  「那我去廚房洗菜。」宋景書說。

  魯莽自大的顧星雋人生少有畏首畏尾的時候,宋景書給他擦頭髮的時候,他肯使用一分蠻力,將宋景書的頭按低,就能親吻到宋景書。

  可惡……淋浴灑水的聲音嘩啦啦的,顧星雋咬著牙,這次他懊悔的不是為什麼他又對宋景書有了那種想法。

  這次他懊悔的是,剛才那一刻,他為什麼沒有鋌而走險。

  明明只要低頭,他就能得償所願,就不用心癢如麻。

  在別的事情上,顧星雋總是一往無前,橫衝直撞,但是對待宋景書,他的冒險精神突然就失效了,他恐懼的是宋景書的意願。

  宋景書要是不願意呢。

  懵懵懂懂的宋景書將能涮火鍋的菜都摘乾淨,洗好放在一邊,門就被人拍響了。

  應該是客人到了,顧星雋還在洗澡,宋景書緊忙將手上的水擦乾淨,就去開門。

  楊修靜身後,站著兩個誰也不看誰的人,一個是楚瑜,一個是高燕和。

  「你在這裡?」高燕和想不通。

  作為宋景書的主治大夫,宋景書懷孕了,一開始高燕和見顧星雋的態度,以為兩人是情侶關係,孩子是顧星雋的,那天晚上顧星雋氣的渾身發抖,顯然兩人是青白的。

  顧星雋不像是不在乎宋景書的樣子。

  高燕和所知道的顧星雋,從小性格霸道,還以為顧星雋的性格,從今以後要跟宋景書老死不相往來了。

  宋景書沒跟顧星雋決裂,還能在顧星雋家裡出入,就足夠高燕和震驚了。

  「快請進吧,顧星雋在洗澡,你們……你們先坐。」

  宋景書不太嫻熟的招待著三人。

  三人中間也就楊修靜跟宋景書同校過,高中三年宋景書跟在顧星雋身後,楊修靜跟顧星雋是鐵哥們,對宋景書想不熟悉都難。

  楊修靜一臉和煦笑容,他老好人脾氣,「好,我們帶了火鍋,你能給找個鍋子嗎?」

  「好。」不在三人跟前轉悠,不硬著頭皮跟三人交流,才能使宋景書自在,宋景書寧可遠離三人,多幹點活,所以他對楊修靜的安排很滿意。

  宋景書洗了兩個電熱鍋,一大一小。

  餐桌太高,按照楊修靜的指示,乾脆將鍋子放在了沙發旁的矮茶几上。一直放在茶几上的顧星雋用來工作的電腦,被楊修靜拿起來放到了餐桌上。

  宋景書將插盤扯過來,火鍋底料分成兩份。

  「你們先……先吃。」宋景書說。

  他們帶來的菜和肉都擺放好,矮茶几邊上為著好幾個人。

  楊修靜在一邊使壞,拉著宋景書坐在他身邊,用給顧星雋準備的小鍋佔住顧星雋的位置。

  硬硬生生把鼻子不對鼻子,眼睛不對眼睛的楚瑾、高燕和兩人安排在了鄰座。

  兩人坐在地上,背靠著顧星雋晚上睡的沙發。

  只圍了一個浴巾走出來的顧星雋喊著:「楊修靜你別拉他!」

  喊的聲音還挺大,楊修靜立刻來精神了。「我就拉他,我還摟他,我還跟他一個鍋裡吃肉,不像有些人潔癖矯情,吃個火鍋,還要安排單獨小鍋吃。」

  楊修靜說著,就從鍋裡夾出一片肉,放在宋景書的碗裡。

  「宋景書,你想好了吃不吃,你還欠我兩萬塊錢呢!」顧星雋才不在乎楊修靜,他比較在乎的是宋景書的態度,對,宋景書還欠著他兩萬,就算是要挾……

  「我替他還!」楊修靜笑的蕩漾,宋景書不知道楊修靜是個什麼葷素不忌的東西,顧星雋還能知道,那一臉的奸笑,別是對宋景書有什麼壞心。

  也是奇怪,平日裡楊修靜身邊鶯鶯燕燕圍繞著,楊修靜也是這副樣子,他從來沒覺得冒火,今天顧星雋看楊修靜,莫名不順眼起來。

  不敢遲疑,惹怒顧星雋的宋景書踉蹌著站了起來:「還沒有喝的,我記得冰箱裡有喝的,我去拿,顧星雋你趕緊去穿衣服,地暖剛開,還有點冷。」

  「不給他們喝。」顧星雋罵道,但聽著宋景書的關心,非常受用,整個人都支棱起來了。

  



  ☆、chapter16



  高燕和與楚瑜都能看出來楊修靜是在刻意激怒顧星雋,就只有顧星雋一個人齜牙咧嘴,真就進了套,歡欣鼓舞的去換衣服。

  一塊肉。

  那塊肉安安靜靜的躺在宋景書的碗裡。

  小茶几上,一大一小兩個鍋子咕嘟咕嘟沸騰起來。

  楚瑜悶頭在往鍋裡下菜,高燕和悶頭往鍋裡下肉。

  兩個人像是競爭一樣。

  「滿了滿了。」楊修靜將兩人止住。

  顧星雋高高興興回來,他穿了一身淺藍色的睡衣:「給我盤新的,我自己下。」

  「你的心是真的大。」楊修靜心裡總算咂摸出點味道。

  「你懂什麼。」顧星雋一臉的不順意。

  楊修靜一驚,還以為顧星雋的情感反射弧那麼遲鈍,能讓顧星雋自己都反應不過來他的情感。

  畢竟按照顧星雋的情商,說不定能將他的佔有慾,解釋為對小弟的照顧。

  情商能耽誤他,但是欲望不會,顧星雋渴望著親近宋景書。

  楊修靜猴精猴精的,加上認識多年,對顧星雋足夠瞭解。

  另外顧星雋也沒有打算隱瞞,被看出來就被看出來了,又不是見不得人。。

  楊修靜坐定,機智如他,看破不說破。

  宋景書跑了兩趟,才把五個人的飲料拿全,這麼勤勤懇懇的小孩現在不多,想必也就只有宋景書這種性格的人,才能跟顧星雋相處的時候,能不被顧星雋氣死。

  「來來,跟你鬧著玩的,趕緊坐下吃飯。」楊修靜說道。

  「對,你就別忙了。」高燕和說道,宋景書身體不好,來來回回的跑。

  宋景書觀察了一下顧星雋的表情,顧星雋眼瞼微合,似乎不太開心。

  手肘輕輕碰了碰顧星雋,顧星雋轉過頭,宋景書拿了一碟蝦滑。

  「你下吧。」顧星雋說。

  「你沒長手嗎,自己不會動手?」楊修靜說道。

  顧星雋心不甘情不願的去接,接過盤子的一刻,他的手摸在了宋景書的手上,宋景書慌亂間就想鬆開盤子,卻發現他的手,和他手上的盤子,都被顧星雋握住了。

  「我下的菜。」楚瑜的筷子夾住高燕和的筷子,不讓高燕和去夾鍋裡他下的菜。

  高燕和不松筷子,只是悠悠說道:「你想求我跟你舉辦婚禮。」

  楚瑜的目光在楊修靜與顧星雋身上巡視,這兩人中間,是誰嘴快!

  一人做事兒一人當的楊修靜站出來:「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燕和不是那種晾著你的人。」

  楚瑜鬆開筷子,反手夾了一塊肉:「我不能吃虧。」

  「嗯。」高燕和不說其他,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沒打起來就不算事兒,楊修靜賠著笑臉:「這才對嘛,我記得楚瑜你是喜歡吃肉的。」

  高燕和斯文俊秀,就連吃飯也慢條斯理的,「對,我喜歡吃菜。」

  言下之意,楚瑜不要錢似得往湯裡下菜,是給他下的?

  楊修靜心想一定是他多想了。

  「你喜歡吃這個,多下一點吧。」宋景書溫吞地說,從顧星雋手中,慢慢抽出自己的手。

  「好。」

  楊修靜看看左邊兩個男人,又看看右邊兩個男人,心裡適時湧起一陣苦澀,都他麼成雙成對兒。

  但是正事兒要緊。

  瞧著高燕和也不像是不願意配合的樣子。

  「燕和,有檔期嗎?」楊修靜問道。

  「你問的什麼事兒呀。」剛才還直言不諱的高燕和放下筷子,裝起來糊塗,他整理了一下領口,正襟危坐。

  擺明瞭沒問題,但是就差正主低聲下氣的求一句。

  正主楚瑾握著筷子,恨不能把筷子折斷,高燕和蹬鼻子上臉!

  不過要是有一天,高燕和被楚瑾這麼拿住了,只能說楚瑾上臉的速度更快。

  楚瑾清了清喉嚨:「咳!」

  「被嗆住了?」高燕和搭眼看他。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高燕和也就只是顧著面子。

  並不領情的楚瑾說道:「你想要我怎麼求你就直說,不用繞彎子。」

  「一直繞彎子的人是你。」高燕和說道。

  「我?」楚瑾憋著的那口氣,就快要爆發了。

  高燕和倒是顯得不緊不慢:「有話從來不直說,你叫我配合你演戲,我陪了。」

  「你伯父看出端倪,我叫你裝的親密些,你嘴上不說不願意,背地裡掐我擰我。」

  「不過是舉辦婚禮,他知道。」高燕和指著楊修靜,又點了一下顧星雋:「他也知道。」

  「不就是婚禮嗎,幾號。」高燕和最後說,他口吻兇悍,但莫名……莫名透出一種委屈。

  應承人家演戲結婚,掐人家擰人家,還要勞煩人家陪著出席婚禮……確實都是楚瑜幹的事兒……本來覺著沒什麼的楚瑜,自己彷彿覺著有些對不住高燕和。

  高燕和真的委屈嗎?

  楚瑾有些心虛:「我大伯家說,越快越好,就定在了三天後。」

  楚瑾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答應下來,措辭只能直白簡單。

  不止高燕和震驚了,顧星雋與楊修靜兩人都愣了一下。

  「這麼快?」顧星雋問道。

  「我爺爺撐不了太長時間了。」楚瑜說道,楚家老爺子,意識早就不清晰,每天都是靠著醫療技術維持生命特徵。

  理解楚瑜難處的高燕和點點頭:「好,我今天就會回去跟家裡說,準備一下婚禮儀式酒店。」

  只要好好說話,原來高燕和這麼好說話嗎?

  「不用,我家就是做酒店賓館的,你們只要報一下賓客有多少桌,安排落腳住處的酒店,舉行儀式的酒店,都由我們這邊來出。」楚瑾連忙說清楚。

  「明天週末,叫上雙方家長,發一下請帖把。」高燕和說。

  「好。」楚瑜沒想到他也有一天願意附和高燕和。

  「吃火鍋,肉要老了。」高燕和說。

  「好。」楚瑜沒想到一天他能附和高燕和兩次。

  宋景書驚嘆於他們的結婚的速度,一頓酒訂婚,兩天領證,三天舉辦婚禮。

  「別瞪著眼睛看,你吃呀。」顧星雋催促著宋景書。

  宋景書緊忙伸出筷子,去夾鍋裡的菜,筷子回到碗裡的時候,顧星雋已經給他夾了一塊肉,放在他的碗裡。

  幾個人坐在一起,邊吃邊喝,宋景書悶著頭。

  他想不通,怎麼顧星雋對他這麼好,好到慇勤……

  另外四個人有說有笑,宋景書也不想插話,他本來就沉默,習慣坐在邊緣,只是每當他碗裡沒有菜了,就會收到顧星雋夾給他的肉,無需多言,好像是顧星雋應該做的。

  等每個人都吃飽喝足,宋景書開始收拾碗筷:「我去刷。」

  「放在洗碗機裡,你別動手。」顧星雋說道。

  「好。」宋景書乖乖點頭。

  等人全走了,宋景書擦了桌子,打掃了地。

  「你怎麼還在忙?」顧星雋以前想著留下宋景書,給他幹活也是好的,才過了幾天看見宋景書幹活居然會覺得礙眼。

  「我……我閒著也是閒著,而且這些也不算什麼重活,你總不能什麼都不讓我做吧。」宋景書笑著說,家裡來了客人,反而讓宋景書察覺,他跟顧星雋的親近,這麼親近的人,說兩句俏皮話應該不會生氣吧?

  「行了,早點去睡吧。」顧星雋說道。

  白天睡了一覺的宋景書,其實一點都不困,但顧星雋讓他回去,他就怕賴在這裡會礙事兒。

  躺在床上,宋景書輾轉反側,他不敢側身壓到肚子,他躺著,心思沉靜時,腦子裡想起的是顧星雋,顧星雋給他撐腰,顧星雋給他夾菜,顧星雋幫他準備零食,顧星雋在他拍照的時候維護他……

  諸如此類。

  宋景書縮在被窩裡,被子微微拉過鼻端,又害怕缺氧環境對肚子裡的孩子不好,比起孩子,今天晚上佔據他心神更多的是顧星雋。

  「顧星雋。」宋景書呢喃了一句顧星雋的名字,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叫顧星雋的名字,宋景書不願意多想,他騰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只拉了一半窗簾的窗戶外,是夜幕下的雪景,飄雪斜飛,窗戶上是一層朦朧的水汽,令人感覺不到窗外的嚴寒。

  宋景書實在睡不著,他就想出門看看,顧星雋在做什麼。

  他打開門,沙發上並沒有人。

  「顧星雋呢?」宋景書心裡有了疑問,他走到茶几前,茶几上的電腦又擺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電腦螢幕亮著,是一個搜索頁面。

  頁面上的問題是:當接盤俠會不會被朋友嘲笑。

  當?

  接盤俠?

  會不會?

  被朋友嘲笑?

  宋景書有些疑惑的望著電腦頻幕,原本他只是不小心瞥見一眼,好奇與驚喜在心底的不懈的生根發芽,不可收拾。

  他眼睛就不能從螢幕上挪開了。

  這是不是顧星雋的電腦?顧星雋會搜索這種問題嗎?

  顧星雋要當接盤俠?

  宋景書愣怔的,他本來就不聰明,自信心也不充足,他對不確定的隱約情愫並不沒有認可感,隱隱的喜悅並不明朗,緣由也不清晰。

  「宋景書,你在幹嘛?」顧星雋打開房門走進客廳,房間外的雪下的很大,因為顧星雋身上落滿了一身的白雪,顧星雋也應該在外面呆了很長時間。

  單薄的淺藍色睡衣上有了淡淡的水痕。

  偷看顧星雋的電腦螢幕,宋景書正是心虛:「對不起……」

  他緊忙道歉,一副軟弱可欺的樣子。

  「你看我電腦了?」顧星雋冷聲,他聲音裡帶著房間外的冷風。

  「對不起,一開始我不是故意的。」宋景書道,他不敢看顧星雋,顧星雋對他明明還不錯,他卻只會惹顧星雋生氣。

  「你為什麼不看我?你抬頭。」顧星雋命令他,落雪進了房間,都融化成小水珠。

  宋景書趕忙順從的抬起頭,他看到的第一眼,顧星雋嘴唇發紫,鼻尖通紅,顯然是受凍了:「你去外面呆了多久!」

  宋景書說著,將沙發上顧星雋蓋的被子拿起來,他走近顧星雋,想要用被子把人包裹住。

  「你身上都是冷氣,對了,臥室,臥室比較暖和,你別感冒了。」宋景書說著,他拉住顧星雋的手腕。

  「宋景書!」顧星雋甩開他的手。

  「唔……」宋景書被他嚇得一抖。

  「你看沒看我的電腦。」顧星雋問他。

  宋景書知道他做的不對,也知道顧星雋責問他沒有任何問題,畢竟是他偷看顧星雋電腦螢幕在先,但心底裡就是很委屈,顧星雋對他……對他,應該有所不同。

  「我看了,對不起。」宋景書並不狡辯,而是老實的承認。

  顧星雋諷刺的笑了一聲:「你覺得我好笑嗎?」

  「不……不好笑,我覺得……」宋景書結巴著,他望向顧星雋時,顧星雋眼睛裡並沒有怒火,但他的眼裡有什麼別的火。

  「什麼!」顧星雋問道。

  心底翻湧著委屈的宋景書癟了癟嘴,他硬撐著說道:「我覺得你會冷,你先進屋暖暖,你想要發火,你想要撒潑,你都可以衝我來。」

  他又一次握住顧星雋的手,將人往臥室裡帶。

  這一次顧星雋沒有掙脫,他任由宋景書把他帶進臥室,這間房子裡很暖和。

  顧星雋走進來隨手把門關上了,關門的聲音很大,宋景書被他嚇的一抖。

  他身上濕漉漉的,滿是潮氣。

  他身上帶著潮氣,慢慢向著宋景書靠近。

  宋景書不知道怎麼躲開,也不知道他靠近要做什麼,是真的要對他發火嗎?

  呆愣的宋景書甚至忘了逃跑,或者說是顧星雋的手臂攬住他的後腰以後,宋景書就沒有退路了。

  「唔……」他害怕的從聲帶擠出破碎的聲音,閉上眼睛不敢在看,沉默地等著顧星雋的嚴懲不貸。

  然後,宋景書唇角一暖。

  那是跟冰涼潮濕嚴肅的顧星雋格格不入的,柔軟溫暖的東西貼了他的唇角一下,又飛速閃離,像是一片羽毛輕輕剮蹭,翩然而去。

  宋景書睜開眼睛,他面前還是顧星雋。

  顧星雋低下頭,他在的直視下,顧星雋的嘴唇湊了過來。

  宋景書眼睛瞪圓,剛才的觸覺又一次出現在唇上,剛才那是……顧星雋在親吻他。

  現在也是。

  顧星雋正在親吻他。

  「顧……」腦袋發熱的宋景書剛一張口,唇上的濕軟入侵。

  他已經不會思考了,甚至不會掙紮,也沒什麼可掙紮的,是顧星雋,顧星雋又不會害他。

  宋景書內心裡篤信著。

  「宋景書,你知道我在做什麼嗎?」顧星雋瞧著他呆呆的不作反應的樣子,總有一種對牛彈琴的感覺。

  被人強吻,他的性格逆來順受之前,應該反抗兩下,顧星雋已經想好了鎮壓的姿勢,要是宋景書有膽子拒絕,他就會摟住宋景書的腰,將人鎖死在懷裡,掐住他的下巴,叫他只能乖乖張開嘴巴。

  但宋景書無比順從。

  宋景書從唇上的舒適中抽身,他怔忪著:「我知道你在做什麼……」

  



  ☆、chapter17



  他知道?

  顧星雋心底鼓噪起來,他喉頭比剛才更為乾渴,他摟著宋景書的手按耐不住收緊,狠狠的將人往懷裡揉,恨不能把人揉進心裡。

  他軟綿綿地說,他知道。

  「我在做什麼?」顧星雋低頭,他的額頭抵住宋景書的額頭。

  「親我。」宋景書呆呆傻傻的回答。

  「好,我親你。」顧星雋低下頭,復而吻了上去。

  被親了個措手不及的宋景書漲紅著一張臉,他是回答顧星雋的問題,不是叫顧星雋親他。

  第一次與人親吻的宋景書身子發軟,被顧星雋掠奪索取,要不是他的腰背被顧星雋摟著,說不定身體都要倒下去了。

  似乎身體還需要一些依附,宋景書伸出手,勾住顧星雋的脖子,一個動作,就讓宋景書多吃了不少苦。

  顧星雋吻著他,摟著他,輕輕推著他後退。

  被床絆倒,倒在床上的宋景書做夢一樣,顧星雋的手順著他的衣服來到他的腰上。

  「唔……」宋景書無意識掙紮著,被顧星雋在面頰上親吻了一下,作為安撫。

  他腦子很亂,不知道顧星雋要做什麼。

  「別怕。」顧星雋的唇很軟,碰到宋景書的時候,宋景書卻總像是被紮了一下似得,縮起脖子,拱起身子,親到某些地方,他還會發抖。

  這就很有趣,顧星雋原本就像是一個惡劣的壞孩子,有了新的欺負人的手段,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驗證,他確實把人欺負的可憐兮兮。

  像是有什麼閥門被發開,一發不可收拾,顧星雋想要親近宋景書。

  「可是……可是……」宋景書說不出來個什麼,顧星雋隨意的動作,對他而言都是叫他丟城失地的大事兒,宋景書像是燒著了。

  更可憐的是宋景書從來都只有被人欺負的份,那個欺負他的人換成了顧星雋,他更說不出拒絕的話,他太習慣被顧星雋欺負了。

  化雪的涼意蒸騰,是暖氣太足?或者兩人都太熱了,顧星雋的手掌寬厚溫和……

  顧星雋嘆出一口氣,他在宋景書身邊躺下:「沒什麼可是,我想做你的接盤俠,做你肚子裡小冤家的爸爸,從今以後,我來給你遮風擋雨。」

  「我不會讓他出生以後,有糖果吃,有衣服穿,絕對不會讓人欺負你們兩個。」

  顧星雋在宋景書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突如其來的話,弄得宋景書侷促不安。

  他側過頭,想要看清楚顧星雋說這話的時候到底是什麼表情,卻又被顧星雋親了一口。

  「好嗎?」顧星雋輕聲問他。

  「嗯?」宋景書不知道怎麼回答。

  「你敢不答應!」顧星雋當即威脅道。

  「我……」宋景書剛一開口,就被顧星雋親了一下。

  顧星雋說:「你說好。」

  「好。」宋景書聲音裡多了一絲哭腔。

  「你別哭,就像是我強迫了你一樣。」顧星雋坐了起來,他將宋景書也拉了起來,手指輕輕的擦拭著宋景書的眼淚。

  「不是的。」宋景書咬著嘴唇,一副好委屈的樣子。

  有被顧星雋抱住了,顧星雋不願意放開他了一般,騰出手來,就要抱著他。

  顧星雋的親暱順應自然:「那你是怎麼了?」

  「我……我不知道,除了海媽媽,宋爸爸,還有弟弟,你是唯一個要給我遮風擋雨的人,也是唯一個要保護我的人。」

  不停哽咽的宋景書看起來委屈極了,對他而言,像是世界多了三分之一的光明,不止,是三分之二,肚子裡還有一個,跟他有著濃厚血緣牽絆的孩子。

  「我會說到做到的。」顧星雋不知道他的話對宋景書有多重要,只是當他再次想要親吻宋景書的時候,確切的收到了宋景書回應的親吻。

  宋景書的吻,小心翼翼,像是貧窮的孩子偷吃糖果,細細的舔吮,不捨得多碰一下,才顯得尤為忍耐克制。

  但足夠顧星雋欣喜。

  他就知道,宋景書是喜歡他的。

  而對宋景書而言,他的親吻是回禮,是顧星雋親吻與顧星雋愛意的回禮,至於他對顧星雋的感覺……宋景書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歡顧星雋,他也無從確認,顧星雋的喜歡讓他欣喜,但這種欣喜更多的來自於被人認可。

  但宋景書的主動,像是打破的顧星雋給自己設定的枷鎖。

  窗戶外,是迅猛的風,與被吹得沒有招架之力的雪。

  水珠在窗戶上凝結,最後猛然間流淌下來。

  「顧星雋!」宋景書被顧星雋嚇懵了。

  顧星雋的那兒,只隔著睡衣……

  「顧星雋……顧星雋。」宋景書一害怕,就不知道說什麼,他一遍一遍呼喊著顧星雋的名字。

  「知道了!」顧星雋壓住喉頭乾渴的感覺。

  宋景書的身體並不適合接受他,想到這裡,顧星雋心裡就不爽。

  「你讓我抱一會兒,來床上好好躺著。」顧星雋說著,跟宋景書鑽進一個被窩。

  從來不懂反抗的宋景書躺平,身邊是顧星雋的體溫,被子裡還被戳著,兩人靜默的躺著,等著風平浪靜,煙消雲散。

  這就是顧星雋想多了,餓了好幾天的狼,睡在肉旁邊,哪裡有不流口水的道理。

  「那個沙發上,一股火鍋味,我躺了一會兒,熏得難受,但是在你身邊,我更難受。」顧星雋又坐起來。

  「算了,我去外面睡。」顧星雋說著,宋景書拉住他。

  顧星雋的樣子很難受,宋景書說道:「這本來是我的義務的。」

  「你的義務?」顧星雋有些不解。

  宋景書的聲音小得像是蚊子哼哼,顧星雋又問了好幾遍,才勉強聽清楚,宋景書說「:「我們現在的關係……應該是由我來幫你處理欲望的,我不行,那你也自己動手,我也不會笑話你的。」

  自己動手?

