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血管與皮膚,心臟與肋骨。

一等星 by 九畫

  文案:
  
  沈修一是黑暗哨兵,在星塔里被冰凍了不知道多少年。
  某一天,他醒了,腦子裡只有一點模糊的記憶。
  夏楓晚,剛升上次級嚮導,接了個「照顧」搭檔沈修一的任務。
  
  本文大概世界觀:
  哨兵:五感發達、擁有超越常人的體能、耐力、爆發力的覺醒者。
  嚮導:擁有較強的精神力量,可以引導、輔助哨兵作戰也可以安撫哨兵躁動的情緒的覺醒者。
  半覺醒者:不完全哨兵與不完全嚮導
  精神體:哨兵和嚮導都擁有自己的精神體,一般是各種各樣的動物。精神體和主人相似,有自己的意識。不會受到物理攻擊影響,只有哨兵嚮導能看見與碰觸。
  長夜、永晝現象——哨兵、嚮導意識消失的地方,靈魂黑洞。
  結合熱:哨兵嚮導資訊素需要配型【說的好含蓄哦】
  印記:古老的哨兵嚮導標記方式


☆、第一章



  晴天,酷熱。

  汗水從夏楓晚的額頭經過臉頰流進敞開的領口,隱沒在黑色的衣領裡,四周圍靜悄悄,天氣燥熱的蟲子都受不住,鳴叫都沒了力氣。他面色沉靜的盯著面前的建築物,蝶翅般的眼睫毛隨著不遠處突然爆發出的躁動在空氣中快速的掃了幾下。

  感應到危險,夏楓晚毫不猶豫的放出精神觸絲進行勘測,淡綠色的觸絲輕而易舉的攻入了敵人的精神空間,就像陷入無盡的長夜一般,黑洞洞的。但很快的,對方的精神空間便消失了,他的精神觸絲找不到著落點。

  「吼!」巨大的吼聲讓夏楓晚的耳膜一震,打鬥的聲響逐漸變大,夏楓晚皺了皺眉,動作迅速的從倉庫唯一的通氣扇鑽了進去。他一邊放出精神觸絲一邊移動,穿過雜亂堆放的物品之後,就見一個身形稍微有些巨大的怪物躬身想要捉住手持軟鞭與它對戰的姑娘。

  夏楓晚立刻用精神觸絲織了細細密密的精神網,溫和而堅定的攻破了那堵若有若無的精神屏障,把怪物的行動緩住,眼前一閃而過的精神圖景倒是讓夏楓晚呆住了。那怪物頓了頓似乎發現了夏楓晚,扭頭就朝他沖了過去,夏楓晚暗道不好急忙左躲右閃,好幾次差點沒躲過去。

  一條軟鞭「啪」的圈住了怪物的腰使勁一拉,「轟」的一下怪物被甩翻在地,受傷的地方流出了粘稠的不明液體,那姑娘似乎是嚇了一跳,不過在見到夏楓晚後便笑了,一邊靈活的跳躍攻擊怪物一邊說道:「告訴我它的弱點。」

  夏楓晚穩了穩心神,「脖頸和腦後,別碰到它傷口流出的液體。」

  「好嘞!」

  知曉了弱點後,對付怪物就不難了。那怪物體型不算很大,看起來就好像普通人腫了兩倍一樣,五官擠壓的很模糊。姑娘穿的衣服是特殊材質製成,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避開了那散發出惡臭的液體,周旋了半刻鐘後怪物轟然倒地。

  我不想死……

  夏楓晚像被咬了一口似得腦子一疼,意識海裡突然響起一句話。他驚訝的看著一動不動趴在地上的大塊頭發呆。那邊的姑娘一見事情解決就拉出通信通知人來善後,滿臉笑盈盈的跑到夏楓晚身邊站定。

  大喇喇的一拍夏楓晚的肩膀,「嘿!想什麼呢!」

  夏楓晚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這個大塊頭有哨兵的氣息。」

  莫子欣點頭,「這是范博士那個瘋子的實驗體,全是哨兵,塔里清除的差不多了,這是最後一個。」

  「他有嚮導。」

  「……哈?」莫子欣張大了嘴,「可是那批實驗體不是未開化的哨兵嗎?怎麼會有嚮導?」

  夏楓晚臉色有些不太好,「嗯,他殺了自己的嚮導。」

  所以他才在那個怪物沒有眼白黑洞洞的眼睛裡看到了如同長夜一般的絕望,就連精神空間都捨棄了,把自己鎖在意識裡,只靠身體本能行動。

  「嘖……」莫子欣咬牙切齒的,「他竟然有嚮導,竟然有嚮導……我都沒有!」

  「……」

  夏楓晚歎了口氣,不想理會這個關注點一直跑偏的好友,慢悠悠的向前走。莫子欣三兩步追上他還絮絮叨叨的,「我說小夏,真的不能求綁定嗎?你看你是嚮導我是哨兵,雖然咱們匹配才68%,但是目前就我和你匹配最高了,呐,綁定麼?!」

  「你不是一直覺得嚮導麻煩的嗎?怎麼突然想開了?而且,喜歡你的嚮導不少吧?」

  莫子欣扭扭捏捏的晃了晃腦袋,「我是覺得被控制的感覺很糟糕,意識被人侵佔看個精光一點隱私都沒有。不過小夏你不一樣啊,你不會控制自己的哨兵,而且啊,也不會和其他嚮導一樣柔柔弱弱的一捏就碎啊,體術也很強,配合那麼多次出任務感覺很棒啊,真的不能求綁定嗎?!」

  夏楓晚歎氣,「互相標記的哨兵和嚮導是不會在意控制的問題,我不控制哨兵是因為我還沒有哨兵,就算有了也不會……說到匹配度,我和夏萌的匹配度有79%呢。」

  說完,夏楓晚就上了車的副駕駛座閉目養神了。

  莫子欣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乾瞪眼,臉漲得通紅,「夏萌是你姐!」

  「那又怎樣?而且,我都不知道看過多少哨兵的意識海,你那點隱私估計早就不是隱私了。」

  莫子欣眉頭一挑,強迫自己冷靜的啟動車子,「……你們嚮導聊天的時候都喜歡討論哨兵的腦子是什麼顏色的麼?」

  「嚮導姑娘們是挺喜歡的。」

  「你竟然也去參與了?嘖嘖看不出來啊你這麼悶騷!」

  夏楓晚揉了揉眉心,半睜著眼看著迅速到達現場的善後人員進了屋子,他皺眉問道:「他……還有救麼?」

  莫子欣努努嘴把車子開到路上,「還有口氣,不過回收了會被塔里處理的,總會死。你問這個做什麼?」

  「能不能留下?」

  「哈哈哈哈哈哈!」莫子欣笑的有些爽朗,「你什麼情況?塔里一堆哨兵不選你竟然看上個有過嚮導還要被處決的實驗體,而且還長那樣……不行了我再笑要出事兒,噗嗤哈哈哈哈哈……」

  「……」

  莫子欣擦了擦莫須有的眼淚,猛的把車停到路邊,臉色鐵青的看著夏楓晚,「小夏,你不是認真的吧?」

  夏楓晚沒有回答,只是低垂著頭掏出聯絡器編輯了條資訊,猶豫不決。

  莫子欣難得的歎了口氣,道:「這種情況,只有軍部能和塔里要人了,畢竟是秘密的實驗體。」

  「嗯。」

  「如果你要留人,估計只能和你家老爺子妥協了。」

  「我知道。」夏楓晚重重的呼出一口氣,點了發送。

  莫子欣挑眉,頗有幸災樂禍的架勢,「小夏,你單身的日子要到頭啦,去瘋狂的過過單身節麼?」

  「不用,把你咧開的嘴閉上,腦洞也收收。」

  「哈哈哈我有點好奇啊,老爺子會不會滿天下的給你相親啊?」莫子欣笑了一陣。

  「應該不會那麼快……吧?」

  莫子欣聳聳肩摸著下巴好奇的問,「我說,那個哨兵沒什麼用了吧,留下來很痛苦的。你究竟怎麼了?」

  夏楓晚看著聯絡器上被秒回的資訊,輕輕按住自己的心口閉上眼。

  「因為,太吵了啊……」

  「哈?」

  吵得他心口疼痛,只餘下一片毫無星辰的長夜,以及蔓延到骨子裡令人發冷的黑色。

  求你,救他。

  



☆、第二章



  好想死。

  夏楓晚此時的腦子裡無盡回蕩著這三個字,臉上還得帶著禮節性的微笑。他是沒有想到自己家的爺爺竟然會這麼著急他的終身大事,著急到恨不得只要是個匹配度與他合適的哨兵都行的地步。

  只能說老爺子不愧是不吃虧的主,就算是親孫子也是坑的沒商量。按著夏楓晚的要求要回了那個奄奄一息的哨兵後,確認了人沒死還能活著。結果就一個晚上的時間,老爺子就發了軍部裡單身的哨兵資訊過去,板著臉要求夏楓晚一定要去見一見。

  老爺子的名言是:匹配度這種東西只要不太低,感情可以後天培養嘛,最重要的是默契、默契。

  這不,眼前這個使出渾身解數散發荷爾蒙的哨兵就是他的相親物件。

  今天見的第三個了,前兩個都是妹子。看這哨兵的表現不難看出,他恨不得讓夏楓晚出現結合熱,然後來個靈與肉的結合再迫不及待的戳個印子。可惜,夏楓晚對他帶著黏膩香水味的荷爾蒙不感興趣,甚至還覺得窒息……

  夏楓晚是個見人就三分笑的性子,溫和的有些嚇人,幾乎沒什麼事能讓他生氣。這哨兵黏的太緊還動手動腳的讓他有些受不了,再加上有老爺子這層在,他沒好意思發火。不過泥人尚有三分脾性何況是人,好在莫子欣救場及時,說是有任務把人給劫走了才免於一場災難。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任務花了一周時間完成,才回到塔里報告沒多久,夏楓晚就被通知晚上和塔里這一屆的嚮導畢業生參加晚會。美其名曰晚會,說白了就是相親大會,有看對眼的哨兵嚮導啪啪啪一晚第二天就是好搭檔,順便解決一下終身大事,各種意義上的。所謂的白天上戰場,晚上是另一種戰場。

  這個世界除了男女之分外,還有普通人與覺醒者之分,哨兵嚮導就在這覺醒者的分類裡。塔是國家為了更加合理的管理這類覺醒者而建立的,哨兵與嚮導一旦確定,必須在塔登記、受訓、服役。塔同時也是嚮導的基地,而哨兵則是住在離塔隔了小半個城市的哨兵營。

  塔的下屬階層分好多個分會,專門負責處理一些「疑難雜症」。夏楓晚從塔里畢業後沒去軍部,選擇留在塔里。然而他的好幾屆學弟妹們都找到了靈魂伴侶,就算是上戰場也能膩膩歪歪的,他依舊孤身一個。

  沒人要,大概。

  夏楓晚身份特殊,且能力不錯,堅持了三年沒對一個哨兵有反應,也沒有哨兵敢對他來硬的。畢竟今非昔比,就算找不到看對眼的,也有嚮導素啊哨兵環能混混日子騙騙本能。可這次的晚會竟然來了之前與他相過親的那個哨兵,軍營的一個A的次級哨兵,等級挺高。

  那哨兵整個一移動的荷爾蒙庫,就是看上他了跟個狗皮膏藥似得黏得緊。夏楓晚無奈只好借機溜,他來過一次哨兵營,從會場的禮堂側門撒丫子跑了。哨兵與嚮導求愛結合是不會有人管閒事的,誰知道你的反抗是不是樂意的搞情趣呢,反正先跑為敬!

  夏楓晚背靠著棵大樹拍胸口喘氣,心想著那個哨兵真是執著,追了老半天還沒放棄!他都用精神力暗示攻擊他放棄了竟然沒用,這股子急於找個「安撫器」的精神真是可怕。

  「悉悉索索……」

  草叢裡一陣響動,驚了夏楓晚一跳。

  他皺著眉頭借著月光看不遠處的草叢,就見「啪嗒」一下,咕嚕嚕的滾出來一隻像貓一樣的小動物,通體雪白,只餘下四肢爪子上是點點血紅。它趴著仰起頭,迅速的跑過去扒住了夏楓晚的褲腿,「嗚嗚」幾聲,似乎在撒嬌。

  還沒等夏楓晚反應過來,自己家的精神體就擅自跑了出來,是一隻從後腦勺到脊背上都帶著斑紋的小奶貓,好吧,其實是只老虎,因為太小了跟貓一樣,夏楓晚的姐姐夏萌喊它斑斑。

  斑斑朝夏楓晚褲腿那只一撲,兩個小不點滾作一團,舔來舔去鬧得不行。

  夏楓晚有些驚訝,自家這只團子挑的很,莫子欣家那只明明和它同系也是只老虎,還非常的威風凜凜,但是斑斑每次都不和它玩。這個素未謀面還不確定是個啥的小傢伙,斑斑就撲過去給人家撒嬌了……

  它身上是哨兵的氣息,夏楓晚皺了皺眉,打算叫回斑斑離開。可那個小傢伙像是知道夏楓晚的心思一樣,小短腿一蹦上前就咬住他的褲腿,用腦袋拱了拱。

  夏楓晚這才看出來,這是只白獅子,爪子上的毛髮是紅色的,眼神各種純良。

  小傢伙嗅嗅鼻子撒嬌的正歡呢,突然間就警惕起來,軟綿綿的毛都炸了,喉嚨間「咕嚕嚕」的直響,朝著夏楓晚背後的方向刨蹄子。

  果不其然,夏楓晚立刻就嗅到了一直追著他的哨兵的荷爾蒙,那蔓延八百里恨不得一股腦全覆蓋到他身上的氣味真是大的能熏死一群大象。

  啊沒錯,這哨兵的精神體確實是一頭大象。

  「找到你了。」

  那哨兵個子高大,臉色微紅,他循著味道找了半天終於是找著了。月光下的夏楓晚半倚在樹幹上,腳邊是兩隻貓科的精神體,其中一隻正虎視眈眈的朝他發出警告的低吼聲。哨兵愣了愣,隨後眉頭便皺了起來--因為這只精神體滿滿都是哨兵的氣息。

  哨兵之間等級制度相當嚴格,自上一個黑暗哨兵戰死後,多年來再也沒出過傳說中的黑暗哨兵。目前等級最高的哨兵是首席,接著是各種分級。雖然現在已經比以前更加的和平一些,可弱肉強食強者為尊這一定律還是沒怎麼變。

  哨兵盯著小獅子眼神一凜,他朝四周瞅了瞅,沒發現其他哨兵的氣息。他想,難道是精神體自己跑出來恰巧碰到的?哨兵的佔有欲與好戰心被挑起,他三步並兩步上前握住夏楓晚的手腕,大腦裡立刻就傳來一陣刺痛。

  夏楓晚從來就不是吃素的,既然這哨兵油鹽不進他只好進行攻擊了,一會兒腦癱了別怪他。可他低估了眼前這個哨兵的執著和力氣,精神屏障被打碎一個口那麼疼都沒鬆手。

  「吼!」

  還沒等哨兵反應過來穩定他微薄的精神力,就被兜頭一聲吼,震得耳朵生疼。他的瞳孔突然收縮起來,隨著第二聲吼叫,眼前出現並撲過來一頭白色的大獅子,四肢血紅。它張著血盆大口肉爪一把就拍了過來,呼呼的風聲過後,什麼都沒留下。

  哨兵的那只大象精神體呼啦啦的亂竄,似乎是受了刺激。而緩過神的哨兵發現,他的面前只有一隻白色的小獅子正仰著頭,滿眼的傲慢。夏楓晚早已經消失不見,仿佛方才發生過的事情是幻覺一般。

  會場裡的人發現這邊的動靜全跑出來看,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

  在混亂的人群裡,那只白色的小獅子慢悠悠的鑽出了人群,趁著夜色跑向一個人。

  那人站在一群軍裝齊整的人中間滿臉的茫然,但眉眼溫柔。

  他瞅著突然跑自己懷裡撒嬌的小獅子,低低的笑了。

  「怎麼了,雲?」



☆、第三章



  「哈?你說啥?」

  夏楓晚在逃離了宴會的一周後接到了調令,要調到別的組出任務。雖然他很想謝謝那個幫了他大忙的小獅子的主人,但為了不陷入麻煩只能在心裡謝過。調令下的匆忙,他幾乎是接到了資訊後就上了車前往行動分組的辦公大樓。

  到了停車場時還沒下車就接了個電話,賀桐,他們嚮導的老大,嚮導界的頂端。

  如果說哨兵首席是他姐姐夏萌,那麼嚮導首席,就是賀桐。用夏萌本人的話來形容,賀桐就是個心機婊,心眼比馬蜂窩還多,分分鐘把你片了烤肉就酒吃。這還不算,你還傻乎乎的問他好不好吃。

  可就是這麼可怕的一人,夏楓晚兜頭吼了他一嗓子。

  那邊的賀桐似乎心情很好,笑呵呵的,「我說啥?我說你的搭檔是沈修一,聽清楚了吧?還需要我再說一遍嗎?」

  夏楓晚滿臉的不可思議:「沈修一?星塔里被凍住的人?」

  賀桐輕笑,說話的語調滿是調侃,「我聽夏萌說你老大不小不找哨兵並不是為了什麼成為新時代嚮導,而是惦記個人啊,每週都去星塔報導嘖嘖。怎麼人家醒了你反倒不好意思了?」

  「你少胡說八道!星塔里那個人說的好像你們不感興趣似得。」

  「嘖……真不經逗。」賀桐歎了口氣,「這人上個月突然醒過來,星塔頂的星石亮了十幾秒,實驗區的老不死們樂壞了又愁壞了,黑暗哨兵啊,不過這人雖然是個活化石但學習能力很驚人啊!」

  夏楓晚腦仁一抽一抽的疼,他知道實驗區的教授們對黑暗哨兵的狂熱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沒出什麼事吧?」

  「那時我正好在,他醒來的一刻鐘內瞳孔是全黑的,當時塔里開了最高戒備。虛驚一場之後恢復了原狀,人有些呆,白紙一張。」

  「……」這樣的不□□為什麼推給我?夏楓晚沒敢問出口。

  沉默許久,賀桐才道:「嘛,這次任務有點特殊,到了會有人和你說明的。」

  「為什麼是我?」

  那邊依舊在裝傻,說話帶著逗趣:「你見了就知道了~」

  「……」

  夏楓晚,剛升上次級嚮導,接了個保姆的任務,呵呵噠。

  嚮導塔里有一座星塔,高聳入雲。在星塔的頂端擺著一顆神奇的石頭,叫星石,已經熄滅了好幾百年。而星石下一層的神秘中樞冰層凍著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沈修一,一個黑暗哨兵。對於崇尚力量的哨兵而言,黑暗哨兵是每一個哨兵的嚮往。但,這種極端的力量代表著不可控制與毀滅。

  塔對於每一個黑暗哨兵都有詳細的記錄在冊,最近一次的記錄在三百多年前,這個黑暗哨兵就叫沈修一,沒有嚮導。沈修一不知道被冰凍在星塔里多久,才蘇醒一個月的他,在經過重重實驗與測量後,終於能每天出去閒逛一小時,這點時間彌足珍貴。

  夏楓晚最討厭星塔底層的檢測中心,每次來這裡他都會繞路走,開門的研究員見了他還打趣著問怎麼過來了,他板著臉僵硬的回答:首席讓來接個活化石。

  那個活化石正在無菌室裡乖乖的被擺弄,神情很柔和,臉色蒼白身子有點瘦弱,但個子很高,溫和的完全不像個傳說中暴戾的黑暗哨兵。他似乎感覺到有人在打量自己,抬起頭看出來,明明隔著看不見的玻璃牆,可夏楓晚總覺得他能看到自己。

  沈修一微微的勾起嘴角笑了,腳邊突然出現一隻白色的小獅子,四肢血紅。

  精神體是哨兵和嚮導都會有的,但小獅子出現的一刹那,無菌室裡的人都驚呆了。在寫觀察記錄的教授更是差點扔了手裡的光腦記錄本,滿面紅光的盯著小獅子看。只可惜小獅子沒有理他,甩著尾巴跳到玻璃牆的檯子上,似乎在和外邊的夏楓晚對視。

  「天啊這個黑暗哨兵的精神體是貓科。好可愛!」

  「瞅著有點眼熟啊是不是在哪看過?」

  「咦?是不是哨兵營相親混亂的那天啊?有哨兵的精神體暴走了……」

  「沒有吧?那是只大象我記得。」

  「那大象可是楊中尉的精神體!A等次席哨兵誒!不知道被誰搞混亂了三天沒緩過來,那時候我記得在現場看見過這只小獅子!」

  「……」

  旁邊有能看見精神體的白大褂工作人員八卦兮兮的討論著,夏楓晚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原來那天給他解圍的小獅子來頭這麼大麼……難怪賀桐讓他過來,老狐狸!

  「雲?」沈修一光著腳丫走到小獅子身邊,無菌室裡沒有人敢攔著他,眼睜睜的看著沈修一逗了逗小獅子的下巴。小獅子也不惱,從玻璃臺上跳到地上,兩隻前爪禮貌的拍了拍門。沈修一會意,伸手按了開門的按鈕。

  門才打開,小獅子就探了個腦袋出去,身子縮在門邊,兩隻大眼睛環視了一圈立刻發現目標,活潑的小跑過去借用牆壁的助力撲到夏楓晚的懷裡,嘴裡發出奶氣的「嗚嗚」聲,叫的圍觀妹子們心都軟化了。

  就這樣,教授們再怎麼捨不得也要放沈修一離開,何況軍部的軍令和嚮導塔的文書早就放到他們的桌上了。如今,半懵的夏楓晚和什麼都不懂的沈修一坐在了塔登記分配的房子裡,房子不大也不小設備齊全,頗有點小家庭的感覺。

  賀桐說過會有人給他說明,這人大概就是面前這個叨逼的停不下來的哨兵了吧,名字也有點意思--吳宇。夏楓晚明白軍部和塔里的意思,這個黑暗哨兵怎麼說也是個移動人形武器,肯定要有「監視」的人,而這個人選正好是被沈修一的精神體「看上」的自己。夏楓晚是直接接觸的人員,而吳宇就是作為間接的監管人員,或許叫監護人更好聽一些。

  沈修一的「化石」屬性有點高,雖然很聰明,但醒來這麼些時間裡,對於現在這個世界瞭解並不深,稱的上熟人的就吳宇和賀桐。夏楓晚作為沈修一暫時性的嚮導搭檔,什麼都要教給他……

  夏楓晚歎氣,心想著這和帶孩子有什麼區別?

  吳宇給夏楓晚交代了沈修一的情況後就離開了,他留了個私人的通信號以便更能迅速快捷的聯繫。屋裡只剩兩人的時候有些尷尬,一個是不太情願有點彆扭的嚮導,一個是啥都不懂白慘慘的哨兵。

  打破沉默的是哨兵突然問的一個問題,「你沒有屬意的哨兵嗎?」

  「啊?」

  沈修一看著認真驚訝的夏楓晚,修長的手指抓了抓衣擺耐心的解釋道:「我是說,雖然他們讓你看著我,但意思很明顯不是嗎?」說完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夏楓晚。

  夏楓晚這才明白這位哨兵的意思,他沒好氣的擺擺手,「沒有,我們是搭檔,未來要一起出任務的。現在沒有強制哨兵嚮導配對的法案了,想和誰在一起那是個人的事,很自由。畢竟過了那麼多年不是嗎?再不改變塔里遲早要玩完哪能維持那麼久。」

  哨兵有些吃驚,垂下頭放輕了聲音道:「原來變化那麼大了啊,可星塔還是沒變……」

  夏楓晚按捺不住好奇心,他戳了戳沈修一的胳膊,問他:「你為什麼會被凍在星塔?」

  沈修一仰頭想了想,有些落寞的笑了。

  「我忘記了。」



☆、第四章



  夏楓晚的悠閒時間從畢業後就沒有超過一天,每天都在任務中度過,日子過的很充實。他帶著沈修一在大商場閒逛時還有些恍惚,一邊感歎自己終於有更多的私人時間一邊給旁邊人挑衣服,順帶在心裡吐塔里的槽--小氣的要死人家醒了好些天才給幾套衣服,有套還是無菌服呵呵噠,真當人家是實驗體啊實驗區那群臭老頭……

  兩大男人轉了半天,在夏楓晚摸到沈修一腰間的肋骨以及看見他緊皺的眉頭後恍然發覺,這人是哨兵,外邊這些「粗布衣裳」不適合他。不過這人是個悶棍啊不舒服也不說一個人受著,精神屏障雖然鬆鬆垮垮的但也探測不到任何感受。

  夏楓晚認命的聯絡吳宇讓他準備衣服,然後自己帶著「祖宗」覓食去。關於吃東西夏楓晚一度很同情哨兵,五感太發達導致不能吃有調味料的食物否則會精神超載。哨兵營或者相關機構專門為哨兵燒的飯菜全是經過精密計算的營養餐,但味道就和白水煮的順道撒了點鹽一樣。嚮導強大的精神力使用同感可以為哨兵在潛意識裡調節味覺,所以有綁定嚮導或者長期合作的嚮導搭檔的哨兵簡直幸福的能飛起來。

  在哨兵記錄裡,沈修一沒有嚮導,包括合作嚮導都沒有。他們那個時代還處在哨兵與嚮導必須綁定的年代,沒有嚮導的哨兵顯得有些奇葩。可強者為尊,一個人能做的事情不需要兩個人去完成。記錄裡有不少缺失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為刪除還是本身就是空白的。

  夏楓晚心情很複雜,他與沈修一接觸不過一周就接到來自四面八方不同的命令與資訊。所有人對這個哨兵都很關注,畢竟黑暗哨兵的破壞力可以說是指哪兒打哪兒,所向披靡。那些或關心或試探的話語拆開來解釋不過就那麼一個意思--有用留下,沒有用的話在變質之前就讓他繼續沉睡。

  很殘忍,但卻是現實。

  夏楓晚就近找了個分部刷資訊卡進入,帶著沈修一點餐吃飯。他捧著下巴看對面的哨兵面不改色的吃著精緻但沒什麼味道的食物,問道:「不覺得難吃嗎?」

  沈修一抬頭看他眼神有點茫然,「有鹽的味道,咸度比較適合哨兵。比起之前……好得多。」

  「之前?想起什麼了?」

  沈修一喝完最後一口湯,表情有種感激的虔誠,他搖頭道:「一種感覺而已,謝謝。」

  「不客氣。」夏楓晚已經習慣他忽近忽遠有些疏離的態度,點了下腕上戴的手錶拉出顯影介面查詢附近的地點,隨口問:「接下來你想去哪裡?」

  「……圖書館。」

  夏楓晚呆了一下,在他的印象裡圖書館這東西每個城市只有一座。因為現在的人都不太願意花時間跑圖書館看書,電子書相對方便一些,喜歡紙質書籍的在網上也能買。最重要的是,圖書館離他們的所在地非常遠!