  說出去給人聽聽,他顧星雋做這事兒還要自己動手?根本沒人信!

  「你想要我留下來,陪你。」透過現象,顧星雋福至心靈的猜到了宋景書的本意。

  宋景書想要顧星雋留下,本來就是顧星雋的房間,外面的沙發被熏得都是火鍋味,顧星雋睡在上面說不定一晚上都睡不著,那樣輾轉反側一晚上,實在太可憐了。

  可是宋景書要是直說,他想要顧星雋留下,也太挑戰他的羞恥心了。

  「我不!」顧星雋躺平,四肢張開。

  「那你那樣會不會難受。」宋景書有些擔憂,他的腦袋嗡嗡作響,渾身上下都在發燙,腦袋不清楚,但是他記得,之前不小心聽見,或者偷聽見顧星雋做這個事兒,顧星雋聲音隱忍,吸氣,悶哼。

  「你說呢。」顧星雋說。

  「應該很難受。」宋景書說。

  顧星雋偏過頭:「你自己弄過沒?」

  他的眼神向下,明明隔著睡衣,又隔著被子,宋景書不自在的動作兩下。

  「不會吧。」顧星雋訝異著,但轉頭一想,宋景書的性子,就算真的沒……也是可信了。

  猶豫了好一會兒,宋景書說道:「有過,兩次還是三次,我記不清楚了……」

  躺在床上跟顧星雋討論私密的事,這要是夢,最後一定是噩夢收場,宋景書對顧星雋的瞭解,顧星雋應該會直言羞辱:二十多的人了,還沒他一個星期的次數多。

  察覺到顧星雋眼神中的小看,宋景書轉過頭,猜對了,他更不想搭理顧星雋。

  「還敢生氣了?」顧星雋凶他,宋景書膽子大了。

  顧星雋戳了戳宋景書後背。

  宋景書不理他。

  顧星雋又戳了戳他。

  宋景書還是不理他。

  「次數少才要多練習呀。」顧星雋說。

  「我……我又不是說……起來,就能起來的……」宋景書嘟囔著,自尊心受挫的感覺並不好受。

  「沒關係呀?」顧星雋說。

  宋景書好奇,那還能怎麼?

  顧星雋拉著他的手往下:「你來,用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宋景書:????

真的狗!



  ☆、chapter18



  宋景書突然不動了,就像是自然界某些動物,遇見危急,會出現假死狀態,宋景書肢體僵硬著。

  他的手被顧星雋拉進被窩裡,對那滾燙處不知道應該打招呼問好,還是應該熟視無睹。

  但那兒就像是顧星雋本人,存在感強大,宋景書的手指被顧星雋操控,本人則像是一個精巧的提現木偶,他動不了,不知道怎麼動。

  顧星雋陰陽怪氣地說:「剛才還說是義務,這會兒就裝死,再不動就埋了你。」

  存著壞心眼的顧星雋說著,他也停手了。

  尷尬的渾身通紅的宋景書手掌停在一個古怪的地方。

  「我……」

  「剛才帶著你是新手教程,現在你自己試試。」顧星雋擺好款,等著看宋景書「履行義務」。

  窘迫的宋景書僵持著,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心一橫,宋景書悶頭就上了。

  生疏的動作原本就很吃力,加上顧星雋湊在他耳邊,吹氣兒似得指導,宋景書身上卸了力氣,他發軟的雙腿無意識的蹬了兩下,就碰到了顧星雋的腳。

  宋景書的隱忍被敏銳的顧星雋發覺,顧星雋伸出手。

  「不要!」宋景書不敢,他的睡衣之下包裹著的不只是他畸形醜陋的身體,他有他的敏感脆弱,他不敢被任何人碰到。

  他退卻著,面容上的害怕如假包換。顧星雋心裡生氣,只能將自己往他手心裡送。

  「我不碰,但你得補償我。」顧星雋藉口談條件。

  憨傻的宋景書真就著了他的道,他吞吞吐吐,沒說一個字,都羞恥得恨不能咬自己一口,半晌說出一句:「我會好好……給你弄……」

  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只剩下一口氣音,聲音軟成一灘水,要不是顧星雋用力靠近,宋景書說了什麼,他根本都都聽不見。

  宋景書打算賣力氣了?對顧星雋而言,明明就是小兒科的摸摸。怎麼到了宋景書哪裡,像是被約戰了好幾個回合。

  「好好弄,有賞。」顧星雋吻了吻他的耳垂。

  縮著肩膀的宋景書,低頭時拱進顧星雋懷裡,就讓顧星雋忍不住莞爾。

  ……

  幾個小時後,外面是冬日早晨瓦楞青的天色。

  雪已經停了,隔著窗戶看出去,只剩下馬路那邊別人窗檯屋簷上一道白線。

  宋景書睜開眼的時候,愣了很久,顧星雋睡在他身邊,嘴角帶著笑意,像是正在做什麼美夢。

  當宋景書回憶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時,動了動手指,手腕痠軟,手指不聽使喚,彷彿顧星雋問聲細語催促的「練習」還在繼續。

  顧星雋欺負他的本事還真是「得天獨厚」。

  臉頰飛紅的宋景書重重吐出一口氣,顧星雋伸出手,攬住他的肩膀。

  「別起,菜都被昨天那三個吃完了,想吃什麼你自己點,會用手機叫外賣嗎?」顧星雋半睡半醒之間哼哼唧唧地說道。

  「會的。」宋景書手裡還有借顧星雋的兩萬塊錢。

  剩下就讓宋景書去做,顧星雋悶頭睡著,昨天夜裡他就像是第一次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後半夜宋景書睡得安穩平淡的時候,他精神異常興奮,輕輕翻身,觀察宋景書恬淡的睡顏,後半夜才隱約有了睏意。

  等顧星雋醒過來,宋景書接過外賣,他有著高中三年伺候顧星雋的工作經驗,對顧星雋的口味很清楚。

  顧星雋走到客廳,第一件事兒就是想要親吻宋景書,明明以前顧星雋誰都不願意靠近,誰的氣味都不想沾染,但宋景書不一樣,他的宋景書乾乾淨淨,身上還有甜牛奶的味道。

  宋景書不反感,但很少跟人親密接觸多少有些不適應,他的性格又是很會委屈自己的那種,努力回應著顧星雋。

  總之,宋景書送顧星雋離開家門的時候,顧星雋整個人都意氣風發。

  「真的不跟我出去玩?」顧星雋說。

  宋景書搖搖頭:「不了,我在家把沙髮套洗了。」

  「好,我很很快就回來。」顧星雋嘴上說的好聽,心裡想的卻是,別說把沙發洗乾淨,就是換個新沙發他也不會睡在客廳了。

  是臥室的床不夠軟,還是宋景書不夠香?

  「路上小心。」

  將顧星雋送出家門沒多久,宋景書在家拖地時,手機收到一條顧星雋的消息,他放下拖把,就去拿手機,宋景書的手機太老舊了,今天才安裝了一個外賣軟件,就更卡了,刷新了半天,才把顧星雋發給他的圖片點出來。

  是昨天宋景書搬家帶出來的那個仙人掌。

  仙人掌樣子圓圓的,一身的刺,昨天離開時天都黑了,宋景書將仙人掌忘在顧星雋辦公室裡了。

  宋景書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以前照顧仙人掌的時候,宋景書也偷偷想過,這顆仙人有些像是顧星雋。

  總是氣鼓鼓的,總是一身的刺,誰敢碰他一下,他就要紮誰。

  宋景書回覆他:「像你。」

  幾乎是同一時間,顧星雋說:「怎麼回覆這麼慢。」

  捧著手機,宋景書沉思他要怎麼撒謊,瞞過去他手機太舊了,剛想好一個理由:剛才去曬衣服了。

  剛想回覆,手機又卡住了。

  手機上又收到顧星雋的消息:「是不是你的那個破手機死機了?」

  顧星雋又說:「你敢說我像你的這個破仙人掌?」

  「等我收拾你!」

  宋景書:「我開玩笑的。」

  總之是把手機的問題繞開了,宋景書害怕顧星雋心血來潮,要給他買手機,那樣宋景書欠顧星雋的東西就又要多一樣。

  他的手機就是用來接電話的,宋景書安心在家養胎,又沒有什麼急事兒,手機能接電話就可以了。

  宋景書擦窗時,外面是豔陽高照,樹木,房屋上,還有白色的積雪,馬路露出原本的底色。

  下午,顧星雋讓宋景書幫他收一個快遞,是楚瑾與高燕和的婚禮請柬,顧星雋又說他晚上會早點回去。

  可能是身體的原因,宋景書最近嗜睡很多,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聽見外面有人敲門。

  顧星雋裝修房子的時候,可能根本沒想過他會有親朋好友上門,並沒有安裝門鈴貓眼。

  宋景書看了看時間,下午四點,他下床踩住一雙鞋子,趿拉著就去開門。

  顧星雋說今天會早點回來,沒帶鑰匙?家裡入戶門是指紋解鎖的,顧星雋應該能進來吧。

  可是宋景書住了這麼多天,並沒見誰主動上門過。

  「顧星雋?」宋景書將門打開一個縫。

  房門被人猛然間推開,門邊撞在了宋景書的額頭髮際線的位置,宋景書仰起頭躲避不及時,被撞到那處當即鼓起一個包。

  宋景書疼得吸氣,他淚窩淺,劇烈的疼痛當即讓他流出眼淚。

  推門的人並沒有見有人擋在門口就停手,他還在繼續將門打開,又被門撞到腿的宋景書,只能一瘸一拐的後退。

  「嘖!」那人看了一眼宋景書,像是商店的客人看商品。

  「你……」是誰,問題沒有問出來,那人就閒庭信步的走進房間,他穿著昂皮的皮鞋,從屋子外走進來,每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腳印。

  「我是顧星雋的爹,稍微關注點財經新聞,你都應該知道我顧長鳴的大名。」

  男人很是自得。

  但宋景書一點財經新聞都不看,也不關注網上資訊,所以真的不認識他。

  宋景書知道顧星雋很討厭他的父親,宋景書從顧星雋哪裡零星得來的消息,顧星雋的父親,花心,不負責任,對顧星雋不關係,從來只知道隔空用錢砸,放任少年的顧星雋在校園野蠻生長。

  「放著家裡的大宅子不住,住個三室一廳,找罪受。」顧父將顧星雋的家看了一圈,最後目光停在宋景書身上。

  宋景書的睫毛上掛著零星淚珠,眼眶裡都是水汽,一身居家服是他買的商場打折處理的,並不合身。

  顧父自顧自地說道:「來這裡坐。」

  正在糾結也不要硬氣的將人趕出去的宋景書並不願意靠近他。

  「你怕顧星雋?」顧父坐在沙發上,饒有興味:「我是他老子,他怕我,而且,我比他有錢,你跟叔叔說說他給你開什麼價錢,我給你十倍。」





  ☆、chapter19



  饒是宋景書性格好,聽見他的話也沒能忍住火冒三丈。

  宋景書忍著腿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走到門邊:「您實在是太冒犯人了,顧星雋不在家,我希望你能離開!」

  天生的,宋景書這人氣急敗壞的時候,說話照舊溫聲細語,像是一隻極力傳達憤怒的奶貓,露出柔軟的爪子,稚嫩的奶牙,其實誰都嚇不到。

  欲擒故縱?顧長鳴心裡的第一個合理解釋正是如此,都住進顧星雋的家了,還要裝什麼貞潔?

  寡淡的長相,自以為是能勾引人的舉止,明明是顧長鳴做瞧不上眼的舉措,但吃慣大魚大肉,顧長鳴偶然看宋景書這樣,莫名有幾分心癢,宋景書相貌並不頂尖,乾乾淨淨的,穿著居家服,明明是個男人,卻有著賢良淑德,宜室宜家的味道。

  這還不是最勾人的。

  宋景書是顧星雋的人,年紀大了,早年間床上能玩的早就玩遍了,顧長鳴想想顧星雋青睞給宋景書身上加注的一種背德色彩,瞧著宋景書也越發拿人。

  興許宋景書真有點不一樣,要不怎麼能讓不開竅的顧星雋,拿過來放在自己屋子裡?

  「顧星雋暫時回不來,你不用怕。」顧長鳴站起身,他邁起步子,卻不打算出門。

  他慢慢靠近宋景書。

  莫名其妙在酒局上被一個男人覬覦過兩次的宋景書,心裡有了猜測,宋景書踟躕著,警惕心放不下,要是顧長鳴敢做什麼踰矩的事兒……比起自己,宋景書更擔心肚子裡的孩子。

  「反正顧星雋在家的時間不多,不如這樣,有空的時候,聯繫聯繫叔叔,叔叔從不虧待人,你好好考慮一下,來叔叔給你一張名片。」

  他說著,拿出一張燙金名片。

  宋景書躲避著他,顧長鳴卻還在靠近。

  「顧星雋就要回來了。」慌亂之下,宋景書只能扯著顧星雋的大旗給自己壯膽。

  「顧星雋今天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顧長鳴顯得胸有成竹。

  「為什麼?」宋景書不解,顧星雋說了他會早點回來的。

  「他公司出了一點狀況。」顧長鳴說道。

  「什麼狀況?」宋景書疑惑。

  「他的新品發佈會初定在聖誕日,場地已經選好,要知道聖誕日要做活動的廠商太多了,到了今天在想找到合適的地方就太難了。」顧長鳴說道。

  顧星雋是做服裝產業的,拍照那天,宋景書無意間也聽見顧星雋顧那位首席設計師,跟海外通話,說走秀場地已經確定,準備工作也非常順利。

  宋景書篤定說:「你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等今天晚上顧星雋焦頭爛額加班以後回來再說。」

  焦頭爛額?昨天顧星雋公司上下一片歡騰,今天顧星雋跟他聊天的時候也溫柔不少。

  「你胡說!」宋景書肯定站在顧星雋這邊,就算顧星雋真的不好,顧星雋粉飾太平,宋景書也沒道理不相信顧星雋,讓顧星雋孤身奮戰。

  小東西固執的可笑,不顧想著死心塌地跟著顧星雋能落下什麼好處吧?顧長鳴說道:「我為什麼要胡說,他在國外定下的走秀場地,被我用更高的價錢訂下來的,現在顧星雋想要順利發佈新款都難。」

  「你猜他是花下足以掏空他公司的天價繼續跟我爭,或者另覓他處?」

  「現在節日當前,他去哪裡找場地,不跟我低頭,就等著砸他自己招牌。」

  宋景書不能理解顧長鳴的所作所為:「他是你的兒子,你為什麼要這麼刁難他。」

  「刁難他?初出茅廬就狂沒邊,最近幾年他腰桿硬了,都不我這個當老子的放在眼裡,再說了我又不是要他的命,長長教訓對他也有好處。」

  「這樣的教訓給你你要嗎!」宋景書喊道。

  有這種家人,宋景書替顧星雋委屈。

  幾年前,宋景書的大學生活平淡到有些渾渾噩噩,不只是在上課,就是在打工,要是說起他對那幾年還有什麼記憶,就是顧星雋隔三差五的電話。

  「宋景書,叫過來給我做飯。」

  一開始宋景書就沒拒絕顧星雋的命令,因為從來趾高氣揚的顧星雋突然打電話來,聲音裡滿滿都是疲憊。

  宋景書倒了兩路公交,提著大大小小裝著食材的塑膠袋,抵達顧星雋當時在城郊租的辦公場地時,見到的顧星雋眼底一片青黑,一看就是很久沒有休息好。

  木訥的宋景書不知道說什麼關心的話,「廚房在哪?你想吃什麼?」

  宋景書任勞任怨。

  ……

  「宋景書我餓了。」

  可能一個月也就聽見一兩次這句類似召喚咒語的話,宋景書明明有著繁重的兼職,卻還是風雨無阻的趕往顧星雋的廚房。

  「宋景書你怎麼這麼慢,你都不會打車嗎?我給你報銷。」

  那時候顧星雋已經開始掙錢了。

  ……

  「我給你叫了網約車。」

  那時候顧星雋稍微有了休息的時間。

  ……

  「我去接你,你給我老實等著。」

  那時候顧星雋買了車,買了房,再也不用時時刻刻親自到服裝廠盯梢。

  後來顧星雋太過光鮮,以至於後來宋景書都以為他不做灰頭土臉的服裝的買賣了。

  當時宋景書也沒想過,顧星雋能把賣衣服的生意做進寫字樓。

  就算意氣風發,憑著一腔熱血,當年的顧星雋也是拼了命才做到現如今這份產業,他的辛苦,顧長鳴這個當父親的沒有體諒一分,現在卻想要個年輕有為的兒子,對他恭恭謹謹,好作為他人到中年的吹噓資本?

  憑什麼?

  不能隨他心意,他就要使壞?

  就像當年顧星雋在外打拚,他對顧星雋不聞不問。

  到現在他想要一個體貼的兒子,顧星雋做不到,他又要從中作梗,叫顧星雋焦頭爛額?

  宋景書替顧星雋委屈。

  「發火了?」顧長鳴被他逗笑,宋景書大吼大叫的樣子一點也不嚇人,尤其他這種沒節操的人,還能多看出一種興味。

  「顧星雋沒錢養你,記得來找我。」顧長鳴說著,將那張宋景書不願意接的名片放在茶几上。

  顧長鳴最近在調查顧星雋的資產,知道顧星雋在這裡有一套房子,順便上樓看看,沒想到房子裡還養了一個小寵物,順手逗了逗,覺得這個小寵物當真還挺有趣的。

  宋景書第一次這麼討厭一個人,明明顧星雋那麼好,宋景書打開門:「請你離開。」

  再次打量了一眼宋景書,顧長鳴施施然的離去,沒什麼好著急的。

  剛討人厭的顧長鳴關在門外,宋景書鬆了一口氣,他才察覺腦袋上鈍鈍得痛,他摸了一下,更痛了。

  脾氣一向很好的宋景書氣呼呼地提起拖把,將地上汙糟的腳印擦乾淨,心裡擔憂著,就算顧星雋真的不好了,就算顧星雋一無所有,對宋景書而言根本不重要,他所貪圖的從來都是顧星雋對他的珍重。

  顧星雋嘴巴毒了點,卻是珍重他,愛護他的。

  壓根沒過過什麼好日子的宋景書,一點都不怕吃苦。

  將地板收拾乾淨,宋景書覺得腦袋上熱熱的,火辣辣的疼,他對著浴室的鏡子,撩開頭髮觀察了一下,額頭上又紅又鼓。

  外面房門傳來開鎖的聲音,宋景書當即警醒。

  「我回來了。」顧星雋沒有著急換衣服,他將鞋子粗暴的甩在一邊。

  「你回來了。」宋景書一瘸一拐的從浴室出來迎接顧星雋,他觀察著顧星雋的神色,想要分辨顧長鳴的話是真是假。

  「幫我找幾身衣服,正式場合要穿的衣服,我要出國。」顧星雋說著,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一個小行李箱,打開了正往裡面裝電腦充電器等小東西。

  看樣子要去不少天。

  難道顧長鳴說的是真的,聽顧長鳴的意思,他使壞之下,顧星雋公司的情況將會變得十分艱難。

  宋景書沒空打盹,他剛要轉身,準備小跑的腳步都已經邁出去了,就被顧星雋拉住手。

  宋景書髮絲纖細柔軟,動作之下就沒擋住額頭上的傷。

  丟下手裡要整理的東西,顧星雋將人拽進懷裡,一隻手攬著宋景書的腰,疼惜地問:「怎麼弄的?」

  他將宋景書的頭髮撩開,不想看了,乾脆在宋景書眉心親了一下:「說話,傻了?」

  想著顧長鳴那些話,宋景書越發替顧星雋委屈,他不能想,想多了眼圈都紅了。

  「怎麼還哭了!」顧星雋想是看什麼新奇物件似得,蹲矮了身子,瞪圓了眼睛,觀察著宋景書。

  往常宋景書敢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肯定會被他一句話罵回去。

  宋景書吸了吸鼻子:「我沒事兒,你怎麼要走?公司有事?」

  迂迴著問,也問不出什麼,反而有被顧星雋親了一下:「捨不得我走!是不是!」

  順意的顧星雋得意洋洋,他就知道,宋景書放不下他。

  「公司新品發佈出了一點小問題,我今天去,快的話,明天回來,最晚也就後天,後天我回來,帶著你去吃楚瑾高燕和的酒席,你在家等著,想我給我打電話。」

  「好。」宋景書說,雖然知道真的有很嚴重的問題,顧星雋處理不好,他也無能為力,但宋景書心裡還是非常著急。

  「寶貝兒,幫我去臥室取兩身西服。」顧星雋放開他說,放開前還在他眉心又吻了吻。

  沒有動作,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的宋景書活活反應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顧星雋的「寶貝兒」是在叫他。

  似乎宋景書呆若木雞的樣子太有意思了,顧星雋忍不住逗弄他:「怎麼了寶貝兒?」

  從出生起的記憶算起,宋景書搜腸刮肚的想了許久,確認從來沒有人這麼親熱肉麻的稱呼過他。

  宋景書羞的脖子往下都是紅的,一股熱血沖上腦門,頭上傷都被燙的火辣辣的疼,他的笨嘴拙舌怕顧星雋笑話他。

  剛想要走,腿上的傷就讓他拐了一下。

  「怎麼了,腿也受傷了!」顧星雋憂心忡忡。

  顧星雋的寶貝兒不是嘴上叫叫,他是真的把宋景書當成寶貝。

  「別動,坐下我看看!」顧星雋一把將人抱了起來,是一步路都捨不得他走了。

  最近的能放人的地方就是沙發,宋景書害怕顧星雋看見茶几上的顧長鳴的名片,宋景書大著膽子,抱住顧星雋的脖子,親了一下。

  他親一下,兩個人都怔怔的,像是傻了。

  宋景書顫巍巍地說:「我們去臥室吧,還能給你選選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  顧星雋:我不管,就是勾引我!