  「……去書店可以嗎?圖書館一來一回要半天,還是你要查什麼資料?查資料的話線上查更快一點,我讓吳宇給你申請帳號開許可權進資料庫查吧。」說著就退了定位給吳宇發送聯絡信號,那邊似乎在忙沒接,回了個資訊。夏楓晚發了條「你主子要學習,搞個帳號」,既簡短又犀利。

  沈修一看他忙活又安靜下來,輕輕的扯了扯夏楓晚的衣袖,抿嘴有些猶豫道:「有很多事情我可以自己學,你不必全天盯著我教,嗯……你應該比較喜歡更多的私人時間?不過有不懂的我還是會問你的。」

  夏楓晚愣了愣,聳肩道:「我本來就沒什麼私人時間,塔里的任務多的要命。說白了,你是我的任務和責任。」

  末了又補了一句,「比起以前我現在已經很悠閒了,還能閒逛打發時間。」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滴滴」的的警報聲,隨後任務聯絡器亮了起來。夏楓晚在心裡嘀嘀咕咕「真是閑不起來」就接了電話,聽了幾句話後臉色嚴峻起來。附近的一家大廈出了點事,發現個危險的逃犯,場面控不住了要求塔里支援,他們是離出事地點最近的。

  當兩人趕到的時候就覺得氣氛不太對,夏楓晚邊走邊用精神觸絲捕捉了一下四周的動靜,就見陌生的豔紅色精神觸絲如同一把鑰匙開了某個鎖,「啪嗒」一下,精神世界如同潮水一樣傾瀉而下,崩塌。夏楓晚立刻建立起精神網兜住這外泄的精神力,試探著想要深入門鎖後面的世界。

  「糟了……」

  「砰!」

  夏楓晚的囈語淹沒在槍聲與玻璃碎裂的聲音裡。槍聲一響,大廈裡的客人們驚慌失措的擠著跑出去,不過幸好人群還有人引領,沒有多混亂。他探測了一下出事地點的精神波動與自己的距離,果斷進了直升電梯,完全忘記了後面還有個哨兵跟著自己。

  電梯在9樓停了下來,夏楓晚才踏出去一步就被一股力道猛的撞了回去。他方才好不容易找到縫隙進入了那個滿是敵意的精神空間,這一撞好懸讓他兜不住行蹤被發現。不過有另外一股精神力吸引了火力,適時給他解圍。

  夏楓晚伸手攔住要關上的電梯門,扭頭看向撞他的人。是個姑娘,黑色的直長髮,衣裳穿著材質特殊和他差不多,此刻正哆哆嗦嗦的蹲在電梯裡讓他趕緊關電梯門,眼眶都紅了,嚮導?

  背後又傳來幾聲槍響,夏楓晚顧不上這個脆弱的嚮導,急忙走出去讓電梯門關上。門合上的最後幾秒,嚮導姑娘顫顫巍巍的抬頭看向夏楓晚,眼眶裡的淚水爭先恐後的冒出來,然後猛地把腦袋埋進自己的手臂裡。

  好可怕,我害怕,我害怕……

  精神空間轟然倒塌。

  嘖,又是剛畢業就被坑出來過任務的嚮導。

  夏楓晚邊想邊拐了個彎,就見到他掛名出任務的特攻組組長梁旭陽握著槍給下面的人分配任務,開滿冷氣的地方竟然還出了一身汗。他見了夏楓晚後眼睛一亮,急忙把人扯過去。

  「發生什麼事了?」

  梁旭陽也不廢話,簡明扼要的說:「發現一個逃犯,還是個哨兵,配給我們特攻組的嚮導姑娘太嬌弱了,害怕的不行,唉……」

  夏楓晚的精神觸絲好幾次都被截斷,這個哨兵逃犯挺危險的,可目前竟然被困在房間裡出不來,「一個哨兵逃犯怎麼會來這種人流密集的地方?」

  「之前跑掉那個嬌弱的嚮導姑娘說這哨兵好像在找東西。」

  夏楓晚點點頭,問道:「有檢測出來是幾級的哨兵嗎?」

  「次席A等。」

  夏楓晚有些吃驚,「等級這麼高?」

  梁旭陽抹了把臉上淌下的汗,無奈道:「是啊,所以我琢磨著怎麼會給咱們這種一線的危險單位配個那麼膽小的嚮導姑娘,我都不好意思指使她幹活,出了事又麻煩,嘖……」

  「誒不對!怎麼這麼安靜?!」梁旭陽皺著眉頭問,他朝旁邊埋伏的手下打了個手勢準備進去看個究竟,剛開門就聽見玻璃碎裂的聲響,滿地狼藉。

  「裡面還有別的哨……」夏楓晚還在驚訝自己放出的精神觸絲好似被吞入深海不見蹤影,一抬頭就見破了好大個口子的玻璃窗前站著一個人,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被夏楓晚遺忘了的沈修一。

  沈修一聽見聲音回過頭,胸口處開滿了朵朵豔麗的血花。那一瞬間,夏楓晚似乎見到了他深邃似海的全黑眼眸,整個人如同跌入了黑暗的深淵,頭頂上只餘一顆黯淡的星子,熄滅。



☆、第五章



  「等會兒這誰啊?」

  梁旭陽的聲音叫醒了好似被點穴了的夏楓晚,順道讓睡了幾百年的老古董哨兵蘇醒沒多久就體驗了次被一群人用槍指著的感覺,既酸爽又刺激。

  夏楓晚忙擺擺手走過去,道:「自己人。」

  梁旭陽這才想起掛名到自己組裡的是對哨兵嚮導的組合,擺手讓眾人撤了槍。夏楓晚是個嚮導,那麼眼前這個就是哨兵了。怎麼不聲不響就進來幹了一架?嘖……他想著得虧也沒有直接開麻、醉槍,據說軍部的哨兵都是群暴力的要死的類型,怎麼這位這麼斯文,裡頭東西都沒怎麼掀。

  「對方有嚮導來支援了。」沈修一壓低聲音朝夏楓晚說。

  夏楓晚給他檢查傷口的手一頓,「我沒察覺到有嚮導進行攻擊啊。」

  「沒有攻擊,只是掩護撤退。」

  「開了干擾器,精神力一探就收,嘖,老手!」夏楓晚有些咬牙切齒,他立刻給塔里資訊,塔里立刻就給出命令,說是已經有另外一組人去追蹤,讓他們這邊收隊,並且馬上帶沈修一回星塔檢查。

  夏楓晚心裡頓時就像塞了棉花一樣不舒服,他檢查過傷口,並不重。以前合作過的哨兵搭檔受傷只有隨隊的醫師負責,嚴重了才送回去。這人就算是小磕小碰那群教授也十分在意,或者說十分在意他身體的後續反應。

  就算再不滿,夏楓晚也不敢怠慢,立刻就給正在處理後續的梁旭陽發消息帶著人走了。巧的是他們才回到半路,吳宇就截住了他們,說是軍部讓先去哨兵營,星塔那邊如果有意見直接找軍部要解釋,霸氣的跟土匪似的。

  比起星塔基地的精密,哨兵營糙的多,醫生給包紮傷口後大概檢查了幾番就讓人趁早滾,沈修一還沒走遠又被喊回去了,說是身體資料有變,毛毛躁躁的。

  夏楓晚為了不被圍觀,把人送到就跑到辦事處二樓的陽臺等,那裡基本沒什麼人去。莫子欣那個八卦哨兵聽說夏楓晚「領養」了只傳說中的黑暗哨兵,要不是她任務在身早湊熱鬧看人去了,好不容易完成任務回哨兵營就聽人家自動送上門,興沖沖的就過去了。

  「小夏~」兩人是摯友,哨兵營有什麼地方是夏楓晚能去的她瞭若指掌。莫子欣習慣性的一撲還揉了揉對方的臉,一本滿足的看他,「誒嘿嘿,聽說你嫁了個好人家?」

  夏楓晚還在自己的精神空間裡種花兒,被打擾就會下意識反擊。莫子欣毫無防備的被攻擊,疼的眼眶都紅了。跳著腳委屈的直抱怨,「嘶……疼啊小夏!你是刺蝟啊!我剛和個傲嬌的嚮導合作才被奚落一頓你不安慰我就算了還攻擊我!還是不是好朋友了啊?被你拒絕求婚我已經很難過了竟然這麼對我,就沒見過比我還悲催的哨兵了我好命苦啊!哦對了你還嫁出去了嚶嚶……」

  「……」夏楓晚沒說話,而是用綿密的精神觸絲溫和的探入了莫子欣的精神空間,暗示她別抗拒自己,然後幫她梳理混亂的精神屏障,把亂糟糟的精神空間整理了一番,還修補了戰鬥中被打碎幾個口子的精神壁壘。

  夏楓晚操控精神力的能力不高,但共感力較強,他的共感力數值與嚮導首席賀桐持平甚至有超出的趨勢。嚮導塔每一季度都會派人給沒有嚮導的哨兵進行精神梳理,免得那群哨兵精神力不穩定感知超載陷入狂暴狀態,嚴重了會傷害自己與周圍的人事物,最後死亡。

  給哨兵精神梳理是嚮導首席的工作,當賀桐不在時,替補的嚮導就是夏楓晚。

  莫子欣舒舒服服的被順了毛,大人大量的原諒了夏楓晚,精神抖擻的攬著夏楓晚的肩膀問他,「小夏來說說嘛,睡了三百多年誒,星塔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嘖不過發現那個凍著人的地方也就一百年前,要不是有記錄說三百年前有個黑暗哨兵叫沈修一,各種都和這個人對的上號,其他都是謎啊。你和他相處也有段時間了,怎麼看?」

  「他……精神力很強,還很奇怪。」如果沒感知錯的話,之前那個幫他吸引哨兵逃犯的精神力就是沈修一的。

  「黑暗哨兵的能力逆天就算了精神力還炸了,那怎麼搞?難怪每一個被記錄的黑暗哨兵全都是英年早逝,英雄都命短啊!既然有這麼強的精神力為什麼控制不住自己呢?長夜也比普通哨兵來的迅猛,嘖不懂,真不懂!所以嚮導真的挺重要,合心意又強大的嚮導尤為重要!小夏你說我溫柔的小嚮導什麼時候才出現啊?我等的心都碎了……」

  「就算是黑暗哨兵,總覺得不太對。」

  「黑暗哨兵這物種本身就獵奇,不太對多正常啊!」

  夏楓晚覺得莫子欣這個哨兵的腦洞也是神奇,比有纖細思想的嚮導想的還多。他沒再說話,旁邊的莫子欣繼續碎碎念自己單身多年只有嚮導素是摯愛,她好歹也是漂亮姑娘一個為什麼沒有人看上呢?要不是擔心自己受不住精神摧殘,否則找個普通人過小日子也挺好的。

  「……」

  莫子欣憂傷了一會兒突然摸著下巴問道:「那個沈修一真的那麼強?你說我去和他打一架怎麼樣?」

  「你可別,現在他是重點保護對象,小心你多年來攢的戰功因為這給取消了。」

  莫子欣半張著嘴有些不解,「臥槽這聽起來比保護嚮導還嚴密,你沒驢我那真是個哨兵?」

  「他才和一個次席A級的哨兵逃犯打了一架,雖然傷口不嚴重,但是也太普通了……」夏楓晚皺著眉頭,聲音越說越小,最後那句話就像是含在嘴裡一樣。

  「普通?」莫子欣不解,「黑暗哨兵誒?還普通!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

  第三道聲音橫插、進來,兩人扭頭一看,是嚮導首席賀桐,他手裡還拿著一份文件。

  

  「老賀,你這話什麼意思?」

  賀桐歎了口氣,把文件遞給莫子欣,上面赫然是沈修一自蘇醒以來的身體檢測資料。雖然比一般的哨兵素質要高,但比起黑暗哨兵這數值根本不夠看。考慮到他沉睡的影響,把資料比對提高了一個等級。哨向的等級分別為普通的A、B、C、D、E、F以及高等級的S、SS、SSS級別,沈修一是剛脫離了普通的A級撐死了到S的級別。資料包告出來的時候,星塔那群教授都啞火了,倒是軍部沒啥表示。

  「誒?竟然和我差不多?!」莫子欣受到了驚嚇。

  賀桐無奈,朝夏楓晚道:「實驗區那群老頑固似乎還沒放棄,不過已經不是一心撲他身上了,以後不會太麻煩。軍部也接管了他,接下來你是回塔里還是繼續和他暫時綁定?不過,夏元帥有句話讓我告訴你。」

  夏楓晚本來就沒打算拋下「沒有利用價值」的哨兵,破碎視窗邊的那如同寂滅星辰一樣的眼神他一直沒忘,就當是他好奇吧。不過自家老爺子有什麼話是不能直接和自己講還需要別人轉達的?

  「什麼話?」

  「照顧好他。」

  「……」夏萌呢?她的嚮導出來欺負人還能不能好了?

  當他們離開哨兵營的時候,夏楓晚看著暗沉下來的天色輕輕問道:「你想不想知道除了鹽以外的味道?糖醋排骨、苦瓜炒蛋、水煮魚,酸甜苦辣……我還能練練同感。」

  沈修一站在後面看夏楓晚被風微微揚起的髮絲,眼裡有星星點點的螢火一閃即逝,荒蕪的精神空間裡似乎有點點綠意破土而出。

  「好。」

  他說。



☆、第六章



  自從沈修一的綜合資料出來之後,實驗區的教授們紛紛放棄了對他的研究,他們從不浪費時間做無用功。當然,對研究黑暗哨兵的狂熱顯然不是那麼容易退卻的,有幾個頑固的教授雖然不死心,但也沒有之前糾纏的嚴重,偶爾問一問狀態還是在忍受範圍內,再加上軍部已經把人劃分到名下,那幾個教授也沒敢和軍部叫板。

  對於夏楓晚來說,有種把明裡暗裡盯梢的人都甩了的輕鬆感,真是松了口氣。他們暫時掛在特攻組名下接任務,因為特攻組配備的嚮導姑娘實在太膽小了,梁旭陽沒法兒只好讓夏楓晚來幫忙順便指導一下那位嚮導。

  也不知道為什麼,沈修一雖然是個哨兵但沒普通哨兵身上那種銳利感,嚮導姑娘並不怕他,偶爾還能和他說幾句話。可一旦有危險係數高一些的任務,嚮導姑娘又會重蹈覆轍,在現場害怕的瑟瑟發抖,慌不擇路的扭頭就跑攔都攔不住。

  最後還是夏楓晚察覺出不對,嚮導的心理素質一向很高,害怕死亡是人之常情,可這姑娘的反應也太奇怪了,竟然是害怕哨兵……一個嚮導害怕哨兵還當什麼輔助當什麼嚮導?是怎麼從塔里的嚮導學院畢業的?

  同等級的嚮導可以在精神上折磨哨兵的好麼?姑娘你怎麼回事?嚮導的尊嚴呢?!夏楓晚在腦子裡嘀咕了幾句,右臉頰微微鼓起似乎有些嫌她不爭氣。這動作很細微,也就在一邊默默盯著人看的沈修一發現了,笑意悄悄的落在了眼裡。

  嚮導姑娘叫胡佳,比夏楓晚低兩屆,出來已經滿一年。畢業舞會上沒找著合適的哨兵,因為膽子小在畢業後的一年裡踢皮球一樣各種部門都滾了一遍。塔里給各部門指配嚮導時留意了這姑娘膽子小,只給她安排輕鬆的任務,沒多久就被退回來了,說是她連給隊裡的哨兵進行精神梳理都做不到,簡直人間慘劇!

  這事兒不知怎的就讓賀桐知道了,嘴皮子一張讓胡佳到特攻組跟著梁旭陽,跑一線。嚮導分配部門的工作人員操碎了心,跑一線不是讓姑娘去送死麼?嚮導好珍貴的首席!無奈首席有絕對的話語權,說一不二。

  其實吧,梁旭陽的特攻組管的事兒也不算非常危險,他們組的定位就像是城市安全護衛隊。除非遇上上次那種突發的狀況,否則平時也就抓抓普通人和巡查。因為他們組除開胡佳和後來的夏楓晚與沈修一,其他人都是普通人,或者半覺醒者。

  事到如今,輪到夏楓晚頭疼了,因為是同一個組同都還嚮導,他是前輩就必須擔起教導的責任來。可面對把精神壁壘蓋的跟上了千萬道鎖的九重寶塔,夏楓晚還是敗下陣來。他擅長用精神力打遊擊,再細小的縫隙都能找出趁機而入,可這道安全防禦還是算了,無解。

  總算知道胡佳怎麼畢業的了,感情是來個以退為進,打不過就算了只要不輸就行了。

  【喝點水,別緊張。】

  又一次任務結束後,由於胡佳輔助不當讓敵人發現藏身地點,梁旭陽受了點傷。胡佳抿著嘴在特攻組辦公室裡自我檢討,腦子裡突然響起一道聲音。驚慌的抬起眼就見面前放了一杯水,夏楓晚一手拿著筆一手撐著下巴在翻書。胡佳有些慌亂,她在自我封閉的時候誰都沒有成功攻進過她的精神空間,更遑論在裡面說話了。

  胡佳握著水杯喝了一口,好半天後才在腦海裡遊移不定的問道。

  【夏學長?】

  【很驚訝?】

  因為沒有察覺到夏楓晚的精神觸絲入侵自己的私人領域,胡佳有些驚奇。

  【嗯,你沒有進來,怎麼能……】

  【聽說過精神力全覆蓋嗎?】

  胡佳張大眼睛看著面前的學長,眼裡是掩不住的驚愕以及羡慕。只有精神區域非常寬廣的嚮導才能進行精神力覆蓋,共感力也要很強才行,否則就算打開了也會在一瞬間消失。當初哨兵營遭襲,很多哨兵被影響精神力暴走。為了不傷害哨兵的大腦,是賀桐用了精神力覆蓋才穩住了混亂的哨兵們。

  【學長停下吧,很費神的。】

  夏楓晚合上書,微微一笑。

  【想開口說話了嗎?】

  胡佳紅了眼眶,低下頭小聲道:「對不起,我太沒用了。」

  「至少你的精神防禦是個絕招啊,大概賀桐也進不去。」

  胡佳愣了愣,有些急著說:「那是首席不想傷害我,硬來的話可以的!」

  夏楓晚挑了眉頭,「聰明也是個優點。」

  胡佳第一次在人前這麼大聲說話,臉都憋紅了,還是和大兩屆的學長。她戰戰兢兢地縮在椅子上道歉,「對不起。」她習慣了被人看不起,每一次見面給夏楓晚的印象都是懦弱和逃兵,畢業時的宣誓就像謊話,一句都沒堅守。不止沒有守住諾言,還讓組長受傷了。

  一室沉寂。

  辦公室裡陸陸續續的回來了些人,最後是組長梁旭陽與抱著書本滿臉迷茫的沈修一。梁旭陽胳膊上綁著繃帶,大咧咧的提著外賣,瞅見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胡佳就把東西放她桌上,道:「小胡來吃點東西,忙了一天就喝點水怎麼行啊?看你這小身板,這是小沈給你和小夏帶的。」

  小姑娘得到的不是責備而是關心,愧疚的情緒排山倒海的襲來哪裡遭得住,立刻就哭了,嚇得梁旭陽退後了三步。其他組員瞅著都搖搖頭,唉組長這根木頭,這嚮導姑娘得愧疚死了。

  這唱的哪一出?組長大人一頭霧水。他看見夏楓晚掃了自己的傷口幾眼總算明白過來,撓撓頭咳嗽一聲,「那什麼小胡啊,也就一點擦傷沒啥事,咱慢慢來啊,我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也是緊張的跑了幾趟廁所。比起之前幾次你表現已經很好了,顧好自己就行,跑一線哪兒能沒點傷不是。別哭啦,不然都以為我欺負你呢……」

  「組長對不起,嗚……」

  「你別哭啊……」

  梁旭陽挨不住了,湊到夏楓晚那道:「小夏你給出個主意讓她別哭了,我腦仁要炸了……」

  梁旭陽是半覺醒者,不完全哨兵。要說哨兵是五感發達,那不完全哨兵就只有其中一感發達,梁組長很幸運的,他發達的那一感就是聽覺。胡佳的聲音穿透力特別強,這會兒他的腦子裡就像聽放大幾何倍數的交響樂一樣震耳欲聾。

  夏楓晚條件反射的朝在場唯一的哨兵看去,這一看不要緊,立刻就讓他發現不對的地方。他的精神觸絲被有些熟悉的精神力緩慢的推開,如溫暖的潮水一樣去觸碰胡佳的精神壁壘,那股精神力溫柔並堅決的滲透進胡佳塑起的精神網。大概是胡佳的情緒受到影響膽子有些大了,對陌生的精神力竟然敢反擊,轉瞬間就被引了出來,帶著驅逐的心態並追了上去。

  那精神觸絲還挺調皮,逗著人追自己。在胡佳平復了情緒後就巧妙的融入了夏楓晚的精神網裡消失不見。夏楓晚不敢懈怠,不動聲色的接了手,慢慢的卸了精神力。

  胡佳抽噎著給梁旭陽道歉,「對不起組長,我會努力的。」

  精神上的施虐者,感受到嚮導間兵不血刃碰撞的梁組長苦著臉想,回應道:「你高興就好。」

  一個哨兵竟然會精神力引導,那要嚮導何用?

  夏楓晚每一天都在刷新對沈修一的認知,他想,有必要給自己開一個關於黑暗哨兵的課題了。



☆、第七章



  沈修一每天都要到哨兵營去上課,除了哨兵需要完成的專案,他幾乎什麼都學,知識吸收的速度快的嚇人。也是因為這樣,他在哨兵營裡交了許多朋友,包括自來熟的莫子欣。莫子欣一直惦記著找沈修一打一架,趁著沈修一在做哨兵強化訓練的時候蹭了戰鬥台。

  結果……把傳說中的黑暗哨兵吊打了整整兩個小時。

  知道沈修一的身份的人並不多,軍部高層以及塔的管理者,星塔里的教授都是實驗狂人,而且在結果未確定之前,口風都很緊。要說在這之前還有教授不死心,這場單方面壓著打的戰鬥視頻和檢測資料到他們手上後,基本就放棄了沈修一這個所謂的「黑暗哨兵」。

  因為沈修一經常和賀桐一起到哨兵營,所以與他相熟的哨兵都以為沈修一是空降的高等級哨兵,結果圍觀了這場戰鬥過後,全都驚呆了。更驚訝的是莫子欣,他看過賀桐拿的資料,上面顯示沈修一的等級應該是和她差不多,可這也……太弱了吧?

  兩個哨兵躺在戰鬥臺上喘粗氣,莫子欣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抹一把額上的汗問他:「喂,還接著打麼?」

  「不了,接下來還有課,下次吧。謝謝你陪我訓練。」沈修一慢條斯理的坐起來朝莫子欣笑,完全沒有哨兵強烈的好勝心,仿佛輸是一件平常的事情,也沒有氣惱。

  莫子欣覺得這哨兵脾氣好過頭了,搖搖頭就見旁邊自家威風凜凜的斑斕虎在試圖親近沈修一那只小獅子。白色的小獅子動了動爪子一把拍住把腦袋湊過來表親昵的老虎,冷淡的走到沈修一身邊,消失了。

  斑斕虎回頭看了莫子欣一眼,鬱悶的低下頭,似乎有些傷心。

  「……」莫子欣簡直心塞,她的精神體太熱情了,只要是貓科都會蹭上去,每次都被拒絕,每次都和失戀一樣。但是也沒吃到教訓,不管幾次都依然固我,不知道這是該叫花心呢還是執著?

  沈修一對自家小獅子的行為表示歉意,「雲脾氣有些不好,抱歉。」

  「沒事兒,小夏家那只脾氣更不好,你家小獅子還給一爪子,斑斑連眼神都沒給過。」

  沈修一輕笑,「我去沖個澡,要上課了,回見。」

  與沈修一道別之後,莫子欣蹲下身子拍拍老虎的腦袋安慰道:「英俊,天涯何處無貓咪,萌系的你就別想了,切開都是黑的,下次找個呆點的朋友吧,至少不會摧殘你。」

  「咪嗚……」英俊虛弱的發出叫聲,跟貓咪一樣。

  莫子欣眉毛抖了抖,恨鐵不成鋼的說:「嘖,你是個老虎好吧別叫的跟貓似的!話說隔壁傻大個的旺財不是挺喜歡你的嗎?那只奶狗你能按著它玩一年!」

  「……」英俊直接消失,回了莫子欣的意識海裡。

  莫子欣瞪大了眼,這只蠢大貓竟然使小性子?!長脾氣了?

  相比起在自家精神體使小性子後就在關係網裡發「我家英俊今天又交際失敗,但是它竟然有了脾氣真是神奇啊……」的莫子欣,沈修一則是不厭其煩的在意識海裡和小獅子溝通,溫和的勸說它要對別人禮貌一些,小獅子「嗚」了一聲表示回應,至於有沒有用,難說。

  許多哨兵對於實戰以外的課程都不太感興趣,認為紙上談兵就是耍嘴皮子。可沈修一卻挺喜歡,他對醒來後陌生的世界充滿了好奇。課程安排的挺合理,什麼對戰技巧、如何應對長夜前奏、哨兵五感全解等等一系列,還有貼心的追求嚮導小技巧。

  沈修一微微彎起嘴角,比起以前的相處生存方式,現在的哨兵與嚮導之間更像是合作夥伴亦或是靈魂伴侶。嗯?他愣了愣,按住發疼的前額,以前的相處?生存方式?有零星的碎片在腦海裡炸開,開了閘的口卻沒有任何水滴流出,幹的嗓子又疼又癢。

  他的記憶只有那座高聳入雲的星塔,以及自己的名字,再無其他。

  「同學!同學!」

  一抹清涼的竄入腦海又迅速的消失,沈修一有些紊亂的情緒被安撫的平息下來。旁邊是個剛覺醒的年輕哨兵,他指了指教室門口繼續道,「下課了,有人找你。」

  沈修一扭頭看,教室門邊是神色平靜的夏楓晚。他朝小哨兵點點頭收拾書本準備離開,「謝謝,先走了。」

  小哨兵看起來才十五六歲,他有些好奇的問:「他是你的嚮導麼?」

  沈修一頓了頓,垂著腦袋也不知道想些什麼,隨後便笑了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沉默著走向夏楓晚。

  夏楓晚雖然和沈修一「同居」了一段時間,可飲食裝備有專門配備,他只是負責引個路以及關鍵時刻給個意見和指引,其他事情上沈修一完全用不上他,就連嚮導的專業精神領域沈修一到目前都控制自如。就在剛才,夏楓晚感受到他情緒躁動不安才作為一個嚮導初次為沈修一做了一次簡短的精神梳理。

  「很稀奇啊,你情緒突然躁動了。」回城的車上,夏楓晚盯著前方的路說道。

  沈修一抿抿嘴,開了個小玩笑,「估計整個教室都是小朋友,就不由自主的懷念了一下年少。」

  「別想太多。」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過去?儘量回想不好麼?」還開了個「偽黑暗哨兵研究日誌」的個人專題,毫不掩飾的給他做各種記錄和觀察,唉……

  「所以我才在這裡啊!」夏楓晚聳聳肩,毫不掩飾他的目的,「賀桐曾經進過你的精神空間,一片荒蕪什麼都沒有,想要通過精神引導讓你想起來是不可能的。不過嘛,勉強你一個老古董也太不人道了,所以只好委屈我等著了。」

  「要是我……永遠都想不起來呢?」

  夏楓晚趁著紅燈扭頭看了他一眼,冷靜的道:「對我來說,哨兵都只是完成任務的搭檔。不同的是,你值得研究這一點。」

  沈修一輕笑,「楓晚,安慰人太委婉有些人會聽不懂的。」

  「你不就懂了,一會兒想吃什麼?糖醋排骨?」

  「滴鈴……」

  夏楓晚的聯絡器閃了幾下,這種訊號的鈴聲是吳宇的。早在信號接進來的時候吳宇就聽到什麼「糖醋排骨」,嘴不可控制就叨逼了起來。

  「我說小夏你在一個哨兵面前說吃的真的好麼?他又吃不出味道!」

  「他吃過很多菜系了。」

  「很好吃。」沈修一補了一刀。

  「……」那邊的吳宇才反應過來,瞬間失語。

  能噎住一個話嘮真是不容易,「有任務?」

  「嗯,我在離你們不遠的地方,過來接我。」

  接到人後,吳宇直接給沈修一一遝資料,夏楓晚瞄了一眼,驚訝道:「手稿?」

  「嗯,是上次在你們手下跑了的那個哨兵逃犯的後續任務。」

  「關於什麼?」

  「誘導藥劑。」

  「事關嚮導失蹤?」

  「是啊,元帥不放心,直接搞的交接,事態嚴重。」吳宇笑了笑,「你們知道的,並不是所有的哨兵和嚮導,都歸順塔和軍部,他們為了某些原因會叛逃。」

  而這些叛逃的哨兵和嚮導,有的選擇隱姓埋名隱居做個普通人、有的逃跑到三不管的戰爭灰色地帶躲起來,還有的為了生存做一些傷人的事情。就好似塔里回收的那一批實驗體哨兵一樣,他們都是戰爭中叛逃的。

  哨兵的五感發達,很容易受到周圍環境的影響,如果不定期進行精神梳理情緒會躁動不安,導致控制不住自己既傷害自己也會傷害周遭的人。雖然有嚮導素可以中和與壓制,但那種大眾的東西用久了會有抗藥性,想要屬於自己的嚮導,這是每一個哨兵骨子和基因裡都鐫刻的本能。

  有需求就會有市場。

  雖然嚮導數量不多,但道上流出一種誘導藥劑,能迫使嚮導出現結合熱。如此,哨兵就能與嚮導結合戳印子蓋章,用肉體結合強迫嚮導與哨兵連結到精神共鳴。

  藥劑的出現,他們發現各地出現剛分化成為嚮導的人失蹤的個別現象。要不是軍部一個嚮導隨行醫師失蹤且醫師的哨兵強烈要求追查,還發現不了誘導藥劑這種東西。所以,他們不止要尋找誘導藥劑的源頭還要查出是哪個組織這麼神通廣大,能把嚮導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走不讓人察覺。

  「任務參與人員有誰?」

  「你們倆。」

  「還有呢?」

  「我。」

  「……」逗我?

  



☆、第八章



  任務等級:S(危險任務,請注意人身安全)

  任務內容:調查誘導藥劑源頭以及嚮導失蹤案件

  任務目標:哨兵逃犯系列人物

  任務地點:溫雪城

  任務執行者:夏楓晚、沈修一

  任務接洽者:吳宇

  審批:賀桐、夏萌

  「軍部的任務為什麼是首席批的?」由於事出突然,夏楓晚還沒和忙的不見人影的親姐夏萌見一面就動身前往溫雪城,只留了個資訊就上了飛船。

  「這是機密要務,軍部一批能要命……好在兩個首席善解人意。」吳宇身為接洽者,自然與他們一道走。

  任務等級的劃分與哨兵嚮導的等級劃分一模一樣,S級以上的任務不多也不少,但都特別危險。這次的調查雖然是塔里下發,但實際則是軍部與塔里一同任命,意義不同。

  溫雪城地處星海國的最北部,距離他們所處的首都鹽月城非常遠。由於氣候與地形的原因,各個大城市每週只有一趟飛船前往,時間是每週一下午五點。因為飛船的安檢十分嚴格,他們攜帶的任務裝備都帶不了,幸好塔里批了檔他們才能一人攜帶一把槍。

  前往溫雪城的飛船是旅遊專線,飛行速度不快時間有點長。一般是下午五點出發,隔天早上九點左右到達。飛船很大,上面的娛樂餐飲設施齊全,除了起飛和降落的時候,其餘時間他們可以在飛船上四處走動和遊玩。

  「各位旅客下午好,歡迎乘坐鹽月至溫雪線飛船。飛船已在星塔上空環繞一圈,即將前往溫雪城;全程飛行時間為十六小時,預計到達時間是明日的上午九點。每個座位下方小兜裡都放有安全須知與遊玩手冊,請各位旅客務必閱讀,謝謝合作……願大家旅途愉快。」

  一個小隔間裡,沈修一和夏楓晚面對面坐著,面前的桌面上就放了方才服務員端來的兩杯水。吳宇早在飛船安穩飛行後就跑了個沒影,估計是去人多的地方看漂亮姑娘了。兩人都沒有出大遠門的經驗,一個認真的在看安全須知和說明,另一個則是拉出顯影介面查詢溫雪城的城市地圖。

  沈修一聽了廣播後有些不解,看著那座熟悉又陌生的星塔越來越遠,問道:「為什麼要繞星塔飛一圈才走?」

  夏楓晚看著顯影介面刷出來溫雪城的漂亮圖景,回答道:「星塔是咱們星海的象徵與信仰,只有首都的飛船才有這個繞塔一圈的項目。」

  「信仰嗎……」那個像是被裹進雲層裡的星塔,以及已經熄滅了許多年的星石。在沈修一的本能的認知裡,那顆星石承載了太多,他不知道在星石熄滅了之後,是怎麼使崩塌的信仰重新建立以及更加堅定的。

  無論飲冰多少年,都難涼熱血麼。

  吳宇是個好「保姆」,自個兒玩的爽的時候還不忘看天色請「祖宗」去吃飯。飛船上能玩的實在太多,他先去趟雷才訂好了吃飯的地點發送給夏楓晚,然後巴巴的點好前菜等著。夏楓晚和沈修一到的時候愣了愣,因為這吃飯的地方氣氛有點兒凝重。

  飛船上有專門給哨兵嚮導做飯的店,這家就是。平常去溫雪城的覺醒者不多,但這家店裡卻是坐的滿滿當當的,哨兵嚮導都有,搭配各異,覺醒者太多了反而覺得有些異常。

  落座後夏楓晚的聲音就在旁邊兩位哨兵腦子裡響起:覺醒者太多了。

  吳宇歎氣:我果然一點都不喜歡精神對話。

  夏楓晚瞟了他一眼:難不成你想我說出來?只是在你的精神表層做個連結方便說話。

  吳宇捂住臉:好像被扒光了衣服一樣!耍流氓啊小楓晚……

  夏楓晚嘲諷的呵呵一笑:你敢對全域作戰傳話的嚮導說這句話嗎?

  ……你贏了。他不敢,因為大多數時候傳話的那個嚮導是賀桐。

  夏楓晚不為所動,在自己的精神屏障裡吐槽了一句:惡人先告狀,寫作哨兵讀作流氓好嗎?!某些哨兵和野獸相比就差了個人類進化完全。

  沈修一大致掃了一圈店內,回頭看了夏楓晚一眼就勾起嘴角低下腦袋繼續捧著飛船的小地圖和說明看。夏楓晚一驚,想著不會是聽到了吧……他加強了精神屏障甚至鎖上,繼續在裡頭胡思亂想。

  可是自己是在精神屏障裡說的啊。他有些鬱悶的捧著臉,武力值低,連精神力都要輸了嗎?等等,記錄裡沈修一沒有嚮導,會不會是因為他能自我調節所以不需要嚮導?如果每個哨兵都有這樣的能力,那麼哨兵與嚮導的平衡就會被打破,等級地位瞬間改變。有極端想法的哨兵嚮導之間火藥味本就濃厚容易被挑動情緒,分歧一旦出現戰爭一觸即發。

  夏楓晚抬頭盯著沈修一看,一個奇怪的念頭在心裡浮現:因為哨兵擁有嚮導的能力,才會被冰凍在星塔里麼?可是……

  「小楓晚,餐點到了,吃飯!」吳宇用筷子敲了敲水杯,然後低下頭吃自己的份。他總覺得一會兒還得用腦,一用腦就乏力,他精神力就那麼點,必須吃東西補充體力!一邊吃還一邊說了之前的見聞:「我和你們說,這趟美人可多了,光是遇到的數數就有二十幾個,空乘組的姑娘們也漂亮!耐心好脾氣好人還溫柔說話也輕聲輕氣的,不知道飛行期間接不接受深入瞭解?!嗚嗚……人間天堂!」

  例行公事吃著飯的吳宇眼神亂飄,突然瞪大眼:「臥槽!S級!你們看後前方第六桌的那個美人!這長相簡直極品!比夏萌還漂亮!」

  「不過這一對對秀恩愛的哨向真是夠了!有嚮導同感能吃出味道了不起嗎?!」

  「……」

  「喂你們理一下我啊!」吳宇沒聽見有人捧場,移回目光想要找戰友結果卻被閃瞎了眼睛--因為夏楓晚左手握著沈修一的右手,旁若無人的低聲問,「味道怎麼樣?」

  沈修一點點頭,「好吃,有點辣。」

  「……」臥槽能不能好了?就勾搭上了?

  餐點陸陸續續的上了之後,店裡的氣氛早已輕鬆起來,與平常人的餐廳並無不同。雖然哨兵吃不出什麼味道,但是有嚮導的哨兵卻不一樣。比如吳宇面前的這個,正一臉愉悅的吃著土豆燉牛肉,咖喱味的。

  吳宇幾乎快哭出來了,有反秀恩愛協會嗎?他要入會!

  夏楓晚無奈,只好微微偏過頭去看那個所謂的比夏萌還漂亮的美人。是個姑娘,的確很漂亮。夏萌雖然是個哨兵,但長相美豔是出了名的。這姑娘應該是個嚮導,與身為哨兵的夏萌類型不同,看起來小女人一點,比較柔弱,讓人有保護欲。而夏萌,則是讓人有征服欲。不過目前為止除了賀桐,沒人敢招惹夏萌。兩個首席的配對,無人敢有異議。

  這裡除了我們外有十八個哨兵十個嚮導,等級都不低。如果你再繼續開著精神空間胡思亂想,別說到溫雪城了,估計半途就要被遣送回去了。

  吳宇聽著夏楓晚的話不服的皺了皺鼻子:我的精神還是有深層次的好嗎小楓晚!

  最好是。

  吳宇誒黑一笑:你覺得那個姑娘怎麼樣?是不是很漂亮?!

  夏楓晚還沒說話就聽一邊乖乖吃飯的沈修一在精神表層說話了:夏萌比較好看。

  吳宇繼續嘰嘰喳喳:誒?是嗎?夏萌首席那種吃不消啊,沈老大你喜歡夏萌那類型?我還是喜歡這種類型的,小鳥依人!

  夏楓晚有些吃驚,問出口的卻是:你見過夏萌?

  沈修一還沒回答吳宇就吧唧開來:見過一次,首席近期比較忙老大醒過來三天的時候去見了一面。

  沈修一點點頭,然後說:你和夏萌長得像。

  言下之意,你也比那個所謂的美人要好看。成功解讀了沈修一意思的吳宇有些心絞痛。臥槽,毫無防備!他覺得要呆不下去了……

  夏楓晚沒有聽出弦外之音,因為他正在精神空間裡衝浪,一陣驚濤拍岸的。要說一個團的嚮導可以一起精神對話很正常,但是哨兵不行。哨兵只能接收以及和自己精神連結的嚮導對話,但是剛才沈修一輕輕鬆松的同時在和他們兩個精神對話。

  好半晌後,夏楓晚才問道:你為什麼會精神連結?還是群鏈。

  這個你說的是誰,三人都清楚。

  不過吳宇倒是一驚:誒小楓晚你不知道?

  夏楓晚:……

  吳宇笑的燦爛,牙齒白閃閃的:對哦,平常肯定是你搭的精神連結沒注意到。很厲害吧?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喊他老大?!

  比起吳宇,沈修一察覺到了夏楓晚的情緒,聯手都鬆開了。嘴裡香香濃濃的味道瞬間消失,他放下了碗筷,表情有些委屈的迷茫:不行麼?

  行,太行了。

  只是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

  



☆、第九章



  飛行時間有十多個小時,足夠他們遊玩一番和好好休息。吃過飯後他們開始閒逛,夏楓晚心不在焉的。吳宇沒發現夏楓晚在鑽牛角尖,大咧咧的交代一番就跑去玩了。而沈修一則是亦步亦趨的跟在夏楓晚身後,像只耷拉耳朵的棄犬。

  沈修一有點鬱悶,夏楓晚是他醒來以後唯一一個對他沒有任何惡意的人,就像老師一樣教導他來到這個陌生世界的一切。可是現在他耐心又溫柔的小老師好像生氣了……

  飛往溫雪城的飛船一向熱鬧,走到哪都有乘客。二層是成年人專區,晚飯後夜場活動逐漸多了起來。夏楓晚小心翼翼的感應了一會兒,發現聚在這一層的覺醒者不少。覺醒者之間其實聯繫並不深,但塔里都會告知一個任務地點總共有幾個任務小組。

  星海國派出前往溫雪城執行任務的小組就兩個,另外一個組只是去回收個東西。就算是巧合,覺醒者數量也太多了。夏楓晚與沈修一決定去探探情況,兩人挑了家安靜的酒吧坐在角落。這家挺安靜,隔音也好。五感敏感的哨兵應該很喜歡,播放的音樂也是低音訊舒緩情緒的。

  夏楓晚察覺出這艘飛船上有等級比較高的嚮導,分不清善意還是惡意,他沒敢打草驚蛇用精神觸絲深入去試探,只是在週邊遊走等待時機。時間久了他有些乏力,不得不把精神力收回來讓大腦休息休息。

  沈修一捧著一口都沒喝的白開水,視線時不時落在夏楓晚身上,欲言又止。

  感受到沈修一情緒有小波動的夏楓晚,搭了個連結過去問道:怎麼了?

  老實的哨兵小心翼翼的問:你在生氣嗎?

  夏楓晚愣了愣:啊?

  我沒告訴你精神力的事……

  生氣倒是沒有,只是有點想不通。

  夏楓晚捧著臉撇撇嘴:哨兵和嚮導之間一直都是槍與扳機的關係,可如果哨兵自己有能扣動扳機的意識,那麼嚮導還有存在的必要麼……

  手腕上一陣輕微的疼痛把夏楓晚從跑遠的思緒里拉回,沈修一臉色冷峻帶著一絲焦急,他自知自己情緒外放的有點燥,毫不猶豫立起厚重的精神屏障把兩人困在裡面,認真的、真誠的說道:楓晚,不管經過多久,哨兵與嚮導協力合作的關係都是深入靈魂的,這點無需質疑,我一直是這麼堅信。

  他沉著聲音繼續道:雖然打著黑暗哨兵的旗號,但從我醒來以後對我好的人不多。你教會了我很多東西,讓我知道除了寡淡的鹹以外的味道。如果我的存在讓你困擾了,把我退回星塔是最好的選擇;我們是搭檔也是朋友,所以……

  「我不想你不開心。」

  最後這句話,沈修一是直接說的,真誠的就差沒在腦門上寫著「你信我啊」四個大字了。這直球砸的夏楓晚沒忍住笑了,挑起嘴角戲謔的道:「我為什麼要把你退回去?你的精神空間比起其他哨兵要乾淨的多,我想在裡面挖幾次土種什麼你都沒意見還很聽話。我要想退,早在你的身體資料出來之後就退給賀桐或者讓你去軍部不管你了。」

  「可是……」

  「哪有什麼可是……」夏楓晚才想起這周圍還有高等級嚮導,他們說的話可不能讓人知道,於是閉上了嘴和沈修一精神對話:目前你對於精神力的使用只存在於精神表層淺層區,探查和引導我看到了,防禦爛的一塌糊塗,基本上精神攻擊的影子都沒看到。或許任務中還可以冒充一下嚮導,多方便。

  沈修一搖搖頭:不行。

  夏楓晚疑惑:什麼不行?

  沈修一解釋道:不論是哨兵還是嚮導,即使等級非常低,他們都不會認為我是個嚮導。

  為什麼?你的精神防禦雖然非常弱,但是控制的很不錯,能力堪比D級的嚮導。而且你雖然高但不像平常的男性哨兵身體那麼強壯,皮膚也很白看起來還有點病弱,精神體還是那麼小一隻,用精神力迷惑感知掩蓋一下氣息就可以了。

  沈修一還是搖頭,道:我剛醒過來時偶爾會聽到周圍抱怨的聲音,直到發現他們沒說話才察覺出不對,知道自己精神力不同于其他哨兵後就借著每天出實驗室的一點時間用精神力做了個實驗。只是稍微試探就發現,我的哨兵氣息,掩蓋不住。

  隱藏是一門高深的學問,掩蓋不了氣息對於出任務非常不利,盯梢的時候被發現的幾率會大大的提高,危險係數不用說自然成倍增加。夏楓晚皺了眉頭,難道這是後遺症?還是……黑暗哨兵專屬的強烈的身份證明?沈修一會的東西多又雜,但是不精。難道是星塔里常年都是嚮導出入,所以他才吸收學習了嚮導的技能嗎?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麼「黑暗哨兵」這個命題就多了許許多多的不確定性。

  夏楓晚思索了一會,突然抓住了一個疑點:你說,你也是才發現自己和嚮導一樣能夠使用精神力?那以前呢?你的精神力控制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的?

  沈修一無奈的笑了笑:楓晚,我不記得了啊。

  啊,抱歉……

  夏楓晚抿嘴,他對於信任的人一旦急起來就會咄咄逼人,這毛病夏萌強迫讓他改都改不了。他性子是溫和沒錯,但只存在表面,有點外熱內冷。夏楓晚這個人其實脾氣一點兒都不好,只是壓抑,只要破了壓抑的點,他兇殘起來夏萌都要讓三分。夏萌和莫子欣這兩個他最親近的哨兵可是直接感受過夏楓晚爆發的一次精神攻擊,賀桐作為嚮導經常逗他就是為了想要引導他能夠控制自己突然爆發出來的強大精神力。

  沉默了一會,夏楓晚說道:這樣的話,我們出任務的路數可能要隨機應變,你身上的後遺症不少。關鍵還是個三無產品,但勝在穩定。不過你的精神力是把雙刃劍,用途變得寬廣沒錯,但隨之而來的其他影響也不小。如果你被高等級嚮導精神攻擊導致情緒混亂就會有兩種後果,一是你用精神力控制住了自己免受重大傷害,另一種就是精神崩潰死在自己的潛意識裡。當然,你是個哨兵,精神力外泄再加上哨兵的絕對力量,到時候死的不止是你自己,還有周圍的一切能動的活物。

  夏楓晚在沈修一聽不到的地方悄悄的補了一句:還是個黑暗哨兵。

  沈修一點點頭:我會注意的,麻煩搭檔你又要給我增加一個精神力控制的課程了。

  給哨兵開設精神力課程,說出去都要嚇傻一群覺醒者了好嗎?!而且還得瞞著其他人,教導的人除了夏楓晚別無其他。他歎氣,感覺掉進了個陷阱,可是架不住對這個搭檔的好奇之心。兩人在好奇的基礎上又多了層友誼,希望這點情誼不會因為外力遭受破壞。

  兩人相處的模式有點類似「相敬如賓」,平平淡淡的。基於沈修一有些呆又愛發直球的性子,有什麼誤會和不解都會很快就解釋開,否則依照夏楓晚隱藏起來糾結的個性又要腦洞到天邊去了。

  沈修一見夏楓晚又發呆就無奈的拍拍他,這裡的覺醒者可不是吃素的,雖然他們一直都是用精神對話,但這裡的嚮導不是善茬。夏楓晚顯然也發現了周圍不小的試探動靜,於是說了句「我去洗手間」就離開了。

  兩人不是第一次合作,沈修一知道夏楓晚的習慣,在夏楓晚離開的五分鐘後也結帳離開。他踏出門就發現空氣有一瞬間凝固又繼續流淌,走道裡籠罩著曖昧的橘黃色燈光,地上鋪著地毯所以吸音效果很強,遠遠的另一條走道偶爾路過幾個人。

  因為這趟航程覺醒者數量異常的多,所以有什麼事情他們都認為很反常,一些普通的事情反倒變得微不足道。沈修一覺得反正自己精神力肯定拼不過高等級嚮導,他也不矯情,就那麼大喇喇的開放精神觸絲尋找夏楓晚的方位。這一舉動讓能感受到的嚮導精神一震,一時間摸不准這一對哨向是什麼意思。

  走到這一層的盡頭,拐個彎就被迎面而來一個人撞了滿懷,沈修一心裡打了個突迅速的拐到一邊回頭看人。那人個子不高頭頂勉強到他下巴,瘦瘦小小的,抬頭時能看見棕色髮絲底下露出的金色眼睛,帶著一絲驚慌。他是個嚮導,等級不明。

  「抱歉……」那人道了歉後急忙離開,慌的像是有人在追他。

  沈修一也沒介意,轉過身走自己的,他覺得有些奇怪,就算鋪著吸音的地毯他也不會感應不到有人接近,哨兵的五感不是擺著玩的。何況他才放出精神觸絲找人,這個嚮導不可能感應不到還撞到自己懷裡。他摸了摸身上,沒丟東西也沒多出東西來。

  回到訂好的休息間後沈修一給夏楓晚說了事情經過,夏楓晚沉吟了片刻就上下其手摸來摸去,終於在腰間扣帶摸出一個和衣服顏色一樣的布片,中間鼓起個小包。拆開一看,裡面就是個精緻的水晶袖扣。

  夏楓晚似笑非笑看他,「求愛?反正你哨兵的氣息也壓不住這不挺正常麼。」

  「……」

  夏楓晚用精神力掃了一遍沒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這東西就是個普通的裝飾物,說是求愛也勉強,這麼委婉隱秘的求愛那個嚮導也太靦腆了吧……

  「楓晚,我的荷爾蒙是什麼味道的?」

  夏楓晚有些懵,他傻乎乎的看著沈修一,想著冷不丁的這是啥意思?一個哨兵問一個嚮導自己荷爾蒙是什麼味道不是耍流氓麼?心思細膩的嚮導立刻就想到這會不會是對他那句「求愛」的反擊,於是鎮定下來回答道:「我沒……感受過。」

  你跟個冷感似得又沒發過熱……

  吐槽才說完,夏楓晚就感覺到自己的眼裡映入了一片墨色的深潭,深不見底。

  「楓晚,什麼味道?」

  「……鹹的,深淵。」

  沈修一伸手覆上他的眼睛,道:「所以,我的氣息才壓不住。」

  因為,連我也看不見那片深潭的底部,無能為力。



☆、第十章



  吳宇是個好的接洽人,他的線人遍佈整個星海。同時也是個麻煩雷達,走哪都能碰著事兒。這不,夏楓晚和沈修一打算早點休息第二天到了溫雪城就能直接做事,兩人才睡下不到半個小時,吳宇的信號就劈裡啪啦連珠炮似得傳了過來不帶停頓的,快響成一出交響樂了。內容無非就是又遇到哪個美人啦、搭訕成沒成功啦、有的地方夜場音樂震的差點耳聾等等……

  兩人默契的無視了吳宇,但也沒敢把他信號遮罩了,怕耽誤事兒。那邊沒見著回應不死心的繼續騷擾,後來估計是覺得沒趣也就沒了動靜。後半夜的時候信號又來了,這次兩人立刻就坐了起來,因為勻速前進的飛船小幅度的晃了一下。這種晃動對普通人來說就跟遇到氣流的晃動一樣平常,可吳宇傳來的資訊卻可不是那麼回事。

  「你們快來,飛船南邊控制室被炸了。」

  「中央航線路程控制器被破壞,船長受傷昏迷。」

  「有幾個人趁亂偷了飛行機跑了。」

  「五個空乘人員不同程度受傷。」

  夏楓晚二話不說套了衣服就走,同時放出精神觸絲探查周遭的情況和定位吳宇的位置。飛船上那麼多覺醒者肯定都感覺到了震動,可奇怪的是,他遇到的精神力只有幾股,其中一個還是塔里另一組出任務的嚮導。距離應該也不是問題,那種等級的嚮導覆蓋範圍應該不小;感受到的精神力裡,有一股精神力非常微弱一閃即逝。麻煩!夏楓晚下了定語。

  趕到南邊控制室的時候和一個嚮導打了個照面,夏楓晚見對方朝自己點頭也回了一個禮貌的微笑。控制室人不多只有他們幾個,旁邊的椅子上坐著幾個臉色發白的空乘人員。

  塔里給了指示,讓另一組的任務人員表面接管處理事情,他們暗中調查,為了絕對安全已經派了最快的飛行機送個駕駛員過來。回收組的嚮導簡短的說明了情況:船長受到精神催眠陷入深度昏迷短時間醒不來、副船長被劫持離開、根據空乘人員描述事情發生的過程不超過八分鐘、發生過程簡單粗暴在場的五名空乘人員不同程度受傷目前已經安撫完畢,組裡的哨兵已經在修復遭破壞的部分。

  沈修一環視了一圈,問道:「吳宇呢?」

  回收組的嚮導看了沈修一之後頓了一下,道:「在駕駛室。」

  根據回收組嚮導的意思,船長副船長都不在就意味著這艘飛船沒了駕駛員,可吳宇發來的資訊裡說過中央航線路程控制器被破壞,沒出意外的話,從現在開始,飛船都是手動駕駛。吳宇在軍部是開戰機的,飛船……應該也沒問題吧?