  ☆、chapter20



  「看來我小瞧你了,你怎麼學這麼快?」顧星雋抱著他,從善如流的往臥室走。

  疑惑的宋景書沒來得及想,就被顧星雋抱住親了一下。

  「學……唔……」被鬆開的時候宋景書才勉強問出:「學會什麼?」

  顧星雋將他扔到床上,顧星雋跪在床上,將宋景書寬鬆睡褲推上去,膝蓋外側的紅了一片。

  「頭上,腿上,這都怎麼弄的?」顧星雋焦急地問著。

  宋景書都不知道他有多喜歡親自己,就連膝蓋上的紅色傷口,顧星雋都珍重的用嘴唇碰了碰。

  「你……」宋景書的腿動了動,顧星雋對他親密有餘,進攻勢態兇猛,宋景書有點發抖。

  低著頭的顧星雋扶著他受傷曲起來的腿,他的腿被顧星雋掰開,姿勢很不妙。

  一眼就看穿宋景書的抗拒是源自害羞,顧星雋就更不能把人放開了,他又在宋景書腿上親了親。

  宋景書別過臉去,不敢看顧星雋,就連噩夢的那一夜,他零星的記憶中是從背後,這樣與人面對面親密的羞恥感。

  不能想,宋景書往後退,他才在床上蠕動一下,就被顧星雋抓住腳踝。

  「你還沒說怎麼弄的。」顧星雋凶巴巴的說,心裡想的卻是宋景書的腳踝真細,真白。

  說不出是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顧星雋看宋景書,沒有一處不喜歡,沒一處不滿意。

  被人舉著腳踝抬起一條腿,實在是太羞恥,宋景書偏著頭,不敢看顧星雋,他避重就輕地說道:「磕的。」

  「怎麼這麼不小心?」顧星雋只當是宋景書幹活的時候磕磕絆絆的受傷了。

  「我說錯了,我要說你怎麼這麼笨。」顧星雋改口,突然被說笨的宋景書抿著唇,他明白是顧星雋跟他開玩笑,抿著唇都沒忍住笑意。

  「說你笨你還開心。」顧星雋在他腿彎處蹭了,像是一隻粘人的大狗。

  小時候宋景書也摔倒過,也被人欺負過,受了傷很疼,他咬咬牙,從來沒覺得委屈,不知道現在為什麼,明明都是小傷,當顧星雋關心他的時候,想想顧長鳴趾高氣揚欺負人的嘴臉,宋景書心裡就覺得委屈。

  「我已經不是太疼了。」宋景書說。

  「真的?」顧星雋的手寬厚溫和,順著他的褲管往大腿根去,人則伏身,吻在宋景書眼角。

  以前見了宋景書哭哭啼啼的樣子,顧星雋就是一肚子氣,肯定要罵他一頓出氣,當時顧星雋想不通他哪來的無名火,現如今像是開了靈竅。

  有他在宋景書就不能受委屈,宋景書就不許難受,當然也就不許哭,從頭到尾,他就不是跟宋景書生氣。

  「真的不疼了。」宋景書說著說著,就撇起嘴來,原來不是會哭的孩子有人疼,有人疼的孩子才能放肆撒嬌,委屈了就是委屈了,不用故作堅強。

  小雞啄米一樣在宋景書眼皮上來回親了好幾下,顧星雋無奈:「那怎麼都要哭出來了。」

  宋景書羞於說出口原因,只能顧左右而言他:「不剛才還著急讓我給你收拾衣服。」

  「你不捨得我走。」顧星雋篤定。

  身下的人不看他,也不說話。

  「是不是。」顧星雋追問。

  宋景書閉口不言。

  「你不說我路上不踏實。」顧星雋晃了晃他。

  宋景書點點頭。

  「點頭了?」顧星雋問。

  「點了。」宋景書順著他。

  「承認了。」顧星雋又問他。

  「認了。」宋景書還是順著他。

  要是今天有時間,顧星雋肯定好好收拾宋景書,這麼乖,還真是可人疼,宋景書捨不得他走,他才捨不得放宋景書自己在家。

  「你幫我選吧。」顧星雋過去拉開衣櫃的門,他給宋景書拿回來的那些冬衣跟他的衣服掛在一排,一人佔了櫃子一半空間,看起來就是生活的樣子。

  比起學生時代宿舍裡住在一起,他的東西宋景書的涇渭分明,一個宿舍裡擺放的都是他的私人物品,他對整個房間野蠻侵佔,將宋景書的生存空間,擠壓的只剩下一丟丟。

  這樣彼此並肩和諧的感覺,意外的讓顧星雋舒適。

  「我想要這件,這件,怎麼樣?」顧星雋那出兩套給宋景書看。

  認認真真的想像著顧星雋穿上著兩件衣服以後的樣子,宋景書回覆道:「你穿上都會非常好看的。」

  「你跟誰學的!」顧星雋呼出一口氣。

  明明昨天親他時,整個人緊繃著,手腳都不會放,今天就甜言蜜語不斷了。

  「什麼?」宋景書還是一臉純真。

  顧星雋將衣服遞給宋景書:「你幫我把衣服疊起來吧。」

  不管是虛假的甜言蜜語,還是宋景書的由衷而發,顧星雋聽了都開心。

  「你自己在家行嗎?我不在己家的時候,你自己怎麼辦?」顧星雋問。

  「我不是小孩子。」宋景書說。

  一天不在家,頭也破了,腳也瘸了,顧星雋還是不放心,他又想起來高燕和說的,宋景書身體不好,要是顧星雋沒在家的時候,宋景書洗澡摔倒了,人和孩子一起出了問題……

  「你……」顧星雋還想囑咐他,就聽見宋景書說:「我都可以的,有什麼事兒,我給楊修靜打電話。」

  「好。」顧星雋想想也算合適。

  看看時間還是要抓緊去機場。

  宋景書幫著顧星雋將行李收拾好。

  「我就去處理一點小事兒,很快就回來。」顧星雋說。

  「我等你。」宋景書揮揮手,將顧星雋送出門。

  「嗯,讓我抱一下。」顧星雋伸出手,宋景書讓他抱。

  有點潔癖,為人挑剔的顧星雋,從來沒嫌棄過宋景書,宋景書香香軟軟的,有時候顧星雋甚至能從宋景書身上,聞到一股好聞的甜牛奶的味道。

  以前出差,不管是國外國內,顧星雋都是說走就走,像是這樣戀戀不捨,還是第一次。

  「我走了,你快點進去,外面天冷了。」顧星雋沒忍住,還是親了親宋景書。

  「路上小心。」宋景書站在門前。

  顧星雋在前往機場的路上,還在擔心宋景書。

  他給楊修靜打了一個電話,但等楊修靜接通,他都沒組織好預言怎麼說。

  「幹嘛?」楊修靜身邊有幾個女孩正在歡聲笑語:「噓……小哥哥聊正事兒,聊完再跟你們接著玩。」

  「你挺閒?」顧星雋說。

  「是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萬惡的頂級富二代,天天就是玩。」

  顧星雋清了清嗓子,說出口的時候多少有些彆扭:「那正好,我今天出國,放宋景書自己在家不放心,讓他有事兒聯繫你,你手機最好保持二十四小時即時通話。」

  換個人還好,高中時,楊修靜是最喜歡叫宋景書小尾巴的人,那宋景書低著頭跟著顧星雋,又乖又慫,現在怎麼宋景書生活瑣事兒,顧星雋都要管。

  顧星雋脾氣臭,一點小事就要發一場脾氣,總是凶宋景書;佔用宋景書的空間;愛乾淨卻總讓宋景書打掃;出去打架沒把人打服氣,差點讓宋景書成那些人的出氣筒。

  小小的一個少年,跟在顧星雋身邊總是戰戰兢兢的,可憐又可笑。

  明明那個時候總是小看輕視宋景書,現在一反常態,顧星雋也怕聽見楊修靜來一句:「你也有今天。」

  楊修靜倒不想挖苦他,只覺得他小題大做:「宋景書是個大活人,還是個男人,他能有什麼事兒。」

  「他懷著孩子,出事兒了就是兩條命的大事兒!」顧星雋強調。

  「嗯?」這一下就讓楊修靜蒙圈了。

  宋景書?懷著孩子?

  他看看酒杯裡的酒,今天這場才開始:「我也沒喝高,怎麼就聽見你說胡話了呢?」

  顧星雋說道:「反正我告訴你了,幫不幫吧。」

  「你告訴我了,我也不信呀,宋景書,男的!……不對,宋景書不會是女的吧。」楊修靜自己都淩亂了。

  「男的,但他就是懷孩子。」顧星雋語態肯定。

  「嘶……」楊修靜覺得他腦子亂掉了:「兄弟,你教教我,你是怎麼把男人日懷孕的?」

  這不是天賦異稟,這是天方夜譚。

  



  ☆、chapter21



  

  楊修靜扯開自己領口的扣子,「我知道了,宋景書聽你的話,你讓他幹嘛他幹嘛,你說你要他懷孕,他就懷孕給你看。」

  說來說去,楊修靜就是不相信宋景書能懷孕。

  怎麼說也是高中同學,一個男廁所解決過很多大的小的問題,怎麼會懷孕?

  「不信你去問問高燕和,懷孕診斷證明,就是高燕和開的。」顧星雋如實相告。

  「你等著,我去問。」楊修靜說道。

  過了一會兒楊修靜給顧星雋回了一個電話。

  「臥槽!你要當爹了?」楊修靜頓時迷茫了。

  「知道我沒騙你了。」顧星雋答。

  在燈紅酒綠的包間裡,楊修靜坐立難安,他找出自己的外套:「那個什麼?我要不要現在就去照顧弟妹跟大侄子,哎我手機呢,我這就去。」

  他著急忙慌的就像是他自己當了爹。

  「不用,你等著他電話就行,宋景書社恐的那個樣子,你去了你們倆大眼瞪小眼。」顧星雋說道。

  「你說得對。」楊修靜有些迷茫,顧星雋比他早立業就算了,現在要比他早當爹了。

  前些年顧星雋忙,身邊沒有什麼人,這幾年顧星雋閒了,有跟個吃齋唸佛的老和尚似得,要說老和尚還俗,楊修靜知道的也就只有一次。

  顧星雋在外面社交,好些朋友也都在場,偏偏有幾個是顧星雋他爹請來的,灌了顧星雋一回,顧星雋稀裡糊塗睡了一個女人,原先楊修靜還跟顧星雋開玩笑。

  說他喝醉時,睡的那個女人,別是找他借種的,到時候抱個孩子過來找他晦氣。

  之所以有這麼一說,也是顧星雋的爹,顧長鳴真是爛人一個,上床生孩子的事兒講究一個你情我願,當時顧長鳴安排人灌顧星雋的酒。

  顧長鳴在那次聚會的人裡面安排了幾個女孩,說是跟顧星雋相親。

  說來可笑,跟顧星雋相親,偏偏瞞著顧星雋,還發話誰有本事睡了顧星雋,就是五百萬,誰要是能給他生個孫子,拿走一個億。

  楊修靜破罐破摔地想著,宋景書肚子裡的孩子,通知顧長鳴一聲,還能賣一個億。

  幸虧不是他爹,楊修靜看著酒桌一瓶幾萬塊的酒,心裡突然良心發現,覺得略微有些對不起他親爹。

  「那什麼,服務生,你們店裡不是有一瓶一百多萬的酒嗎?幫我問問,能不能賣給我。」楊修靜說,楊家的老父親什麼都不缺,平時喜歡附庸風雅,琴棋書畫詩酒茶,好酒肯定喜歡。

  一百萬就一百萬吧,反正也是家裡老頭掙的錢。

  ……

  顧星雋走了,宋景書在家裡一個人空落落的。

  靜坐了一會兒,宋景書連電視劇都看不進去。

  肚子剛有些餓,宋景書站起身,就聽見又有人敲門。

  這次宋景書警惕了,他問道:「誰在外面。」

  「您好請問是顧先生嗎?有您的快遞,請簽收一下。」

  下午顧星雋說過,楚瑜高燕和兩人婚禮請柬會在下午送來,想必這就是了。

  宋景書打開門,簽收快遞。

  給顧星雋將照片發過去。

  顧星雋說:「你替我拆開看看。」

  「好。」宋景書撕開外面的包裝,裡面是一個紅色的請柬,裡裡外外拍了好幾張照片給顧星雋。

  打開來裡面是一張立體剪繪,兩個Q版的紅衣小男孩站在一起,拱手作揖,說不出的可愛。

  「一個人無聊嗎?」顧星雋問。

  宋景書:「不無聊,我吃過晚飯,看會兒電視就睡覺。」

  顧星雋:「想我沒有。」

  只見對話框上,宋景書一直正在輸入,顧星雋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宋景書發來的消息。

  顧星雋:「我要準備登機了,不理你了。」

  宋景書:「我等你回來。」

  明明隔著手機,顧星雋就像是看見了宋景書捧著手機,滿臉羞的通紅,吞吞吐吐的樣子。

  說不出想他,就說要等他回去,宋景書怎麼這麼可愛,顧星雋隔著手機對他心動。

  要是在他身邊就好了,揉兩把也能過過癮,不用像現在這樣,只是手癢。

  一個人在家,宋景書本來準備隨便做點飯菜應付,又想起來他要是照顧不好自己,還是要給顧星雋添麻煩,他換了一身衣服,走出門,買了食材,又慢騰騰的回家。

  確實是想顧星雋了。

  宋景書吃完飯,興許顧星雋在飛機上,也興許已經下了飛機,正在忙,他熬了晚上十點的時候,都沒有收到顧星雋的消息。

  終於撐不住了,宋景書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就看到顧星雋在淩晨五點給他發的消息:「寶貝兒,想你了怎麼辦。」

  瘋得野狗一樣的顧星雋,居然也能這麼肉麻。

  白框框裡的一段文字,宋景書看了許久,琢磨著回覆,發什麼都覺得太突兀,他淡淡回覆了一句:「嗯。」

  回覆完又害怕他是不是太冷淡了。

  宋景書補充一句:「忙的時候別忘了吃飯,別胡亂吃。」

  顧星雋胃不好,喜歡吃甜的,涼的,辣的。

  真要是顧星雋胃病發作可怎麼辦?這麼想著宋景書就自己擔憂起來。

  昨天晚上,聽說宋景書懷孕的楊修靜,沒喝兩杯酒就犯困,買了個單跑去找高燕和。

  高燕和那邊正跟楚瑜一起挑選禮服,訂婚宴場地,他跟著混了一晚上。

  另外兩個人忙的腳不沾地,對他很是敷衍,楊修靜一個人好奇的抓耳撓腮。

  第二天一早,楊修靜還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主治醫生高燕和表示:「我先跟你說明,你最好別拿宋景書的事兒當玩笑。」

  楊修靜擺擺手:「我又不傻,顧星雋那個寶貝勁兒,我要是惹惱了宋景書,他還不得跟我拚命。」

  「你們這麼一說,顧星雋還叫我幫他調一下宋景書上個月在我們酒店的開房記錄。」楚瑜說道。

  楚瑜說著,就被高燕和扯了兩下,但全然沒有耽誤他說完。

  「你拉我幹嘛?」他還挺不高興。

  楊修靜思維稍微一發散:「嗯?顧星雋什麼意思?總不能懷疑宋景書在外面偷吃?不可能,宋景書的膽子,別人不生吃了他都算不錯的。」

  只有心知肚明的高燕和岔開話題:「禮服你不是看了好幾家都不滿意嗎?正好楊修靜幫顧星雋照顧老婆,不能白看,我們去看看顧星雋那裡的衣服。」

  「行行行,你就知道催我。」楚瑜不耐煩的說。

  不知道是不是婚期將至的願意,或者說領證那天,楚瑜就是被心血來潮,但是婚禮不一樣,他親力親為的忙了兩三天了,越是臨近越是急躁。

  「他不是要上新款了,昨天忙的飛國外去了。」楊修靜說,他起了壞心眼:「要不然我們帶著宋景書去問問?對,叫他出來玩,天天在家算什麼。」

  宋景書看見手機上的陌生來電時,還有些訝異。

  「那個……小尾巴……不是,景書,你在家嗎?」楊修靜稱呼都變了。

  一句小尾巴已經暴露了楊修靜的身份。

  「嗯。」宋景書不覺得楊修靜有什麼惡意,上次楊修靜來家裡做客,坐在一桌上吃飯,楊修靜沒為難他,但宋景書不知道楊修靜為什麼要突然打電話來。

  「你一個人在家還挺無聊的,你要出來嗎?」楊修靜問。

  「我……」宋景書一個人在家時挺無聊的,但是跟楊修靜一起出門,他也有些不自在。

  「要去顧星雋的門店看看,你去過沒?可氣派了,我覺得你得看看。」楊修靜說。

  「過來吧。」

  「……」

  「我給你當導遊,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楊修靜別的本事沒有,軟磨硬泡之下,宋景書耳根又軟,當即被他說動了。

  宋景書還沒點頭,楊修靜的話已經變成:「我們幾個都在顧星雋樓下,你快下來。」

  不想叫人白白在這麼冷的天氣下等他,宋景書換了衣櫃裡最厚的大衣,下樓就看見楊修靜正在一輛車前冷的跺腳。

  「你來了。」楊修靜擺擺手。

  「你怎麼不在車上等我。」宋景書問。

  「我怕你下來看不見我,回頭給你凍了,顧星雋還不得掐死我,上車吧。」

  聽他的意思,他知道顧星雋跟自己的關係,宋景書更坐立不安了,他低著頭,像是小學生早戀被抓了。

  楊修靜問道:「你身上這件衣服,我記得也是顧星雋店裡的,你去過他的店嗎?」

  能察覺到今天楊修靜說話似乎比以往溫和不少,宋景書心裡安定些:「沒有,我去過他公司。」

  前面是高燕和與楚瑜,等停好車,幾人進了溫暖的商場,沒走幾步,地段最好的一處門面上掛的logo就是那天宋景書在顧星雋公司見過的。

  楊修靜幾個都是熟面孔,宋景書身上也穿著秋冬高定款,沒有人敢怠慢。

  宋景書一腳踩上柔軟的地毯,腳下就不是滋味,害怕把別人的地毯踩髒,他看著周圍衣架上的衣服。

  店裡有一大塊螢幕,滾動著明星,模特上身圖片的照片。

  店裡顯眼處,有幾件衣服是宋景書有的,那件被宋景書隨手一指頭,戳出一個洞的衣服,就掛在最顯眼的地方。

  宋景書走過去看了一眼。

  「你想要這件衣服嗎?」楊修靜訝異,他隨口一問,並不認為宋景書會是個花大價錢買衣服的人。

  「這件我有。」宋景書笑著說,他穿上肯定沒有人偶模特穿著那麼好看。

  他正說著,螢幕上滾動的照片變換,宋景書微微一愣,他似乎看見了他自己。

  螢幕上的他停了三秒,接著畫面換成了一個歐美模特。

  是那天在臥室第一次試穿毛衣的他,也是顧星雋偷拍的他。

  「什麼時候拍的,還挺好看。」楊修靜說道。

  服務人員微笑道:「原來這張照片上的人就是這位先生,能見到真是我的幸運。」

  這話不算奉承,宋景書一張照片,幫她多開了好幾單。

  「那可真是,這還是你們老闆娘。」楊修靜嘴快,而且從小就肆無忌憚,說完他才想起來對面是心思敏感的宋景書。

  但看一眼,宋景書抿著唇,面頰上發紅,支支吾吾,似乎想說什麼,偏偏說不出來。

  他不覺得楊修靜冒犯,只是害羞。

  顧星雋大大方方,坦坦蕩蕩,對兩人的關係沒做一點隱瞞。

  顧星雋什麼時候回來,他要是再問想不想他,宋景書肯定要老老實實回答他。

作者有話要說:  答,下章讓你當面答,善解人意jpg



  ☆、chapter22



  有宋景書這個目前還算數的「老闆娘」在,加上楊修靜等人都是熟臉,未發佈的新款拿出來也不事兒。

  最後楚瑜相中了一身一百萬出頭的禮服,高燕和配合他,在高定款中選了一條同系列的。

  兩人婚禮,禮服就花了兩百多萬,在宋景書的世界裡像是假的一樣。

  還有……宋景書雖然是土老帽,但是也知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道理。

  能跟一百萬的禮服從一個門出來,那他那一櫃子顧星雋撿回來的破爛……顧星雋怎麼可能撿破爛。

  對,顧星雋怎麼可能撿破爛。

  扭捏了一下,宋景書還是想驗證一下自己心裡所想的。

  在楚瑜挑剔高燕和的時候,幾個人在一邊商量配飾,宋景書就找了導購小姐姐,悄咪咪地問了一下。

  不問還好,他身上這件厚實保暖的大衣,需要五十萬。

  在宋景書的不敢置信中,楚瑜淡定刷卡,兩百多萬,眼睛都沒眨一下,高燕和也沒跟他爭。

  兩個人花了兩百萬買衣服,就像是在路邊買了兩個煎餅果子。

  要是還給顧星雋……宋景書心知就算是把他賣了,也還不起。

  「你怎麼心不在焉的,是不是累了?」高燕和問道。

  宋景書搖搖頭。

  婚禮就在明天,楚瑜要帶高燕和去他媽媽墓上,楚瑜的母親方素素年輕時是個畫家,早年夭折過一個孩子。

  具體他們這些小輩也不清楚,總之沒了一個孩子以後,方素素精神就不太正常,整天胡言亂與,瘋瘋癲癲。

  前不久方素素死了,對外說是病亡,其實是自殺。

  方素素活著的時候,像是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之中,不能自拔。楚瑜童年時,有一次正在保姆的陪同下寫作業。

  方素素衝進房間,說要帶著楚瑜去外婆家。

  一開始保姆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家裡司機都在,方素素是怎麼帶楚瑜去的方家。

  等方素素已經離開兩個小時,楚瑜家裡給方家打電話,那邊並未見方素素的人。

  這時候兩邊才兵荒馬亂的開始找人。

  最後再離家不遠處找到的方素素,而楚瑜是被臨近的縣城的員警送回楚家的。

  當天,方素素帶走楚瑜,領著孩子坐著公交到了城郊,轉乘大巴,走出幾十公里,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把上小學的楚瑜獨自扔在路上。

  幸好楚瑜當時已經懂事兒,來的路上,見到過路上的派出所。

  小小的孩子,沿著公路,走了半個小時候,自己報警把自己送回家。

  怨恨埋怨之類的情緒都藏在獨立,方素素是個瘋子,誰能把怎麼。

  家裡人見孩子平平安安,把心放回肚子裡,少讓方素素見楚瑜就是了。

  只有楚瑜自己知道,差點被扔掉的路上,方素素抱著他,嘴裡喃喃,楚瑜仔細聽了,方素素一路上說的都是:「用你換回你哥哥,用你換回你哥哥。」

  楚瑜來到墓園。

  他買了花,帶高燕和過去。

  楊修靜也算見過方素素:「要不也幫我帶束花吧,還有景書的。」

  楚瑜聳聳肩膀,無所謂的表示:「隨你們高興。」

  「有什麼話你們慢慢說,我們在外面等你。」楊修靜說道。

  「沒什麼好說的,放下花就回來,其實就是做做樣子,裝給我大伯家看的。」楚瑜說,假裝把高燕和帶到墓地見母親,看起來情深義重,誰讓楚瑜從小就沒和親生母親相處過,感情並不深厚。

  「你們要是不想在這裡等,也可以進跟我們進墓園看看。」楚瑜說。

  宋景書原本是不想去,但楊修靜膽子大,什麼熱鬧都敢湊。

  楊修靜帶著宋景書跟在前面兩人後面,宋景書手裡拿花。

  楊修靜說:「楚瑜嘴上說著不在乎,心裡不好受著呢,我是怕他心情不好,一會兒拿高燕和撒氣,高燕和不讓著他,倆人在墓園打起來多難看,咱們跟過去看看吧,他倆要是想打架,你往中間一站,孩子多重要,肯定沒人敢動手。」