  駕駛室裡,吳宇正焦頭爛額的盯著一堆光圈按鈕,螢幕上密密麻麻的座標點曲線圖和數值一直在變化。夏楓晚很清楚的聽到吳宇在腦子裡大喊:這尼瑪是啥?還帶線性變化的?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完了,連最後的希望都破滅了。

  吳宇察覺到熟悉的氣息靠近後也沒回頭,苦著臉視線沒離開螢幕,手上沒停下時不時的按。衣領子前的對話器傳出一道聲音:「南控制室破壞度有百分之七十八,修復失敗。」

  「知道了,麻煩你把控制艙卸了,脫離。」

  「明白。」

  夏楓晚感覺到目前飛船還能穩定飛行,掃了眼他們的位置問道:「要就近迫降嗎?安排逃生飛行機?」

  吳宇搖了搖頭,「不行,人數太多,而且逃生的飛行機都被破壞了,好的已經被開走。目前離我們最近的城市沒有飛船的停靠點迫降太危險,底下是螢海之森。所以,只有飛到溫雪城了。」

  「螢海之森?森林的話可以停吧?」

  吳宇嚇了一跳,回過頭看沈修一道:「老大!螢海之森是禁地哦,你資訊儲存能力不好就別老嚇人!」

  對話器這時又響了起來:「排查完畢,挾持副船長逃跑的有十個哨兵五個嚮導,身份不明。其餘的覺醒者都在房間裡沒離開。」

  「辛苦,你們問問其他覺醒者,有誰會開飛船來一趟駕駛艙。」

  雖然他們組是暗中調查,但吳宇的等級較高,回收組直接就讓他安排具體部署。指揮的話一出沒有敢不聽的,可好半天過去了,沒有一個人推開駕駛室的門。屋裡的三人大眼瞪小眼,夏楓晚過去把門開了,外頭全是回收組的人。

  吳宇額頭青筋一跳,「你們杵外頭烤紅薯還是看熱鬧啊?為什麼不進來?!」

  回收組有個哨兵高頭大馬的,被吳宇一吼沒生氣就算了竟然還有點委屈,「地上跑的都開過,天上飛的這是第一次坐啊別提開了。」

  「……」吳宇心絞痛好像又要犯了。

  「你不是開戰機的嗎?」夏楓晚試圖激起吳宇身為哨兵的好勝心。

  吳宇歎了口氣揉揉發脹的眉心,「之前路程控制器燒了我勉強就修復了個自動飛行,但是作業系統衝突導致崩潰也撐不了多久,這玩意太先進了老子不會操作。」說完看了看時間,殘忍的倒計時,「還有二十分鐘,飛船就要偏離航線亂飛直到能源耗盡墜毀。」

  夏楓晚問道:「其他覺醒者呢?」

  回收組的嚮導回答:「問過了,都不會。」

  「當時他們的情緒如何?」

  「很平靜。」

  即使是飛船有可能出事的情況下還很平靜?這些覺醒者究竟是哪裡來的?如果不是星海的哨兵嚮導,何必多此一舉跑到這裡來暴露身份?夏楓晚穩住心神,想著現在不是管那些的時候,首要任務是把飛船安全的駕駛至溫雪城。新的駕駛員在來的路上,還有二十分鐘系統崩潰肯定是來不及的。

  吳宇聯絡了塔里,催著人趕緊過來,把目前嚴峻的形勢說了一遍。塔里聯繫了飛船方面,那邊也是急的不行,說作業系統其實有第二套,但是那套系統是手動的比較老舊,飛船上如果有對機械方面在行的人可以修復,但是需要時間。

  吳宇按照指示按了幾個按鈕,果然從操作套底下打開了個口子,裡面是老舊的機械組合。回收組那個高頭大馬的哨兵舉著手說自己會修復,但是需要較長的時間,二十分鐘是絕對不夠的。

  就在眾人急的抓耳撓腮時,沈修一突然站到了操作臺前,按了手動操作的游標,螢幕上的曲線圖瞬間變成了航線。吳宇見了嚇的聯絡器都掉了,「老大……」

  沈修一面不改色的道:「上課的時候看過這種航線圖操作,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要是換成別人吳宇早就把人揍的半死,可面前的人是沈修一,即使他體術打不過莫子欣,但氣場在那擺著,光是威壓就能鎮住人。果不其然,在場的其他人都沒敢有意見,只是擔心自己的小命而已。

  沈修一回頭瞥了大塊頭哨兵一眼,淡淡的說:「修吧,時間夠,飛船我開。」

  大塊頭點點頭,拿了工具就鑽進操作臺底下修復去了。

  沈修一劃掉螢幕上多餘的一些數值框,只留下自己認為有用的,在航線系統框裡劃了幾道。好在破壞作業系統的人挺厚道,沒有把中央控制系統給毀了,只要在新駕駛員來之前不偏離航線就能保證安全。

  夏楓晚見情況穩定之後招了回收組的嚮導和空乘組的高管人員,「空乘人員麻煩你們回到工作崗位,這裡的事情別讓人知道,順便看一下乘客們有什麼反應,如果有人發現飛船的異常請儘量安撫他們的情緒。飛船方面已經派新的駕駛員過來,我們很安全。」

  回收組的嚮導很自覺的道:「覺醒者們交給我。」

  「嗯,如果發現有陌生嚮導進行精神攻擊直接開啟防禦網,我會協助你的。」

  交代完後夏楓晚就直接開了精神力覆蓋了整座飛船,這個時候不能出現一丁點差錯,否則飛船上的人凶多吉少。因為是人力畫的航線,沈修一必須全神貫注。幸運的是,塔里調出的飛行機是最快的那種,在天微微亮的時候趕上了飛船,正好舊系統修復完畢。

  新駕駛員接手後沈修一和吳宇便離開了駕駛艙,留下大塊頭哨兵協助。夏楓晚一直在門口守著,因為用了太多的精神力臉色不太好看,臉上汗津津的連衣服前襟都濕透了。吳宇皺了眉頭過去扶起他,「小楓晚,你沒事吧?」

  夏楓晚擺擺手,微微喘氣道:「沒事,有點累而已。」

  護送新駕駛員來的是以前吳宇的部下,有許多事情要交接他就筆直的站在一邊等。吳宇正經起來還是很靠譜的,「老大你和小楓晚去休息吧,接下來應該沒什麼事,剩下的我來安排。」

  「好。」

  沈修一給夏楓晚抹掉額上的汗水,帶著人回了休息的地方。夏楓晚用熱水擦乾淨汗水換了身衣服,腦袋嗡嗡的疼還是覺得累,趴在床上就睡了過去。他第一次發覺自己的精神力也有枯竭的一天,那種河流乾涸的景象鋪天蓋地的湧入大腦,牢牢的釘在記憶中樞無法忘卻。滲入骨髓的冷意也隨之而來,一絲一縷,穿過血肉透過白骨。

  睡夢中,夏楓晚感覺到自己被裹進了一層層綿軟溫熱的網,還有一雙手輕輕的在拍他的後背。一下一下,帶著安撫的暖意。恍惚中,他似乎看見了自己乾涸的河流底部漸漸湧上來清澈透明的水。

  嘩啦嘩啦,春暖花開,綠意盎然。

  



☆、第十一章



  「各位旅客早上好,現在是上午九點整。飛船正位於溫雪城上空,地面溫度是10攝氏度,請及時增添衣物防寒。飛船將於十分鐘後開始降落,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請在座位上坐好或扶穩站穩,注意安全。感謝您搭乘溫雪線飛船,歡迎來到溫雪城,祝您旅途愉快,我們下次再會。」

  夏楓晚醒來時正好聽見這段廣播,他爬起來迷迷糊糊的透過飛船小窗望下去,滿眼的水藍色建築。沈修一在夏楓晚睡下後就沒離開過,這會兒見人醒了便伸手探了探額頭,給人倒了杯水。夏楓晚迷瞪瞪的接過水喝,嗓音幹啞。

  「安全了嗎?」

  「安全了,吳宇讓回收組在處理後續,追蹤的事不歸我們管,下去就走。」沈修一給他按摩太陽穴,輕聲問道:「頭還疼嗎?」

  夏楓晚眨了眨眼睛,握著水杯嘟囔道:「不疼,困……」

  「那你靠著我睡一會兒。」沈修一拿開水杯攬著夏楓晚道。

  夏楓晚點點頭,「唔……到了叫我……起來。」

  夏楓晚再次醒來時,卻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房間裡暖融融的,厚重的窗簾被拉開,落地窗外的光線斜照進來打在地上。床邊的桌上還放著一杯水,冒著熱氣。他掀開被子光著腳丫下床走到窗邊,入眼是一片白。

  下過雪了麼?他記得飛船上俯瞰時地上沒有白芒啊。

  夏楓晚出過的任務中並不是沒有特別危險的,精神力消耗的快是常有的事。以往就算再怎麼累也好他都不會睡的這麼沉,這回竟然連怎麼下的飛船一丁點兒都記不起來了。不過好處就是睡了香甜的一覺,他現在精神還不錯,睡夢中周身暖洋洋的特別舒服。

  肚子好餓……

  像是回應夏楓晚餓的打鼓的肚子一樣,沈修一與吳宇回來了,手上還端著吃的。沈修一見夏楓晚光著腳微微瞥了眉,吳宇則是快手快腳的把吃的擺放在桌上招呼他,「小楓晚,肚子餓麼?過來吃飯!」

  夏楓晚走到桌邊坐下,穿上沈修一順手拿過來的鞋子,朝他笑著問道:「我睡了多久?」

  吳宇坐在一邊拿出光腦收發郵件,「喲,那得有小半天了吧,早上你睡過去後沒醒,老大背著你下的飛船。別看外邊亮堂堂的,現在都下午六點多了,正好晚飯時間。」

  夏楓晚喝了一口沈修一給舀的湯,點點頭:「你們呢?吃了嗎?」

  「吃了,你先喝點湯暖胃,這有粥。」沈修一把帶著米香的粥放到夏楓晚面前,接著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又問:「頭還疼嗎?」

  夏楓晚見沈修一小心翼翼的模樣有點奇怪,「不疼,我沒事。」

  吳宇倒是在一邊笑開了,「大概是這地方太冷了下飛船時風挺大,你身子進了點風到這就燒了,可手腳冰涼。老大受了驚嚇,不敢給你喂藥就用被子包著你抱懷裡跟孵蛋一樣,還在你腦門上貼冰袋。嘖嘖,我是多久沒見過這種‘治病’的方法了。」

  沈修一沒有一點被別人打趣的窘迫感,而是坦蕩蕩的往回去,理直氣壯的問:「這樣不行嗎?」

  吳宇真給面子,「別說,還真管用!」

  夏楓晚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舒服,他睡夢裡就覺得自己在一片溫暖的水裡泡著,那裡是他的精神空間,只是看起來比以前更加寬廣。這時候他是真餓了,吃起來也沒顧忌,吃飽喝足後才想起來他們到這的目的。

  「任務怎麼樣,今晚上行動嗎?」

  一提到任務吳宇就沉了臉,「先去探探,收到的消息不夠多,那些崽子太會藏了!」

  「線索這麼少,我們怎麼找?」

  吳宇扭轉了光腦的螢幕給夏楓晚,道:「接到消息,溫雪城有個地下拍賣會,有人在那裡見過逃犯X。而且,那裡什麼都賣。」

  逃犯X是他們給那次在商場裡逃跑的哨兵逃犯起的代號,任務代碼是X10。

  「什麼都賣?」

  「對,什麼都賣。」吳宇打開了一個電子檔案,道,「這是偶然從哨兵監獄裡得到的消息,溫雪城地處偏遠地脈又特殊,冰海雪原過去就是金烏國交界。那裡是灰色地帶,流犯特別多。冰海雪原深處是沒人敢去的,但是周邊有許許多多的流動集市,地下拍賣會就是在這種地方舉行。」

  「非法買賣就沒人管嗎?」

  吳宇搖搖頭,「因為不是固定場所取證困難,而且這裡的管理制度不一樣,居民們差不多都睜一眼閉一隻眼預設這種交易形式。」

  夏楓晚眯起眼,「難道那些哨兵和嚮導是來這參加地下拍賣會的?」

  「也許。」

  「覺醒者大量出動會引起注意,而且又是來這種地方,他們沒必要暴露身份啊,難道是這次拍賣會有重要的東西?」

  吳宇挑起嘴角道:「今晚去看看就知道了,地點已經查到。」

  晚上十一點,溫雪城已經歸入沉寂,家家戶戶關門閉戶休息。夏楓晚和沈修一稍微變了裝才出門,因為天氣寒冷又落了雪,兩人都裹的厚厚的。吳宇則是穿著輕便又耐寒的衣服,打算先一步離開調查。

  由於這次任務比較複雜敵人又是覺醒者,而且沈修一哨兵的氣息死活都蓋不住,為了不暴露身份,吳宇離開前給了兩人一個建議。夏楓晚的精神力在恢復中,正好可以裝成嚮導精神力枯竭資訊素流失的重病,無奈之下哨兵才帶著人來地下拍賣會買藥。

  這個藥就是誘導藥劑。

  嚮導精神力枯竭最嚴重的後果是資訊素紊亂導致陷入永晝,那是意識消失的地方,即使身體沒有死也醒不過來。坊間傳言,誘導藥劑能使嚮導的資訊素集中到一個地方爆發出來產生結合熱,這時候哨兵就能與嚮導進行精神連結產生共鳴讓嚮導回復精神力。

  當然,只是傳言而已。不過這種行為不是綁定了生死的哨向組合根本沒人敢試,畢竟是最後的救命稻草。問題就在於,他們只是任務搭檔而已……

  吳宇沒覺得有啥,幸災樂禍的說:「嘛,來個深吻你倆的味道能互通一天。」

  夏楓晚不置可否,倒是沈修一的一句話讓他耳根子都紅了。

  「要接吻嗎?」

  「……」

  夏楓晚就像炸了毛的貓,劈裡啪啦就在沈修一腦海裡炸了:咱能含蓄點麼?你不是古董麼這麼直接真的好?老發直球別人怎麼接啊?!

  沈修一眨眨眼,似乎對夏楓晚的反應覺得有趣,「哦。」

  「什麼什麼?你們在精神對話商量怎麼親嗎?告訴我告訴我!」吳宇樂顛顛的說。

  「滾!」

  吳宇八卦不成,只得先行離開。最後還是沈修一想的辦法,就是夏楓晚覺得有點不好,因為身上多了個印記。沈修一非常對得起自己「古董」的身份,給夏楓晚戳印子的時候用的是很早以前的土方法,這方法夏楓晚曾經在書上看過。

  兩人額頭碰額頭,沈修一用精神觸絲卷住夏楓晚的,逐漸融合在一起,淡綠的精神觸絲混著黑金色,看起來淡雅又高貴。在夏楓晚的鎖骨往上脖頸的地方,白皙的皮膚浮現出兩朵類似梅花的黑金色印記,仔細看更像是小動物的爪印。

  按照吳宇的資訊,兩人踩著雪走過長街,找到一處不起眼的旅館。輕輕推開門,前臺正坐著一個打盹的老頭兒,他聽見聲音睜開眼,目光很坦蕩。見是兩個年輕人,其中一個身上哨兵的氣息壓都壓不住,甚至還有一點兒焦躁。

  夏楓晚脖頸上的印記有點熱,他彆扭的轉轉腦袋從圍脖底下仰起臉想要緩解燥熱,鬧的沈修一給他伸手弄松了圍的緊緊的毛線圍脖,然後回頭朝老頭兒道:「我們來買藥。」

  老頭兒看了臉色發白的夏楓晚一眼,點點頭敲了敲櫃面。

  「地下三間,先給定金和信物。」

  兩人愣了愣,他們沒聽吳宇說這拍賣會需要定金和信物。見老頭兒眯起眼似乎在懷疑,夏楓晚突然就握住沈修一的手,輕輕耳語道:「修,還是回去吧。」

  說是耳語,但這地方很安靜,正好讓在場的三個人都聽見了。

  「可是……」沈修一本來還有點急,可聽到夏楓晚的話後瞬間領悟了他的意思,故意鼓噪起情緒又往下壓了壓,摸摸夏楓晚的耳垂道,「不行,這是唯一的機會。」

  夏楓晚想,反正他精神力枯竭直接說話多正常,「可范博士已經被抓了啊,誰知道他的話是真是假,而且上次的藥,一點用都沒有……」

  沈修一眼裡藏著深邃的霧看不真切,他說了一句意義不明的話:「後悔也不能後退,我們只能往前。」

  夏楓晚本來想著,范博士那個神經病也是研究藥劑的專家,還因為走歪路用哨兵嚮導做實驗被抓了投進監獄,用來試探一下說不定可以蒙混過關。果不其然,老頭兒在聽見范博士之後,似乎是真相信了他們因為急切才沒有打聽到信物這東西,只收了定金就擺手讓他們進去了。

  既然是地下拍賣會就不會很正規,場地就是間很大的倉庫,裡面改造成酒吧,中間是物種展示台。這會兒坐滿了人,吃吃喝喝的不像是有哨兵的地方,因為這裡對於沈修一來說太吵了。不過吳宇說過這拍賣會什麼都賣,哨兵嚮導和普通人都來也不奇怪。

  他們進來的時候正好結束一筆買賣,拍到東西的人直接交易給主持的酒保,用的不是錢,而是以物易物。夏楓晚瞥眉,無比自然的搭了個連結過去道:這裡交易不是用錢,塔里給的資金用不上了。

  沈修一帶著人到角落坐下,回他:咱們也沒帶其他東西,一會兒真有藥劑怎麼辦?

  夏楓晚把鼻子埋進圍脖裡只露出一雙眼睛:先看看,聯絡一下吳宇。

  萬萬沒想到的是,藥劑還沒出現,他們就遇到了一項棘手的拍賣品,一個男性嚮導。男嚮導被人扛上展示台時被蒙住了眼睛,脖頸露出來的慘白皮膚和潮紅的臉色形成鮮明地對比。他靠著臺上的柱子癱坐著,胸口微微起伏。手腳不自然的垂放著,估計是渾身無力,就是不知道被注射了什麼。

  主持的酒保提高了聲音道:「這件商品很有意思,是個嚮導,相信在座的單身哨兵們應該會很有興趣。他在後臺就被在場的哨兵荷爾蒙刺激的已經出現了結合熱的前期症狀,希望獲得這位嚮導的哨兵能有一個愉快的夜晚,那麼請各位哨兵們在三分鐘之內競價完畢。底價,冰海雪原的兩塊冰火石。」

  



☆、第十二章



  冰火石是一種植物的果實,生長在冰海雪原深處,火紅色,有毒。它們長在冰岩上,大小比雞蛋小一點,數量不多也難採摘。夏楓晚想著,就算是冰火石比較稀有,也比不上一個嚮導。兩個冰火石換一個嚮導,這筆買賣做的太奇怪了。

  然而在場的其他人並不這麼想,他們競拍的東西也是千奇百怪,底價的兩塊冰火石已經變成了偏門又難獲得的奇物。臺上的嚮導呼吸似乎更微弱了,胸口的起伏也漸漸平息下去。

  這非常不妙。

  夏楓晚對於救不救人立刻進行了利弊對比。首先,這個嚮導身份不明;其次,就算是參加競拍他們也沒有東西去換只能搶人;再次,他們一旦救了人就會暴露身份。不論哪種都對他們此次的任務非常不利,還有很大的可能中斷任務,甚至導致任務失敗斷了有關誘導藥劑的線索。 可不救的話用賀桐的話來說,嚮導是珍惜資源能保住一個是一個……

  會場裡的嚮導包括臺上那個總共就三個,夏楓晚決定先去那個嚮導的腦子裡探查一番,雖然突兀的進入一個嚮導的精神空間非常的失禮還會有危險,可當他輕易的進入了嚮導的精神表層後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人命關天!至於為什麼說人命關天,你見過一個陷入生命危險的嚮導在精神力沒有枯竭的情況下不求救、不攻擊、不開防禦麼?沉甸甸的帶著絕望的精神力蜷縮在潛意識裡,等待名為生命的火焰熄滅。

  夏楓晚正著急呢,瞅見吳宇了,見他不動聲色的從沈修一手裡接過個東西,便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吳宇悄悄的使了個俏皮的眼色後,走到酒保跟前,聲音不大不小:「一枚星石碎片。」

  屋裡頓時安靜下來,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得見。主持的酒保正準備三錘定音給之前出價的哨兵,誰知道兩錘子才敲完,又來了個大客戶。他震驚的看著吳宇,似乎在確認他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星石這東西整個星海國就一塊,還在星塔頂上擱著呢。雖然已經熄滅了不知道多少年,可就是這小小的石頭在星海陷入危機的時候拯救了岌岌可危的鹽月城。它是個傳說也是信仰,成為能量佇立塔頂啟動時有碎片散落,且不說裡頭有什麼神奇的物質,光是稀有度就能勾起任何人的興趣。

  關鍵是,這星石碎片是真是假。

  這種以物易物的地下拍賣會缺點就是,你換來的東西得自己鑒定真假。吳宇知道酒保已經給幕後的賣家去了消息,沒過一會兒,那邊就有了動靜--要求驗貨。吳宇撇撇嘴擺出一副急色的表情看了看臺上的嚮導,催促道:「就擺這,快點。」

  說著就把手裡躺著的一枚拇指大小灰撲撲的石頭放在桌上,見到周圍人失望的神情也不隱瞞,直截了當的說明石頭的問題,「這碎片是祖上傳下來的,哪裡得的我不知道,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了我也不會拿出來換。信不信由你們,不過這碎片裡頭確實驗不出東西來。」

  很快的,賣家給了酒保結果,成交。

  吳宇萬般不舍的看了碎片幾眼後便火急火燎的把人抱走了,走之前在眾目睽睽之下還摸了一下人家的小臉,笑的有點刺眼。

  一出小插曲並不影響接下來的拍賣,不過遺憾的是直至拍賣會結束都沒有出現誘導藥劑的蹤影。兩人也沒急,畢竟這任務肯定不是那麼簡單就能解決的,只是沒了線索有點兒遺憾。不知道是不是身份被懷疑了,離開的時候感覺到有人跟著。

  沈修一牽著夏楓晚的手腕子走了小一段路,然後把人攬在懷裡摸了摸露出來的額頭。溫雪城的路燈並不亮,夜晚沒什麼活動路上幾乎沒人。沈修一把夏楓晚攬著站好背過身,輕輕一帶就把人背了起來。跟蹤的人耐心很好,不遠不近的跟著,即使沈修一走的很慢也沒有煩躁,直到兩人進了一處民宅才離開。

  他們沒有打幌子找別處,而是真的回了自己的落腳處。兵行險招也是戰術的一種嘛,而且當初來的時候夏楓晚也是沈修一抱著來的,這樣更有說服力也不會暴露身份。至於吳宇,他自有自己的行事方式不必擔心。畢竟執行任務的是沈修一與夏楓晚,吳宇只是接洽者,這層身份可以是多重的。

  兩人做了個障眼法直接進了吳宇的房間,因為吳宇在他們出了拍賣場所後就發了緊急的聯絡信號。果不其然,見了兩人後吳宇就把夏楓晚拉到床邊,指著床上快沒呼吸的嚮導道:「小楓晚你趕緊看看,這個嚮導好像要死了!」

  這次任務比較特殊所以他們就沒帶隨隊醫師,而且嚮導的病哨兵也不會看。吳宇把人抱回來後才發現這個嚮導不太對勁,如果只是出現結合熱那還好,現在不像以前非要那啥才行,打一針抑制劑就可以了。但是這個嚮導的症狀看著挺像結合熱實際卻不是,他都感受不到嚮導身上的資訊素。這裡沒有專門的哨兵嚮導醫院,吳宇也不敢輕取妄動,只能給他打了一針營養劑。

  夏楓晚在拍賣會場只進了精神表層,他現在打算更近一層。當淺綠色的精神觸絲探到精神夾層時碰壁了,一大團亂七八糟的精神碎片散落了一地,精神壁壘裡一片狼藉。不接受任何來自外界的幫助,不論善意還是惡意,精神團就像是被破壞了一樣。

  「不行,根本叫不醒他。有關記憶的方面都被破壞了找不到突破口,不過看不出是自我毀壞還是外界刺激。」夏楓晚撇著眉,他不知道這個嚮導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導致如今這個局面。

  「那怎麼辦?!」吳宇呆了,嚮導可是很珍貴的,而且這個嚮導長這麼好看等級也不低的樣子,就這麼死了好可惜也好浪費的……

  夏楓晚當然知道吳宇怎麼想的,「這裡周邊都是冰川,就算到最近的嚮導醫院也只有車子,那個速度太慢來不及。藥劑我們都帶了,但是我看不出他哪裡受傷了……」

  「精神力抽離。」

  「哈?」吳宇滿臉「我聽不懂」的看向沈修一。

  沈修一也沒想隱瞞自己看出的東西,他用食指和中指併攏貼到嚮導的額頭上,沉穩的說道:「他的精神力大部分被抽離了,剩下的遭到破壞,應該沒有精神枯竭,感覺像是失敗品。」

  「失敗品……」夏楓晚還來不及震驚沈修一為什麼這麼快就能看出症狀,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可他的精神力不是被攻擊的啊。」

  沈修一點頭,「嗯,應該是內部被破壞。」

  吳宇滿臉震驚,「破壞素?是不是可以讓嚮導精神力迅速流失瓦解的破壞素?」

  「按照目前來看,大概是的。」夏楓晚有點頭疼,誘導藥劑沒查到反而多了一個嚮導破壞素,這下更麻煩也更危險了。

  「老大,你……能救人麼?」吳宇知道問一個哨兵能不能救一個精神力被破壞殆盡的嚮導是天方夜譚,可這人是傳說中的「黑暗哨兵」啊。

  沈修一點頭又搖頭。

  「刷刷」兩下,夏楓晚和吳宇同時盯著他看,恨不得盯出倆窟窿。沈修一倒是心大,一臉坦然的說:「星石碎片沒有了。」

  這話一出,吳宇倒是笑的奸詐,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和交易時一模一樣的灰色石頭交給沈修一道:「我可沒說謊,那確實是祖上傳下來的,可惜是假的,今天正好用上。」

  可真是一點兒都不願意吃虧……夏楓晚無奈的笑。

  沈修一身上有太多神秘的未知,沉睡了那麼多年沉澱來的知識說不定比現在他們收集記錄的還多,可他們都不願意去深究,床上還躺著個快死掉的嚮導,一條人命!沈修一也沒廢話,拿著星石坐到床邊,招手讓夏楓晚過去。

  「我只知道方法,實施起來還需要你幫忙。」

  夏楓晚點頭。

  「如果救不回來,只能是他的命了。」

  夏楓晚知道生命的意義,鄭重的點了點頭,把手交到沈修一手裡。

  星石碎片的作用其實就類似一個轉換器,既然這個嚮導的精神力已經不能用了,那麼只能換掉。夏楓晚的精神區域很寬廣,共感力也強。他只需要把精神力傳輸到星石碎片上,通過星石碎片轉換與這個嚮導能夠融合的精神力。過程中沈修一需要把嚮導腦子裡的精神碎片拼接起來,雖然這種方法不能根治,但只要人醒了他就能自己修復自己的精神力。

  吳宇聚精會神的在房間的角落守著,防止有人突襲。他雖然是個哨兵但非常愛看書,記錄的資料裡是有這種修復嚮導被破壞精神力的方法,但年代久遠現在根本就沒人會。沈修一不止知道方法還會用,果然是「古人」麼,就是不知道這麼好的人為什麼年紀輕輕就被冰凍起來。雖然作為哨兵等級不算高但是結合精神力的使用簡直不要太方便!

  難道是以前的哨兵和嚮導制度太恐怖了?然後產生矛盾遭到報復?或者被心儀的嚮導騙導致心灰意冷陷入沉睡?老大真可憐……

  因為開放了精神區域所以吳宇的腦洞被夏楓晚看了個乾淨,幸好他們這邊已經結束了治療,否則他擔心自己笑出來影響精神力傳輸這個嚮導就沒救了。收回精神力時夏楓晚有些暈,畢竟之前才差點耗盡精神力現在又輸出去,他有點累。

  吳宇見狀急忙上前給夏楓晚遞了杯水,狗腿的道:「辛苦了!嚮導真偉大!」

  星石碎片原本就放在嚮導手裡,沈修一把他的手合上握住,星石碎片還殘留著精神力,慢慢的滲入會更好。夏楓晚知道他們算是成功了,在輸送過程中,他感受到另一股微弱的精神力慢慢的從對方身上探出來迎接,因為星石的轉換所以融合的很快。不過讓夏楓晚意外的是,他覺得這股精神力有點兒熟悉。

  吳宇剛給軍部發了個報告,說救了個嚮導暫時穩住了病情,請求支援。才發完資訊就跑去洗溫雪城特有的水果,一人遞了個果子後自己也咬了口,含含糊糊的問:「老大,這星石碎片真厲害啊這種病都能治,還能用麼?」

  沈修一還是那句萬年的回答:「我忘記了。」

  夏楓晚倒是覺得吳宇問錯了問題,首先該問的難道不是這星石碎片怎麼來的嗎?