  宋景書笑了一下。

  楚瑜先走到墓碑前。

  肅穆的石碑上刻著方素素的名字,貼著方素素的黑白色照片。

  女人眉眼溫婉。

  宋景書看著覺察出幾分熟悉。

  楊修靜說:「你跟你媽媽真是一點都不像。」

  「我比較像我爸。」楚瑜說著,將花束放下:「行了,走吧。」

  本來就不親厚,哪有社麼話說。

  「這就行了?」高燕和有些愣怔。

  「不然呢?」楚瑜反問。

  「你高興就好。」高燕和恭敬得將他帶來的花束放下。

  宋景書也乖乖巧巧的把他帶來的花束放到一邊,心懷敬畏,微微低頭。

  「別動!」楊修靜一驚一乍的。

  宋景書保持著彎腰放下花束的動作:「嗯?」

  「從你側面看,你們倒是有點像。」楊修靜性格跳脫。

  宋景書疑惑地站直身體,「誰?」

  楊修靜搖搖頭,雖然只是說長相,但是直言宋景書像個女人,聽起來奇奇怪怪的,尤其是宋景書肚子裡還懷著孩子。

  楊修靜轉而問了一句:「他們婚禮在明天下午,顧星雋能回來嗎?」

  宋景書道:「我也不知道。」

  「想必他是真有什麼事兒吧,要不然也不至於最近出國。」楊修靜說道。

  「嗯……」宋景書含含糊糊的,沒把顧星雋有難處的事情告訴他們,顧星雋要是真的被顧長鳴害了,就算顧星雋一無所有,宋景書從來不怕吃苦的。

  晚上他們要在外面吃飯,宋景書有點累了,興許是懷著孩子的緣故,宋景書下午都要小睡一下,幾天在外面閒逛了一天,精神就有些不好。

  楊修靜將他送回家。

  高燕和做主給他買了晚餐,太累不想做完飯可以直接吃。

  回到家裡,宋景書一個人,只開了一盞小小的等,面前是營養豐富,適合他身體的美味食物,可食慾卻不怎麼好。

  吃了晚飯,就開始想顧星雋。

  顧星雋今天並沒聯繫他。

  打了一個哈欠,迷濛著一雙眼,宋景書臨睡前,按著卡頓的手機,還是先給顧星雋發了一個信息,告訴顧星雋他睡了。

  免得在他睡著的時候,顧星雋給他發消息他沒收到。

  第二天早上。

  宋景書手機上只收到顧星雋半夜時分發來的一句晚安。

  楊修靜給宋景書發消息,說楚瑜高燕和的婚禮就在下午。

  要是顧星雋沒回來,他會過來接宋景書。

  其實楚瑜、高燕和兩人,宋景書都不算熟悉,但宋景書沒參加過同齡人的婚禮,心裡難免有些好奇。

  也有些失落,顧星雋說他會趕回來,參加那兩人婚禮的事兒,是顧星雋要帶著他的。

  「景書,你別愁眉苦臉的,顧星雋新款發佈之間也是定在今天,成或者不成,他都要回來的,就是早點晚點。」楊修靜說話沒什麼忌諱。

  成或不成,宋景書想要顧星雋永遠意氣風發,所向披靡,沒有不成。

  「真的?」宋景書轉悲為喜,他靦腆一笑,楚瑜抬起手機給他拍張照片。

  宋景書被閃光燈嚇得一哆嗦。

  他也沒說不讓拍,只是一個兩個都喜歡偷偷拍他。

  楚瑜對他禮貌一笑:「看見沒,這才是開心的笑,你再看剛才我大伯那張臉,老頭子死了他都不一定哭那麼難看。」

  「小點聲,都在後面等著呢。」高燕和拉著他的手到這邊候場區。

  顧星雋不在,原定的楚瑜這邊的伴郎少了一個,就讓宋景書頂上。

  這會兒整個候場區,呼啦啦站了十多個年輕小夥子。

  等著某電視台知名主持人熱了場,請新郎上場。

  楚瑜的父親在台下,捂著嘴笑得像是一朵開燦爛的花,家裡多一個人,就能分到不少的錢。他是沒本事找個老婆了,兒子結婚了就是一件喜事兒。

  過了一會兒,場上兩個新郎都已經改口,就該輪到伴郎上場了。

  宋景書才站上臺,就被台下一道目光刺的難受。

  顧長鳴也來參加這場婚禮了……

  現在宋景書是顧星雋的大寶貝,是顧星雋的軟肋,顧長鳴這直勾勾的眼神,總不能是想在宋景書身上做文章,好箝制顧星雋。

  楊修靜不動聲色的往宋景書身前站了站:「別怕他,不瞞你說,表面看著他像個人,其實就是個老王八蛋。」



  ☆、chapter23



  微微退後,將自己藏在楊修靜的身後,宋景書小聲附和:「你說的對。」

  要不是顧長鳴在背地裡搞鬼,現在宋景書身邊站著的人應該是顧星雋。

  「他怎麼在看你,他是不是知道你和顧星雋的事兒。」楊修靜小聲問。

  宋景書悄悄聲說:「他那個人的想法……很齷齪……」

  似乎不太習慣背後說人壞話,宋景書措辭吞吞吐吐。

  「沒事兒,你罵他顧星雋不生氣。」楊修靜對著顧長鳴甩出一張虛偽的笑臉,顧長鳴就擅長自討沒趣,他對楊修靜擺擺手,眼神卻落在宋景書身上。

  婚禮現場,男女賓客都是盛裝出席。

  宋景書也不差,一改往日蔫頭巴腦,他站的筆挺,身上衣服整齊,將身材襯托的纖細頎長,眉眼上帶著年輕男孩稍有的溫和。

  原本是很沒有趣味的,但宋景書那種微微的忌憚,懼怕,反而很好的激起顧長鳴覬覦的色心。

  宋景書躲起來的動作,都變的勾人了。

  顧長鳴並不是孤身前來,一如往常,他參加任何活動聚會,身邊總要帶著一兩名美豔的女人。

  他身邊的身著黑裙的女人名叫霍莉。

  霍莉也能感覺到顧長鳴對她並沒有前一段時間迷戀,不過顧長鳴對任何一個女人的喜歡都不持久,她能待在顧長鳴枕邊多年,已經是她的本事。

  畢竟討厭人的糟老頭子千般不好,願意真金白銀給她花錢這條一就,夠她曲意逢迎的價錢。

  將捲曲的長發別到而後,霍莉風情萬種的附到顧長鳴耳邊,小聲問道:「您要是喜歡他,待會兒我找人支開楊修靜,在親自去請他喝杯酒。」

  顧長鳴覷她一眼,並不說話。

  聲音嬌滴滴的霍莉嗔怪道:「您嫌我管的多?還是怕楊修靜那樣的毛頭小子?」

  「你不用激我,就按你說的辦,你不想辦都不行。」顧長鳴說。

  「這才像你。」霍莉親密地挽著顧長鳴的手臂。

  顧長鳴像是撫摸寵物貓狗一樣,輕輕在她後頸捏了捏:「有一條你可能不知道,他現在跟的人,不是楊修靜,是我兒子顧星雋。」

  不知道是被顧長鳴捏的,或者是顧星雋的名字嚇到她了,霍莉只覺得自己手臂上爬滿了雞皮疙瘩。

  「顧星雋?你開什麼玩笑!」霍莉打了退堂鼓,顧星雋就是個瘋子,就連顧長鳴這個當爹的都不敢明目張膽的招惹,她也在顧星雋哪裡吃過苦頭。

  那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男孩,是顧星雋的?

  恐懼過後,霍莉總算反應過來來,顧星雋對女人的無動於衷是怎麼回事兒了,顧星雋喜歡那樣的?

  霍莉的眼神比顧長鳴更為赤裸,宋景書並沒哪點出色到叫人垂涎,甚至平淡的乏味。

  再一看楊修靜,霍莉擰緊眉頭:「那他怎麼跟著楊修靜?顧星雋知道了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顧星雋那個人霸道蠻橫,領地意識極為強烈,這麼多年都沒隨便過,認定了宋景書,宋景書要是敢在外面偷吃,按照顧星雋那個瘋狗勁兒,能把這個小可憐的腿打斷。

  「你是怕你沒好果子吃吧。」顧長鳴說:「對了,顧星雋人在國外,你抓緊時間發揮吧。」

  顧長鳴的手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動作親暱,霍莉卻直犯噁心,一家子變態。

  婚禮還在繼續,司儀是楚家斥重金請來了娛樂圈知名主持人,言語得體,現場氣氛一直很歡快。

  現場沒有新娘,就沒有丟手捧花的環節,但兩個新郎交換戒指,和深情親吻的環節總不能省略。

  楊修靜為首的一群年輕人,一個比一個愛起鬨。

  「親吧。」

  「親臉不算。」

  交換戒指的雙手還在交握,兩人見面就掐架,這個距離實在不知所措。

  「現在兩人新人,可以進行誓言之吻。」

  等親吻環節時,高燕和攬住楚瑜的肩膀,慢慢靠近,楚瑜腦子亂糟糟的,心裡想著這一套算是東方婚禮還是西方婚禮?

  誓言之吻是什麼?讓上帝保佑他們的愛情?上帝不是不允許同性戀嗎?

  一時間腦子裡充盈著無數念頭,最後回歸現實時,面前是高燕和那張任誰都要說一句俊美的臉。

  高燕和靠近,他的眉目中沒有什麼情緒,就是直勾勾的,楚瑜被他盯得背脊有些發癢。

  平時跟他吵架時,牙尖嘴利的高燕和,這會兒磨磨蹭蹭,一點都不像是男人。

  受夠了這種煎熬的楚瑜,抬起腳,楚瑜在高燕和的腳上狠狠踩住,皮鞋底的堅硬落在高燕和的腳趾上,高燕和吃痛眨眼的一瞬間,楚瑜撲了上來,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很有預謀的親吻,等高燕和從痛覺中抽身,已經被人甜美的吻住。

  比起腳趾上的痛楚,唇上輕飄飄的感覺更能奪取高燕和的觸覺,像是還擊出腳狠戾的楚瑜,高燕和不打算在親吻上輕易對楚瑜認輸。

  兩人暗自較勁,臺上台下的年輕人已經開始吹口哨。

  親了,真的親了。

  還親的很纏綿。

  這倆人以前見面的時候,不是恨不能罵的對方進墳頭,原來這就是深櫃嗎?

  楚瑜的父親在下麵捂著眼,高燕和的父母臉都綠了,知道兒子要跟男人結婚是一件事兒,親眼看著兒子跟男人擁吻又是一件事兒。

  伴郎群中間歡呼聲音盛大,好像歡呼不結束,親吻就不能結束一樣。

  只有宋景書都不太敢看那兩個人。

  宋景書的格格不入,反而更引人注目。

  楚瑜的父親目光停在宋景書的身上,不為別的,宋景書的模樣,像極了年輕時的方素素。

  方素素也總是這樣,低著頭,表情柔和,方素素本身是畫家,總是這樣一臉嫻靜的靜坐。

  「你在看什麼?」楚家大伯跟楚瑜父親的座位很近,能將楚瑜父親的動態查看的一清二楚。

  「沒看什麼。」楚瑜父親正襟危坐,收回目光。

  當初方素素懷孕,家裡偏偏讓他到國外開展業務,沒能陪在方素素的身邊,孩子生下來……身體……更是刺激了方素素。

  那時候方素素的精神狀態就出了問題,醫生說是產後抑鬱。

  楚瑜的父親寧可惹怒家裡偏心的老爺子,硬是回到家裡,但家裡妻子孩子都失蹤了。

  精神紊亂的妻子,抱著孩子出走,並且把孩子弄丟了。

  家裡翻天覆地的找,找了三天,才將方素素從另一個城市找回來,問她什麼她都說不出來,咿咿嗚嗚的哭個沒完。

  通訊落後的當年,輾轉找了,卻沒有半點蹤跡。

  原本就體弱的孩子自此杳無音訊,想必多半是死了。

  只是楚瑜的父親很慚愧。

  他身為丈夫,沒有保護好妻子,身為父親,卻連孩子的面都沒見上一次,就讓可憐的孩子離開人世。但妻子已經瘋了,他才更要堅強。

  楚瑜的父親嘴上說的,與大房想聽見的並不相同,他隨意往伴郎中間看一眼,就看見了宋景書。

  微微低著頭,與意氣風發的少年站一起,反而更故意想引人注目,很乖巧,很好拿捏的樣子,興許是相同氣質關係,加上五官上的雷同……

  像極了方素素。

  要是換個時候,宋景書這樣低眉順眼的人,走在大街上,楚家大房都不會多看一眼。

  但這時候可以不一樣,老頭子就剩下一口氣掉著。

  楚瑜結婚這出,就是為了給二房添人。

  大房五個人,二房楚瑜結婚,就是三個人。

  老爺子死了,財產一分為八,大房佔五,二房佔三,對了一個高燕和,二房多拿了幾十億。

  遺囑上白紙黑字,佔股多的那一房,掌握公司的管理權。

  管理權是什麼,管理權是以後誰還能打著楚家的名號出門,管理權是以後公司的賬面誰說了算,油水往誰的錢包裡流。

  現在突然蹦出來一個人,長像哪怕只有一份像方素素,大房的心就不能安定,幾十億嘩啦啦被分走,大房心疼著呢。

  「老二,那人是誰呀?」楚瑜大伯母滿臉笑意地問道。

  



  ☆、chapter24



  「誰呀?」楚瑜父親裝傻。

  「伴郎,你看看,就那個。」大伯母指給他看。

  楚瑜父親喜氣洋洋,憨厚地笑著:「伴郎?那些都是小瑜,燕和兩個人的朋友,沒幾個我認識的。」

  「是嗎?」

  大房這邊皮笑肉不笑,擺明瞭不打算罷手。

  楚瑜父親卻不能多說,宋景書確實是他第一次見到,放著大房的話,也要等婚禮結束,讓楚瑜把人留下,細細盤問交代。

  臺上的新郎親吻結束,起鬨聲音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事先交代過,兩邊的孩子的父母,都是「要臉」的大人物,不適合在這個場合露面,什麼親人父母,感人肺腑的親情環節也被省略了。

  剩下就是伴郎們的祝福。

  雖然一個個都吊兒郎當的,到底都不是二傻子,也沒人去說什麼「早生貴子」的憨話。

  「百年好合。」

  「相敬如賓。」

  「舉案齊眉。」

  祝福都算真心實意,只是一個個都是祝他們兩個相處和睦的,是料定了婚後他們家過的雞犬不寧嗎?

  輪到楊修靜了,楊修靜難得嚴肅道:「祝你們倆和和美美。」

  「你特麼!」終於忍不住的楚瑜,從牙縫裡含糊地咬出這三個字,聲音很小,但聽見的直發笑。

  「多好的祝福呀。」楊修靜向後傳遞,他身後就是宋景書。

  宋景書鼓起勇氣,不想給新人掃興:「祝你們白頭到老。」

  「謝謝。」楚瑜說,這已經是難得能聽見的人話了。

  最後就是入席,準備吃飯。

  宋景書很少吃酒席,一路上乖覺的跟著楊修靜。

  「沒事兒,一會兒你只管吃飯,沒人敢讓你喝酒。」楊修靜說。

  面有難色的宋景書壓低聲音:「其實我早就想問了,還沒隨禮金,我應該給多少。」

  婚禮佈置很浪漫,佈景的花都是新鮮切花,頭頂的吊燈是天然寶石,裝潢一等一,桌椅板凳更是瞧著都是好木料。

  儘管宋景書見識有限,也知道能在這裡吃酒席,隨禮不少。

  楊修靜真覺得他天真的可愛:「有顧星雋呢,他早就給了,他給的不就是你給的。」

  「不一樣的,他給了可是他沒來吃席。」宋景書一本正經。

  「聽我的,你要是給了,顧星雋會不高興的。」楊修靜帶著他就坐,給一根筋的弟妹伺候好了。

  但凡換個人,替顧星雋來參加婚禮,不找顧星雋要錢都是好樣的,哪有像是宋景書這麼憨厚的,居然還要自己出錢。

  不過看宋景書的樣子,連顧星雋有多少錢,產業做多大,都不太清楚的樣子。

  萬一有一天,顧星雋始亂終棄,宋景書被掃地出門,說不定還是孑然一身,身無長物。

  不過讓人家生孩子,又把人趕出家門的事兒,顧星雋深惡痛絕,應該做不出來,但不妨礙一無所知的宋景書實誠的可愛。

  兩個人衣冠楚楚的新郎一起到了後面,楚瑜的父親當即跟了過去。

  這邊大房的人也沒有閒著,大房裡,楚瑜的堂哥楚琪擠到宋景書這桌,剛想做到宋景書身邊,就被楊修靜擋開:「不好意思,這兒我坐了。」

  「沒關係,我坐旁邊。」楚琪剛一站起身,宋景書的另一邊就被婚禮上的另一個伴郎佔住。

  楚琪走過去,跟那個伴郎面面相覷。

  接連吃癟的楚琪只能退而求其次,坐在伴郎的旁邊。

  楊修靜對著那個伴郎擠眉弄眼,表示兄弟幹得漂亮。

  只有宋景書第一次有人搶著要坐他旁邊,心裡很是忐忑,害怕自己做錯了什麼。

  幸好酒席上的很快,一群人有了酒,就都不算太尷尬。

  雖然楊修靜喜歡喝酒,但最近幾天就比較克制,畢竟顧星雋是把人託付給他了。

  都是熟人,大家都是酒蒙子,朋友結婚這樣的大喜事兒,沒人不願意喝酒,當楊修靜面前的杯子被人倒滿了酒,有人準備跟他走一個的時候。

  楊修靜先擺手:「今天不喝。」

  「撞鬼了,你們聽聽,你們都聽聽,楊修靜今天不喝酒了。」

  「這算啥,楚瑜跟高燕和倆人都結婚了,再怪的事兒都不算怪事兒。」

  嘴上打趣,卻沒人再強迫楊修靜,像是楊修靜這種,真要是能喝,別人不用說明天自己把酒都給滿上,說了不喝就是有事兒。

  「這個小哥哥是誰呀,今天第一次見,你給介紹介紹。」有人問道,他們這一桌除了楚琪,都是伴郎,平時玩的就不錯,見到宋景書這個第一次來的人,都有些好奇。

  楊修靜拍拍宋景書的肩膀,示意宋景書自己來。

  宋景書說話溫吞,他說道:「我叫宋景書。」

  「這就完了?」楊修靜笑了笑:「最重要的你沒說。」

  「還有什麼?」一桌人都好奇了。

  「顧星雋。」楊修靜比了一個口型。

  楚琪是最抓心撓肝的那個,看著乖巧的男孩,怎麼會跟顧星雋扯上什麼關係,開玩笑的吧。

  顧星雋那個人出了名得難纏,偏偏在他們這一代人中間,又是比較有出息的人,平時脾氣爆,難招惹,在長輩眼裡也是真性情。

  「哦哦哦。」有些擅長鑽營花邊新聞的已經有了自己的猜想:「那個什麼楊大寶?送進局子裡的。」

  「差不對,但是我估計顧星雋要是哪天有空,說不定我們又得喝頓喜酒。」楊修靜說的已經算是直白了。

  以前聽說的都是顧星雋在外面英雄救美了一個男孩,現在看兩個人感情發展的不錯,也不像是玩玩,畢竟楊修靜都說了可能結婚。

  大房那邊給楚琪的任務是,抽宋景書一管血,用來做DNA,但現在楊修靜說宋景書是顧星雋的人,還把宋景書保護的紋絲不動。

  楚琪原本想的是把人灌醉了,找給沒人看見的地方,隨便抽出一點血就是了。

  現在看,有點難。

  楚琪比楚瑜年紀大一些,年輕的方素素他也就見過,確實很像宋景書,而且是越看越像。

  年輕時的方素素很愛美,如果宋景書能畫上淡淡的妝,淺紅的嘴唇顏色塗深一點,五官輪廓像是女孩那樣柔美一點,那樣宋景書跟方素素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還有什麼,宋景書要跟顧星雋結婚……

  大房那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楚瑾,在這個時候要是找上門來……

  二房要是加上一個宋景書,加上一個顧星雋,那就有五個人了,再者要是楚瑜的父親也找個人再婚,大房就輸了。

  不能說沒有這個可能。

  老爺子的命全靠藥物維繫,老爺子一嚥氣,二房嘩啦啦多出來好幾個人,殺大房一個措手不及。

  楚琪越想越害怕。

  楚瑜和高燕和喜氣洋洋出來敬酒。

  到了桌前,楚瑜直言不諱,他舉杯:「大哥,我今天結婚,你怎麼一臉陰沉,難不成我結婚你不高興。」

  「哪能。」楚琪站起身來。

  「那好,這杯酒你可得喝。」楚瑜說著,親手給楚琪倒滿了一大杯酒。

  「你這。」

  楚瑜緊忙補充:「你要是不喝,就是不高興。」

  這一桌都是楚瑜高燕和的伴郎,沒誰替楚琪說話,甚至都開始說花樣祝酒詞。

  楚琪被抬的沒有辦法,只能比這一口氣,將楚瑜敬的酒喝下去。

  這還沒算完,楚瑜笑眯眯的:「你們這桌我就不一一敬了,我大哥酒量好,肯定給你們陪美了。」

  差不多意思就是大家沒事兒幫我灌他。

  「是……」楚琪吃了啞巴虧還只能自己答應。

  「景書……景書哥。」楚瑜沒立刻走。

  「嗯?」宋景書正悶頭吃飯。

  「一會兒散席了你先別走,我有件事兒,得麻煩你。」楚瑜說。

  雖然不知道什麼事兒,但楚瑜這麼客氣的開口,宋景書回家也沒事兒,索性點點頭答應。

  也沒誰是真來吃酒席的,他們這一桌,才吃一半,楚琪就被灌醉了。

  今天出來,完成的最令他們愉悅的一件事兒,居然是把楚琪灌醉。

  那就沒什麼事兒了,好幾個人喝酒喝飽了,都準備走了。

  一下子桌子上就空出來好幾個位置。

  只有楊修靜,這個耽於玩樂的人,在這邊陪宋景書吃飯,每一道菜,他從材料產地,到烹飪方法,到最佳品嚐方式,都說的如數家珍,聽得宋景書一愣一愣的。

  「你知道這麼多,怎麼不去開個餐館呀。」宋景書說。

  要是以前有人跟楊修靜說這個,楊修靜一定說對方天真,然後告訴對方他是享受的人。

  但是現在看看顧星雋孩子都有了,他實在是落後太多,居然有點心動。

  吃喝玩樂,誰能有他挑剔,他的挑剔就意味著高質量,何愁沒有錢掙。

  一時間楊修靜已經想到他躺在錢堆兒裡快樂游泳。

  「我可以坐在這裡嗎?」霍莉的聲音將楊修靜從幻想中拉出來。

  酒席上空出的位子旁邊,霍莉巧笑倩兮,眉眼直勾勾地望向宋景書。

  只是可惜宋景書不懂風情,根本不知道對方是在跟他說話。

  宋景書慢慢品嚐著桌上的美味,根本不知道霍莉是在跟他說話。

  半晌沒人搭理的霍莉尷尬一下,自己坐了下來。

  對付女人還能不像是對付楚琪那樣。

  楊修靜撇她一眼,可刻意說:「這不是小姨嗎?」

  宋景書不解。

  「什……什麼小姨。」就連霍莉本人都納悶。

  楊修靜問:「你不是跟著顧長鳴嗎?你們那群女的姐姐妹妹的,統稱小姨,顧叔叔讓你來打探什麼?」

  是顧長鳴的人,宋景書心裡有底,吃東西的時候,更加專心致志。

  宋景書身邊的座位已經空出了一個。

  旁邊還有一個楚琪,正醉的大睡。

  這時候,霍莉硬是坐到宋景書的身邊,傻子才能看不出來,她是有所圖謀:「我就是過來認識認識你。」

  突然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帶著一身香味靠過來,宋景書的食慾一下就被打斷,甚至從肚子裡湧出一股想要嘔吐的感覺。

  但聽完楊修靜說他吃進的東西,都很貴,宋景書抿著唇,屏住呼吸,就是不敢幹嘔出聲,他才吃了不少東西,這吐一口,算算就要一百塊錢。

  這怎麼禁得起他隨便吐。

  宋景書背過身,避開霍莉身上的香水味道,頓時好受很多。

  「想吐嗎?來喝杯水壓一壓。」霍莉端了一杯水又一次靠了過來,這一下宋景書再也忍不住了,當即張開口吐了出來。

  服務員立刻過來幫宋景書整理,霍莉趁亂將她手中的那杯水遞給宋景書。

  第一口宋景書漱口,第二口宋景書喝了進去。

  宋景書被楊修靜扶著往洗手間去。

  霍莉收拾了手邊的東西,回到顧長鳴那邊:「我能辦的事兒我辦完了,引開楊修靜的事兒,還是你來想辦法吧。」

  