  



☆、第十三章



  溫雪城黑的晚亮的早,五點冒頭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好在這裡的窗簾都十分厚重,一點光都透不進來,房間裡溫度也適宜。夏楓晚用了太多的精神力,正在蓄力恢復中所以睡覺有點死。沈修一早醒了,他們的屋子背陽,就算拉開一小片窗簾也不打緊。他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出神的看著外頭的雪樹,遠遠看著有那麼點出塵的意境,孤寂的讓人心驚。

  昨晚上後半夜雪越下越大,早晨的時候溫雪城的人都在鏟雪。這家旅館位置絕妙,能直接看到大街,沈修一從發呆中回過神時,就見大街上慌慌張張跑過幾個穿制服的人,看起來應該是巡警。這裡是旅遊聖地,管理制度雖然不太一樣但是挺安全。不過經過昨晚上的事情沈修一總覺得不太對勁,這地方對他充滿了惡意,連他愛玩的精神體雲都不願意出來,冬眠去了。

  過了十分鐘,吳宇急三火四的跑過來,把夏楓晚就床上挖起來,急吼吼的抱怨:「小楓晚,隔壁的嚮導醒了!但他丫是個暴躁脾氣的,一般情況下剛死裡逃生醒來後第一眼不應該有雛鳥情結麼?結果見著我了悶頭就打,那嚮導別看瘦精精的,砸東西那叫一個乾脆俐落!那星石碎片雖然不是我的吧但好歹我留了心眼偷換的,算是間接造了一座浮屠塔?咱們把人換回來還救活了,沒感激就算了結果挨了一通攻擊這叫什麼事兒?要不是他精神力不濟我還能好好活著?嚮導再稀缺再珍貴我都受不起啊太可怕了還沒有你一根頭髮絲可愛!」

  「……」夏楓晚半夢半醒的被折騰的不行,吳宇這傢伙太煩了,我說你的聽覺都死了嗎為什麼這麼話嘮?難道這玩意兒對自己還能免疫?不過隔壁嚮導醒了……

  醒了?!

  夏楓晚一個激靈,立馬爬起來就著默不作聲回到自己身邊的沈修一的手,一咕嚕竄進衛生間洗漱,末了還乖乖的喝了沈修一遞過來的水,被摸頭一本滿足。

  ……咦?有哪裡不對?

  夏楓晚沒時間想太多,他只想從那個嚮導口中問出點線索,畢竟昨晚上他們已經打草驚蛇暫時是不能再去驚動對方了。

  隔壁的房裡如吳宇所說,戰況異常激烈。一進門就是滿地狼藉,破壞力比哨兵不差多少,估計是沒什麼力氣和精神力,不然吳宇就不只是頭髮衣服亂了而是腦子被弄壞了。這已經不是暴躁而是暴力了吧?

  這嚮導突然發難是有原因的,特別重要的原因。此時他正伏在床上,柔軟的被單卷住瑟瑟發抖的身體,感覺到有人靠近條件反射的就想攻擊,像是失去幼崽的野獸。奈何他似乎只能用手撈起周圍的東西亂扔,一聲不吭的。

  夏楓晚想,他知道是什麼原因。對於嚮導來說,精神力是一切的源泉,如果一個嚮導遇到危險沒有用精神力攻擊而是用其他方法,代表著這個嚮導的精神力,已經沒了。這在哨兵嚮導界,應該叫殘疾。

  用精神對話和在場的兩個哨兵說明了情況,吳宇頓時充滿了同情:不會是那個破壞素的原因吧?這個嚮導會受不了自殺嗎?

  聞言夏楓晚只是挑了挑眉頭:不,如果他會自殺就不會打你了。

  吳宇一想只能點頭,嚮導醒過來後除了他自己,其他都遭到了破壞。

  比起吳宇和夏楓晚,沈修一的態度很奇怪,至少他是第一次出現這種表情,那種平靜中帶著點吃驚又無可奈何的表情。幾乎是瞬間,他輕聲說了三個字:「失敗品。」

  趴著不動的嚮導「倏」的抬起頭,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沈修一,那股帶著戾氣的絕望掩都掩不住,鋪天蓋地的撲面而來。抓著被單的手越來越緊,手背上青筋暴突。他們都知道,這種情緒叫「仇恨」。

  沈修一話不多,只是平靜的與嚮導對視,和看路人沒什麼區別。他就像蟄伏的獅子,冷靜的在暗處等待時機,用耐心耗盡對手的心力。

  失去精神力還能活下來的嚮導幾乎沒有,那代表著生不如死,耐心什麼的早就死在了潛意識裡。床上赤著雙目的嚮導張了張嘴,嗓音幹啞的問:「你是誰?」

  「我們是救你的人!」吳宇搶答,還指了指左手示意他看。

  「救我?」嚮導狐疑的看著面前的三個人,攤開一直緊握的左手,掌心上躺著一顆灰撲撲的石頭,或者說是碎片。他愣了愣,不可置信的連聲音都在顫抖,「星……」

  他猛的站起身卻因為身體太虛弱栽倒在床上,摔的七暈八素的倒是嚇了夏楓晚一跳。沈修一沒動,夏楓晚和吳宇急忙上前把人扶起來,嚮導抓住吳宇的手腕子,問的急切,「這是哪裡?這裡是哪裡?是不是星海境內?我回來了對嗎?我……」

  因為激烈動作導致呼吸困難的嚮導喘了幾口氣,歪過腦袋看向窗外,說話的聲音突然輕的像霧,帶著信仰:「我回來了……」

  大概是因為星石碎片,嚮導冷靜下來不再開啟狂暴模式。夏楓晚給他叫了一碗粥和開胃的小菜,囑咐廚房熬一鍋湯給他補充能量。嚮導乖巧的把東西吃了個乾淨,期間問了夏楓晚關於自己如何被救和目前所在的地點,非常聰明的對夏楓晚他們的來歷隻字不提,完了後還給他們恭恭敬敬的道謝。

  「我叫方曉。」

  方曉雖然對他們的來歷不感興趣,但卻執拗的問沈修一一個問題:「你究竟是誰?」

  吳宇一拍大腿立刻就叨叨個不停,那叫個妙語連珠舌尖上開成了花海。

  「哎喲小夥子我和你說!我們老大名兒可好聽了,單位裡不知道多少單身小向……姑娘喜歡,就是找了伴兒的都忍不住心動!那叫一個‘砰砰砰’跟犯心臟病似得!嘖嘖不過可惜啊我們老大有主了!」吳宇用大拇指一指旁邊無辜的夏楓晚,「看到沒,正主在這!般配吧?嘿嘿……」

  「……」

  方曉狐疑的看了夏楓晚一眼,然後發現夏楓晚鎖骨上方明顯的梅花印記,顏色是奇怪的黑金色。他怔愣的盯著看,眼裡的震驚越來越濃烈。吳宇也循著視線看過去,然後張大了嘴小跑過去撥開夏楓晚的領子嚷嚷道:「天啊……印記,你倆幹啥了?啊不是老大你幹了啥?這怎麼弄的教我教我!」

  沈修一滿臉迷惑,想著這是哨兵的本能啊給戳個臨時印子很難嗎?但到了嘴邊問出的卻是:「你有嚮導嗎?」

  吳宇受到了會心一擊,暴擊,卒。

  滿肚子的話堵在嗓子眼出不來,吳宇看著自家老大認真的臉愣是反擊不能,委屈的都快哭了。不帶這樣的啊!本來三個人出任務就要有一個單身汪,體諒一下大齡哨兵好不好啊?秀恩愛不要秀的這麼不動聲色行嗎?

  「很容易的,不要擔心。」沈修一又補了一刀。

  夏楓晚見沈修一拍了拍吳宇的背似乎在安慰便笑了笑,吳宇會震驚是正常的,哨兵對嚮導的印記是隱藏的,只有出現結合熱的時候才會顯現。沈修一這個方法是很早以前的一種臨時標記的方式,就和真的精神結合後一樣。而且顯現出印記是哨兵能力的一種體現,力量越強越明顯。

  方曉的眼睛就像是黏在夏楓晚的印記上一樣,這讓夏楓晚不怎麼自在。他沒理會那邊兩個哨兵嘀嘀咕咕的說小話,而是給方曉倒了杯茶坐到他身邊,溫和的笑總會給人放鬆的感覺。

  「你想問什麼?」

  方曉這才收回視線轉到夏楓晚的臉上,猶豫了幾秒才問:「你們是從星塔過來執行任務的?」

  「嗯。」夏楓晚點頭,「反正也瞞不住你,我們是過來跑任務的,救了你純粹是巧合,不過接下來還是要麻煩你配合一下,這任務有點危險。」

  「我……」

  夏楓晚見他欲言又止,大抵是因為身為嚮導失去了精神力而他們三個又是陌生人的關係,會有防備之心很正常。他笑了笑,「我們已經聯繫了塔里,如果我們任務暫時完不成會有人過來接你回去,不必擔心。」

  方曉搖了搖頭,沉默不語。

  「不放心的話,我讓賀桐首席和你聯繫?」

  「呵……不必了,反正沒死沒什麼不放心的。」

  夏楓晚發現,提起賀桐就讓一直小心翼翼的方曉換了語氣,還是那種嘲諷的語氣。唉……首席,不會是你仇人吧?不過能讓方曉冷靜下來再好不過。那邊兩個哨兵似乎已經溝通完畢,沈修一走到夏楓晚面前,扯了扯他的袖子,「楓晚,你餓了嗎?」

  「沒有,你餓了嗎?」

  「嗯。」

  夏楓晚站起身和沈修一往門口走,「那我們去吃飯吧。」

  「等一下。」方曉身子虛弱,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站起來朝沈修一伸出手,掌心上是星石碎片,「還你。」

  沈修一頭也不回的走出去,「它是你的了。」

  夏楓晚扶著門框轉了轉眼珠子道,「你比我更需要它,我猜他是這麼想的。」

  



☆、第十四章



  「你的信仰我不需要。」

  夏楓晚很後悔,非常後悔,特別特別後悔,悔的腸子都青了!

  早知道事情會發展成如今的地步他就不會說出來玩什麼雪、堆什麼雪人!呵呵,都是雪的鍋……夏楓晚在心裡重重的歎氣,悄悄的給吳宇使眼色,奈何平時機靈無比的吳宇這時候卡殼了,大概是因為他們都站在雪地裡被凍傻了吧。

  他們救了方曉之後就沒再去拍賣的地方打草驚蛇,畢竟之前的舉動已經讓對方察覺,這幾天除了給方曉調養身體就是閑著。沈修一倒是為了迎合給靈魂伴侶的「重病」找方法去過兩次,沒什麼收穫。

  溫雪城的天氣一向詭異,大晴天還能下雪,還是鵝毛大雪。閑著無聊的吳宇聽著夏楓晚說堆雪人就拉著人到院子裡玩,嚷嚷著成天呆在屋子裡都把人捂發黴了。他們居住的鹽月城也會下雪,但是沒有達到雪堆能沒到小腿的程度。

  方曉身體虛,他就裹著厚衣服在窗邊看他們玩,偶爾會忍不住捏幾個小雪球。吳宇這人不正經的時候有點瘋,也不曉得是哪根神經搭錯了,捏了幾個大雪球朝沈修一砸。沈修一正和夏楓晚兩個人堆雪人呢,剛往雪人身上插幹樹枝做手就被砸了個正著,還是朝臉砸的。

  沈修一有點懵,莫名其妙的抹掉臉上的雪沫,疑惑的朝吳宇看,滿眼的問號。

  夏楓晚哈哈哈了半天沈修一也沒懂,直到聽身邊人說什麼「反擊」才反應過來,頂著一堆雪球穩如泰山的捏雪球,把吳宇反擊了個徹底,砸的絲毫沒留情,要不是吳宇邊躲邊求饒非要被砸成雕塑不可。

  雖然方曉拒絕了夏楓晚提出的與賀桐通話,但還是聯繫了。塔里確認了方曉的身份,比較複雜。依照方曉的意願沒有派人去接他,而是讓他留下來幫助夏楓晚三人查下誘導藥劑和破壞素的線索,同一個地方出現的總會瞭解一些。

  方曉瞭解的不深,把能交代的都說了。他和賀桐是同窗,同一年畢業,一起進入塔。當時他跟著范博士做研究,後來星海邊境受到奇異的敵襲,他和綁定的哨兵連同三十個覺醒者前往邊境支援。邊境有許許多多的小村子,他們為了救出無辜的村民,去的路上出了意外被俘,他的哨兵失蹤,大概是死了。

  方曉能活下來估計是命大和幸運。他被俘期間沒什麼自由,和他一起被抓的覺醒者們全都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實驗室裡,哨兵和嚮導分開。吃的東西很有營養搭配有道,雖然身為覺醒者,但關著他們的地方似乎有種詭異的磁場,嚮導的精神力沒什麼作用,就像有了聯絡器沒信號一樣。

  方曉知道,他們都成了實驗品。

  給他們送飯和檢查身體資料的人從來不說話,他們能聽到的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外就是各種機械的碰撞聲,連只蟲子都沒有,這種平靜的恐懼能把人逼瘋。而且,他們不怕你絕食,死了就扔,視人命如草芥。

  漸漸地,方曉發現身邊的嚮導越來越少,身體也越來越奇怪,這種奇怪在於自己的精神力越發的濃厚但卻控制不住。他是個醫師,還是輔助系的嚮導,在被做了各種實驗之後多了攻擊的能力。

  後來,來給他們注射的人開始說話了,話不多,都是一些沒什麼關聯的短語。聽的最多的,還是那句「失敗品」。所以方曉在沈修一說「失敗品」的時候才刺激的眼角發紅,他發誓,如果逮到那個人,他會不擇手段的把自己受到的痛苦一萬倍的還回去!

  方曉能逃出來是因為做實驗的人發明了一種新藥劑,被注射了之後精神力就像是被抽幹了,腦子裡麻酥酥的癢疼的要爆炸!這種東西弄死了好幾個嚮導,最後活下來的只有五個人。那人很滿意,把他們分開送走。在他們被關押的期間,每一天都會被一股精神力洗腦,幾乎所有人都中了招,包括方曉。

  因為在生死面前,顧不上其他。

  方曉接的任務,都是用精神力殺人。任務期間有兩個人監視他,一個哨兵一個嚮導。巧的是,某一次任務他在路過的商店裡看見仿的星塔模型,心一瞬間就定了下來。是啊,在那裡他遇見了自己的靈魂伴侶,嬉笑怒駡以及走過的路。他怎麼就忘了呢?反抗的後果就是被當成處理品注射了破壞素,更巧的是,他的反應和別人不一樣,出現了假死。醒來後有結合熱症狀被撿走了,出現在地下拍賣會上。

  「方曉遇到的這個組織說不定就是我們要找的,你看他們需要那麼多覺醒者做實驗體。」吳宇捧著下巴說道,「不過那人也是不會心疼,嚮導數量不多啊……」

  夏楓晚真是沒法了,吳宇什麼事都以嚮導為首要考慮,這想法誰灌輸的?果然軍部的人都這麼饑渴難耐,難怪每一次哨兵嚮導「相親聚會」都一副陷入春天的表情。他想了想問方曉,「你醒來之後問我們這裡是不是星海,你能確定之前的所在地麼?」

  方曉遲疑的點點頭,「其實每次出任務都是被押解去的,上車、到地方、處理。殺的是誰都來不及去探,旁邊有嚮導輔助監督我。不過我都留了心眼看過建築,和星海不同,像是金烏的地界。」

  「金烏國?他們那邊亂的很吧?幾個權力者爭實權呢,啊……」吳宇拍了拍腦袋,「我知道了,之前聽資訊部的那群小崽子說金烏老派有幾個人高層死了,都是一些不完全嚮導。不會是你幹的吧?」

  「可這麼大動作的抓一些覺醒者,他們不怕星海這邊開戰嗎?」夏楓晚問道。

  吳宇嘖嘖的搖了搖食指,「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嚮導失蹤都是一層接一層的,要抓的話估摸能帶起一片!就說方曉這次,他們是去戰場支援,邊境那是什麼地方?你失蹤了就當是死了,而且那片靠近金烏地界,忘了嗎?那裡沒人管亂的很什麼人都有!所以說,這事兒不簡單啊,再探探,不行咱就回去再想辦法。」

  「任務沒完成就回去啊?」

  吳宇理直氣壯地的回答:「啊。大不了獎勵咱不拿了唄,就當公費旅遊。」

  「……」

  方曉的來歷暫且告一段落,畢竟他們認為的都是猜測沒有證實,咱再說回幾人打雪仗。吳宇沒骨氣的服軟換來了沈修一的消停,可沈老大似乎挺開心,砸的錯落有致精准無比,停下來後吳宇的鼻子都紅了,疼的他直蹦。這孩子字典裡就沒有客氣兩個人,見一旁的方曉孤孤單單的就捏了個雪球,對人家進行了友好的愛的鼓勵--砸過去。

  方曉眯起眼睛,愣是把吳宇砸的來了第二次滿院子跑。他對沈修一的好奇心一點兒都沒降下來,因為在他的認知裡,星石對於星海有多重要,而星石碎片只有自身有重大貢獻的覺醒者以及黑暗哨兵擁有,就連首席都沒資格拿。從沈修一說的話以及他從吳宇那打探來的資料來看,沈修一有可能是當年他跟著范博士在冰層裡見到的那個人,因為那個地方太複雜了導致他看不清長相。能想到用星石碎片把自己從死亡邊緣救回來,也許真的是黑暗哨兵。

  方曉看了看掌心的星石碎片,徑直走過去還給沈修一。

  「我沒資格擁有它,還是還給你。」

  沈修一想了想,沒接過來,輕輕道:「你的信仰我不需要。」

  只一句話,方曉就變了臉色,非常難看。

  夏楓晚急忙給吳宇使眼色,吳宇大概是被砸傻了,楞乎乎的看著他們沒動靜。他挫敗的捂住眼睛,天啊難道還要負責教導待人接物嗎?說完委婉點不行嗎?夏楓晚憤怒的搭了連結過去。

  別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啊……

  沈修一愣了愣,朝方曉又道:「反正沒什麼用了。」

  夏楓晚扭開了臉,簡直火上澆油。

  這傢伙天然黑嗎?啊?!

  



☆、第十五章



  刺激了人而不自知的沈大大無視了呆立的方曉,自顧自的蹲下身在堆好的雪人旁邊捏雪球,手凍的通紅還玩的挺高興。吳宇貓在不遠處做防禦狀,而方曉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有夏楓晚……操碎了心。

  溫雪城「溫」字的由來在於這裡有溫泉,在大雪漫天冰原包圍的小城鎮下,有好幾處地熱溫泉帶。他們到這之後立刻就進行了任務勘察沒來得及泡,只在住的地方那個不算大的池子裡泡個情誼。

  吳宇想著反正去人多的地方還能收集資訊,就招呼了其他三人收拾了東西前往最大的浴場。巧的是,他們到了浴場剛選好適宜溫度的池子泡下去沒多久,吳宇就收到了線人的報告。說是有金烏國的人也在這裡泡湯,人數有八個,掩了氣息不知道哨向的數量分別是多少,只知道他們都是覺醒者,還附帶了一張圖片。

  有意思……吳宇趴在池子邊擺弄聯絡器,調出圖片顯影給其他人看,他問一邊正蹲在小池子邊往裡放裝著蛋的籃子的方曉,「誒老方,你看看這裡有眼熟的麼?」

  他們泡湯的隔間裡有好幾個池子,有個專門燙東西用的小池子,裡頭的水溫度最高。方曉這才從拳頭那麼大的蛋上把視線移開,顯示的圖片不算清晰,應該是老遠偷拍的,還都是背影和側面。他仔細看了看,伸出手指指向一個人,那人棕色頭髮,身材高高大大的。

  「我見過他。」

  吳宇點點頭讓他別理蛋了下來泡,自己去搗鼓清晰的圖片。

  五分鐘後,吳宇急吼吼的撲到隔壁的池子裡,裹著下身的浴巾差點兒掉了,好在沈修一眼疾手快幫他往上扯。夏楓晚被濺了一頭一臉的水氣急敗壞的想把吳宇踹出去,他還在仔細思考用溫泉煮的蛋能不能熟呢,那蛋老大一個!

  「你別影響我的蛋修煉啊!」

  吳宇把顯影往他眼前放,說道:「別蛋了!小楓晚你看看,這人眼熟不?」

  「這不是那個哨兵逃犯X10麼?什麼時候拍的?」夏楓晚湊過去看。

  吳宇撇撇嘴,「三天前。」

  「那為什麼今天才收到?」這叫什麼,延誤軍機?

  「前些日子有信號干擾,而且對方似乎有高手在,沒敢發怕暴露。」很好,理由充分。

  吳宇又劃拉了幾下,在圖上劃了幾條線道:「消息說金烏的覺醒者有八個人,按照覺醒者分隊的習慣,這大概就是他們……咦?」

  沈修一瞄了一眼就發現重點:「多一個人。」

  夏楓晚心裡咯噔一下,「如果這幾個是金烏的人,那多出的那個是誰?金烏的這些覺醒者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官方所屬的,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那X10與他們有接觸就能解釋了;如果是金烏官方所屬,金烏與星海和平的關係恐怕維持不了平衡。

  除了沈修一,其他三人都知道夏楓晚沒說完的話是什麼,這已經不是星海內部的問題了。

  吳宇與夏楓晚憂心忡忡的情緒絲毫沒有影響到沈修一,沈大大光著膀子默默的在玩水,他覺得反正有什麼事情夏楓晚會和自己說,沒必要過去湊熱鬧。轉念間池子邊突然出現了一隻小獅子,它往前邁了幾步,優雅的伸了個懶腰。

  沈修一逗了逗雲的下巴,「睡飽了?」

  雲眯著眼睛環視四周,接著整個身體抖動起來,仰起腦袋朝著夏楓晚的方向撒嬌似得喊了一聲:「嗷嗚~」

  這叫的跟奶貓一樣,小獅子的奶音每次聽都覺得萌,吳宇這個自認為喜歡大型精神體的漢子都對雲喜歡的不得了。畢竟老大的精神體只是看起來萌而已……比起自己的……唉,人艱不拆。

  方曉在小獅子出現時就注意到了,那麼小一隻,比自己的精神體都小,像是還沒斷奶的幼崽。黑暗哨兵的精神體無一例外都是攻擊型的,而且充滿力量。雖然小獅子是攻擊型的沒錯但也太小了,他還沒聽說過有成長型的精神體。看來,這個人大概不會是他認為的黑暗哨兵,否則塔里應該不會放他四處走。

  精神體是不會隨意從精神空間裡出來的,夏楓晚抱著蹭自己脖子的小獅子,轉過頭詢問沈修一,「怎麼了?」

  「它醒了,想見你。」

  夏楓晚微笑,親昵的摸摸小獅子的耳朵,想著小傢伙的主人不愧是個哨兵,從冰凍中醒來時明明身體還虛弱的被誤會成嚮導,這會兒已經能隱隱看見肌肉了,腹肌也結結實實的。別人不知道可不代表自己不知道,沈修一目前哨兵的特徵越來越明顯,還能巧妙的使用精神力。而這只小獅子,在第一次見到它時,就讓自己見識了一場精神體對哨兵精神攻擊的畫面,威懾力十足。它個子雖然小,但它能讓其他人認為自己非常魁梧。只是很容易破解的精神鏡像,但也鎮住了那個哨兵不是嗎?

  聰明又勇敢,得讓斑斑和它好好學習啊。

  溫泉的水面不尋常的波動起來,小獅子也正撒嬌呢,突然呲牙咧嘴朝一個方向叫喚。吳宇和沈修一也朝同一個方向看,眉頭緊皺。方曉目前是半個精神殘疾,他什麼都感受不到,但能發現水面異常的波動。

  「發生什麼了?」

  吳宇嚴肅起來相當威嚴,「有覺醒者在打鬥,估計不遠,或者說越來越近。」

  夏楓晚的精神觸絲在水波動後就探了出去,「六個覺醒者,三隊哨向;另一邊是個哨兵。」

  「像在處決。」沈修一幽幽吐了四個字,上岸。

  夏楓晚眯起眼,「來了。」

  這次的震動普通人都感受到了,好多人以為地震了一個個火急火燎的往外跑,夾雜著恐懼的尖叫。好在這裡的工作人員素質挺高,大聲安撫躁動的群眾,引導他們前往安全的地方。

  「地震?」方曉有些懵。

  「不是。」夏楓晚爬上岸套了浴衣,小獅子就趴在他腦袋上,「這裡地勢特殊,恐怕是他們那邊開戰影響的,停下就好。」

  沈修一也套了浴衣把小獅子抱過來,把它放自己肩膀上,小傢伙蹬著腿撥亂他頭髮。

  「嘖嘖……這些人知不知道這裡都是些普通民眾啊,殃及無辜怎麼辦?」吳宇跳上岸,迎面而來一陣震動差點跌下水,得虧腳分開踩石板踩得及時固定住身體。他下身裹的浴巾濕漉漉的被這麼一扯毫無意外的掉了下去。

  「……」

  小獅子捂住眼睛。

  「老大……」你這次怎麼反應慢了呢?

  沈修一滿臉無辜,示意他看門口的方向。眾人回頭,就見木門已經被拉開,一個穿著服務員制服的小姑娘滿臉通紅的僵立在原地,然後短促的「啊」了一聲關上門,接著不停的在門外道歉。

  「爺的清白……」吳宇急忙拉起浴巾系好,哭都哭不出來,他將來的伴侶要嫌棄他了,重要部位被一大堆人圍觀了一遍,連負責的人都沒有!

  夏楓晚忍笑忍的肚子都疼了,搭了連結過去道:好像結束了,我們要去掃戰後嗎?

  吳宇咬牙:我先過去,你們穿好衣服再來。

  吳宇率先離開泡湯的隔間,其他人也匆匆忙忙的出去換衣服。等他們趕到時震動早就停止,只見吳宇黑著一張臉從巡警拉開的警戒線裡出來,地點只是個小巷子,被毀了大半,幸好沒普通人受傷。

  溫雪城的路人只是探究的看了幾眼就離開了,似乎很習慣這種情況。他們瞭解了一下才知道,覺醒者之間的恩怨是不會連累到普通人的,而且這裡實在是離主城太遠了,會有覺醒者逃犯什麼的挺正常。覺醒者與普通人之間有個守則,除了喪心病狂的人,沒有人願意打破平衡。

  「怎麼了?」夏楓晚問道。

  吳宇簡直是氣急敗壞,「X10 死了。」

  「死了?怎麼會……有什麼線索嗎?」

  「現場很乾淨,不過X10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傷,新舊都有,估計被狙擊了好多次這次才成功。而且消息陸陸續續的來了,說是這三天時間就死了一對哨向。」

  夏楓晚瞥起眉頭,「那就是說,剛才感覺到的六個人其實原來是八個,有兩個覺醒者被X10反擊成功殺死了,處決嗎……」

  「也許是。總之,現在什麼線索都斷了,而且對方還是金烏的人。」

  夏楓晚腦子亂哄哄的,但他知道這次任務之行恐怕要提前截止了,「收集一下全部資料,我們馬上回去。」

  「知道了。」吳宇點頭。

  「死因呢?」方曉突然問道。

  吳宇愣了一下,「啊?就……死了啊。」

  任務目的死了就死了還需要什麼死因?

  「莽夫。」方曉鄙視的移開視線,微微仰起頭,「帶我進去。」

  「哈?」

  「我說,帶我進去。」

  吳宇撓撓頭走在前邊,「你要幹啥?」

  「確定一下死因。」方曉一邊走一邊嘀咕:你們哨兵除了會打打殺殺還會幹啥,真是沒腦子。

  雖然說是嘀咕,但是哨兵的五感……嗯。

  沒過多久,兩人就回來了,方曉擦了擦手,道:「瞳孔渙散,死的毫無防備,外傷並不致死。」

  「當時在鹽月城掩護他撤退時有一個嚮導,背叛?」

  「大概。」方曉冷淡的回應。

  「老大,你覺得呢?」

  沈修一正和小獅子互動呢,聽見吳宇叫自己一臉狀況外,似乎對這事一點都不關心。只來了一句意外之語,「蛋熟了。」

  「什麼蛋……老大你怎麼只關心蛋!」

  



☆、第十六章



  「什麼蛋……老大你怎麼只關心蛋!」

  吳宇抓抓腦袋,他都快瘋了!之前的地下拍賣會是流動的,地點不固定。他們又不好去的太頻繁引起嫌疑。好吧就算是放誘餌引「魚」上鉤,結果卻不理想。好不容易才來了點線索,追蹤的人反倒死了,還扯到國際和平問題,真是操蛋!

  怎麼又是蛋……吳宇到一邊抱著雪樹想靜靜,別問他靜靜是誰。

  夏楓晚因為印記的原因瞬間就理解了沈修一的意思,立馬解圍說道:「我也沒吃過,反正都要回去了不嘗嘗多可惜。走吧,嗯?」

  方曉很聰明,跟著點點頭。

  吳宇一比三敗北,只好認命的跟著走。四人取了溫泉蛋之後回到旅館,老闆是個年過五旬的老人家,身子很硬朗。老頭兒很和藹,見客人回來後笑了笑打招呼,順便提了一下在他們去溫泉後有人來打聽過他們,是個棕色頭髮的瘦高個,不過眼睛倒是漂亮的金色。就是走的時候匆匆忙忙的,像是有人在追他。

  金色眼睛?沈修一立刻就想起飛船上那個撞他懷裡的嚮導。

  吳宇謝過老頭兒後給了點小費,老人家笑眯眯的接過去問他們晚飯要吃點啥,給他們專門訂好送屋裡去。幾個人煞有介事的翻著點餐牌,點了合口味的餐點後回了房間。四人默契的都集合到了夏楓晚與沈修一的屋子。

  夏楓晚倒了四杯水,脫下厚重的衣服窩在沙發上,「我發現老闆好像經過訓練啊,特別警覺。」

  吳宇嘿嘿一笑,「發現了?老頭兒是軍部退下來的,雖然只是個普通人,但鼻子天生就特別靈,有時候比哨兵還好使,要不是年紀大了元帥還不願意讓他回去養老呢。」

  這話說的連沈修一都吃了一驚,他只是覺得老闆身子很好,年紀這麼大這麼冷的天穿的不是很厚也沒抱暖手,沒想到來歷這麼厲害,可惜不是哨兵,不然一定榮譽加身。

  「那他怎麼到了這裡,這裡太冷了不適合養老啊?」方曉挺感興趣。

  吳宇摸摸鼻子,道:「這邊不是特殊地區麼,而且天氣太差沒人願意主動來做‘種子’,老頭兒覺著自己還能動就請示來了,好多情報都是他給軍部的,非常偉大。也多虧他做這表率,激勵了蠻多人的,讓那些‘嬌生慣養’不願累著自己的士兵們主動調派到環境不好的地方。」

  方曉皺眉,「既然是這樣的人,為何在人人都能聽到的地方說有人過來調查我們?」

  吳宇笑彎了眼,「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一聽就知道你不是情報科的!秘密是不能說的,消息傳送是有各種各樣方法的;既然人家大大方方的來打聽就要大大方方的知道,這有什麼不對?何況又不是他一個人知道這事兒。」

  方曉一想覺得很有道理,果然是被關久了腦子鏽住不經用了。

  吳宇得意洋洋的解釋完,回頭就見沈修一全神貫注的在剝開溫泉裡煮的蛋,白嫩嫩的蛋被夏楓晚用勺子分開,裡面的蛋黃沒有全部凝固而是半流黃,看起來特別誘人。好在小獅子已經回了精神空間,要不然非鬧不可,關鍵它還吃不到!

  「……老大你對這個蛋好執著。」

  沈修一抬眼,又低下頭去吃東西了,他覺得味道不錯,軟乎乎的。

  夏楓晚自從有了印記之後就能很容易知曉沈修一的想法,姑且不去想這是潛意識還是深層意識,總之意思還是能領悟到那麼幾層的。他發現老沈有點作病,看著老實讓說啥說啥的,但其實並不怎麼相信人,大概是因為對這個世界很陌生吧,或者是被冰凍之前發生了什麼。

  今天到X10死的地點之前沈修一是走在最後的,夏楓晚也因為事情很緊急所以沒顧及他,現在想來,沈修一確實到的晚了他將近十分鐘,普通人十分鐘尚可做許多事遑論覺醒者。

  「說吧,你今天一個人在後面看見了什麼?或者聽見了什麼?」

  沈修一修長的手指握著水杯,並不介意夏楓晚拆穿他隱瞞的事情,慢悠悠道:「有一小隊覺醒者要去冰海雪原深處,好像是有個交易,聽到的。」

  吳宇張大了嘴,「活膩了啊?交易到冰海雪原深處去?別說交易的東西帶不帶得到地方,人能不能完整的活著出來都是懸的!」

  夏楓晚看著沈修一問道:「你哨兵的氣息掩不住的吧?既然都知道有覺醒者在附近為什麼還要說出來讓你聽到?」

  吳宇和方曉異口同聲道:「故意的?」

  沈修一面無表情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除了方曉外夏楓晚和吳宇瞬間就明白他是怎麼聽來的--作為一個哨兵他又入侵了人家的精神空間,簡直令覺醒者髮指!

  夏楓晚不解,「既然敢進冰海雪原,他們嚮導的水準應該不差吧?你偷聽他們都沒發現?」

  沈修一點頭,「我直接過去給他們說我們也要去,他們是金烏國的覺醒者。」

  「什麼!!!!」

  吳宇頓時猶如被冷風侵襲,烏雲罩頂。不行了,他心絞痛又犯了。

  「老大你行動前給我們吱一聲行不?老了經不起折騰啊要短命的啊!」

  「我們指的是我和楓晚,沒有你。」

  「……」吳宇指著自己的鼻子問,「為什麼?那我呢?」

  「繼續公費旅遊或者帶他回去。」

  吳宇滿臉寫著「我不服」,然而話到了嘴邊卻是:「不對啊,金烏國的覺醒者?他們有幾個人?」

  「八個。」

  「……」不止吳宇,這下連方曉都傻了。

  「既然金烏國的八個覺醒者在溫泉那裡,那殺死X10的是誰?……人數不多不少,那六個覺醒者哪兒來的?線索又斷了嗎?」吳宇覺得生無可戀,那麼多覺醒者在這小城鎮紮堆出現是為了什麼啊?!

  夏楓晚從聽到沈修一說要進入冰海雪原的是金烏國的覺醒者時就頓悟了他要做什麼,於是拍了拍吳宇的肩膀,解釋道:「吳宇,我們兩個一起去冰海雪原是最好的方法,你回去或者繼續留在這玩順便接應我們正好可以做任務的收尾。」

  吳宇好像明白了又沒明白。

  夏楓晚繼續說道:「還記得我們去地下拍賣會時用的身份嗎?你是去買嚮導的,方曉的身份就可以解釋;而我還患著重病呢,雖然用其他藥劑撐著但也支撐不了多久,聽說冰海雪原裡正好有我需要的藥劑原料。我的哨兵急壞了不管真假都要去一趟,但是擔心我一個人只能一起走,有了病號為了安全搭夥去再正常不過。」

  「這樣就算是離開也能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即使被對方發現了他們也找不到我們是來調查的突破口,沒有線索也沒有徹底的打草驚蛇,只是單純的‘路過’。」

  「對。」夏楓晚很高興自己的隊友足夠聰明。

  吳宇沉默著思考了幾分鐘,然後慎重的看著夏楓晚道,「小夏,冰海雪原裡雖然沒有猛獸,但裡面有陡峭的冰岩。而且雪原下面有的地方都是冰冷的水,表面上看已經凍得很結實了但踩上去會裂開,一旦掉進去誰都救不了你,必死無疑。」

  吳宇並沒有危言聳聽,冰海雪原之所以被列為危險的禁地,還被稱為「冰雪禮葬」是有原因的。冰海雪原中心有一片森林,周圍都是冰川,終年冰雪。經探測在冰層的下邊有好多處坑坑窪窪的湖,這種湖水溫度不比周圍高表面的冰層不厚但也禁踩,蹦蹦跳跳也沒問題;關鍵就在於,越到湖中心冰層就越薄,一旦冰層裂開掉到冰冷的湖水裡,周圍的冰塊裂開抓都抓不住,即使是身手敏捷的哨兵都遭不住。

  冰海雪原裡雖然有珍貴的藥材可以加入研究,但星海卻沒有派人用機器過去開採,那是因為那裡是星海與金烏國的分界,能很好的做分水嶺,互不侵犯,是個不可動地帶。

  「我的哨兵既然敢去,他就有辦法讓我們安全回來,別擔心,我可沒有真的‘重病’,不是還有你做後援嘛?」聽了吳宇的解釋後夏楓晚巧妙的開了個玩笑,聽見話的沈修一眼神非常平靜,還點頭表示同意。

  對於這件事,吳宇自作主張瞞下來沒有上報,只是說X10已死,他們再留幾日調查。

  第二天一早,夏楓晚與沈修一告別吳宇方曉,帶著吳宇給的信號非常強但體積微小的通信器與金烏國的覺醒者小隊進入了冰海雪原。通信器功能很強大,定位通話求救無所不能,防水防寒品質過硬還能遮罩自己的信號源隱秘性強,小小一個就貼在衣領子上特別方便。

  金烏那邊沒有八個全到,他們只來了四個,想必是考慮了許久覺得全軍覆沒沒必要,但是看著來的人,各個很厲害的樣子。冰海雪原的地勢千奇百怪,有積雪地有冰層平原有火口湖。要到冰海雪原前首先要穿過外面很長一段距離的冰層到達驛站,他們代步的工具是一輛能容納八人的特質「休旅車」。

  到驛站之前的路途都很安全,在這之後生死只能聽天由命。

  



☆、第十七章



  對於夏楓晚來說,裝柔弱--他好拿手的!

  女哨兵和男嚮導的人數很少,而在夏家就正好有一對,女哨兵還是個首席。夏家是軍人世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全都是軍人,就算沒有在軍部裡就職也都掛有軍銜。如果塔和軍部不是合作關係,夏楓晚估計就不能像現在過得這麼如魚得水了。

  夏楓晚雖然十多歲才覺醒但他從五歲開始就有覺醒為嚮導的徵兆,起步比其他人要早。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小時候比同齡的孩子身體要差得多,身體素質強度與精神力不對等,差點陷入永晝沉睡在意識深處。

  被姐姐疼愛著長大的夏楓晚最擅長的,其實是用「無辜」又「純真」的眼神配上蒼白瘦弱的臉對著人,誰看著都覺得心疼。姐姐夏萌又特別的護犢子,就算是家裡老爺子給夏楓晚制定的加訓都陪著完成。

  此時的夏楓晚正被沈修一攬在懷裡,他們坐在車裡的倒數第二排,後面的座位放著後車廂放不下的行李。夏楓晚披了個很大的白色斗篷,他從兜裡掏出旅館老闆給他的特質奶糖悄悄塞沈修一嘴裡,這動作在前排的人看來就像是在索吻。

  金烏的四個覺醒者都挺羡慕兩人的感情,覺得他們的互動也好眼神也好都充斥著滿滿的愛意,特別是金烏的兩個嚮導還是女人,在知道夏楓晚患了這麼嚴重的「病」後對他們更加的友好,噓寒問暖的。

  到驛站之前的路段也有旅遊專線,專門供給來遊玩的旅客觀賞一下終年冰雪的冰海雪原,這條路線很安全。他們在十一點半之前到達了驛站,驛站是冰海雪原的一個信號,代表著這後面是危險地點,不能前行。

  金烏的一對哨向把車交給驛站的工作人員,租了驛站旁邊一個怪婆婆的三頭雪鹿用來代步,在有火爐的房子裡修整了半小時,帶上行李進入了真正被稱為「冰雪禮葬」的冰海雪原。

  雪鹿的個頭不小,背著行李載兩個人綽綽有餘。這動物性格溫順又古怪,不傷人會認路;和馬不同,騎雪鹿還得專門學習一下記口訣,不然它要是鬧脾氣了就站著不動上不上下不下的,所以修整的半小時裡哨兵們都在學習怎麼騎雪鹿。

  驛站也有租雪鹿的服務,但驛站的雪鹿只供給旅客騎在四處閒逛或者騎回溫雪城。旁邊那家古古怪怪的小店則是專門出租雪鹿的,不論去哪兒,只要不離開冰海雪原都行,因為怪婆婆家的雪鹿比較聰明,無論去哪兒都能回到這裡。

  夏楓晚發現,比起仔細詢問怪婆婆口訣的其他哨兵,沈修一直接就走到一頭看起來年紀有點大的雪鹿邊上,伸手輕輕拍了拍雪鹿的脖子喃喃說了什麼,然後扯著韁繩騎了上去。他似乎很喜歡小動物,上去之後就松了韁繩,用手摸了摸雪鹿的腦袋。雪鹿抖了抖耳朵,抬起蹄子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回頭看他。

  怪婆婆滿是褶子的臉笑開了,她說:「客人真幸運,這頭雪鹿是最聰明的。」

  沈修一朝她客氣的頷首,道:「麻煩婆婆給我一捆結實的繩子,儘量長一些。」

  道別婆婆後,六人騎著雪鹿開始趕路,他們要在天黑前找到能躲避風雪的地方露營。幸好這裡天黑的晚,時間應該是夠的。夏楓晚摘下斗篷的帽兜抬頭看天色,陽光明晃晃的,但它熱烈的溫度卻到不了這裡。

  金烏的四個覺醒者似乎是丟了什麼,這一路臉上偶爾流露出的擔心已經瞞不住了。夏楓晚也沒敢到別人的精神空間去散步,現在的情況一有動靜絕對會被發現!對方態度很友好,但也沒有透漏出一絲一毫的資訊,只是說去做個交易。

  走在前方的一個哨兵搖了搖手裡金色的小旗幟,眾人停了下來靠上前去。領頭的哨兵拿著導航器說,「從這裡開始就會出現火口湖,按照以往來過的人留下的訊息,我們下來走比較安全,雖然費時間。」

  另一個哨兵接過話茬,「走過這片區域再前進一段路就是雪樹林,天應該就黑了,在那裡我們可以紮營。」

  沈修一點頭,「行,走吧。」

  沈修一率先下了雪鹿,然後把夏楓晚半抱下來,湊近時夏楓晚沒好氣的嘟囔:「煩死了,生活不能自理啊……」

  「會找到的。」聲音柔和的能掐出水。

  幾人的距離也不遠,他們說話的聲音基本聽了個全,兩個嚮導曖昧的擠擠眼,用精神力搭橋調侃夏楓晚說他男人真是溫柔。夏楓晚在心裡歎氣,真是誤會大了,其實兩人的真實意思是這樣的。

  夏楓晚:煩死了這種狀態什麼時候能解除啊?

  沈修一:等到了交易地點應該能找到線索,那時候就行。

  而在金烏國覺醒者的眼裡就變成了撒嬌和寵溺,其實好像也……差不多?

  兩個哨兵牽著雪鹿的韁繩分開走在前面,沈修一牽著夏楓晚走在後面。他們的雪鹿背著不知道裝了什麼的行李跟在後頭,偶爾還抬起頭看遠處的冰川。因為是危機的冰海雪原所以幾人也沒敢說話,時間久了特別無聊。夏楓晚之前忘了打開吳宇給他的通信器接收功能,只開了個定位,想著反正沒事就捏了捏衣領子上的小東西。

  一連串井噴式的留言冒了出來,夏楓晚覺得耳朵裡塞的接收器快要炸了,當然耳朵也要聾了。幸虧是特殊信號,否則前面的覺醒者要回頭揍他們了。

  「小楓晚你們到哪兒了?」「怎麼在驛站停了半小時零九分鐘?」「咦咦咦竟然是騎雪鹿進去的!」「信號動了你們是不是已經開始進入啦?」「金烏那幾個覺醒者長的真怪,眼窩是凹的嘖嘖。」……balabala「誒我發了這麼多信號怎麼沒回音啊?老方難道是磁場影響了?不對啊還能看見移動啊怎麼回事兒?」

  「呵呵,遮罩了吧。」

  「為什麼?!」

  「你煩。」

  「……我哪裡煩了?!」

  「哪裡都煩。」

  「小楓晚你聽聽!用完就丟簡直無情!老大呢!讓他回來主持公道啊!」

  夏楓晚聽了半天才發現現在聽的是直播,那邊的方曉冷哼一聲:「你現在就和鬧著見父母的幼稚園小朋友一樣,你爸媽出差了,爺爺帶你,不哭。」

  「……」敢情方曉是個毒舌。

  「我們下來走了,這附近有火口湖。」夏楓晚及時制止了兩人即將展開的撕逼,連忙開口道。他說的小聲,但哨兵的五感發達隔牆有耳,所以沒喊名字。就在他開口說話後,前面的長頭髮嚮導回過頭眼神詢問,他直接精神連結過去說和家人聯繫怕他們擔心。金烏的覺醒者們也沒懷疑,繼續往前走。

  「你們千萬小心。」方曉道。

  「會的,沒發現其他。」

  吳宇沉了臉色,知曉夏楓晚的意思是還沒打聽到金烏覺醒者的目的,「實在不行就立刻回來,老大會聽你的。」

  「知道了。」

  「啊……」

  意外發生的總是讓人猝不及防,左前方短髮嚮導腳下的冰層突然裂開,她的哨兵眼疾手快的拉開她,嚮導的身體素質也是奇高,反應過來立刻放輕了踩著裂開冰層的那邊腳的力度,借力往旁邊滾。可不幸的是,裂開的速度太快,她幾乎是滾的瞬間冰層裂開一大片就掉進水裡。

  雪鹿的反應是最快的,它們已經跑到可以站的地方,驚慌失措的看著掉進水裡的人。因為金烏的四個覺醒者離得近,短髮嚮導掉進水裡後她的哨兵也掉了下去。另外一對中的哨兵一手抱住了身邊的冰岩一手抱著自己的嚮導,長髮嚮導則是拉住了掉進水裡的哨兵,剩下一個無能為力。

  沈修一的反應和雪鹿一樣快,同一時間就把夏楓晚抱著跑到了雪鹿的旁邊,然後抽出綁在雪鹿鞍上的長繩子,用力一甩。他快速的脫了外衣看了夏楓晚一眼,拎著麻繩右腳一蹬旁邊結實矮小的冰岩,身體躍了出去。

  夏楓晚第一次見識到了沈修一身為哨兵的身手,這個哨兵的動作流暢又輕盈,右腳輕輕踩在碎開的冰塊上掠過水面。從中心碎開的冰層正在向外擴大,他就站在快要碎裂的冰層上,揮著手裡的繩索一套,把沉入水裡不斷掙扎叫喊的短髮嚮導套住,繩子的末端有鉤子,正好勾住了嚮導衣服上的金屬牌子。

  與此同時,沈修一腳下的冰層突然快速的裂開融化,身子直直的落入了水裡。

  「楓晚!」即使是落入了水裡,他的聲音依舊沉穩。

  夏楓晚頃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圖,轉身拍了拍雪鹿的脊背,他們騎的那頭雪鹿立刻就往後跑。沈修一把多出一大截的繩索扔給還在苦苦掙扎的其他三人,三人也配合的抓住。雪鹿跑的飛快,水裡沉浮的幾個人沒過一會就被拉著動起來,卡在暫時融化不掉的冰層處。

  哨兵們抓住冰層爬出來水面,然後把嚮導也拉了出來,最後是沈修一。

  夏楓晚立刻把厚重的長風衣裹住沈修一,還沒來得及說話,沈大大突然來了一句。

  「雪鹿的力氣好大。」

  「……」

  



☆、第十八章



  大家都沒想到,經歷了生死之後沈修一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驚歎雪鹿的力氣。金烏國的四個覺醒者對視了幾眼後搖搖頭,短髮嚮導還在驚魂未定的喘氣,她的哨兵就說話了,「我們趕緊離開這裡,到安全的地方再取暖。」

  眾人換下濕漉漉又厚重的衣服後心照不宣的往前走,讓雪鹿在前邊帶路,很快的,金烏國那邊的覺醒者就說他們已經脫離了火口湖地帶,已經能看見雪樹林了。他們的動作很快,騎上雪鹿開始跑,因為是雪地,所以不用擔心底下的冰層會裂開像之前一樣。

  到了雪樹林邊緣,天上開始下起雪,飄飄搖搖的落了下來。除了夏楓晚和沈修一,其他人都凍的哆哆嗦嗦。沈修一是因為上岸後立刻就換了衣服,他下水前穿的衣服少上來馬上就換好了。而且,那股湧上來融化他腳下冰層的水是熱的,即使是跌入水中,也沒有多冷。

  夏楓晚想,難怪叫火口湖,原來底下有熱水啊,還是間歇湧上來的那種,確實防不勝防。這條明顯的資訊沒有傳開估計是因為活著回去的人沒有注意到,或者遇上這種事情的,根本沒有活口。

  金烏的四個覺醒者很快就打理好自己,除了短髮嚮導還心有餘悸的抱著自己縮在哨兵的懷裡外,其他三人還是輕輕鬆松的,畢竟是姑娘,遇上這種事情即使是嚮導也需要時間來鎮定一下。

  金烏的兩個哨兵是兄弟,哥哥華磊,他的嚮導是短髮姑娘叫何夢,另外一對則是華志與杜雅晨。這是沈修一與夏楓晚在搭帳篷的時候知道的,對方似乎已經放下了戒備心,畢竟在生死關頭救了他們。而且哨兵對強者有一種敬畏之心,能力不俗是一點,容人之量以及生死關頭的冷靜沉著也能加分。

  搭好帳篷後天已經黑了,這雪來的也快去的也快,篝火點燃後雪就停了。眾人圍著火堆取暖,明明他們的衣服都是特製的可以恒溫,但在這裡似乎沒什麼用。火堆上懸掛著一口小鍋,用樹枝架著,水已經開了。

  夏楓晚往水裡放了點鹽,一人一碗喝著能暖一下胃。雪鹿們已經趴在樹底下休息了,從它們的表現來看,這裡應該是安全的。雪樹林後面有一塊很高的冰岩,沈修一轉了半天就盯著看,偷偷和夏楓晚說他想上去。

  夏楓晚感覺自己老了十歲,心想爺你能消停點麼?剛從鬼門關回來你又折騰啥?想讓那邊如狼似虎的盯著你的人舉報我們麼?不過他轉念一想,嗯……有機會不去找「藥劑原料」和設定不符啊。

  金烏的兩個哨兵聽了倒是沒阻止,只說天黑了不知道上面的情況,明兒一早再去也不遲。晚餐是帶來的真空食物,幸虧雪鹿跑得快,不然東西全掉水裡他們不是餓死就是被凍死。夏楓晚把壓縮的有些硬的肉乾丟鍋裡煮,分了一人一點,遞給何夢的時候短髮姑娘說:「他真厲害,又聰明。」

  夏楓晚知道她說的是誰,看著姑娘被火光映的通紅的臉微笑道:「謝謝,你還好嗎?」

  「我很好,謝謝你們。」

  一來二去就熟悉了,何夢這姑娘原本性子就和莫子欣有些像,愛說話自來熟。緩過來就來了精神,吃著東西和夏楓晚說話,大眼睛轉來轉去特別可愛。當時整個人雖然已經懵了,但是她還是看見了沈修一的動作,現在崇拜的不行,華磊也醋的不行。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夏楓晚回答的似真似假,「算是……相親。」

  「誒?沈這麼好竟然是相親找的嚮導?等等……難道是太挑了?」何夢瞪大了眼。

  夏楓晚擺手,「大概是太弱了沒人要。」被莫子欣吊打的應該算弱吧?

  何夢與杜雅晨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你們星海這種等級的哨兵叫弱?

  「那你們呢,這裡這麼危險,為什麼還進來?」

  杜雅晨只是沉默,而何夢不同,大概是因為她是真正聽見了死亡前奏的人。她捧著臉努努嘴,道:「告訴你也沒關係,我們是來找人的。」

  杜雅晨推了推何夢,似乎對她說的話不滿。何夢拍了拍她的手,道:「今天只是前奏,明天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他們能幫我們。雅晨,我還不想死。」

  杜雅晨沉默了,她看了看在四周圍放哨的哨兵們,壓低聲音說道:「我們的小王子不見了。」

  小王子?夏楓晚皺眉,「你們是金烏皇室的人?」

  「嗯。」何夢接過話茬,「小王子才成年不久,他說要四處遊歷,結果在星海境內失蹤了。為了不破壞兩國關係,女王陛下讓我們暗中尋找,有人在溫雪城見過他,但是卻怎麼都找不到,人間蒸發了一樣。」

  「能形容一下他的長相?」

  何夢手舞足蹈的形容了一番,簡單來說就是:棕色頭髮,煙金色眼眸,身高和夏楓晚差不多,身材瘦削。夏楓晚摸了摸下巴,這個形容怎麼好像旅館老闆說來打聽他們的那個人。

  「我們收到消息,說小王子在他們手上,讓我們到冰海雪原深處做交易,交易的物品是雪原之花。」

  夏楓晚臉色有些凝重,「你們收到的消息是自己的線人嗎?」

  何夢搖頭,「有一部分不是,比如讓我們來溫雪城和冰海雪原。要不是為了小王子,這麼危險的地方我們是不可能進來的,傭兵都不敢何況我們。」

  夏楓晚想,關於這個小王子大概能分析成兩種情況,一是金烏內部有分歧其他勢力要利用小王子牽制女王;還有就是他碰巧遇上了販賣嚮導的組織。不過,這個小王子有些奇怪啊,明明陸陸續續有消息,為什麼不和家裡聯繫呢?

  把心裡的疑問委婉一說,就聽杜雅晨支支吾吾的回答:「因為,嗯……小王子不喜歡,女王給他找的哨兵。」

  原來是逃婚?