  ☆、chapter25



  去洗手間的半道上,宋景書硬是灌了自己好幾杯水,才將那股快要嘔吐的感覺壓制下去。

  「沒事兒了吧。」楊修靜問。

  「沒事兒了。」宋景書鼻尖通紅,眼角淚光。

  楊修靜稍微放心,帶宋景書去洗了把臉,楊修靜手機上有一個陌生來電。

  他點開來,那人說,他的車被人剮蹭了,對方等著他過去私了賠錢。

  「不用了,你直接走吧。」楊修靜無所謂的表示,總不能把宋景書丟在這裡。

  「那你能過來把車挪一下嗎?要不然我的車開不出去。」電話裡的人又說。

  楊修靜找出車鑰匙,想找個門童幫忙挪車,宋景書說:「要不然你還是過去一下,我去找楚瑜。」

  剛才楚瑜說他有事兒拜託宋景書。

  「好。」楊修靜出門了。

  宋景書準備去樓上酒店房間找楚瑜,但是剛剛抬起腳步,他就覺得他雙腿有些發軟。

  在顧星雋家裡休養了一段時間,宋景書的雙腿浮腫痊癒,但肚子裡還有孩子,孕期反應就一直都在。

  宋景書並沒有提起警覺心,他順著樓梯往前走,楚瑜他們在二樓。

  不只是腳步虛浮,宋景書眼前發黑,頭腦發昏,,才兩步路,他有點站在不住了。

  「你怎麼樣了?」宋景書在樓梯上昏倒以前,他率先護住自己的肚子。

  「喂!你還好嗎?」楚家大伯母剛從楚瑜房間打探消息出來,就撞見這個誰都沒能灌醉的青年,就這麼倒在了過道上。

  左右看看,有服務員路過,楚家大伯母表現的很自然:「他喝醉了,你能幫我把他抬近前面的房間嗎?」

  這就是楚家的酒店,不少賓客過來參加婚禮,一天時間不夠,還要在酒店住宿,樓上的很多房間今天都是準備給客人用的。

  「當然。」服務生架著宋景書上樓。

  霍莉皺著眉頭:「你看中的東西,被別人先搶走了。」

  害怕宋景書落盡別人手裡,等著率先帶走宋景書的霍莉,只是慢了一步,她有些忐忑,害怕顧長鳴生氣。

  「楚家大房家的,沒有這麼好心,你上去看看。」顧長鳴說。

  沒有辦法,霍莉只能硬著頭皮去跟蹤。

  她跟三人上了同一個電梯,漫不經心的照著鏡子,補著妝。

  眼睜睜看著楚家大伯母鬼鬼祟祟,將宋景書帶進一個房間,前後沒有五分鐘,楚家那位大伯母像是辦成了什麼大事兒,走路帶風一樣又從房間裡走出來。

  霍莉趕緊給顧長鳴打電話,通知顧長鳴,失去意識的宋景書這邊正沒人。

  喝了點酒,顧長鳴面色黑紅,他在走廊裡找到霍莉,兩人走進宋景書的房間,睡得無意識的宋景書,被帶進了另一個房間。

  只不過喝了一口摻了迷藥的水,宋景書意識稍微有些回籠。

  但身體還是沒什麼力氣,宋景書能感覺到有人正拖著他行走,聽見房門被關上的啪嗒一聲。

  雖然身體在沉睡,但是宋景書能感覺到危險,他被誰放在了床上。

  勉強睜開眼睛,宋景書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面前的人是顧長鳴。

  酒店裡每一間房間格局都差不多,宋景書根本不知道他人在哪。

  顧長鳴鬆開領帶,宋景書摸到衣服裡的手機,他想解鎖,但是手機太卡頓,手在兜裡停了許久,都沒能給手機開鎖。

  宋景書腦袋上急出汗。

  「醒了嗎?」顧長鳴帶著酒氣的聲音傳過來。

  背脊被噁心出一股毛毛汗,像是有毒蛇沿著領口爬進去了,讓宋景書時時刻刻都害怕被咬一口。

  他沒有貿然掙紮,他渾身上下使不出一點力氣。

  顧長鳴慢條斯理的解開他外套的扣子,然後是襯衣。

  「你怎麼不說話?」顧長鳴問道。

  宋景書的手一直停在兜裡,他想著播出一個電話,最好是楊修靜的,但手指都是軟的,加上手機卡頓,怎麼都不能操成功。

  這時,偏偏是宋景書的手機響了,宋景書手指一劃,但是他的手機太老舊了,怎麼都無法接通,宋景書急出一腦門汗。

  而顧長鳴也聽見手機響聲,他笑著將宋景書的手機奪過來,順手將宋景書的褲子扯了下來。

  昏花的雙眼瞧著想要奪回手機的宋景書,又看看手機螢幕。

  「是顧星雋。」顧長鳴像是有了什麼趣味。

  打來電話的人偏偏就是顧星雋。

  宋景書勉強撐起來的從容,一下就破功了。

  「你是誰!」顧星雋登時慌了。

  「顧星雋。」宋景書鼻端酸澀,聲音沙啞。

  「你別哭,你在哪?」顧星雋的聲音堅定,但仔細聽,還能聽出其中微微的顫抖。

  「我不知道,應該是酒店的某個房間……哇唔——」宋景書話音未落,顧長鳴按住他,將放在宋景書臉側,生怕顧星雋聽不清似得。

  「你們聊。」顧長鳴說。

  顧星雋終於聽出他的聲音。

  「你敢碰他一下試試。」

  「小子,我碰他又能怎麼辦?你現在人不是還在國外,你來救他呀。」顧長鳴得意的對著手機說,電話那端顧星雋該會多抓狂?

  「顧長鳴!顧長鳴!」不論顧星雋怎麼喊,就只能聽見一些床上不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宋景書閉上眼睛,卻能聽見顧長鳴在他頭頂說:「你不是想哭嗎?有力氣哭的話,就哭給顧星雋聽。」

  「我不會哭的。」宋景書咬著牙。

  他的手指在下面悄悄的掐著自己,他能感覺到身上的力氣正在一點點回來。

  與其現在哭喊,吵鬧,不如積攢起力量。

  顧長鳴喝醉了,搖搖晃晃的樣子,並不是一定不能制服,而且只要保持體力,一會兒聽見房間外有人路過,宋景書還能大聲呼喊。

  「冷靜……冷靜……」宋景書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

  高中時,有一次學校放假,宋景書收拾完行李走出學校門,大多數學生已經被父母接走,只有零星的幾個人走晚了,站在公交站等公交。

  宋景書等的百無聊賴時,後頸突然被人捉住。

  那是一個被顧星雋狠狠揍過的臨校男生,眉骨上還有顧星雋揍他時留下的傷疤,這人挨揍那天,宋景書被勒令站在一邊好好看,所以宋景書記得很清楚。

  「顧星雋呢?」那人問。

  「回家了。」宋景書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當時心裡怕的要死,卻還能平淡的對答如流。

  「你沒跟他一起?」那人又問,他身後帶著四個跟他穿著同樣校服的男生,幾個人將宋景書堵起來,路過的人甚至都不敢上前詢問,一一躲避開。

  這些年輕氣盛的男孩,似乎也很喜歡被人恐懼的感覺。

  男孩很不屑的拍了拍宋景書的面頰,「他要是不在,我今天就先修理你,修理完你之後,你給他帶句話,說老子絕對不會放過他。」

  說話間那個人已經揚起拳頭,宋景書想要擋開,雙手都被其他人控制住,臉上挨了一拳,火辣辣的疼,腦袋裡嗡嗡作響。

  被人扔開的宋景書順著拳頭的慣性,倒在地上,他掙紮了兩下,卻沒力氣從地上爬起來。

  他知道這些人揍人只什麼流程,把人打倒並不算結束,接著就是一陣放肆的拳打腳踢。

  挨了一拳,已經難受的想要哭的宋景書不想再被打,卻只能無能為力的借住手臂的力量,才勉強坐起來。

  「揍他。」隨著眉骨上帶傷的男生一聲令下,宋景書已經縮起來了。

  一聲重拳落下的聲音,聽得宋景書骨頭髮酸,但意外的,他身上沒有被打的疼痛。

  「賤骨頭,找上門挨打,老子都不捨得打他,你敢動他。」

  那種拳頭砸在骨頭上的聲音還在繼續,宋景書睜開眼睛。

  面前是顧星雋,正壓著那人狠狠得揍。

  ……

  顧長鳴開始解宋景書的衣服,只解開扣子,手就不老實想要從毛衣下麵伸進去。

  咚——

  房門傳來巨大的聲響。

  咚——

  又是一聲,聲音太大,顧長鳴被嚇得也僵住了。

  門鎖不知道是不是被踢壞了,房門大開時,門板掀飛,撞在牆上,牆體震顫。

  「你給我滾下來!」顧星雋一臉凶橫,像是要吃人。

  



  ☆、chapter26



  似乎是顧星雋的聲音。

  宋景書正如少年時,緩緩睜開眼睛。

  面前是顧星雋,他喘息著,拳頭已經攥緊,顧長鳴被他一把丟出去。

  常年被酒色財氣侵蝕的中年男人倒在地上,衣冠不整,卻半天都爬不起來。

  楚瑜和高燕和進門來,楊修靜攔在門口,不讓其他人進來。

  渾身發軟的宋景書掙紮著動了一下,卻連胳膊都抬不起來。

  「顧星雋,我沒力氣了。」宋景書委屈地說。

  「沒事兒了,你別怕,我有力氣。」顧星雋的拇指蹭了蹭宋景書的眼角,宋景書才恍然,原來他又沒出息的哭了。

  顧星雋伸出手,將宋景書扶起來,宋景書就撲進顧星雋的懷裡。

  換一個時間點,宋景書的投懷送抱,一定就是另一番感受,此刻顧星雋抱著宋景書,心裡沒有甜蜜,有的只是心疼。

  千里迢迢回來,想要接宋景書開開心心回家,見到了卻是宋景書的可憐無助,被人肆意傷害的一幕。

  顧星雋想要殺人。

  懷裡緊緊抱著宋景書,顧星雋凶惡的目光直指顧長鳴。

  但似乎惹怒顧星雋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兒,地上呼呼喘氣的顧長鳴忽然笑出聲。

  宋景書的遭遇是無妄之災。

  如果不是顧星雋,顧長鳴絕對不會招惹宋景書。

  所以顧星雋才懊惱,才悔恨。

  「先報警。」顧星雋說。

  有了苦主發話,高燕和拿出手機,小聲聯繫:「報警,再幫我申請一下血檢。」

  除了被用藥,不可能讓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渾身無力。

  只有被甩在地上的顧長鳴一時間怔忪著。

  「顧星雋是不是傻,我出事兒對誰有好處,你把這件事兒鬧到明面上,你公司不想要了嗎?我們是親父子,你跟我多大仇,要跟我魚死網破?」顧長鳴咬牙切齒,顧星雋怎麼能想出報警這樣的損點子。

  顧星雋不動聲色,只是一下一下撫摸宋景書的後背,用以安慰心驚膽顫的宋景書。

  「肚子難受嗎?還害怕嗎?」顧星雋溫聲問道,宋景書聽見了顧長鳴的話,魚死網破?宋景書認為報警沒錯,但報警是不是會傷害到顧星雋。

  「顧星雋。」他的目光裡帶著詢問。

  輕輕拍拍宋景書的後背,顧星雋說:「別聽他瞎說,我得叫他死。」

  「呸——老子全當沒有過你這個兒子!」顧長鳴大罵道。

  「我媽死的那天,我就當沒你這個老子了。」顧星雋聲音包含怒氣。

  顧長鳴露出一個不解的神情,那女人死了幾百年了,父子兩的仇恨還沒翻篇?顧星雋真是好樣的。

  「白眼狼!」顧長鳴罵道。

  「白眼狼?白眼狼是說那些恩將仇報的人,顧長鳴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你對我有什麼恩!我這些年跟你江水不犯河水,今天是你先惹我。」憤怒的到了極點,顧星雋卻還壓制著自己。

  換做以前,顧星雋拚個你死我活,也要揍的顧長鳴傷筋動骨,但宋景書在。

  肆無忌憚的顧星雋就不是那個肆無忌憚的顧星雋了。

  「我是你老子,你不認我也改變不了你身上流著我的血!兒子跟老子叫板,天底下沒有這個道理,顧星雋我把話放在這裡了,我出事兒你也逃不出身敗名裂!」

  顧星雋充耳不聞,他攬住宋景書的腰:「我先送你回家。」

  顧星雋將宋景書抱起來。

  鬥敗的公雞似得顧長鳴還在身後喋喋不休,不過就是辱罵顧星雋,說一些狠話,顧星雋只顧著抱著宋景書往前走。

  一直站在門前阻擋別人圍觀的楊修靜心有愧疚:「我幫你們準備車。」

  說著楊修靜走到前面開路。

  作為主人家的楚瑜和高燕和也都跟著。

  「等等……」楚瑜的父親還是站出來,攔了一下。

  人到中年,楚瑜父親鬢角有了幾點白髮,但畢竟今天是兒子的婚禮,他盛裝出席,能窺見他的半生從容不迫,但當他攔在顧星雋面前時,心裡微微打鼓。

  「伯父,您有事兒?」顧星雋不卑不亢,宋景書出事兒,顧星雋看誰都不順眼,但理智還能在線,不至於叫他當眾大發雷霆。

  宋景書軟塌塌倒在他懷裡,像是剛出生不能自己站立的動物幼崽。

  楚瑜的父親霍出一張老臉,「這邊來吧,我有些話想問問這孩子。」

  比起顧長鳴的死皮賴臉,楚瑜父親就顯得侷促可憐很多。

  高燕和說道:「這邊來吧,等一會兒員警來了,方便做血檢。」

  「好。」顧星雋小心翼翼的用下巴貼了貼宋景書的額頭,做出要把宋景書藏在懷裡的姿態。

  楚瑜父親在前面引路,顧星雋抱著宋景書跟在後面。

  姿勢依戀的宋景書小聲說道:「你是不是很難過。」

  他在對顧星雋說話。

  僵硬著一張臉的顧星雋,明明只能看出怒火,看不出悲喜,可宋景書就是覺著顧星雋不開心。

  是因為他父親卑劣的行徑,還是因為別的?宋景書想不出來。

  如果可以,宋景書也不喜歡顧星雋有一個那樣的父親。

  宋景書自己只有養父,養父身患哮喘,平時就在家做一些小的出租的手工活,一天也掙不了幾個錢。

  但每次找老闆結賬,養父都會先問問宋景書和宋景行,有沒有要買的,兩個孩子自小懂事兒,從來不亂花錢,這時候養父就會將錢全都交給海媽媽,存起來。

  宋家一家人的「財政大權」都在海媽媽手裡掌握,就算今天宋景書知道,宋家存摺上全部的錢,還不值一件大衣。

  但宋景書還是由心底裡覺得海媽媽很厲害。

  「有一點。」難過。顧星雋抱著他,輕輕蹭著他,不知道是他在安慰宋景書,還是從宋景書身上汲取溫暖。

  從年少時,他就喜歡纏著宋景書,興許從那個時候,他就打心底裡喜歡宋景書身上的人味兒。

  宋景書每次來到學校,身上的錢都是有數的,今天多花兩塊錢,明天就要少吃一頓飯。

  存著壞心眼的顧星雋就喜歡欺負宋景書,通常逼著宋景書買一兩次奶茶,宋景書就要做好餓肚子的準備,但顧星雋又不樂意看宋景書真的餓肚子。

  真心實意請宋景書吃食堂,宋景書都是很抗拒的,一副欠了顧星雋幾百萬的架勢。

  顧星雋想想,那時候他還真聰明,自己吃飯總要多買一份,有一份只吃一兩口,就說不喜歡,反正他就是一個挑事挑剔的人設,宋景書也沒膽子嫌棄他。

  看看宋景書現在的個子,要不是那些年他葷素搭配的養著,說不準要長成什麼樣的小豆芽菜。

  一兩塊錢一頓飯,整天吃饃饃米飯就鹹菜,少年時的宋景書瘦條條,乾巴巴的,看著比現在還要可憐,顧星雋一邊欺負人家,一邊看顧著他,不讓他餓死。

  顧星雋喜歡宋景書拿著可憐巴巴的錢,精打細算過日子的感覺,宋景書像是一條細弱的溪流,涓涓而來。

  對顧星雋這一潭無邊死水而言,有說不出的意味。

  「先把人放這邊吧。」楚瑜父親打開一個房間的門。

  顧星雋將宋景書放在沙發上休息,他坐在一邊,讓宋景書靠在他的肩膀上。

  楊修靜在另一個房間拖住顧長鳴,楚瑜高燕和兩人在外面安撫其賓客,期間發現鬼鬼祟祟的霍莉,將她跟顧長鳴安排在一個房間裡,攔著不叫兩人偷偷跑了。

  「有沒有什麼地方難受。」楚瑜父親看著宋景書有些疲憊的面龐,憂心忡忡地問道。

  「沒有,就是有點累。」宋景書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陌生的長輩,幸好顧星雋在他身邊。

  「我也不想討人嫌,我就耽誤你一點時間,一會兒就走,你就在這個房間休息。」楚瑜父親緊忙說。

  顧星雋將扶著神色懨懨的宋景書:「伯父,你直說。」

  沒什麼時間給他猶豫,楚瑜父親說:「景書他是個男孩子是吧。」

  「對。」宋景書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

  「景書……景書你……」楚瑜父親猶猶豫豫:「景書你的身體,尤其是生理特徵……」

  顧星雋像是暴起的野獸,將宋景書抱住,保護的姿態盡顯:「你看見什麼了!」

  哪怕對方是摯友的父親,顧星雋凶相畢現。

  到底是年長一些,楚瑜父親沒有被顧星雋嚇到,反而放心不少。

  「景書……懷孕了是嗎?」楚瑜父親熱淚盈眶,他情緒複雜的看著宋景書,五味雜陳著,他望向宋景書的眼神裡有著憐惜愧疚。

  宋景書埋著頭,身體特徵給他帶來的羞恥是與生俱來的,也是他不想被任何人知道,討論的東西。

  摟著宋景書的顧星雋喊道:「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我……我想,如果沒錯,我是景書的親生父親。」他的聲音微微發抖,全然不像是玩笑。

  



  ☆、chapter27



  

  親生父親?

  從小被宋家收養,養父母從來沒對宋景書厚此薄彼過,家裡情況宋景書也都看在眼裡,宋爸爸有哮喘,藥不能停;海媽媽起早貪黑的辛苦宋景書都看在眼裡。

  有所不足,才更要學會知足常樂,宋家沒冷著他,沒餓著他,讓他長大成人,已經是上天厚待。

  可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親生父親。

  「親生父親……」宋景書喃喃,乍然出現的,到底是一份禮物,還是一條噩耗,對宋景書來說,都是未知的。

  他身體畸形,原本宋景書設想的是,他父母厭惡他的身體,將他丟棄,他人生的開始就是一個悲劇,人生也就困在悲慼的基調之中。

  現在面前站了一個人,說他是他親生父親。

  「對。」楚瑜父親垂著頭,聽楚瑜說的,這孩子過的並不好。

  宋景書一直只是小聲自言自語著,他似乎想要分辨面前中年男人的話是真是假。

  楚瑜父親並沒有要逼迫他的意思,說道:「孩子你別著急,你要是不相信,我們可以做一下親子鑑定。」

  說不清道不明的緣由,宋景書的動作神態,與方素素出奇的一致,楚瑜父親更不敢逼迫他。

  「現在我們不做!」顧星雋將宋景書摟緊,他憋著怒氣,就連他這個「外人」都覺得怪誕,宋景書這個小可憐,心裡不胡思亂想都不容易,叫他霎時間接受,實在太難了。

  顧星雋顧不上他是不是宋景書的親生父親,嚴肅道:「他累了,一會兒員警還要來,有事兒我們會聯繫楚瑜。」

  這就是逐客令了。

  「好……」

  沒過一會兒員警來了,盤問兩句,帶走了顧長鳴,顧長鳴罵罵咧咧,但婚禮上有些沒走的賓客還在樓下,顧長鳴要臉,裝得氣定神閒,實際上嘴裡的牙恨不能咬碎幾顆。

  再也沒人來打攪宋景書了。

  他一直犯困,卻想好好看看顧星雋。

  顧星雋離開兩天,平時神采奕奕的,現在也憔悴好多。

  「你是不是很累。」宋景書躺著,顧星雋早就順勢趟進被我,與宋景書面對面躺著。

  「我不累,你身上要是難受要趕緊說。」顧星雋說。

  原本就溫柔的眉眼,這會兒帶著疲憊,宋景書原本就貧血,現在臉色更是白像紙,淺色的唇更是幹出一層白皮。

  慵懶的眉眼遲遲不願閉合,強撐著睜開是,睫毛一抖,又是一抖,像是睜著振翅卻飛不起來的蝴蝶。

  「我不累。」顧星雋吻了吻他的眉心,來來回回,舟車勞頓,他並不像他說的那樣,他只是不想比宋景書先睡著。

  顧星雋的親吻讓宋景書很害羞,他閉著眼睛。

  深吸一口氣,顧星雋在他身上嗅見了一股安心的味道,乖乖的,甜甜的,像是早晨一杯煮熱的甜牛奶。

  顧星雋咬了一口。

  唇上的幹皮帶來細弱的癢,濡濕軟化了又一樣的甜。

  「別去想什麼好的,或者不好的事情,不管什麼親生的,不是親生的,從今以後你都是我的,誰都搶不走。」

  霸道的宣示著所有權的顧星雋,眼神裡充滿溫情。

  「我也曾經猜想過,我的親生父母為什麼不要我,是因為我的身體?或者家庭貧困?再或者什麼別的……那個原因到底是什麼?」宋景書語氣淡淡的,像是在說別人故事。

  一個弱小的孩子,自己困頓著,一直到長大,都沒能從這個問題中逃出來。

  「現在我又機會弄清楚了,但是我不敢問。」宋景書說。

  顧星雋抱住他,把他的頭按向自己頸窩,一下一下撫摸宋景書的頭髮。

  「別怕,他們不要你也還有我要你,誰都不許嫌棄你。」顧星雋安撫道。

  宋景書的自卑並不是與生俱來的,令他卑微怯懦的是他與生俱來的身體。

  「乖乖睡一覺,聽說今天你還吐了一次,醒來帶你去吃好吃的。」顧星雋的手暖烘烘的,一下一下,輕柔有規律的在宋景書腦後撫弄。

  「嗯。」宋景書閉上眼,沒過多長時間,就睡著了。

  望著宋景書俊秀的眉眼,顧星雋心裡納悶,以前都沒覺得宋景書長得這麼好看,還是越看越好看的。

  小心翼翼起身,顧星雋起身,出門打了幾個電話。

  就像是顧長鳴說的,場地不好選。

  換場地,就以為要重新通知媒體,重新策劃佈景,對公司來說,幾乎相當於重新做一場秀。

  是誰在背後搞鬼,隨便一問就能查出來,顧長鳴費這麼大力氣,不就是想要顧星雋受挫。

  有什麼刺激了顧長鳴……

  如果有,那就是宋景書。

  顧長鳴整天把他那個皇位掛在嘴邊,他害怕,顧星雋一顆心掛在宋景書身上,將來顧星雋不給他生個孫子。

  「老東西。」顧星雋罵道。

  要是讓顧長鳴知道,顧星雋不僅不打算要孩子,還打算養宋景書肚子裡這個野孩子,說不定肺都能氣炸。

  宋景書醒的時候嚇了一跳。

  酒店金色的裝飾,潔白的床單,映入眼簾,陌生的環境讓宋景書侷促不安。

  他剛發出點聲音,顧星雋就從酒店房間的前廳走過來,他怕在臥室回覆郵件會打擾宋景書休息。

  「怎麼了?」顧星雋走到床前。

  床上的宋景書呆呆愣愣的,有點小糊塗的樣子。

  「顧星雋。」宋景書看見就安心了,突然想起來他睡前休息在酒店,顧星雋在守著他。

  他看向窗外,外面是黑漆漆的夜色,裝飾著流光霓虹。

  「我睡了多久。」宋景書問道。

  「你啊?」顧星雋想了想:「六七個小時吧,現在晚上十二點,餓了嗎?我也想點個夜宵吃。」

  「顧星雋……」宋景書叫他,樣子還怪認真的,顧星雋洗耳恭聽。

  「你睡了嗎?」宋景書問。

  「嗯。」顧星雋說。

  騙子,他眼下的黑眼圈都更深了。

  「顧星雋。」宋景書聲音還帶著點剛睡醒的迷糊,軟軟的,糯糯的。

  宋景書不會什麼興師問罪,他想說的就是:「你別太辛苦了。」

  後面應該還有一句,我心疼,他說不出口,也不敢對蠻橫的顧星雋說,顧星雋哪裡需要他可憐。

  「嗯……」顧星雋一臉不高興。

  「是不是我管太多了。」宋景書謹慎的問道。

  「瞎說什麼呢。」顧星雋跳到床上,柔軟的床立刻向他傾斜,他自己壓著床就算了,他還要拉過宋景書,把宋景書壓住。

  宋景書也不知道是他兩個人的重量把床壓陷下不少,或者他想要躲開顧星雋,一直往床上縮。

  「你叫我什麼。」顧星雋問。

  「顧……顧星雋。」宋景書一緊張害羞,就會結巴:「顧星雋。」

  早年間有過前車之鑑,顧星雋的名字要叫的清晰明亮,不能含糊。

  「你怎麼還在叫我顧星雋,你不能叫親密一點嗎。」

  宋景書居然從顧星雋語態中聽出點撒嬌:「你試試,叫親密點。」

  被人壓著,宋景書脊背上都是毛毛的感覺。

  他覺得牙根發酸,又有一種試試的衝動,可他絕對不敢看著顧星雋的眼睛說話。

  鼓了鼓勁兒,宋景書輕聲:「寶貝……」

  「你叫我什麼?」顧星雋的聲音高了一截,宋景書猛然縮起肩膀,他沒跟人親暱過,親暱的稱呼只知道這個一個。

  難道他叫錯了嗎?