  誒?金烏還是包辦婚姻?小王子原來是個嚮導啊。

  「明目張膽的用小王子威脅你們,不怕你們上報女王派人來剿了他們嗎?不合理啊。就不擔心是假消息?」

  何夢搖了搖手指,「這裡是冰海雪原,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分水嶺,女王總會猶豫。就算有可能是假的我們也必須進來探,一點都不能放過。」

  「雪原之花,你們有嗎?」

  「怎麼可能有!雪原之花不是個傳說嗎?能發出五華之光的冰晶,可以治癒覺醒者受到的巨大創傷,那種東西怎麼可能存在,對方肯定是金烏皇室的仇家!竟然用這種東西來為難我們!」何夢氣的撇嘴。

  夏楓晚感覺有些不太好,「如果對面真的抓了小王子,你們是打算明搶啊?」

  「對啊。」

  「……」

  金烏的覺醒者風格有些彪悍,不過看他們信誓旦旦的估計有後手,後援肯定也是有的。

  時間有些晚了,哨兵們也撿了些枯枝回來打算回帳篷休息。夏楓晚轉了幾圈沒發現沈修一,臉都黑了,這傢伙不會真的去爬冰岩了吧?華磊說他看見沈修一之前都在雪鹿那邊,一個不留神就不見了,一頭雪鹿也不在,還以為是騎著雪鹿走遠點巡視了,算一算時間真的有點久。

  「這裡沒有危險的大型動物,不要擔心。」杜雅晨安慰道。

  人不見了他們也不敢亂喊,怕招來東西,只能等著。沒過多久沈修一就回來了,身上沾了碎雪沫,手裡提著一兜東西。夏楓晚咬著牙齒看他,「老沈,上哪兒去了?」

  沈修一被喊的有些心虛,「……冰岩。」

  「哦,找到什麼了?」

  說起找到的東西沈修一眼神就亮了,跟個孩子似得。他走過去把兜子攤開,從裡面提出一個小枝椏,上面結滿了晶瑩剔透的果子,白色的、拇指大小。果子滿滿的綴在細細的枝椏上,看著就喜人。兩個嚮導姑娘見了眼珠子都快掉了,華磊和華志也是。

  「怎麼了?」

  「這是雪原之花結的果子!」

  夏楓晚沒搞懂,「那玩意兒不是傳說麼?」

  「哎呀!」何夢推了他的胳膊,道:「那是因為見過雪原之花的人屈指可數,不過倒是不少人說這就是花謝了之後結的果。以前女王哄小王子就是用的這果子,可稀少了,一個小枝就三四個,又貴!我第一次見……這麼多的。」

  「這果子很稀少?」沈修一不解,打開兜子,滿滿都是那果子。

  何夢有些激動,她臉蛋通紅的上前問道,「這果子周圍有沒有花?」

  沈修一點頭,在眾人激動的眼神下從果子底下扒拉出一朵白色的、毛茸茸的菊花,枝椏與果子是一模一樣的。何夢呆滯了好久,拒絕相信。華磊理智一些,用個小盒子把花裝起來,說不定小王子真的在他們將要去的地方呢?

  六個人把果子一掃而光,特別是兩個嚮導姑娘,何夢吃的更是狼吞虎嚥。

  沈修一悄悄的把一枝結的最好的留下,這裡沒什麼吃的,只有這種果子能讓夏楓晚解饞了。兩個人在帳篷裡小聲說著話,順便和已經被嚇得半死的吳宇聯繫,那邊就差沒哭天搶地了。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夏楓晚也會害怕,不過他全部注意力都在沈修一身上。他看見了,這個人正在一點一點的想要融入這個世界,努力的、一步一步,走的毫不猶豫。騎雪鹿的天賦、應對火口湖的條件反射、與雪鹿一樣的反應力、輕而易舉的上冰岩、稀少的果子、以及那朵說不清道不明的雪原之花,行動起來如魚得水。

  你究竟,來自哪裡,想起了什麼?夏楓晚問不出口。

  「楓晚。」

  「嗯?」

  沈修一朝他笑的單純,「我在,不要怕,晚安。」

  夏楓晚閉上眼,「晚安。」

  我認了,我的搭檔。

  



☆、第十九章



  第二日一早太陽升起時,溫度變得比夜間更冷。

  夏楓晚被突然驟降的溫度凍醒,睜開眼的時候帳篷裡只剩下自己,縮在睡袋裡的身體都覺得被凍僵了。他扒開睡袋坐起來轉了轉僵硬的脖子,總覺得這地方沒有多少動物生存真是再正常不過了,溫度變化的比變臉還快誰來誰死。

  離腳邊兩三步的距離處放著個透明的保溫瓶,夏楓晚起身簡單的洗漱,觸口後發現水是溫的,沈修一應該早起了。出帳篷的瞬間夏楓晚突然被一個小東西撞到懷裡撲騰,定睛一看是老沈家的小獅子,這會兒鬧完了人又跳下地自個兒撒歡去了。

  華磊他們正燒著水,天太冷了走不動。何夢又是個會鬧的,非要吃新鮮的東西,華磊找了半天在雪樹林的一汪小湖邊砸開冰層看看底下有沒有魚。也多虧了運氣好,還真讓他們逮到了魚,個頭都不小,這會兒正一邊烤火一邊烤魚呢。

  「小夏!」何夢見夏楓晚出帳篷了連忙喊他,「快過來,我們抓了魚!」

  夏楓晚是真餓了,也沒和他們客氣,走過去烤火順便吃點東西。

  「這麼冷你們還去抓魚了?」

  何夢笑聲清脆,「哈哈,就是因為冷所以才安全啊,我們在樹林附近找到湖啦,不大,不過沈說有魚,結果你看!真的有!它們都笨笨的,一砸開冰層就浮上來換氣,然後磊就挑合適的抓,夠吃了。這個給你,肉質很棒。」

  「謝謝,老沈?」接過魚咬了一口,魚被處理的很乾淨肉質細嫩。

  杜雅晨指著雪鹿休息的方向,「他在那,找傘呢。」

  「傘?」無緣無故找傘做什麼?

  老沈正在找東西呢,在雪鹿背的行李堆裡翻來翻去的,最後覺得實在沒有哪個人會帶傘進雪原於是放棄。溜達回來的時候看見夏楓晚正挖雪埋魚骨頭,轉身就進了帳篷,出來時手裡多了夏楓晚的斗篷。

  「你找傘做什麼?」夏楓晚配合沈修一伸手仰頭。

  「他說要一張我在冰川上撐傘的照片,有用。」沈修一給夏楓晚套好了斗篷,在他胳膊打了個活結,順手捏捏發尾。

  「哪兒來的傘?隨便拍一張行了。」夏楓晚當然知道這個他是誰,除了吳宇還能有誰?

  「好。」

  何夢脫掉手套露出手指在火邊取暖,她的指縫裡長了個凍瘡,又癢又疼。給華磊說了之後就只收到一句「你別抓破」的話,藥還是自己擦的!同樣是哨兵,看看別人家!不動聲色的準備熱水找吃的,冷了不會說什麼「記得添衣服」而是直接行動,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華磊完全沒感受到自家嚮導的不滿,正拿著儀器看地圖,大概是盯著自己的視線太熱烈了回頭去看,立刻得到白眼一枚,搞得他一頭霧水。華志看了時間,與杜雅晨一起收拾東西,滅了火堆。

  「沈,接下來只有大致地圖,路上有什麼也不清楚。不過這裡顯示了兩條路線,一個是平坦的但有很大幾率出現火口湖的路線,一個是雪地;咱們走哪邊?」華磊比較老實,在沈修一救了他們後就特別相信他。

  沈修一想了想,道:「雪地。」

  「雪地的話要走的慢,路上的危險也是未知。」

  「如果你們再一起掉到水裡,我不保證出去的時候還是六個人。」

  「……」夏楓晚扶著雪鹿麻木的想,回去後要給他講解一下委婉的具體表現方式,這丫就像個大齡兒童!

  雪地比有火口湖的路線難走,積雪程度比想像中要深,雪鹿載著兩個人還背著東西,走的就更困難了。華志和杜雅晨騎的那頭雪鹿一隻蹄子突然陷到雪地裡,嚇得杜雅晨尖叫一聲,旁邊的雪樹枝椏掉落了幾片積雪。

  「華志!」

  「不要過來!」華志喝了一聲阻止想要過來的哥哥,「沒什麼事,應該是雪地深淺不一,已經穩住了。」

  接下裡的路程偶爾會發生,但他們只要下來,雪鹿會自個兒撲騰出來。漸漸地,雪地的雪變薄了,他們的周圍是平坦的,一望無際的白。小獅子很奇怪,越接近深處反而越高興,平常不愛和人互動的,何夢逗它它還知道朝人姑娘呲牙警告。

  大概是小獅子太可愛了,華磊華志兩兄弟對沈修一最後那點防備都卸下了,因為沈修一的精神體個頭小,沒有侵略性,他們很放心。何夢也覺得很可惜,雖然小獅子長得可愛但是這代表著哨兵不強啊!精神體反應的是主體的另一個面貌,算是動物化的自己。

  六人奔波了一個上午倒是沒遇到什麼危險,修整了一番後繼續趕路。到達冰海雪原深處的週邊,他們遙遙就能看見那片樹林。時間是下午四點,比預計的早。華磊這才想起他們隊裡還有一隊特殊的組合,人家是來找藥的,不是救援隊。

  「沈,我們要進樹林做交易了,你們還是先走吧,牽扯進來不太好。」華磊說著還看了一下「臉色蒼白身體不太好」的夏楓晚,「非常感謝你們的幫助。」

  何夢嘟著嘴不太願意,但覺得把無辜的別國人士扯進來不太厚道,人家嚮導還病著呢,於是閉上了嘴。杜雅晨倒是沒說什麼,只是神經開始緊繃。而弟弟華志,卻是出乎意料的不贊同大哥的做法,關鍵時刻有幫手不要不是傻子麼?

  夏楓晚看著不遠處的樹林笑了笑,「來不及了,我們這位置樹林裡一眼就能看全,到時你們四個進去人家一看少了兩,以為耍詐怎麼辦?對方是什麼人還都不知道,很危險的。」

  「這說的也是。」華磊有些愁。

  「而且你們金烏的小王子在我星海境內失蹤,我們也得幫忙不是?走吧。」

  「可是……」何夢有點擔心夏楓晚的身體,聽說他們進來還是因為要找給夏楓晚做穩定精神力的藥劑呢。

  「我不會拖累你們的,實在不行,可以跑啊。」

  華磊皺著眉頭覺得還是不妥,不說拖累,生著病的嚮導他實在沒勇氣讓人家幫忙。一邊的華志見狀急忙應道,「拖累什麼啊!你們一路都幫了不少忙,要是能一起進去救小王子那是最好不過了!」

  「華志。」華磊見弟弟搶話,臉變得嚴肅起來。

  華志撇嘴,嘀嘀咕咕道:「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嘛,懵頭懵腦的進去怎麼死都不知道……」

  「走吧,我們也要進樹林。」沈修一拍拍雪鹿的脖子,率先走在前頭,小獅子也歡天喜地的在雪地裡刨雪玩,跑的飛快。

  進樹林之前,夏楓晚給吳宇發了個信號:我們要進樹林了。

  意外的是,他們進樹林後不久就見了人。兩個男人,身材高頭大馬的,滿臉橫肉,一見著沈修一的小獅子就樂了,「哈哈」的笑聲快把人耳朵震聾。對方似乎有備而來,耳朵裡塞著的聯絡器明晃晃的,眼神在掃過夏楓晚後嘖了一聲,「嘖嘖,看看你們這幾個老弱病殘的,真是來做交易接人的麼?不會這勞什子王子根本不值錢吧?」

  你給我閉嘴!

  沒等華磊反應呢,何夢一個精神攻擊就拍過去了,刺的大塊頭腦袋一疼。那人冷笑一聲,「嚮導?膽子倒是不小,不怕我們撕票?嘿這小模樣挺周正的,咱兄弟幾個還沒有嚮導呢,搶回去教教你什麼是三從四德!」

  說著就要上前抓人,華磊正戒備著,結果小獅子悠悠的往前一站,抬頭盯著人看。大塊頭心想:你個小奶貓能幹什麼?

  小傢伙仰頭就嚎了起來,「吼……」

  對方笑的更歡了,這奶聲奶氣的嗓門,真夠沒用的。

  一直沒說話的另一個人似乎收到了消息,制止了隊友的惡趣味,「行了,老大讓咱們帶人過去,這鬼地方冷死了,快點拿錢快點走。」

  夏楓晚眯起眼,用精神力和沈修一聊天:真有意思,之前要求的交易物品是雪原之花,可接人的小嘍囉說的卻是錢。

  沈修一倒是不驚訝:有人要花,有人要錢。

  夏楓晚問:你覺得這趟危險嗎?

  沈修一想了一會兒道:不確定。

  變故來的突然,小獅子正舔爪子呢瞬間就被一隻豹子給按在雪地上。耳邊勁風掃過,沈修一立刻抱著夏楓晚就地一滾,兩人沾上了一身的雪沫。旁邊站的筆直的人高傲的看著他們,「就這程度也敢來冰海雪原深處?不怕我們黑吃黑?」

  沈修一拍拍夏楓晚身上的雪,聲調沒什麼起伏,還帶著一本正經的指責:「你挺白,我們也不黑。」

  「……」

  呵呵,幹得漂亮啊老沈。

  



☆、第二十章



  「有意思。」

  這人站在離他們四五步遠的地方,身材不似他的同伴強壯,反而有些瘦削,高倒是挺高的。右邊臉有一道疤,從額頭穿過眉毛眼角斜著往下直到耳朵,眼窩很深,看著有些嚇人。其他人站在這個哨兵的身後形成萬人簇擁的錯位感,看來,這就是對方的領導者。

  「伊恩。」那人彈了彈手指,咧開嘴笑了,「我的名字。」

  「我叫華磊,雪原之花帶來了,能不能讓我們先見見他。」金烏的覺醒者小分隊一向是華磊領導,他上前一步直接進入正題,如果小王子真的在對方的手上,早一分鐘看見也是好的。

  「哦?」伊恩把視線從沈修一的身上轉移向華磊,「真了不起。」

  華磊知道眼前這些人全是亡命之徒,這個老大暫且不說,他身後那些哨兵眼珠子都黏到嚮導身上了。看來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給他們進行精神疏導,這年頭嚮導素可不便宜,而且估摸著他們住的地方要買藥物很難。

  何夢和杜雅晨被盯的一哆嗦……華磊在心裡歎息著失策,盤算了幾番後他打算直接來,「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們過來的時候手上確實沒有雪原之花,這東西是個傳說。說實話,我都不信它的存在。」

  伊恩冷笑,「那你拿什麼和我交易?」

  「雪原之花。」

  「喝!你這個騙子!沒有花兒來幹嘛?走走走,撕票撕票!」伊恩身後一個大個子惱了,覺得這不是騙人麼?氣衝衝的吼道。說著就要回他們身後的木屋撕票,可只有他一個人走其他人沒動,有的人甚至還翻了翻白眼。

  伊恩笑的曖昧,「那可是個嚮導,交易不成,咱們還有大作用。」

  「你!」

  「別動。」

  華志氣急了就要動手,華磊知道自己弟弟禁不起激將法只得攔住他,他們還不知道對方手裡是不是真的有小王子,沒有還好,如果真的有,小王子有什麼意外他們怕是也不用回金烏了。

  伊恩似乎知道華磊在想什麼,指著何夢道:「你們有嚮導,探一探不就知道裡面是不是你們的小王子了麼,我們可是真貨,就是不知道你們手上的,會不會是一棵白菜。」

  「……」夏楓晚有點無語,雖然不是白菜但也差不離了,一朵菊花。

  何夢放出精神觸絲探查,沒過一會兒就扯住華磊的胳膊焦急的點點頭,「是……是小王子,身體有點虛弱,快點我要進去給他療傷。」

  「花兒呢?」大個子遙遙喊了一聲。

  華磊回頭,杜雅晨就從隨身背的包裡掏出一個專門保存植物的精密盒子交到他手上。華磊不急著換人,而是看了一眼還被體型大好幾倍的豹子壓著的小獅子。伊恩會意,打了個響指,豹子懶洋洋的松了爪子。小獅子立刻跳了起來跑到沈修一身邊,團在他胸口扒著人脖子嗚咽著撒嬌。

  伊恩把華磊送過來的盒子打開,現出一朵白色的還帶著兩片灰白色葉子的花,每一寸都佈滿了細細的植物絨毛,就是長得太普通了,和菊花好像。大個子早就跑回來了,好奇的湊上去看,一見這花兒就火了,「這破菊花你告訴我是雪原之花?當我們傻是吧?!」

  華磊其實不確定,但這花出現的地方真的太巧了,於是擋在兩個嚮導面前擋下大個子的拳頭,「雪原之花誰都沒見過,你怎麼就確定這不是?這花就一朵,發現它的地方長了許多白果子!」

  坊間傳言,白果子是雪原之花結的果,一直以來都只見果不見花。

  「證據呢?」伊恩問道。

  「我們吃了。」何夢回答的倒快。

  夏楓晚一直在觀察伊恩和他身後的人,發現了好幾個疑點。伊恩這個人是個很強的哨兵,他們這群人稱為亡命之徒也不為過。但是伊恩和這些人並不親,比如說接他們的那兩個人,他們不關心雪原之花是不是真的,只是在後面看好戲。真正關心雪原之花真假的,只有那個大個子。

  伊恩在打開盒子後眼神有明顯的變化,轉瞬即逝。這個人防備心很重,他不敢貿然進精神空間裡搜查,在表層試探了一下發現對方警覺的很。至於他在看見雪原之花後的變化,說不好對方是否認識這花。最重要的一點是,除了屋裡那個小王子,對方沒有嚮導。

  「吃了?」大個子氣呼呼的瞪了何夢一眼,回頭問伊恩,「大哥,怎麼辦?」

  伊恩把盒子蓋上,放在手裡左右轉了轉,「既然你們沒有誠心做交易,只好麻煩你們白跑一趟了。」

  「雪原之花我們給了你們不信!還說我們沒有誠心做交易,話都你們說了我們說什麼?!拿了花兒還不放人!出爾反爾的你們要不要臉啊?!」何夢氣的吹鬍子瞪眼睛,指著人就嚷嚷起來。

  「喲這小娘們還挺辣!帶勁兒!」圍觀的哨兵們看的津津有味,眼神裡寫滿了貪婪。

  夏楓晚沉了臉,扯著沈修一的胳膊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沈修一會意,自己還留了串果子給呢夏楓晚沒吃,這回用上了。他拿出那串果子,讓小獅子叫一聲讓那邊即將打起來的人轉移一下注意力。「吼……」小獅子搖頭晃腦的吼了一嗓子,依舊是奶氣的不行,萌的肝兒顫。

  眾人刷拉的看過來,來接他們的那個大塊頭嗤笑著說:「你個小奶貓就別湊熱鬧了,能打誰啊?」

  沈修一沒理會那哨兵的挖苦,晃了晃手上的枝椏。一小串枝椏上白果子胖乎乎的擠在一起,旁邊還有沒掉的葉子,和雪原之花莖上的葉子是一樣的。

  「可以開始交易了麼?我的嚮導累了。」

  何夢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已經站在雪地裡很久了,夏楓晚雖然是精神力出了問題,但是身子也很虛弱。她小跑過去把夏楓晚扶到一邊,往他手裡塞小姑娘用的暖包。

  「小夏,連累你們了不好意思。」

  「沒事兒。」話音剛落夏楓晚就愣了一下,他和沈修一的精神連結還沒解,就在剛才,沈修一突然在腦海裡說了一句「保護自己」。這是要開戰的意思?可看老沈的臉不像是要打的樣子的……

  伊恩眯起眼睛,交代大個子過去拿果子。哪成想沈修一手一收,背在身後。

  「你什麼意思?」大個子暴怒。

  沈修一越過他看向伊恩,眼神深邃的夏楓晚都看不清晰。他聲音擲地有聲,竟比雪更冷,「我不喜歡被人命令,更討厭被算計。是誰要你把我引到這來的?他們想要什麼?直說吧,我沒什麼耐心了。」

  「你在說什麼?」伊恩也有些惱火,做個交易想要利益最大化有錯麼?

  「哦?這麼說不是你。」沈修一挑眉,掃了伊恩身後站著的若干哨兵,「那是你們中的誰?」

  伊恩被沈修一身上一瞬間放出的氣息挑的怒火中燒,他朝一邊的華磊吼道:「你們不是一起的麼?他想做什麼?交易還要不要繼續?!」

  華磊和何夢都懵了,但是夏楓晚臉上面無表情的,難道是救人的新戰術?華志與杜雅晨就不這麼想了,華志早做了防備的姿勢,而杜雅晨已經用精神力對沈修一進行試探攻擊,他們覺得這是夏楓晚精神力枯竭沒能力為哨兵做精神疏導,導致哨兵暴走的緣故。

  杜雅晨沒想到沈修一沒有防禦的精神空間竟然是個陷阱,剛以為自己偷襲得手時卻被反擊,精神碎片落入夾層中讓她疼的要命,漂亮的臉都扭曲了。

  「你究竟想做什麼?!」華志見杜雅晨受傷,氣的陣前倒戈以友為敵。才走出沒兩步,眼前是一隻巨大的白色獅子,嘴一張鋪天蓋地的獅子吼傳來,震得他僵在原地。

  同一時間,對方靠近屋子的哨兵突然大喊起來,「不好啦!嚮導不見了!」

  伊恩瞪著眼睛問:「你做了什麼?!」

  「我說了。」沈修一眼神平靜,「我討厭被命令,誰都一樣。」

  伊恩氣急敗壞的扭頭大吼,「蠢貨!人不見了還不快找!」

  「我勸你趕緊離開這,會死的。」沈修一毫無猶豫的往後退,「走了,楓晚。」

  夏楓晚拉著何夢跟上沈修一,「叫他們快走,這裡危險。」

  何夢知道星海的哨兵和他們金烏不一樣,看那只小獅子只是吼一吼就把華志給鎮住了就知道這人不簡單,小王子不見了也好,她能感覺的到小王子的氣息在不遠處他們拴雪鹿的方向。於是也沒猶豫就通知了華磊,讓他們趕緊撤退,小王子已經救出來了,有事稍後再議。

  他們才跑出十米的距離,身後就傳來爆炸的巨響和震動,慘叫聲此起彼伏。幾人沒心思回去看而是沒命的往前跑,哨兵的力氣大,他們各自扛起自家嚮導跑的飛快。到了雪鹿停留的地方時心裡的響聲和方才聽到的一樣大,炸的眼前昏花一片。

  金烏國的小王子跌坐在雪鹿邊上,身邊是一隻威風凜凜的白色小獅子。

  精神體?兩隻?

  



☆、第二十一章



  「精神體?兩隻?」

  幾人震驚的在沈修一腳邊撒嬌的小獅子和雪鹿邊的小獅子間來回掃視,脫口而出問道。

  「不是,它是真的。」沈修一說著就朝新來的小獅子點點頭,和雲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獅子抖了抖身子,扭頭跑掉了。

  不對。夏楓晚立刻就在心裡否定,那只不是實體,絕對不是!但現實的情況卻不容他細想。木屋發生的爆炸動靜不小,但對於亡命的哨兵來說逃離現場護住自己的生命是不難的。伊恩沒追過來也沒讓人追過來實在是太不對勁了,恐怕發生了變故!

  「快走,空氣有問題。」華磊急道。

  話才說完,一道子彈破空的聲音響起,雪地上的小王子悶哼一聲,明顯是中槍了,血腥味飄進了哨兵的鼻子裡。華磊臉色立刻就變了,他把何夢推給杜雅晨就朝開槍的聲源處撲過去,偷襲的人還想開第二槍就讓華磊逮了個正著,兩人扭打到一起。

  華磊在金烏也是排的上名的哨兵,能力不俗,就是性子憨厚了些不圓滑,職位升的不快,但勝在穩和忠心。一見自家女王的寶貝疙瘩小王子受傷了,氣的眼睛都發紅,哨兵拼老命肉搏幹架的時候那叫個一路火花帶閃電!何況,他還有個嚮導,搞死對方分分鐘的事。

  華志趁機確認小王子的傷情,草草的包紮止血就扶著人上雪鹿準備跑。那邊襲擊的人一看情況不樂觀,直接扔炸藥炸,沒想留活口。夏楓晚被扛著跑時只覺情況不妙,這些哨兵裡不知道混了多少勢力,和X10的組織有關?還是金烏的內鬥?亦或是單純捲進來的邊緣哨兵?不管有多少勢力,這些人的行為實在太殘忍,炸彈爆出的煙塵都是有毒氣體,被侵襲的無一不皮膚潰爛呼吸不暢,遠遠望去已經死傷大半,慘叫連天。

  慢點……要吐了……

  多虧了這裡氣候寒冷,空氣流通慢,他們才爭取到時間逃跑。

  「待在這等我,有人來就開精神攻擊把他殺死在潛意識裡。不要怕。」沈修一繞過拴雪鹿的地方,扛著夏楓晚跑到一座冰岩下,命令小獅子留下保護人後匆匆走了。

  夏楓晚昏頭昏腦的想說「我沒在怕」,但是沈修一根本沒給他開口的機會,來去匆匆。只留下一隻會撒嬌的小獅子和背著行李正在向他跑來盡職盡責的雪鹿……即使夏楓晚性子再溫和,他也是個嚮導,看起來再弱,他也是個次級嚮導,參與了危險任務不下於十次的高等級嚮導!

  沈修一太不對勁了,從他進入冰海雪原開始,一切都不對勁了!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做交易,他有自信能救出金烏國的小王子。他誰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是了,沈修一有不亞于B級嚮導的精神力,他還帶著黑暗哨兵的身份從星塔的神秘冰凍層醒來,這種全能型的哨兵根本不需要自己,帶著去就是累贅……

  夏楓晚閉上眼深呼吸想要壓下心裡冒出的危險想法,但事與願違,越是著急的想要阻止一件事發生就越攔不住。幾乎是睜開眼的一瞬間他的精神觸絲就放了出去,墨綠色裹著怒氣的精神觸絲加了百分之百的攻擊,原本就冷的地方像是凝固成一幅畫像,外面是堅硬的冰。

  楓晚?

  堅冰碎了,聲音清脆。

  夏楓晚長籲了口氣道:你在哪,我要過去。

  不用來,沒事了。

  夏楓晚執拗的問:你在哪,做什麼?