  只能顧星雋這麼叫他?

  



  ☆、chapter28



  「你叫我什麼?」顧星雋靠近,俯視著退縮的宋景書。

  男人灼熱的吐息近在咫尺,笑盈盈地望著宋景書。

  「寶貝。」宋景書怯生生的,儘管心裡已經確認顧星雋並沒有生氣的意思,但他還是察覺到緊迫。

  「再叫一聲。」顧星雋纏著他,唇峰碰著他的鬢角,鄰近耳朵處麻癢著,宋景書一直癢到背脊,卻逃不出顧星雋的侵略與桎梏。

  「不……不叫了。」宋景書最近膽子見長,才不會讓顧星雋肆意欺負他。

  「再叫一聲,就一聲。」顧星雋的唇落在他耳邊,小聲哄騙著。

  一時情動,叫出的肉麻露骨的愛稱,對宋景書而言像是突破極限,帶著意猶未盡的羞恥感,不知道怎麼面對顧星雋。

  對顧星雋而言,比起落在耳朵裡軟乎乎的稱呼,顧星雋更喜歡的是宋景書整個人都羞恥的縮成一團,很可口,讓人垂涎。

  纏不過顧星雋,宋景書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工作結束了嗎?」

  「差不多了,顧長鳴以為封鎖住新品發佈會就有用了,卻不知道實體商業,重要的是線下鋪貨,全球各大城市,我們都有門店,品格調性不下降,新品銷量就能穩住,再說了,現在科技發達,還有線上營銷和管道。」

  「那就好。」宋景書稍微放心一些。

  「買點東西吃。」顧星雋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撥弄著手機,宋景書湊在他一邊,像是冬日裡縮在主人懷抱裡的一隻溫柔的貓。

  「你別看。」顧星雋躲著,故意不給他看。

  「幼稚。」宋景書不想理他。

  「膽子肥了,敢說我幼稚了。」顧星雋用力抱住他,卻不生氣。

  「本來就是。」宋景書忍著嘴角的笑意,咕噥著說。

  顧星雋伸了個懶腰,擺放在前廳的辦公電腦傳來郵件信息。

  「我去看看。」顧星雋從床上起來,宋景書就又變成那條緊緊墜著的小尾巴,磕磕絆絆的穿上酒店的拖鞋,啪嗒啪嗒的跟上去。

  坐在沙發上,就見宋景書想靠上來,去「有分寸」的坐在旁邊的,那個看不見顧星雋電腦桌面的沙發上。

  「嗯?」顧星雋不贊同地睨他一眼。

  「嗯?」宋景書疑惑。

  「過來,給你看個好東西。」顧星雋臉上掛著笑,但宋景書瞧著他,怎麼瞧都覺得他是一臉壞笑。

  「什麼?」宋景書還是沒忍住走上去,顧星雋的樣子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踱著腳步的宋景書剛一靠近,就被顧星雋拉了一把,宋景慌亂中失去身體的控制權,肩腰腹顧星雋托著保護,整個人落在顧星雋的懷裡,一點都沒摔著。

  宋景書扭捏著,掙脫顧星雋的懷抱,到他身旁沙發空位上。

  顧星雋是個幼稚鬼,較勁一般,從身後攔住宋景書:「給你看看這個。」

  電腦上一張圖片。

  是前不久宋景書在顧星雋公司拍攝的。

  宋景書登的從臉紅到脖子根。

  他有些認不出。

  大片上的人,身上的衣服質感極佳,背靠在另一個男人的身上,男人的手擋在他腰腹,指腹在柔軟的皮肉上按出一個個小坑,那是一種佔有掌控的姿態。

  與宋景書的羸弱對比,形成以撲面而來的欲氣。

  人好看,衣服也好看,吸睛的宋景書卻沒有喧賓奪主。

  「這是……」宋景書別過頭,他眼神不敢落在圖片上。

  「你怎麼不看。」顧星雋不懷好意。

  宋景書仰頭撇一眼,圖片上的他,背靠著顧星雋,像是即將溺亡的人,貼上一根浮木,被抓緊,才能活命,死死依靠。

  就這一眼,宋景書又把頭低下:「沒耽誤你的工作就好。」

  聲音小小著,顧星雋支著耳朵才聽清楚,只能把人攬進懷裡。

  「怎麼會耽誤呢,分明是幫忙,這些衣服一發布,就賣爆了,你知道我能掙多少錢嗎?」

  一張引人遐想的照片而已,誰會以為一張照片去買一件那麼貴的衣服,至於掙多少錢,宋景書這個節儉成習慣,對消費主義一無所知的人,一點概念都沒有,只能好奇地望著顧星雋。

  顧星雋得意道:「足夠把你和寶寶養的白白胖胖的。」

  照片裡那雙手,修長有力,堅硬不可抗拒。

  與攬著宋景書的,好像不是一雙手。

  什麼養他和寶寶……說的肉麻兮兮。

  顧星雋發現宋景書頭埋的更深了:「低著頭幹嘛?是不是偷笑呢,讓我看看。」

  湊近了以後卻猛然間在宋景書臉上親一口。

  夜裡安靜,兩人相擁的坐著。

  宋景書很喜歡這種安安穩穩的日子。

  吃了一頓夜宵,顧星雋回覆一些恭喜他新品發佈成功的好消息。

  「走,陪我躺一會兒。」顧星雋帶著宋景書到床上,手裡摟寶貝似得摟著宋景書。

  而宋景書貼著顧星雋,像是貼著一個大暖爐。

  宋景書看了顧星雋很久,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只是第二天他是被手機吵醒的,一睜開眼睛,顧星雋還沒醒,但正在皺眉頭。

  宋景書連忙將他的手機掛斷。

  低頭看,顧星雋又睡熟了,宋景書拿著手機,躡手躡腳的下床,到了前廳,將電話撥回去。

  是海媽媽打來的。

  宋景書緊忙回撥。

  「海媽媽。」宋景書說。

  「景書呀,你去上班了嗎?」海媽媽口吻倒很平常。

  「還……還沒呢。」宋景書結巴了一下,他到現在都沒敢跟海媽媽說,他辭職的事兒。

  要是說了,再讓海媽媽一刨根問底,海媽媽又要擔心他了。

  「景書……」海媽媽欲言又止。

  「您有什麼事兒嗎?您說。」宋景書反而擔心起來。

  「我什麼都好,就是你,你一個人在外面,要是遇上什麼不如意,千萬別藏著掖著,你跟海媽媽說,你的錢我都給你存著,您畢業到現在,工作了兩年,我也給你存了六七萬了,你要是有急用,咱們就花了,我還年輕,還用不著你給我養老。」

  海媽媽不會平白無故說這麼多。

  「我挺好的,錢你就先存著。」宋景書的手落在肚子上,還不知道怎麼全盤告訴海媽媽:「海媽媽,錢你存著,我是遇見一些事情,但是這邊有……有很照顧我的人……很照顧我的朋友,他能先照顧我,只是我暫時沒法給你轉錢了。」

  「哪個朋友呀?別太麻煩人家了。」

  海媽媽話只說了一半,躊躇著不知道在說什麼,宋景書接過話茬說道:「我知道的,海媽媽你不用擔心我。」

  「真的?」海媽媽還是有些不放心。

  「真的。」宋景書肯定。

  「那就好……那就好。」海媽媽那邊聽不出他是真放心了,或者是搪塞宋景書:「那你好好的,家裡一切都好,別擔心。」

  掛斷電話,宋景書舒出一口氣,總不能一直瞞著,過年也是要回去的,十個月以後,也不能一聲不吭的將孩子帶回去。

  但宋景書還沒想好怎麼說。

  海媽媽要是問,孩子的父親是誰?他要怎麼回答……海媽媽要是問孩子怎麼來的,他又要怎麼回答。

  「哭喪著一張小臉,誰惹你了,坐這裡幹嘛呢?跟我說說。」顧星雋蓬頭垢面的過來,捏了捏宋景書的臉頰。

  「你怎麼醒了?」宋景書問。

  「別提了,我爸剛從警局被接出來,他公司裡有幾個老油子問我要不要趁他病要他命,趁機插手公司管理。」顧星雋搖搖頭,霍莉被顧長鳴推出去頂罪了,顧長鳴也就是聲譽受損,公司裡正是亂。

  「現在我爸是不會把股份轉給我的,我就是參與經營,也是替我爸打工,他在外面逍遙,我是二傻子嗎?」

  宋景書真情實感的誇獎:「你不是,你可聰明瞭。」

  「那是,等我先把股份弄到手再說,你呢?一個人坐在這裡愁眉不展的。」

  猶豫再三,宋景書如實說了。

  孩子怎麼來的,沒誰比顧星雋更想知道了。

  房外有人敲門。

  顧星雋去開門,楚瑜推著餐車進來,探頭探腦的去看後面的宋景書。

  「景書你醒了,來吃早餐,這裡有湯有粥,有幹有軟,你看看喜歡嗎?不喜歡你直說,想吃什麼我幫你去買。」楚瑜殷切地說。

  宋景書極少被人當小孩哄著。

  「景書?」楚瑜徑直推著餐車過去。

  「你少獻慇勤。」顧星雋莫名有種被比下去了感覺,他們楚家真的把宋景書當成了他們家人了?當他不存在嗎?

  這時候楚瑜亮出來一張工作證。

  是宋景書出事兒那間酒店的總經理工作證。

  「我結婚,管家裡要來的,想怎麼查就怎麼查。」楚瑜制住了顧星雋,倒沒多開懷:「讓景書在酒店休息,你跟我去。」

  左右看看,宋景書的眼神落在顧星雋身上,請求道:「我不想呆在酒店,你們要是不能帶著我,能讓我回家嗎?」

  「你想一起去嗎?」顧星雋問。

  比起楚瑜順口的一句他留在酒店休息,顧星雋問他一句,他就覺得很開心。

  可能宋景書心裡,一開始就是偏向顧星雋的,楚瑜說什麼都比不上顧星雋。

  



  ☆、chapter29



  顧星雋把早餐留下,把其他人都趕了出去。

  是看著宋景書吃早飯。

  宋景書吃東西時總是專心致志的,吃什麼都很香。

  宋景書剛吃飽,顧星雋的秘書帶著新衣服上門。

  昨天的衣服上似乎留存著被制服,被撕扯的記憶,那身衣服,早被顧星雋扔掉,現在應該被樓下的垃圾車剛拉走。

  兩人溫吞吞的準備好出門,楚瑜等得忐忑不安。

  「景書,你來了。」楚瑜張皇的左右看看:「對了,外面我讓人準備了車。」

  可是但凡他將目光從宋景書身上移開一些,就能發現宋景書的身後,站著一個像是石像似的顧星雋。

  比起跟顧星雋呆在一起,不熟悉的楚瑜更讓宋景書坐立難安。

  「別勾搭他,他跟著我,用不著你操心。」顧星雋理直氣壯地說。

  從來不肯吃虧的楚瑜硬生生嚥了一口惡氣,是楚家不謹慎,是楚家把孩子弄丟,那些苦是這些年宋景書吃的。

  心裡帶著虧欠,楚瑜只能想,宋景書想做什麼都是對的。

  前一段時間,宋景書在公司被欺負,是顧星雋解圍,後來宋景書懷孕,是顧星雋照顧。

  楚瑜不能跟他生氣,只能強忍著,只能把希冀的目光投向宋景書。

  這可算是選錯人信任了。

  人情世故上,宋景書算是最不嫻熟的,只能手足無措地跟著顧星雋。

  依戀順從著顧星雋那種幼稚霸道的男人,將來哥哥的日子要怎麼過。

  身體的特徵,年齡的大小,外貌的相似,楚家已經認定宋景書的身份,只等找個好時機,說服宋景書,楚瑜也已經開始替宋景書操心了。

  不能再讓宋景書受罪了。

  微微設想宋景書和顧星雋的日子,就是顧星雋把宋景書拿捏得死死的,宋景書這小白兔,早早的掉進陷阱,蹦躂不出來。

  「我帶著你。」顧星雋說。

  楚家的酒店全球連鎖的,本地作為楚家本家所在,產業數不勝數,事發當天酒店也是在最好的地段。

  眾人趕到酒店時,酒店經理在嚴陣以待,按道理來說,產業算在楚瑜名下,對酒店經理來說,楚瑜就是他的頂頭上司。

  「小楚總。」酒店經理帶著酒店員工,隊列兩遍,齊齊歡迎。

  「不用來這套,去監控室。」楚瑜說。

  宋景書不是第一次來這裡,每次過來拘謹的難受。

  寬闊的前廳,前臺工作人員笑容得體,溫和有禮,環境也是宋景書最不適應的財大氣粗,裡裡外外透著不自在。

  迎來送往,總在酒店一線提供服務的員工都是非常有眼力的。

  「小楚總,您這邊請。」酒店經理親自帶路。

  宋景書跟在顧星雋身後,亦步亦趨,寸步不離。

  酒店監控室裡有海量的備份,好在分類明確,沒等多久,當天的視頻就被挑出來。

  「小楚總,這是帶走,還是就在這裡查看。」

  「你們先出去,我們自己看。」顧星雋開口,他天生的上位者氣質,不由自主帶著一種上位者的霸道。

  工作人員先是用眼神向楚瑜請示。

  「你們先出去吧。」楚瑜說,少一個人知道都是好事。

  監控是從淩晨到次日二十四點,顧星雋開了三十二倍速將白天的監控草草過一遍,明明宋景書就在他身邊,顧星雋連問問他,那天是幾點來到酒店的事情都沒打算問出口。

  酒店門口的車輛來來往往,客人進進出出。

  晚上七點零九分十七秒,宋景書公司裡的幾個高層率先出現在螢幕中。

  而宋景書,明明混在人群中,卻顯得得孤零零的,格格不入。

  那天的事情宋景書記不清楚,他也一直在迴避那段記憶,像是一條紮緊口子的麻袋裡面的毒蛇,不把紮緊的繩子解開,就可以裝作什麼都沒有。

  「害怕嗎?」顧星雋問。

  這個問題宋景書回答不了,他有些恍惚。

  顧星雋沒再問,只是將人往懷裡帶,輕輕的擁抱,實則是給宋景書背後一個依靠。

  接著畫面上,是楊添寶嘴裡叼著煙,往酒店裡走的樣子。

  楚瑜一眼認出,「就是這個臭傻逼使髒手段,這件事兒不會就這樣沒說法的。」

  「已經進去了。」顧星雋邀功。

  「那也沒他好果子吃。」楚瑜憤憤。

  三十二倍速,十幾分鐘的畫面,在談話中就那麼過去了,視頻繼續播放,顧星雋看見了楊修靜,吊兒郎當的進來,瀟灑的將車鑰匙遞給門童。

  「楊修靜?」

  果不其然,緊接著下一幕,就是顧星雋也來了。

  但是意想不到的還在後面,顧星雋進門以後,霍莉跟在他身後鬼鬼祟祟的。

  不過就是一兩秒的時間,一眼錯開,就發現不了。

  前面顧星雋往前走,後面霍莉跟上,一手扶著墨鏡,另外一隻手裡舉著手機,正跟在跟誰打電話。

  「她怎麼在這裡。」

  顧星雋上了電梯,沒過一會兒,霍莉身後跟了好幾個女孩,霍莉在顧長鳴手下那種卑躬屈膝,在女孩們面前全然消失。

  在女孩們面前,霍莉氣焰囂張,指點江山似得說了好一通。

  「事成就是五百萬,懷孕就是一億,這樣的機會我可只通知了你們,夠姐們吧,都上進些,別辜負我幫你們牽線。」

  她身邊的女孩慇勤的勾搭著她。

  視頻外,顧星雋懶得多看他們一眼:「這群人有什麼好看的,幫我看看景書去哪了。」

  「那天……那天好像是在三樓一個酒店包間。」

  找到三樓的監控,找到宋景書一行人的房間。

  楊添寶在酒席的表現太過油膩,顧星雋強忍著噁心,又把視頻調快一倍。

  一眨眼酒過三巡,楚瑜將倍速降下來,正好是宋景書低著頭,楊添寶燙一杯酒中丟了一顆白色藥粒。

  「狗東西!」顧星雋罵道。

  「已經進去了。」楚瑜咬牙切齒,不知道是勸自己還是全顧星雋。

  「進去也有手段叫他生不如死。」顧星雋說。

  「算我一個。」楚瑜接話。

  包廂裡場面混亂,被幾個人強行勸著,宋景書將那杯酒喝了下去。

  但那已經不是第一杯了,宋景書剛一放下酒杯,就能感覺到渾身上下的不舒服。

  他起身,就被身邊的人注意到,宋景書說了句什麼,站起身走了出去,酒桌上的人照舊歡聲笑語。

  宋景書開始不安了,他看著視頻中的人,卻什麼都想不起。

  腳步蹣跚的他扶著牆壁,慢慢的往前走。

  意識渙散之前,宋景書進入電梯,電梯裡原本就有一個人,是霍莉。

  焦躁不安的顧星雋說:「怎麼又是她,陰魂不散的。」

  顧星雋已經開始後悔,知道不知道這件事原本就沒什麼重要的,知道那個人是誰,又不能把人殺了。

  越是心煩意亂,顧星雋想的越多,要是那個人搶宋景書,搶宋景書的孩子……

  雖然不能叫他如願,但宋景書為了孩子會不會……

  景書不會的。

  誰也搶不走他顧星雋的東西。

  原本想給宋景書依靠的動作,變成顧星雋自己汲取溫暖,安撫心情的方式,他靠近宋景書,嗅聞著宋景書身上的味道。  

  視頻中意識不清的宋景書走路東倒西歪,闖進電梯。

  電梯裡,霍莉看見宋景書,還嫌棄的躲了一下,就像是宋景書礙了她什麼事兒似得。

  緊接著電梯門關閉。

  宋景書的身體還能站立,都是靠著堅強的意志。

  他不知道身體怎麼突然開始乏力,是喝了酒氣血翻湧的緣故,宋景書的腿肚子抽筋似得,高中時,有過一段時間,長身體伙食有不太好,宋景書總會抽筋。

  電梯門打開,不過這裡是霍莉的樓層。

  宋景書抬起頭時,露出迷濛的雙眼,他左右看看,已經不是酒店包間了。

  不能總呆在電梯裡。

  宋景書從電梯中走出來,但他快站不住了,只能扶著牆壁,慢騰騰的往前挪,這是哪兒?

  走了沒幾步路,霍莉和另一個女孩,捂著臉被一個人從房間趕了出來。

  兩個手機被扔了出來,摔了個稀巴爛。

  視頻中,霍莉目光羞憤,她看著房間裡,氣得咬牙切齒。

  再看看手機,已經碎成渣渣,肯定是不能用了。

  像是房間裡有什麼可恨的東西,叫她羞憤不已。

  跟房間裡對峙了半晌,霍莉跺腳,最後嘴裡罵罵咧咧的帶著女孩一起走了,路過宋景書的時候,還用眼睛剜了宋景書一眼。

  不明所以的宋景書低著頭,扶著牆,慢慢往前。

  但剛才跟霍莉不愉快的那個房間的房門並沒關上。

  沿著牆根往前走的宋景書一頭栽進了房間裡。

  應該就是這個房間了,明明隔著近兩個月的時間,隔著頻幕,但宋景書知道他距離真相很近。

  他深吸一口氣,突然被楚瑜嚇到,原本都放不下去的心,忽而被懸了起來。

  「臥槽!」楚瑜罵道。

  顧星雋,楊修靜,一群狂蜂浪蝶一樣的女人,暴躁的男人,這個劇情他幾個月前好像見過。

  女人中間還有霍莉,更是讓楚瑜確認就是那天。

  一旁總要跟他槓幾句的顧星雋卻沒動靜。

  宋景書偏過頭,顧星雋一臉呆滯,神色幾經變換,然後是呼之慾出的狂喜。

  



  ☆、chapter30



  呆呆愣愣的宋景書先是被他嚇到。

  顧星雋很高興?

  「怎麼了?」預感是好事兒,但宋景書沒有證據。

  明明來的路上,顧星雋還是苦大仇深的,就像是來面對不得不面對的悲慘事故。

  「你知道房間裡的人是誰嗎?」顧星雋兩邊嘴角根本壓不下來。

  「我不知道。」宋景書不知道顧星雋為什麼有此一問。

  明明是早就說清楚的問題,現在來問,總不能是為了揭他傷疤。

  「我好像知道了。」

  不認識的女人,霍莉從那個房間裡出來。

  那天,楊修靜,顧星雋也都在這裡。

  這不就是那一夜嗎?

  老天爺真的兜兜轉轉要送給他這樣一份大禮嗎?

  明明巧合叫人不敢置信,但顧星雋願意相信老天爺就是這麼優待他,哪怕不是優待他,也應該優待宋景書,畢竟宋景書是那麼好。

  善良,乖巧,不怨懟生活,不憤懣境遇。

  這麼好的宋景書,老天爺不捨得他被苛待。

  「是我,你知道嗎?是我。」顧星雋太高興了,他擁著宋景書,將宋景書雙腳抱的離地。

  什麼是他?

  房間裡的人是他?

  顧星雋是在說謊嗎?顧星雋不像是說謊的人。

  「你說什麼?」宋景書一臉霧水。

  「我說,房間裡的人。」顧星雋掩不住面上的笑意,他靠近宋景書,將下巴枕在宋景書的肩膀上,貼著他的耳朵,小聲說道:「欺負你的人,是我。」

  他的手落在宋景書的肚子上:「這裡的孩子是我的,是我的!」

  那股嘚瑟,那種得意。

  直把楚瑜看的想要揍他兩拳,就在他這個小舅子面前,顧星雋還臭不要臉的對宋景書動手動腳。

  怒火中燒的楚瑜只能強忍著。

  畢竟人家兩個什麼關係他也心知肚明。

  「有完沒完。」楚瑜有分寸,顧星雋可沒有什麼分寸,顧星雋不止不放開宋景書,還當著他的面,輕輕親吻宋景書。

  以前就知道顧星雋不是人,不要臉,沒想到他能當著他的面欺負他哥,他哥也是軟麵糰,一點都不反抗。

  一味的害羞忍讓,太氣人了,真想一拳打爆顧星雋的狗頭。

  楚瑜看的牙酸。

  「你怎麼知道。」宋景書小聲問道。

  「我就是知道。」顧星雋說。

  監控視頻裡房門被關上。

  顧星雋將視頻調成倍速。

  已經是第二天淩晨後半夜了,先是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衝進房間,帶走只披了一件浴袍的顧星雋。

  「不看了。」宋景書說。

  後來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後來天亮了。

  他從房間裡走出來的時候,一臉的生無可戀,他不想讓顧星雋看見他狼狽的樣子。

  「不看了,回家回家。」顧星雋連忙說道。

  本來他就只願意聽宋景書說話,現在更是宋景書說什麼他都照做,根本不需要理由。

  楚瑜叫人把視頻拷貝,原版視頻直接刪掉。

  對那天沒有什麼記憶的宋景書很恍惚。

  是真的嗎?

  顧星雋卻很容易接受,也很雀躍。

  魂不守舍的走出酒店,宋景書的手機上收到了一條資訊。

  卡頓的手機上,宋景書點了好幾次,才把信息點開。

  是一條銀行轉賬的信息。

  海媽媽給他存錢的卡上,轉過來六萬五千塊。

  差不多是宋景書大學畢業後,工作掙的全部積蓄。

  為什麼海媽媽會突然給他轉這麼多錢?

  「海媽媽轉給你的?」顧星雋問道。

  「對。」

  「你問問他幹嘛給你轉錢。」顧星雋太知道他們一家習慣了,六萬塊已經算是一筆鉅款。

  宋景書點點頭,撥通海媽媽的手機號。

  那邊很快就接到。

  海媽媽說:「匯款你收到了吧。」  

  「海媽媽我這邊沒什麼大問題,你為什麼要給我轉錢?」宋景書問道。

  「沒什麼事兒,你先拿著。」海媽媽說。

  「我用不到,我早就說了,這些錢是孝敬您的。」宋景書又問。

  「我還年輕力壯的,現在用不到。」

  「那也能先存著。」

  猶豫片刻,海媽媽才說:「景書,你是不是遇見了什麼事兒?有事兒你別不說,錢你先拿著,有錢做事兒方便些。」

  「我……我沒事兒的。」宋景書說道。

  「今天早上,有幾個人來咱們家,說要問問你的事兒,景書你老實跟媽媽說,你在外面是不是遇上什麼事兒了。「

  有人去去家裡?

  顧星雋第一時間揪住楚瑜的領子。

  「是不是你叫人去的?他們一家膽子都小,你們搗亂!」

  「我們沒有!」楚瑜不能平白受這種汙衊,但是誰也不難猜:「昨天!昨天楚琪故意往景書身邊湊。」

  「楚琪?」顧星雋仔細想想,楚家是有這麼一個人。

  「他們為什麼要去找海媽媽?」宋景書不理解。

  宋景書對楚家隱情不清楚,但顧星雋明白。

  只要宋景書是楚家的人,就算是擋了楚家大房的路。

  「為了調查你的身世,別怕,你也別讓家人擔心,一會兒把錢轉回去。」顧星雋摸摸他的腦袋作為安慰。

  誰都別想動宋景書。

  宋景書點點頭,對著手機回覆道:「海媽媽,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真的?」兒行千里母擔憂,當年奄奄一息的孩子,如今長成了大人,明明還很弱小,但也學會了獨立承擔重擔。

  「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的。」宋景書說。

  「那今年過年,你幾號回來呀?」海媽媽問道,眼看還有一兩個月就要過年了,上班時,依舊是一轉眼的功夫,就是過年的時間了。

  往年間,宋景書只有十天假期,都是要回去的。

  「還……還不知道。」宋景書說。

  「能回來就早點回來,省的我這提心吊膽的。」海媽媽柔聲說。

  「好。」

  顧星雋帶著宋景書找了個銀行,將錢轉回去。

  楚瑜死皮賴臉要跟著宋景書回家,顧星雋怎麼會如他的願。

  偷偷帶著宋景書跑了。

  關上門,忍了一天的顧星雋克制的牽著宋景書的手。

  「累嗎?」顧星雋問這一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還好。」比起在外面,有一個咋咋呼呼的楚瑜調劑,兩人獨處時,似乎又變了一種體驗。

  困頓了宋景書許久的噩夢,峰迴路轉,突然成了一樁喜事兒。

  如果是顧星雋。

  從這裡往下,宋景書想都不敢想,他性格含蓄內斂,只覺得天旋地轉,腳步都不穩當,這可要怎麼面對顧星雋。

  顧星雋可一點都不含蓄,他想胡鬧,就會拉著宋景書一起胡鬧。

  誰讓宋景書自己不謹慎,說了句還好。

  既然宋景書還好,顧星雋就把自己克制的人皮,整個撕破。

  他卸去一身克制,露出無所顧忌,張揚又孩子氣的一面。

  「來,給我抱抱。」顧星雋脫掉外套,迫不及待的躺在沙發上,動作一點都不文雅,直白些甚至可以說成是四仰八叉。

  不止是顧星雋想要親近,宋景書也想,他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老老實實坐在顧星雋的身邊,宋景書能感覺到到顧星雋身上的熱度,顧星雋身上總是熱的,乾燥溫暖。

  心裡有個小算盤的顧星雋,可不打算就這麼簡簡單單。

  掐著宋景書的腰,顧星雋讓明顯多了長了幾兩肉的宋景書跨坐著,不輕不重,身上帶著甜味的宋景書就那麼坐在他雙腿上。

  其實顧星雋也不記得,對那天的記憶之有一點,屁股挺大。  

  之前也摸過宋景書,顧星雋的手放又在他屁股上。天真的宋景書想將這個動作,理解成一個擁抱,直到顧星雋掂了掂,像是測量大小。

  「份量不錯。」顧星雋混不吝地說道。

  宋景書羞赧的說不出話。

  那天晚上,零星的,看不見對方的臉的記憶中,顧星雋是怎麼做的?是不是也……宋景書低著頭,害羞的肩胛都是顫抖的。

  「寶貝,你看看我。」顧星雋跟他膩歪。

  原本就顫抖的雙肩抖的更厲害了。

  「不看。」宋景書的額頭抵在顧星雋肩膀上,嗅聞著顧星雋的溫度,第一次,宋景書覺得自己比他要熱一些。

  宋景書快要被燒著了。

  「寶貝……」顧星雋聲音低沉,帶著刻意的擾亂和誘惑。

  宋景書從來不知道顧星雋這麼會勾人。

  抬起頭,與顧星雋的目光對上。

  顧星雋的眼神裡滿是灼熱。

  緊接著就是更為灼熱的唇,少有的撕扯親吻。

  之前的親吻,顧星雋怕嚇到宋景書,動作上溫柔繾綣,用力擁抱,用力親吻,每一個動作都帶著難以克制,蠻橫衝撞。

  宋景書發出小小的聲音,像是抗拒,又像是舒服的微弱呻吟。

  乍然從鼻端哼出的聲音,只會激發顧星雋。

  宋景書被他寬厚的懷抱鎖著,他也不想掙紮,細弱的癢中夾雜著微弱的刺痛,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最後渾身沒力,落在顧星雋的懷裡。

  「嗯……」

  宋景書鼻端不經意的哼唧,都讓顧星雋心猿意馬。

  懲罰性的,顧星雋在他唇角輕咬著:「別叫。」

  



  ☆、chapter31



  越發窘迫,越發沒有力氣拒絕。

  只能任由顧星雋上下其手。

  親吻還在繼續,兩個人相擁的身體貼近,尤其是顧星雋的手將他箍緊。

  「顧星雋!」宋景書一臉無辜,忍受許久以後,眼圈發紅,眼眶濕潤,小口小口喘息的樣子,實在太好欺負。

  「不許動。」顧星雋蠻橫地抱緊他。

  宋景書本來就不敢動。

  他的臉頰紅得像是要滴血。

  簡直沒臉見人了,宋景書極少的發生的情況,就這麼自然而然,現在他整個人僵硬著,像是一木頭人。

  樂不可支的顧星雋在他唇角輕輕碰觸:「你蹭到我了。」

  不敢有隨意動作,卻更加想掙紮開的宋景書,只會被顧星雋用力抱住,一個恨不能銬住宋景書的擁抱,不容掙脫。

  「你再蹭蹭。」顧星雋小聲說,一直往宋景書身上靠。

  宋景書推拒著,進退兩難時,整個人不敢動彈。

  「有點熱,有點燙。」顧星雋笑的眼睛彎著,倒映著宋景書的眼眸裡,閃著光。

  宋景書覺得丟臉極了。

  顧星雋只不過親了他,他怎麼就……

  「沒什麼好害羞的,要我摸摸嗎?」顧星雋開解著他,那點小心思藏都不藏。

  「不行。」宋景書窘迫著,他很少出現生理反應,顧星雋親吻他時,他只覺得渾身軟綿綿的,很舒服,回過神已經被顧星雋抓住了把柄。

  還沒想好怎麼處理。

  宋景書驚駭道:「你怎麼也……」

  還能有什麼比現在更糟糕。

  宋景書快要無地自容。

  像是什麼天崩地裂的大事兒。

  他通紅著一張臉,只是跨坐著的姿勢實在是太糟糕了。

  這一次宋景書幾乎喘不上氣,他怎麼就正好叫顧星雋不偏不倚的抵著他。

  顧星雋說的沒錯,很熱,很燙。

  沒羞沒臊的顧星雋攬著他,趴在他耳朵根邊上,細細呢喃:「你太可愛了,我忍不住。」

  「不行。」宋景書又一次重複。

  「這我可控制不住,只要你在,它就這樣。」顧星雋撇了撇嘴,明明是有些失望的,但忍不住跟宋景書撒潑。

  他轉頭在宋景書臉頰上親吻了一下。

  「不能親了,不能親了。」宋景書有點怕,心跳的越來越快。

  「好,那你讓我抱一會兒。」顧星雋說。

  對於宋景書而言,赤身裸體,坦誠相對的事兒,還為時過早。

  顧星雋這種急性子,如果不是不是為了宋景書,也不會像現在忍耐忍耐又忍耐。

  癱倒在沙發上,宋景書則趴伏在顧星雋的胸前。

  沙發不算大,兩人躺著要互相攀附著,才能穩穩的躺著。

  兩人彼此靠近的愜意瀰漫。

  這幾天,前前後後忙了那麼久,又沒有時間好好休息,顧星雋不多時就開始打瞌睡。

  宋景書叫道:「顧星雋。」

  「嗯?」顧星雋強打著精神。

  「去臥室睡吧。」宋景書說。

  「你要陪我。」顧星雋撒嬌道。

  「嗯,好。」宋景書閒著在家。

  顧星雋睡得迷迷糊糊,從沙發爬起來,將宋景書打橫抱起來,帶著往臥室去。

  習慣裸睡的顧星雋總覺得衣服繃在身上難受,三下五除二,將自己扒乾淨,趟進被窩,拍了拍身側的地方。

  「來。」

  宋景書已經答應了,這時候還能反悔嗎?

  眯縫著眼睛,顧星雋像是快要睡著了:「來嗎?」

  宋景書輕手輕腳的換了一身睡衣,然後輕手輕腳躺在顧星雋身邊。

  燙了一會兒,宋景書似乎也有了睡意,他用目光描摹著顧星雋,從眉峰到鼻樑,雙眼閉合,眼睫細密,唇峰上又一點微紅,可能是剛才被咬破了。

  窗外似乎又在下雪,雪花摩挲空氣的細弱聲音傳來。

  閒暇的日子裡,躺在被窩裡。

  外面下著雪。

  安安穩穩。

  幾乎就是宋景書所求生活的極致。

  在這極致之上,他還收到一份禮物,沉沉睡去的顧星雋。

  應當是睡沉了吧。

  宋景書想著,在顧星雋的側臉上輕輕親吻了一下。

  有些害羞忐忑,更多的是滿足。

  第二天。

  顧星雋接了幾個電話,整個人意氣風發,

  「景書,我要出門了。」顧星雋打上領帶,今天出門的西裝是他精挑細選的,頭髮上還摸了髮蠟。

  「嗯。」宋景書很高興看見他這麼有精神。

  聽顧星雋,新款銷售額非常可觀,不少媒體等著採訪顧星雋這個貨真價實的商界新貴。

  「今天可能要參加幾個慶功宴,會晚點回來。」顧星雋又說。

  「那……」宋景書猶猶豫豫,最晚是什麼時候。

  「可能要拖到晚上十一點,再晚了我就不伺候他們。」顧星雋說。

  宋景書只能笑著將人推出門:「路上小心。」

  家裡冰箱裡沒什麼菜了,等顧星雋出門,宋景書也換了一身衣服,去臨近的菜市場買菜。

  正是上班高峰期,路上行人很多,路邊還有積雪。

  宋景書每走幾步,就能察覺到人群中,有那麼一兩個人正盯著他看。

  直勾勾的,不加掩飾。

  身體原因,從小到大,宋景書都很害怕別人的目光,被人看著他,就像是發現了他的秘密。

  但這些人都是路人?

  為什麼?

  宋景書壯著膽子往前走,上次穿顧星雋送他的衣服,也有幾個年輕人認出了牌子,顧星雋說他衣服賣的好。

  品牌知名度上去了?

  只能把一切歸咎在衣服上,畢竟宋景書自認他平平無奇的,有什麼值得圍觀了。

  等他進了菜市場,才來幾次,就有相熟的賣菜大姨跟他打招呼。

  「小宋,來看看大姨這裡的白菜。」

  宋景書彎腰看了看,白菜看著就水靈,肯定好吃。

  他撿了一顆,讓大姨上秤稱好,給了錢。

  偷偷圍觀宋景書的人,小小吃驚了下。

  被人跟著,那人還一驚一乍的,宋景書怎麼都覺得難受。

  



  ☆、chapte32



  循環往復好幾次,宋景書終於忍不住。

  他鼓起勇氣,叫住一個想要偷拍的女孩。

  女孩模樣乖巧,紮著一個高馬尾,年紀也不大,看模樣就十八九歲的樣子,背著雙肩包,懷裡還抱著一本英語四級課本,應該是大學生。

  「你……」宋景書吞吞吐吐。

  女孩連忙舉起手機,「我沒有惡意,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了,我跟你道歉。」

  宋景書疑心起來,總不能是人販子拐賣的。

  思來想去,菜市場人多,等到一會兒人少的時候,更要自己擔心。

  「那個……你為什麼跟著我。」問出心底裡疑惑,宋景書算是鬆了一口氣。

  那女孩說:「我也是第一次在路上遇見明星,不小心冒犯到你了,很對不起。」

  她態度誠懇,對宋景書連連鞠躬。

  她太恭敬了,反而輪到宋景書手足無措。

  「明星?」宋景書怎麼也不能把意思幾乎就是受人矚目的詞語,套用在自己身上:「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就是很普通的一個人。」

  「怎麼會,你看網絡上這個圖片,這個,是不是你?」女孩掏出手機,屏保上的人,確實就是宋景書。

  靦腆木訥的宋景書當即臉紅。

  在宋景書看來,那些圖片讓人害臊,怎麼會有人選出其中最裸露的一張,作為屏保。

  「你害羞了。」女孩直言直語,她沒想到,幾張圖入坑的新牆頭,本人居然這麼可愛。

  會自己來買大白菜,還會害羞臉紅。

  他害羞的樣子可真是太可愛了。

  被人戳破,宋景書支支吾吾最後只說出一句:「你們年輕的孩子,現在都在關注什麼呀?」

  「明星八卦,社會要聞,什麼亂七八糟的都看,還有大牌奢侈品,當然你代言這個牌子我可買不起,但是我怕很喜歡你的照片。」女孩說著。

  女孩好奇的眼珠滴溜溜的轉著:「我能問你一個私人問題嗎?」

  「什麼問題?」宋景書皺眉。

  「你要是不想回答就算了,我直接說了,就是那個,為什麼你能直接接這麼大牌的代言,還掛在官網上,還作為品牌主推的宣傳圖?」女孩一臉誠摯。

  她單純的就是想八卦,畢竟網上眾說紛紜。

  什麼他本身就是富二代,來娛樂圈玩票的。什麼跟品牌方老闆有不正當關係的。

  「啊?」宋景書也是第一次知道,顧星雋都在想些什麼,他是想讓多少人看見他那副樣子……

  這就真的錯怪顧星雋了,一開始找好幾組模特進行拍攝,最後的照片成品出來,對比下來,就數宋景書的照片最受設計部歡迎。

  設計部力排眾議,不惜跟宣傳部門達成不正當交易,瞞天過海將宋景書的照片作為主推,最後給老闆一個銷量破紀錄。

  品牌調性本來就貼近年輕人,這組照片,妖而不媚,在年輕人中引起了廣泛的討論。

  「那什麼我不問了。」女孩擺擺手,有點為自己的打擾感到愧疚。

  「我去買菜……」宋景書要走了。

  女孩很識趣:「再見再見。」

  等女孩消失在街角,宋景書才如蒙大赦般,呼出一口氣。

  買了菜和肉,仔仔細細將東西都放進冰箱。

  宋景書才想起來在網絡上搜索自己的照片。

  隨便一搜,就是呼啦啦的一堆,說不準顧星雋公司還花了不少推廣費。

  十二月二十六號,發佈兩天,宋景書想不到他被多少人看過。

  等等,十二月二十六號。

  高中那會兒,宋景書有事兒要往家裡打電話,總是要接顧星雋的手機,他還記得顧星雋的手機解鎖密碼,就是一二二七。

  十二月二十七號,是顧星雋的星日。

  頓時宋景書就有些鬱悶,本來還有些生氣的,顧星雋怎麼能讓他這麼丟人。

  但是顧星雋要過生日了,總不能在顧星雋過生日的時候,還要跟他鬧彆扭。

  想來想去,宋景書又下樓,訂了一個蛋糕。

  今天顧星雋說會晚點回來,顧星雋的到家後,洗洗刷刷,等到淩晨,正好給他一個驚喜。

  雖然家裡只有兩個人,但是顧星雋是不會抗拒甜食的。

  晚上十點,蛋糕房如約將蛋糕送上門。

  蛋糕上是簡單的造型,簡單的生日快樂的賀卡插在蛋糕上,蠟燭擺放在一邊,只等到關燈以後點燃。

  宋景書一開始看是很喜歡的,心裡又有些擔心,從來挑剔的顧星雋,會不會嫌棄這個蛋糕太撿漏。

  接近十一點時,顧星雋到家,吵吵嚷嚷的:「我回來了,景書。」

  客廳裡沒人,顧星雋就去廁所找,廁所裡也沒有,就去臥室。

  宋景書正給顧星雋找乾淨的衣服。

  將衣服交到顧星雋手裡,宋景書說:「你累不累,先去洗澡嗎?」

  「好,你等等我。」顧星雋看見宋景書就覺得安心。

  等他洗完澡出來,又磨磨蹭蹭地處理了幾個海外的郵件。

  宋景書坐在一邊,一邊用眼睛偷瞄,一邊佯裝看手機。

  但仔細想想,只準備了蛋糕,似乎不算準備了生日禮物……

  猶豫再三,宋景書打開手機搜索欄,準備搜一下應該送什麼禮物。

  但是轉而一想,他應該搜索什麼?

  送什麼禮物給男朋友,他會開心……

  男朋友?

  一個詞,就足夠宋景書耳朵發紅,卻有品出一絲甜味。

  顧星雋與男朋友畫上等號。

  放在以前,宋景書甚至沒想過有一天他還會有伴侶,更沒想過他的伴侶會是一個男人,最沒有想到的是那個男人就是顧星雋。

  「看什麼呢?這麼全神貫注?」顧星雋伸手,奪下他的手機。

  宋景書只能伸手搶回來。

  要是被顧星雋看見男朋友三個字,還不得翻天覆地。

  不能叫顧星雋看見手機上,搜索出來還沒看的消息。

  「都快十二點了,陪著我熬夜難受嗎?」顧星雋本來就沒打算真的搶手機,就是想打斷不理會的宋景書。

  一有空閒時間,顧星雋就開始像狗皮膏藥似得黏住宋景書。

  昨天的事兒,似乎給了宋景書點心理壓力。

  兩個人都是成年人,親親抱抱,總會那樣……

  顧星雋對親密作為,情有獨鍾。

  但……不只是顧星雋喜歡黏黏糊糊,宋景書對顧星雋的依戀,也多到超乎想像。

  「顧星雋。」宋景書抱住他的腰。

  「怎麼了?」顧星雋也擁住他,這麼抱著,不親吻也是可以的。

  「我能給你的東西有限,如果你想從我這裡要走點什麼,那能會是什麼呢?」宋景書問,生日禮物他也沒有很好的期望。

  平白的問出這個問題,顧星雋害怕,宋景書又在胡思亂想:「我不想從你身上要走什麼,如果能要,我希望你能長長久久的留在我身邊。」

  這不是宋景書想問的,也不是宋景書一開始想要的答案,但是聽見還是會很高興。

  「我不是說這個……」宋景書低下頭。

  「那你說什麼?」顧星雋問。

  一心愁著不知道送什麼禮物給顧星雋的宋景書,憨實坦承地說:「我就像問問你有什麼想要的。」

  「嗯……」顧星雋說。

  他的眼神挪到了宋景書的唇上,「我想……」

  被他看著,目光接觸到,宋景書甚至有種被吻住了的錯覺。

  緊接著顧星雋的眼神又往下走,很慢,一寸一寸在宋景書身上遊移,「還想……」

  宋景書覺得這人真是一舉一動都在耍流氓。

  「你知道嗎?你懂了嗎?」

  懂了嗎?宋景書當然懂,顧星雋就是在耍流氓。

  問題他還落在了顧星雋手裡。

  「你別總是說這些話,不知道害臊。」宋景書咕噥著。

  宋景書被他揉了兩把,顧星雋愕然說:「我跟你的關係,這些害臊的話,不對你說,你想叫我對誰說?嗯?嗯?」

  學生時代,顧星雋要是這樣從鼻腔裡,反問似得哼出兩聲,宋景書能嚇得吃不下飯。

  今天聽著,總有一種顧星雋同他撒嬌的感覺。

  身形高大的顧星雋撒嬌?

  馬上就要淩晨了。

  「要去睡覺嗎?」顧星雋的眼神明晃晃的,像是在說,進了臥室他就要親,就要抱,就要做個粘人精。

  「累不累。」見宋景書沒不動,顧星雋換了一種方式催促。

  已經稍微熟悉顧星雋套路,宋景書要是沒猜錯,他要是敢說一個累字,顧星雋敢當場把他拖進臥室。

  但時間也已經差不多了。

  宋景書說:「你坐在這邊,稍微等等我。」

  不過拖住顧星雋幾分鐘,被他用肢體,用眼神調戲的宋景書都要無地自容。



  ☆、chapter33



  

  「怎麼了?」顧星雋沒反應過來。

  沉心靜氣,宋景書從冰箱裡把蛋糕拿出來。

  顧星雋的眼眸突然就亮了。

  「這是……」顧星雋走到餐桌前,下意識的為著餐桌轉了一圈。

  馬上就是他的生日了!

  顧星雋想通這一點,就像明白剛才宋景書為什麼要支支吾吾的拖延時間。

  哪有那個問題,他想要什麼。

  要是在過生日的時候,宋景書會不會繼續慣著他。

  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對這個蛋糕到來的驚喜程度。

  顧星雋上次過生日,還是很久以前,跟一些狐朋狗友,聚在一起,說是生日,更像是一群人找個由頭,一起喝酒。

  「給我的!」顧星雋眼睛放光。

  生日,禮物,甜食,重要的是宋景書記著他的生日。

  「嗯,我先說好,就是樓下蛋糕房買來的,可能比不上你平時吃的那些奢侈點心。」宋景書找來打火機。

  蠟燭就放在一邊,顧星雋拿起蠟燭:「胡說什麼,你給我買的,就是最好的,我最喜歡的。」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蛋糕,宋景書聽他說哄人的話,卻聽得喜不自禁。

  「喜歡就好,點了蠟燭我去關燈。」

  顧星雋點了兩根粗的,然後點了五個細的,還饒有趣味的將大的放成眼睛,五個小的擺成彎曲的弧線,像是一個卡通的笑臉。

  宋景書勤勉的來來回回的跑遍整個家,將家裡全部的燈關上,「你準備吹蠟燭了嗎?」

  他剛跑回來,關掉客廳的等,面前的顧星雋,一口氣,將七根蠟燭全都吹滅。

  燈芯明滅,最後消失。

  家裡一片漆黑。

  在宋景書關燈的時候,顧星雋就把生日要許的願望想好了,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許願。

  家裡黑了,只有電源信號燈閃爍著,一點點的紅色或者藍色的光,微弱不可查。

  「唔……顧星雋!」

  宋景書被一具暖烘烘的身體抱住的時候,一伸手,就摸到了顧星雋的手。

  顧星雋反手握住,再也不放開。

  「親一下。」顧星雋一點點往宋景書靠近,宋景書的腿腳發軟,他緩緩後退,知道退到牆邊。

  宋景書嗚咽一聲。

  面前的男人居高臨下,吐息灼熱。

  宋景書被他堵在牆根,背後是燈的開關,他卻不敢打開燈。

  「怎麼就想親你一下,你還非要讓我壁咚你一下。」顧星雋聲音裡帶著笑意,被顧星雋堵著,宋景書避無可避。

  「要不然,你先吃點蛋糕。」宋景書說。

  「要吃的,不著急。」顧星雋俯身。

  宋景書躲在他懷裡,整個人像是縮成一團的小貓,顧星雋哄騙著:「在家裡不讓親,你想怎麼樣?」

  「我們去外面親。」顧星雋嚇唬他。

  「現在不給親,將來孩子出生了,我當著孩子面親你。」顧星雋又說。

  「不行。」宋景書緊張的搖頭,顧星雋說得出,就做的出。

  「親不親。」顧星雋問。

  宋景書貼著牆,渾身僵硬:「就親一小下,只能一……」

  一小下,是他小看了顧星雋。

  被抵在牆邊,只能小心的承受著顧星雋的掠奪。

  一開始還裝裝樣子,淺嘗輒止的顧星雋,抑制不住要大開大合的攻城掠地,只能無助的依附著牆,攀援著顧星雋。

  顧星雋放肆的進攻,帶給他唇齒上微弱的疼痛,就會讓宋景書鼻端微微哼出幾個音節,然後換來顧星雋的變本加厲。

  蛋糕上奶油的香甜氣味,隨著氣氛灼熱,愈發瀰漫在空氣中。

  熱度逐升,空氣裡的香味也更加濃鬱。

  像是和著奶油,將宋景書拆吃如腹。

  「太久了。」宋景書有一種他的嘴唇被咬腫的感覺。

  逃脫後,宋景書低下頭,小口小口的奪回喘息,不讓顧星雋再隨意欺負他。

  宋景書試著伸出舌頭,舔舐唇邊細小的傷口,明明是下意識的動作,做完宋景書卻意外有一種羞恥感。

  與顧星雋的感覺不同。

  「關著燈,就算你不低頭,我也看不見。」顧星雋的熱度就在身邊,宋景書微微一丁點動作,就能增加與顧星雋的接觸。

  「嗯。」宋景書乖乖的硬撐著他。

  「你這時,是怎麼樣的?」顧星雋問道。

  宋景書低著頭,額頭抵在他的胸膛。

  就不該讓顧星雋嘗到一點甜頭。

  甜烘烘的空氣,讓顧星雋鼻端發癢。

  「景書,寶貝,你理理我。」顧星雋又說。

  「嗯。」

  「雖然你低著頭,但是我能猜到,你的耳朵,耳朵稍一定已經紅了,眼睛水靈靈的,水汽像是一眨眼就能落出眼淚來,還有你嘴唇,我知道……因為是我咬的。」

  聽聲音,顧星雋話中,滿滿都是自得。

  這樣可愛誘人的宋景書,是他的。

  被他抱在懷裡。

  被他肆意親吻。

  「你不回答我,我開燈了。」顧星雋說。

  「別。」宋景書眼睫沾濕了,楚楚可憐的樣子不想被顧星雋看見。

  「你知道剛才我許了什麼願望嗎?」顧星雋問。

  「不知道。」

  顧星雋吃穿不愁,冷暖不憂,會有什麼願望。

  「我想給自己一個家。」顧星雋說。

  家,不止是房子這麼簡單。

  家裡是要有家人的。

  「其實我在兩個說法之間猶豫過,我想給自己一個家,換一種說法,我想要給你一個家。」

  「可我要是說成給你的家,那你聽了,肯定又會覺得從我這裡得到了什麼,怎麼怎麼虧欠我,想要怎麼怎麼償還我。」

  「景書,我只有空蕩蕩的房子,我想要的家,不是這個空蕩蕩的房子,我的家裡,要有你,將來要有寶寶,不是我給你的,是我給你我自己的。」

  「你勢單力薄,我說要一個家,你就跑不掉,知道嗎?是我強留你在我身邊的,你老實呆著,不許反抗。」

  「我不會的。」

  「我真的不會的。」宋景書重申。

  能跟顧星雋重新鑄造一個家,一家人安安穩穩,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好事兒。

  宋景書求之不得。

  又怎麼會……

  「唔……」宋景書推搡著:「有點痛,別親了。」

作者有話要說:  蛋糕:說好的甜食人設呢,我不夠誘人嗎?



  ☆、chapter34



  顧星雋還是疼宋景書的。

  「好。」意猶未盡的將宋景書放開,顧星雋的語氣裡都是可惜。

  抓住喘氣的機會,宋景書把燈打開,蛋糕靜靜放在桌子上。

  「還吃嗎?」宋景書問。

  「當然吃。」顧星雋拉著宋景書坐下。

  蛋糕不大,宋景書吃了一塊,就吃不下了,顧星雋的蛋糕,他索性不客氣的將剩下全部吃進肚子裡。

  「別撐了。」宋景書說。

  顧星雋搖搖頭,「晚上也就吃了兩塊餅乾,有點餓。」

  今天晚上見了不少合作夥伴,媒體,為了拒絕喝酒,顧星雋胃潰瘍的謊話說了一晚上。

  還賺了一個早年間,努力拚搏,不靠父母,雖然現如今家財萬貫,風風光光,但到底累垮了身體,有失有得的可憐形象。

  在一眾叔伯中間,賺取了亦博一波同情分。

  宋景書還想勸,但是見他吃的香,也就放任他先吃飽飯了。

  第二天。

  顧星雋起了一個大早出門,等宋景書準備好早飯,顧星雋回來,給宋景書帶了一個手機。

  「你……」

  「你敢說不要。」顧星雋搶過宋景書的手機,將手機卡放進卡槽。

  開機。

  「現在已經開過機,也已經設置過了,人家不給退了。」顧星雋說道。

  被他胡攪蠻纏鬧一頓,宋景書將手機收下。

  畢竟得了便宜還賣乖不是宋景書的性格,顧星雋對他好,他也全力對顧星雋好就是了。

  「你晚飯想吃什麼?我提前給你準備。」宋景書在顧星雋臨走前說道。

  一點一滴,互相給予。

  宋景書住在顧星雋這裡的日子,平平淡淡。

  週末顧星雋會帶他出去玩,顧星雋公司不需要外出時,也會帶著宋景書去公司玩。

  還有十來天就是春節。

  宋景書不敢回家。

  想著等到春節前夕再回去,在家呆上兩三天就回來。

  一個人呆在顧星雋辦公室裡,宋景書喃喃自語:「要是被家裡人看出來可怎麼辦。」

  他都愁死了。

  「你有什麼怕被人看出來。」

  楚瑜一臉高興,他是問了顧星雋,宋景書在哪裡,就火急火燎的找到顧星雋公司的。

  「景書哥,結果出來了,婚禮那天楚琪不是鬼鬼祟祟的靠近你嗎,反正大房不知道怎麼拿到你的血液樣本,已經做DNA,但是他們做檢驗的那個醫院老院長跟高燕和的爺爺以前是戰友,消息落到我手上。」

  「檢查結果,你確實是我的親哥哥。」楚瑜說。

  辦公室的大門又被顧星雋打開,「是你哥哥又能怎麼樣?」

  「是我哥哥就是我家的人。」楚瑜爭辯著。

  「胡說八道,現在是我家的。」比橫,顧星雋還沒輸過。

  楚瑜咬牙切齒,現在宋景書肚子裡還有顧星雋的孩子……

  「怎麼就是你家的了?」楚瑜氣急,顧星雋還真是不要臉。

  「就是我的,你能把我怎麼找。」顧星雋說著攬著宋景書:「景書,走,我帶你去看看新家。」

  前兩天顧星雋覺得家裡太擠了,三室一廳已經容不下他了,就在附近有看了一個精裝修大平層。

  宋景書已經不知道該不該攔他了。

  有一次顧星雋喝醉了,給宋景書看了他的存款數,只是一張卡,上面就有九位元數的存款。

  白天找了家政阿姨過去打掃,晚上就能入住。

  楚瑜想不明白:「你搬家了?」

  「要你管。」顧星雋只管拉著宋景書下班。

  「你這喬遷之喜,怎麼也不叫我們過去暖暖灶。」楚瑜說著,就自顧自的打電話,叫高燕和早點下班,買點禮物,一會兒去顧星雋的新家看看。

  攬著宋景書,顧星雋說:「還讓高燕和帶禮物,你不就是想著摸清楚我家的門,別以為我看不明白你的小心思。」

  「你拐走了我哥,還不許我知道你拐他拐到哪裡去?」

  害怕被顧星雋甩掉,楚瑜乾脆上了顧星雋的車。

  楚瑜是自己跟過來的,但是新家不能只讓楚瑜一個人霍霍。

  乾脆就多叫了幾個朋友,在家裡好好玩一次。

  上次婚禮上,顧星雋他們幾個的朋友宋景書都見過一次,對他們印象都挺好。

  宋景書老家裡,也有搬新家,要朋友來家裡吃飯,暖鍋灶的習慣。

  家裡熱鬧熱鬧就很好。

  家裡來了一大群人,帶了一大堆禮物。

  楊修靜一口一個小嫂子,聽得宋景書不敢抬頭見人。

  楚家裡的事兒都要等到老爺子死了,才能蓋棺定論。

  有關宋景書身世的說法,楚瑜的嘴巴閉的很緊。

  一群人歡歡喜喜的吃完飯,參觀了房子。

  顧星雋換房子就是嫌棄原本的房子小。

  新房子裡,給宋景書準備了一個大大的書房。

  兩個主臥,兩個次臥,一個嬰兒房。

  家裡的健身器材被挪到了陽臺上,周圍的生活設施,比原來的地方要完備。

  地段也好,距離顧星雋公司很近,醫院,博物館,圖書館,超市,廣場,步行街,總之該有的都有。

  晚上送走客人,顧星雋帶著宋景書下樓轉彎熟悉環境。

  宋景書終於說了:「快要過年了,等幾天我就要回老家。」

  「你要把我一個人丟下在家裡過年,這麼大房子,就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多可憐呀。」顧星雋說。

  宋景書也覺得那樣顧星雋就太可憐了。

  「那要怎麼辦?」宋景書遲疑了。

  「我跟你回家過年吧,我也該上門見見你父母呀。」顧星雋說道。

  「我家裡很小很舊,我怕你會不喜歡。」

  「我不會的。」顧星雋說。

  思慮再三,顧星雋一個人冷冷清清的過年,他也放心不下,宋景書只能交代:「我養父母都是自尊心很強的人,你要是去,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你悄悄跟我說行嗎?」

  「什麼我都答應你。」顧星雋舉手保證。

  幾天後,顧星雋公司放年假。

  顧星雋準備了一車禮物,開車帶宋景書回家。

  宋景書非常忐忑。

  幼年的宋景書還曾經想過,將來娶妻生子,他的妻子一定是一個溫婉和氣的人。

  後來長大了,心裡就想他的身體這樣,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伴兒。

  到今天他都思想不明白,他對顧星雋的依戀,對顧星雋的包容,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想不明白,索性順其自然。

  路上可能是想的太多,宋景書有些想吐,但最近他身體素質好了許多,不至於天昏地暗的難受。

  那是一座小縣城,剛進城的一段道路破敗,泥濘難行。

  害怕宋景書暈車,又會想吐,顧星雋車開的很慢。

  帶著陳舊風格的建築,林立在行道樹的後面,按照宋景書的提示,最後一棟老舊的建築前停住。

  小區也沒什麼停車場,顧星雋那輛一百多萬的車,放在楊修靜楚瑜那群朋友中間,甚至能稱得上是寒酸。

  停在這棟居民樓下,才剛熄火,就有幾個回家過年的年輕人偷偷議論。

  「幾號樓?」顧星雋將禮物搬下來,紅紅火火,花花綠綠,誇張地擺滿了一地。

  「這個樓門,在四樓,沒有電梯。」宋景書說,這麼一大堆禮物,他和顧星雋兩人一起不知道能不能上樓。

  年節臨近,已經是小年夜了,回鄉過年的人很多。

  「哥!你回來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叫不我去接你!」那是一個有些稚氣的男孩聲音。

  宋景行剛上初一,十二三歲的孩子,個子長得很快,比起去年宋景書離家時,宋景行模樣沒什麼變化,個子卻高了很多。

  「景行!」宋景書一轉身,就被小男孩撲在懷裡。

  按照宋景行的經驗,下面應該就是溫柔的哥哥,把他抱住,哥哥要是高興的話,也能抱著他轉個圈。

  事實上他想多了,他才剛碰到哥哥,伸出來準備抱緊哥哥的手臂還沒來得及收攏,後頸上,衣領被人揪住。

  宋景行就那麼被人揪住後領拽走了。

  「哎哎哎……」

  十幾歲的孩子其實並沒有多重,對顧星雋來說,甚至是有些輕便的。

  「別煩他。」顧星雋把孩子拽走。

  宋景行才發現這個一隻站在哥哥身邊的男人。

  「他是誰?」經過剛才簡單的互動,宋景行對顧星雋的印象非常差。

  「他是哥哥的……朋友。」宋景書說完,就被顧星雋抱住。

  「我是你哥的男朋友!」宣誓主權還不算,他還耀武揚威的在宋景書臉上親了一口。

  放開宋景書,顧星雋將帶了的禮物,挑了兩樣,塞到宋景行的手裡:「愣著幹嘛?前面帶路。」

  可憐小小的少年,被顧星雋那一下嚇傻了,只能按照顧星雋說的去做。

  顧星雋努力把其他東西帶上,另一個嚇傻了的人是宋景書,這是在小區樓下,人來人往,樓上還有那麼多人。

  旁邊還是一輛被人圍觀的豪車。

  宋景書總覺得有人看見顧星雋親他了。

  「別呆著了,上樓。」顧星雋跟著暈暈乎乎在前面帶路的宋景行,健步如飛的上樓。

  「好……好。」宋景書人才跟上三樓。

  晴天霹靂一樣,就聽見前面的宋景行大喊著:「媽!我哥帶他男朋友回來過年了。」

  



  ☆、chapter35



  孩子的傳話的速度太快了。

  房間裡鴉雀無聲。

  兩隻手被佔滿的顧星雋將禮物放在門口,就轉身下樓去接宋景書。

  宋景書都快慌的不敢進家門了。

  「是這裡嗎?」顧星雋站在門前:「阿姨?」

  宋景書扶著門框,帶著顧星雋進門:「媽,海媽媽。」

  從家門進去,就是逼仄的客廳,廚房的只容一個人站著,圍著圍裙的中年婦女愣怔片刻。

  圍裙有些舊,邊上的繫帶已經斷了,是後來縫上去的,女人皮膚黝黑,透著紅潤,現在她找了份稍微輕鬆點的工作,掛職在銀行當保潔。

  「景書……」她怕是小兒子胡說八道。

  隔壁的房間裡,走出來一個瘦弱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棉睡衣,上面還有卡通圖案。

  簡單又尋常的一家四口。

  「真是景書回來了。」男人攏了攏身上的外套,捂著嘴咳嗽兩聲。

  宋景書站在門前,規規矩矩:「爸,媽,這是顧星雋。」

  「哦……」宋爸爸也是聽見聲音才出來的,但木訥的男人也說不出什麼體面話,場面一度尷尬僵持。

  鼓起勇氣,宋景書拉著顧星雋的手走進家門:「爸,媽,這是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海媽媽躊躇著,宋景書是個乖孩子,心思敏感,想的也多,從來都需要家裡操心。

  以前從來沒聽他說過找伴侶的事兒,怎麼就突然有了一個男朋友?

  「伯父阿姨,我帶了點禮物。」顧星雋說著就動手搬禮物。

  伸手不打笑臉人。

  帶著禮物來的,更沒辦法生氣。

  「那進來吧。」海媽媽發話,宋爸爸鬆氣似得微微一笑。

  宋景書從小到大沒求過什麼,沒要過什麼,只要他好,家裡什麼都願意。

  前提是宋景書好。

  「坐下吧,年夜飯就快準備好了。」海媽媽又轉身回到廚房。

  將禮物放好,宋景書帶著顧星雋坐好。

  宋景書到廚房幫忙。

  一時間,宋景書也找不到話。

  不用海媽媽發話,勤謹的宋景書幫忙切了配菜。

  「他是那個人吧。」海媽媽說。

  那個人?宋景書不解。

  「你上學的時候,那個總是幫你的人。」海媽媽還記得宋景書上高中時,總有幾次會不回家,後來宋景書回家,切菜的刀工就變好了。

  那時候就想著學校也不讓隨便開火做飯。

  有時學校有通知,宋景書會借一個男孩的手機往家裡打電話,後來有事兒,海媽媽也曾經私下打過那個手機號。

  「是。」宋景書低著頭,繼續切菜。

  「他……對你還好嗎?」海媽媽又問。

  「嗯。」宋景書點點頭。

  海媽媽還是有點擔心:「那他知道嗎?」

  宋景書知道海媽媽問的什麼:「他知道。」

  「你告訴他的?」海媽媽訝異,宋景書的性格,她這個當媽的很清楚,逼不得已,宋景書絕對不願意說出來。

  「不……不是……」宋景書想來想去,顧星雋是先知道他懷孕,順藤摸瓜,知道他身體的情況。

  海媽媽的擔憂立刻浮現出來:「是不是他當成把柄強迫你了?還是怎麼?你沒被他欺負吧。」

  「沒有。」宋景書擺擺手,顧星雋從來沒有對他做什麼過分的事兒。

  「他對我很好,不會欺負我的。」宋景書最後又補充了一句。

  「你們是不是……」海媽媽搖搖頭:「算了,幫我拍個蒜。」

  宋景書也已經二十多歲了,什麼事兒都能自己做主了,私生活上做媽媽的問太多了反而難看,而且才問了幾句,宋景書雖然害羞的臉頰微紅,嘴角上卻總帶著甜蜜的笑。

  「好。」宋景書輕車熟路找到家裡放蒜頭的地方。

  「有什麼事兒,都記得要打電話來,上次那幾個人來家裡,把我和你爸嚇個半死。」

  宋景書點點頭。

  猶豫再三,沒能把楚家的事兒說出來,剛剛剛讓父母見過顧星雋,剩下的事兒還是等下次再說吧。

  在老家呆了兩天,父母也沒讓宋景書跟著串親戚,只說讓宋景書帶著顧星雋在老家這邊玩玩。

  雖然很破舊,但附近有幾個小的旅遊景點。

  宋景書帶著顧星雋玩了兩天,家一共就兩個房間。

  父母一間,宋景行以前跟宋景書住一間。

  現在顧星雋來就住不下。

  顧星雋在外面賓館訂了包間。

  每天晚上等宋家父母睡了,在弟弟宋景行的掩護下,宋景書跑到賓館來陪顧星雋休息。

  這兩天在宋家,顧星雋脾氣出奇的好,忙前忙後,一點怨言也沒有。

  把一開始憂心忡忡的海媽媽都哄的心花怒放。

  第三天兩人就準備回去了。

  海媽媽還給顧星雋帶了臘肉,總歸沒有剛開始,那麼的對宋景書不放心了。

  「海媽媽,我們走了。」宋景書有些慚愧。

  「嗯,路上小心。」海媽媽擺擺手。

  每一年宋景書回來,都能感覺到海媽媽比去年滄桑了些,現在已經開始有白頭髮了,笑起來時,皺紋也更多了。

  手放在小腹上,宋景書抿唇半晌:「海媽媽,我有小孩了。」

  「小孩……」儘管宋景書聲音很小,海媽媽還是聽的真切。

  消化這個消息之後,海媽媽說道:「挺好的。」

  「您有事兒給我打電話。」宋景書說,作為孩子,長大後就不能陪伴,宋景書慚愧的低著頭。

  上次楚家來人問事兒,海媽媽心裡肯定擔心極了,又怕他不願意說,才偷偷將錢轉給他。

  「好,你照顧好你自己,有什麼事兒不懂,有難處,記得跟媽媽說,還有你。」海媽媽轉頭看向顧星雋:「景書性子軟,你照顧點他,多讓著點他。」

  「我會的。」顧星雋拉著宋景書的手。

  「走吧,再不走我又捨不得了。」海媽媽說。

  ……

  回到家之後,楚家那邊能說上話的也就只有楚瑜。

  年節期間,沒事兒就來家裡拜年。

  楚家大房手裡掌握了證據,雙方心知肚明,大房那邊也是恨不能世上沒有宋景書這個人。

  之前楚瑜說,幹不過大房,惱極了殺大房幾個人是氣話。

  但是對大房而言,老爺子的遺產就是煮熟的鴨子。

  偏偏老爺子現在昏睡著,改遺囑也不作數。

  害怕大房魚死網破,楚瑜差不多就成了宋景書的全職保鏢。

  陪著宋景書時,楚瑜沒事兒就遊說宋景書先認回家裡,最好跟顧星雋把結婚證領了。

  想想宋景書肚子裡的侄子。

  楚瑜就對這個哥哥喜歡的不行。

  宋景書不表態,顧星雋對楚家的財產沒什麼看法,畢竟家裡有個顧長鳴,沒事兒就求爺爺告奶奶的想讓顧星雋繼承。

  但是顧星雋想讓宋景書跟他結婚。

  而且錢顧星雋可以不要,宋景書跟孩子的,一分都不能少。

  「結婚證的好處多,以後孩子的准生證,入戶口,入學籍都簡單一些。」

  顧星雋連哄帶騙,終於把宋景書哄到手。

  拿到結婚證後,宋景書跟顧星雋又回了一趟老家,先是跟海媽媽結婚的事兒,然後楚家的事兒也沒隱瞞。

  海媽媽只是說,叫他有空多回家吃飯。

  在家養胎的日子很快。

  作為臨時工,被推上去拍了那幾張照片,在業內有不少人關注,也有人聯繫宋景書作為模特界廣告。

  顧星雋做主幫忙拒絕了。

  但宋景書很高興,別人需要他自我滿足感,最能消解自卑。

  顧星雋悔的腸子都青了,他的珍寶,被無數網絡老色批覬覦。

  宋景書樂的聽顧星雋的話。

  春日和暖,沒有比這時更好的日子。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有緣大家下本見,麼麼噠(*  ̄3)(ε ̄ *)。



  ☆、chapter36



  楚瑜一直知道顧星雋難纏。

  但在替宋景書和孩子搶家產時,楚瑜才知道顧星雋這個倒楣玩意到底有多難纏。

  老爺子嚥氣入土,大房二房開始扯皮。

  遺囑立在哪裡,大房敢有一點耍賴,顧星雋就能鬧的他家三天三夜不能消停。

  最後結果就是把屬於宋景書和孩子的那份遺產,完完整整的要到手。

  宋景書拿了錢不知道怎麼辦,就讓顧星雋給他存起來。

  以前宋景書就身體不太好,孩子身體素質也很弱,剛出生就被送到專業的母嬰機構,孩子滿月酒草草了事兒。

  可顧星雋的孩子的消息,還是傳到了顧長鳴的耳朵裡。

  顧星雋對顧長鳴,耳提面命,叫他過好自己的遭亂生活,總之自那以後,顧長鳴就消停了。

  宋景書帶著孩子在母嬰機構住了兩個月,也準備回家了。

  顧星雋來接人。

  雖然每天都會過來看他們,但每一次看見嬰兒籃裡的小朋友,都能感覺到生命的神奇。

  宋景書上車以後,全副精力都在孩子身上。

  「他睡著了?」顧星雋問。

  「嗯。」宋景書正給孩子掖著小被子。

  可能是專業團隊養護過程卻是仔細,兩個月時間,宋景書面色紅潤,身上多了些肉,看著人都挺拔了。

  顧星雋一臉氣悶:「你都只會看著孩子。」

  「你不會跟孩子吃醋吧。」宋景書低著頭。

  「對,我就是跟孩子吃醋。」顧星雋說。

  宋景書靦腆,在外面從來不跟他接觸。

  「你想吃什麼,回去我幫你做。」宋景書不自覺口吻中就帶上了點哄孩子的口吻。

  「我想吃……你。」

  車上就他們兩個,還有個小的什麼都聽不懂,

  兩人合法夫夫,這些葷話宋景書聽的面紅耳赤。

  「我就是想,天天都想,你還能不讓我說。」

  垂著頭,宋景書半晌沒說話。

  車往家開,停在車庫。

  「走,回家。」

  顧星雋搬行李,宋景書抱孩子。

  沒頭沒腦的,宋景書說:「等晚上吧。」

  「什麼等晚上?」話剛脫口,顧星雋就想明白了,什麼晚上。

  「真的?真的?」

  顧星雋走路都帶勁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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