  我……

  夏楓晚沒機會聽沈修一的回應,他被攻擊了。那潛伏的全力一擊轟碎了他的精神防禦牆,破裂的碎片掉入夾層刺的頭疼。他捂著腦袋蹲到雪地上喘氣,精神力在急劇收縮,而另一股精神力似乎在警告,讓他收回攻擊的精神網,否則對方會進行摧毀。

  有本事你就來--此時的夏楓晚完美的詮釋了表面溫和內裡倔強冷硬。從小夏老爺子就教育他,夏家沒有無用之人。覺醒為嚮導後,接受到的資訊都是有很多人需要他,他是不可或缺的。他骨子裡很要強,沒有姐姐夏萌優秀已經讓他產生了輕微的自卑感,要不是賀桐開導,恐怕還走不出來。

  他的精神世界是敞亮的白晝,看不到一顆星星。這也許,是另一種意義的永晝吧。困在自己製造的靈魂黑洞裡,得不到自由。用溫和的表像掩飾了這麼久,終於還是被沈修一無意間給激了出來,他的精神力本質並不是疏導,而是攻擊。

  群攻AOE,範圍內掃到誰誰中招,效果拔群。

  夏楓晚知道自己非常不好,老毛病又犯了。這地方真是不吉利,因為一點小事兒就能失控……他咬著下唇梳理自己的情緒,比起剛覺醒那會兒的躁動,現在已經能控制住了。他給自己打氣:冷靜。

  夏楓晚顯然忘了方才自己的挑釁,對方也是個性子急的,被挑動了自然回擊。嚮導間沒有硝煙的戰爭比哨兵之間的爭鬥並不弱,那邊死的血肉模糊淒淒慘慘,這邊可就是死的不動聲色永不瞑目。有文藝一點兒的嚮導稱這種戰爭為:靈魂送葬。

  要換成吳宇聽了估計這麼回:嘖,聽聽,嚮導的生死對弈還取個這麼文雅的名字,那咱哨兵呢?血肉模糊拳?爹媽認不清踹臉腳?窩心一劍?說白了哨兵就是能明白人是咋死的,嚮導是莫名其妙死的……

  戰場上自己與隊友的生命最重要,圍毆是最常見的方法,放嚮導身上這種行為叫精神圍剿。不過可惜,對方找不到夏楓晚的弱點和突破點。沒一會兒,對方驟然停止了攻擊,似乎是發生了什麼。

  「楓晚。」沈修一此時也趕了回來,他感覺到夏楓晚精神力有不尋常的波動,小獅子給他的回饋是夏楓晚精神力暴走了,但在可控範圍。

  夏楓晚抬頭面無表情的看著沈修一,眼神含冰,「你去哪兒了?」

  沈修一有些慌,夏楓晚就像變了個人一樣,看著自己的眼神帶著警惕。他突然就有些委屈,俊毅的臉稍稍垮了下來,舉著手裡的白果子道:「我回去拿這個。」

  「……」夏楓晚眼裡帶著莫名,似是不解。

  「這果子摘了好多,可你都沒吃多少全讓那兩個嚮導姑娘吃了,這東西可難找了,吃了對身體好。」沈修一把果子藏在雪鹿背的包裹裡,還在碎碎念,「好了,我們趕緊走吧。」

  夏楓晚緊繃的神經一松,精神攻擊的網瞬間碎裂消失。他捂著眼睛苦笑,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生這麼大氣,莫名其妙的。他們是搭檔、朋友,不該懷疑不該不相信。作為搭檔,他已經失格了。

  轟的一下,哪裡又炸開了。

  沈修一攬著夏楓晚貼近冰岩,他低下頭,嘴唇近的快貼上夏楓晚的額頭。說話的熱氣噴灑在頭髮絲上,他說:「謝謝你,還留在原地等我。」

  夏楓晚身上還有沈修一的印記,沈修一或多或少明白對方在想什麼,「我需要你,你對我是不可或缺的。楓晚,我自己回去就是撿個東西所以你不必一起去。對我來說,醒來之後到現在為止最重要的人就是你,保護你是我的第一反應控制不了。我不會隱瞞你任何事情,我來過這裡,才想起來。」

  沈修一見夏楓晚似乎冷靜下來了,立刻把人扛上乖巧等待在一邊的雪鹿,縱身而上攬著夏楓晚的腰腳一蹬,雪鹿就瘋狂的跑了起來。他們到交易地點時是下午四點,這一通事兒發生下來天已經擦黑了,晚上趕路特別危險,就仰仗這頭聰明的雪鹿能找到雪原裡安全的地方。至於分散的華磊他們,只能祈禱各自珍重。

  雪原天黑的慢,他們跑了很久終於看到了樹林。這樹林與他們之前遇見的雪樹林不一樣,顏色是綠的,鬱鬱蔥蔥的像座小森林。奇怪的是這麼生機盎然的樹林竟然沒有感覺到有生命的氣息,死氣沉沉的,但雪鹿選的地方應該不會有錯,在森林邊緣湊合過一夜大抵還是可行的。

  燃起篝火後天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夏楓晚躊躇了片刻,盯著的沈修一的背皺了皺臉,他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人家的衣領子。

  「……?」

  「對不起。」

  沈修一笑彎了眼,拂開他的劉海問道:「頭還疼嗎?」

  夏楓晚洩氣,「好了。」

  「那就好,我……」沈修一條件反射的把夏楓晚壓到胸口擋住,半回頭朝茂密的樹叢看去,眼神銳利,「誰?!」

  「呵……原來二位果真不是金烏的覺醒者。」

  密林裡走出一個人--伊恩,看起來傷的不輕。

  伊恩托著左手小臂深一步淺一步的走過來,大喇喇的坐在火堆邊,瞧著沈修一護在懷裡人的發頂,微微勾起嘴角,「你的嚮導可不是弱旅,護得這麼緊不是大材小用麼。」

  夏楓晚從沈修一肩頭露出一雙眼睛,「關你屁事。」

  楓晚好像又生氣了,沈修一想。

  



☆、第二十二章



  伊恩沒想到會被反擊,他覺得這個嚮導並不簡單。之前帶來的人裡有反水,差點被暗算成功,要不是突然爆發的一波精神力他就交代在這兒了。他觀察過,金烏的那兩個嚮導不太可能擁有這種攻擊的精神力,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身份不明的嚮導了。雖然這兩人來路不明但能力不低,伊恩存了合作的心思,這會兒也沒什麼心情算計得失。

  「我沒有敵意,只是來尋求合作。」

  夏楓晚隨意的把下巴架到沈修一的肩膀上仰起臉看人,眼睛裡的算計毫不遮掩。他不懷疑對方的誠意,只是覺得特別有意思,好半晌沒說話。

  伊恩拿不准夏楓晚的意思,這兩人的相處模式很奇怪,身上都有對方的氣息但是又不像情侶。而且沈修一雖然對夏楓晚言聽計從可自己也很有主意,唔,找不到適合突破的點。對於這種類型的哨向還是直截了當的好。

  「行或者不行?」

  夏楓晚覺得麻煩索性坐到沈修一腿上,雙手攬著人家的脖子大大方方的籲了口氣,拍掉髮絲上的碎雪,漫不經心的道:「你可真有意思,才這麼會兒功夫就失憶了嗎?不久之前你和你的下屬還準備手撕了我們。」

  伊恩覺得他必須消除一個誤會,「我的下屬……」

  「只有一個,那個大個子。」夏楓晚截了他的話頭,「你們是什麼人?」

  伊恩也不廢話,「傭兵。」

  「傭兵公會和各國之間有協議的吧,綁架金烏皇室你也幹?」

  「我沒辦法了。」

  夏楓晚皺眉,「什麼意思?」

  「我需要錢。」伊恩似乎不打算隱瞞,從衣兜裡掏出傭兵牌子扔到夏楓晚旁邊的雪地上,接著說道,「這是能證明我身份的東西,暫時交給你們,我是很有誠意來與你們尋求合作。」

  沈修一這才開口,「我們……沒有多少錢啊,這個月工資還沒發。」

  「……」

  老沈求你了,別出奇招,自己人也遭不住。

  「哈哈哈……」伊恩沒憋住笑了,「我好久沒遇到這麼有趣的人了,如果合作順利,希望能成為朋友。」

  朋友自然是能多則多,畢竟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一些。

  夏楓晚指了指火堆不遠處的包裹說道:「藥自己拿,處理一下你的傷,有話直說,我們聽著。」

  伊恩也不客氣,拿了外傷藥就給自己處理,面不改色的,「我妹妹是個嚮導,她因為感情問題陷入了永晝。我們脫離了金烏的塔管制,身份尷尬自然是不能回去求助的,所以只能花錢靠私人嚮導醫院養。不久之前我從醫生那裡得知他給我妹誤用了一種能讓嚮導精神力活躍的藥劑,效果顯著,我妹的精神力對外界有反應了。」

  「醫生檢查發現這種藥劑副作用不大,我就讓他繼續用了。但藥劑的來源管道畢竟麻煩,價格也很貴,所以我需要很多的錢。我本來只是打算進來找雪原之花和果子的,正好碰上有黑暗懸賞,賞金足夠支付一年左右的藥劑費用,所以……」

  夏楓晚努努嘴,「你還有話沒說完。」

  伊恩笑得真心實意,「我也不瞞你們,黑暗懸賞有兩個。一個是綁了他拿樣東西,另一個,是保護他。」

  「大餐吃了兩份,胃口不錯嘛。」

  伊恩擺擺手,「我只是在為以後做打算,那點賞金根本不頂用。沒想到他們會留了這麼一手,趕盡殺絕毀屍滅跡。不過我時間拖得還可以吧?至少等到了小王子的援軍,至於他們能不能活著回去就不是我的問題了。」

  「既然你的目的達到了,還要我們做什麼?」

  伊恩臉色頓時嚴肅起來,正經的道:「雖然他們派來的人都死傷大半,但不出三個小時肯定會有追兵!我和同伴都受了傷,怕是自己走不回去。有酬勞的護送任務,接是不接?」

  「這對我們並沒有好處。」夏楓晚道。

  伊恩開了腕上的顯影儀,爆炸似乎影響了顯影的效果,但顯示出來的圖片還是能看得清。圖片上正是夏楓晚他們之前追蹤的X10,「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麼,這趟任務穩賺不賠,幹不幹?」

  「幹。」管他龍潭虎穴,去了再說。

  伊恩滿意的點點頭,「我的同伴在那邊林子裡,休息一下得趕緊走了。」

  夏楓晚站起身來打算和沈修一去把哨兵捆一捆扔雪鹿背上,反正哨兵皮厚死不了。

  精神連結還沒搭過去呢就聽伊恩又道「你的哨兵能力有點弱啊你倒是不錯,嘖,就是眼神不太好。」

  呵呵,不知道誰的眼神不太好。

  



☆、第二十三章



  追兵果然如伊恩所說,來的特別迅速甚至還比預料的稍早一些,即使是冰海雪原這種特殊的區域都沒顧忌。這次的追兵似乎能力不低,帶著一股破釜沉舟不留一個活口的氣勢兵分三路圍追堵截。

  金烏邊境進冰海雪原是有捷徑的,鮮少人知。伊恩帶著人走捷徑還是沒避免正面碰上追兵,對方好似吃了激素特別戀戰,他們為了跑路勉強抵擋了幾波跑了。可一個昏迷的哨兵一個傷勢不小的哨兵以及一對還算正常的哨向,再怎麼神通廣大也有力氣用盡的時候,夏楓晚也不止一次出現精神力滯澀的狀態。

  沈修一沉默的……生氣了。

  嚮導的感知範圍一般只有半徑二十米左右,哨兵只有一半。而夏楓晚的感知精神力範圍則是高出很多,不過他只能借助精神力提高感知力擴大範圍,比如之前覆蓋了整座飛船的超強感知。不過當時有其他嚮導幫忙,且行為後遺症非常可怕,有可能引發精神力中樞系統紊亂,說白了就是腦死亡。

  到了溫雪城之後夏楓晚一直都處於精神力不足的狀態,接二連三的事情又需要他探查,本來是裝病的這下是真病了,體力也逐漸支撐不住。敵方陣裡還有嚮導,夏楓晚一個人疲於應對。本來還想搭連結過去聊個天讓他搭把手的,被沈修一單方面掐斷了聯繫,還阻止了他繼續消耗自己所剩不多的精神力。

  四人一路疾奔,路上的冰岩不少能打掩護,雪鹿早就和他們走散,希望那頭聰明的雪鹿沒用遭遇毒手能安全的回到該回的敵方。伊恩身上帶了東西,在沈大大強制性保護自己嚮導的腦子後派上了用場,否則他們早被抓住打死了。

  沈修一給夏楓晚擦掉額上的冷汗,眉頭皺的死緊。伊恩也是強悍,受了傷還扛著一個大塊頭跑了老遠,這會兒他直接把人藏好扔給沈修一一把槍,望著遠方。哨兵的夜視能力是極好的,他能隱約看見追兵已經快到了。

  「我的人暫時先留著,哨兵皮厚沒被發現就死不了。有兩個哨兵已經快接近我們,為了活命他們非死不可,你行嗎?」伊恩的槍有點特殊,彈藥是細小又圓的,不偏離的話一個彈匣起碼能解決二十個人。

  「你確定要把人留下?」沈修一沒在意對方不經意的懷疑。

  「我裝了干擾器,而且……報警了。」

  夏楓晚挑了眉頭,追兵數量不少可追他們的這一支隊伍人數倒是不太多,估計十幾個,大約是對雪原地形不太習慣所以讓他們逃了好幾次。警方要是給力上報軍部來得及的話干擾器能拖好長的時間,到時候趁亂回來救人完全可行,這人的腦子轉的挺快。

  見夏楓晚的眼神變化後伊恩笑道:「他們被逼急了搞大動作,警方來人可是很快的。」

  沈修一把手上特殊的槍摸熟,活動手指眉頭緊鎖,總覺得不喜歡這種型號,太小了。

  伊恩疑惑的問:「怎麼?」

  「太小了。」

  「……難不成你專屬武器是重型的那種?大哥,很麻煩的,還沒走遠就被抓回去審問了。」

  「哦。」沈修一忽然舉起槍朝伊恩射擊,速度快的伊恩只來得及舉起槍回指向他,然而細微的槍聲以及一聲悶響依舊落到了在場人的耳朵裡,還有空氣淡淡的血腥味。

  伊恩睜大眼--追兵竟然已經到了而他竟然沒發覺!

  沈修一站起身,無視指著自己的伊恩,道:「東面三人南面兩人,我東你南,五分鐘後集合,行不行?」

  「你……」

  「楓晚,等我回來。」沈修一輕輕的拍了拍夏楓晚的腦袋,身影很快就隱沒在黑夜裡。

  見伊恩還愣著,夏楓晚笑了笑打趣他,「五分鐘哦,你行不行?」

  伊恩額上的青筋跳了跳,二話不說也走了。

  五分鐘不長,但對夏楓晚來說卻不短。他已經不能使用精神力去探測,如今的他與常人無異。領子上的通信器信號已經被遮罩,他們與吳宇失去聯繫了。再這樣下去,要是讓夏萌知道他的情況,恐怕星海得和金烏打起來。

  先回來的是伊恩,兩個哨兵解決起來還是有困難的,受傷也沒奈何的了他。都說善於蟄伏的人最可怕,果不其然。沈修一在伊恩之後的一分鐘內也歸來,染了半身的血,手裡還拎著個人。

  夏楓晚打開暗色的探照燈湊近了看後一驚,「小孩子?」

  沈修一攔腰抱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灰頭土臉身上都是傷,穿得破破爛爛臉都腫了,還凍的直哆嗦。手腳磨損的沒一塊好肉,有點發燒。

  「他們就近找的指路人。」

  夏楓晚壓低的聲音都帶了掩飾不住的怒意,「這是個普通人,還是個小孩!這幫究竟是什麼人,連普通人都牽連進來?金烏的掌權者連基本人權都不顧了麼?!」

  伊恩冷笑,「別問我,金烏的內亂我一點都不關心,只要我妹能好,我做什麼都可以。」

  「馬上走,要來了。這孩子只是個普通人,必須帶走。」沈修一把受傷的孩子讓伊恩背上,自己帶著夏楓晚,快步離開了原地。

  跑了將近一個小時,終於離開了冰海雪原的範圍進入邊緣地區。夜裡守城的人基本都不嚴格,偷懶打盹的在多數,他們很輕易就進入了城區。這裡是金烏地界,邊緣城市,人口複雜又亂什麼人都有。

  伊恩十分熟悉這裡,他把受傷的孩子偷偷送到醫院,打算與夏楓晚和沈修一分道揚鑣。他們護送伊恩回到這裡可是有條件的,怎麼可能輕易就把人放走。堵人行動進行的很順利,反正這裡的人就算看到了他們滿身狼狽也不會管,算是十分另類的「方便」。

  「我們的合作,還有賬沒結清吧?你們傭兵接任務都有酬勞不是麼。」

  伊恩一拍腦袋,「差點忘了,你們在追查的那個人是星海的通緝犯哨兵。」

  「這種人盡皆知的事情不需要你提醒我。」夏楓晚翻了個白眼。

  伊恩笑的燦爛,「可我就知道這麼多。」

  夏楓晚咬牙,沒想到竟然被耍了一道!

  「溫雪城有我的人,我只知道這個人已經死了。」伊恩正兒八經的把沒受傷的右手放到左肩行了個禮,「多謝你們的傾力幫助,我的銘牌給你了,下次來這有事記得找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時間緊迫,我還要回去救人,離這不遠有個哨向中心,應該能聯繫到人送你們回星海,再見。」

  伊恩走的很快,沒幾秒就消失在夜幕裡。

  夏楓晚和沈修一往哨向中心走,脫了一路的衣服,這邊不似溫雪城,是正常的氣候。生平第一次被個陌生哨兵算計,還是別國的哨兵,夏楓晚簡直氣的不行,他放在兜裡屬於那個哨兵的銘牌都要被捏碎了。

  七竅生煙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或許天旋地轉更合適些,嗯?天旋地轉?意識在下一秒就突然斷了線,夏楓晚昏過去之前還在想,完了……他們身處陌生的他國,沈大大還是半個生活不能自理腦回路有點清奇的人。

  沈修一接住突然暈倒的夏楓晚,整個人愣了足足一分鐘。

  楓晚生病了,這裡是哪裡?

  自從認識夏楓晚後,即使是睡著他都能感受到這人的精神波動。但是現在沒有了,什麼都沒有。好像一盞燈,被切斷了電源。沈修一抱著人坐到角落裡,額頭抵著額頭,雙眼無神。他輕輕的碰了碰夏楓晚的臉頰、鼻尖、下巴。

  「楓晚。」

  精神力沒有反應。

  「楓晚,醒醒……」

  精神連結是斷的。

  「我不掐斷連結了,你和我說話好不好……」

  脖子上的印記也淡了。

  沈修一的眼裡逐漸浮現出暗色的迷霧,覆蓋了眼白。他又害死了自己的嚮導……沈修一,你是不容於世的,你不該存在,也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誰在你身邊結局都是一個死字,你應該永遠的沉睡不醒。腦海的深處,有道微弱的叫喊漸漸的響了起來。

  「老沈,釣魚嗎?」

  沈修一從未想過他們會是以這種方式見面,也從沒想過,那個人會從此進駐他只有一片黑暗的精神圖景,慢慢的建立起座座高樓。給站在傾盆大雨下的他撐起傘,數著他指尖的年輪,看那逐漸變藍的天。

  夏楓晚就站在水潭邊笑著看他,又問了一遍:「釣魚嗎?」

  那片深潭後面是蔚藍的天,白雲朵朵近在眼前,他躺在草地上,身後是大樹參天。

  「沈!沈!」

  沈修一猛的抬起頭,眼裡一片漆黑,嚇了眼前的人一跳。來人正是與他們走散的華磊等人,沈修一看著眼前或多或少受了傷的人,歪著頭不解,這才發現他已經坐在一個病房裡的椅子上。

  何夢指了指病床上的夏楓晚道,「小夏已經穩定了,精神力過度使用,補充能量休息休息就好了,你去休息吧我來看著。」

  「不用,謝謝。」

  沈修一看著兩人緊握的手,心慢慢的沉澱下來,迷霧散去。

  太好了,楓晚還在。

  



☆、第二十四章



  在一片碧藍的湖上,無風無雨,夏楓晚正坐在小船上垂釣。

  平靜的水面突然起了漣漪,手中的釣竿抖動了一下,夏楓晚如夢初醒般站起身握緊了釣竿。延伸到水面之下的魚線被拉的緊繃,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拖到水裡。「嘣」的一下,魚線斷了。小船晃了起來,夏楓晚被作用力反彈猛的坐到小船的邊緣沒穩住跌到水裡,沉到深處。

  在快要窒息的瞬間,他醒了過來,那一瞬間,腦袋裡疼的仿若炸開五光十色的煙花。

  「誰在我腦子裡過年啊……」夏楓晚想要伸手揉眉心,手才抬起就被壓了回去。他掙扎著睜開眼,隱隱看著一片白色的衣擺;又眨了眨眼才看清楚,壓他手的是一個陌生人,或者說醫生。

  「醒了?」這回說話的是熟人,何夢湊過來笑吟吟的問,「還有哪兒不舒服?」

  夏楓晚啞著聲音問,「這是哪兒?」

  何夢努努嘴,「金烏首都煙雨城,你流失的精神力太嚴重了,邊緣地太簡陋我們就把你們帶回來了。」

  「謝謝。」夏楓晚視線繞了幾圈沒發現應該在的人,「他呢?」

  「沈去阻止你們星海的首席啦,剛離開。」何夢雙手捧著下巴滿臉傾慕,「你們星海的哨兵首席竟然是女的啊,好帥!我是第一次見到敢直接和上頭嗆聲的覺醒者誒!直接‘啪’的拍碎了桌子,嚇得那群老不死懵頭懵腦的,真帥!」

  「夏萌來了?」夏楓晚嚇得腦袋都不疼了。

  夏萌近段時間特別忙,身為哨兵首席她幾乎忙的腳不沾地,中央塔的事兒全都讓賀桐擔下了,她來金烏做什麼?夏萌脾氣不好別真的打起來到時候上升到國際問題……

  「咦?你們首席也姓夏?說起來長得……誒誒小夏你別拔針頭啊你需要休息,等等等等你慢點兒!」何夢被夏楓晚快速起身把手上的輸液管拔了的動作震驚不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夏楓晚拉著往門外走,「我們去哪兒啊?」

  夏楓晚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下了,嫩綠色的病號服顯得他有些稚嫩,「去追老沈。」

  何夢歎了口氣道:「我以為什麼事呢,沈只是去和交代一下事情經過,沒什麼大不了的辣,你們星海的哨兵首席很有本事的,雖然她對女王的態度也不算好……」

  夏楓晚聽了後眼皮跳個不停,「我們的哨兵首席是一個人來的麼?」

  「不是哦。」何夢的回答才讓夏楓晚安心不到一秒又提了起來,「和另一個哨兵。」

  「……」沒帶賀桐,連其他嚮導都沒帶,這麼匆忙?

  金烏國的制度還保留了一部分古老的傳統,比如皇室以及象徵最高外交權利的女王頭銜。何夢聯繫獲得許可後,讓夏楓晚換了身衣服帶他進了金烏的皇宮。

  金烏國來了個稀客,星海中央塔哨兵首席夏萌,塔哨兵執行處最高負責人。

  其實對於星海哨兵首席的突然到來,金烏各個掌權者的反應都表現不一。金烏的中央塔與軍部倒是挺熱情,畢竟夏萌除了那個哨兵首席的頭銜外還長得特別美豔,漂亮的極具侵略性,還是個姑娘。

  可意外的是,夏萌是帶著怒氣來的,從她開著戰機大喇喇的沖進金烏的中央塔開始,就彰顯了這個哨兵的性格,無法無天,嗯,這詞意思褒貶不一。各國的中央塔一向是嚮導基地,除非必要哨兵鮮少踏足。這個別國哨兵就這麼直截了當的開著戰機沖進塔里,讓高層好一陣不高興。

  不過幸好,夏萌開的戰機打的是象徵友好的信號燈,還事先發了信兒通知,大概是沒等到及時回應性子燥了直接來的。奇怪的是,金烏中央塔的哨兵與嚮導首席都不介意,還表示很歡迎,直接搞了歡迎儀式--金烏的哨兵首席和她打了一架。

  勝負對半。雙方都掛了彩,小傷。不過金烏的哨兵首席眼窩紫了一片特別明顯,而夏萌倒是看不出來哪兒受傷了,大概是金烏哨兵首席的紳士風度?姐姐大人很生氣,打人都照臉掄,有點可怕。

  金烏國的內政亂的很,幾家掌權鬥來鬥去世界皆知,就是苦了幹什麼都躺槍的皇室一族。女王一家三百六十度全方位中槍沒有死角,寶貝兒子還差點送了命!這些夏萌都不管,她正好在金烏所屬城鎮執勤,特殊任務。結果吳宇發的一個緊急令弄的她差點沒把保護人給掐死,強制性「徵用」了當地的戰機就飛來了。

  金烏的哨兵首席叫溫德,打了一架後頂著個黑眼圈面帶微笑的領著夏萌去見女王,絲毫不見一點尷尬,氣場還算不錯。可惜夏萌不吃這一套,覺得這傢伙心裡估摸著怎麼把自己撕成七七四十九段了還這麼紳士,果然如傳聞所說是個斯文敗類、表裡不一、禽獸非常。

  這天本應該是女王的休息日,可似乎出了急事開起了會議,看起來還挺急。夏萌在待客廳裡等的不耐煩了走出去透透氣,她覺得那個溫德的嚮導也是個奇葩,笑的同樣沒有誠意,皮笑肉不笑的,全是一個地方出來的「貨源」。

  好巧,夏萌在拐角就把一個人給撞倒了,正確來說是那個人著急忙慌跑過來把自己撞倒了。這人身後還有紅追兵,喊著「小王子你不能去會議廳啊」之類的。夏萌一挑眉,把地上臉色蒼白手還掛著繃帶的人扶起來,笑眯眯的問:「你是金烏的王子?」

  「是。」小王子愣了一下應道。

  夏萌嘴角翹起,說道:「我要去見女王,一起麼?」她的身後似乎刮起了陣風,一頭黑爪腹部雪白色尾羽帶了血紅的鷹隼扇了扇翅膀,背部暗紋縱橫、鉛灰色的鷹嘴和犀利的眼神,威嚴的讓人心神俱震。

  小王子見夏萌身後驟然出現的精神體,猶豫了不到三秒就點頭同意了。原本應該阻止他們的溫德反而慢條斯理的跟在他們身後,不遠不近非常自然,就像看好戲一般。夏萌也樂的沒人阻止,精神體就從會議廳巨大的門上的窗口裡飛了進去,引起一片混亂。

  現在這個時代,普通人雖然看不見精神體,但可以借助某些儀器看見。偌大一個金烏國會議廳,這點先進儀器怎麼可能沒有。門打開的瞬間夏萌就站在小王子的身後,歪著腦袋一頭烏黑色的長卷髮滑到一邊,漂亮的臉上沒有任何懼色,她挑起嘴角露出了十分和善的笑容,「既然是重要會議,怎麼能少了未來的國君?幫了把手,不用謝。」

  金烏一干人等包括女王都被震住了,眼睜睜的看著小王子帶著別國的哨兵走了進來。反皇派的一個老頭當時就氣的吹鬍子瞪眼,痛心疾首的怒斥「無規矩不成方圓」、「這樣不穩重的人如何能擔得住國君的身份」、「取消皇室這種古老而封建的存在」等等一系列言論。奇妙的是,會議廳裡的人分裂成好幾派,支持的反對的圍觀的應有盡有,特別熱鬧。最後還把戰火引到夏萌身上,星海中央塔不應該參與進金烏的國事。

  夏萌呵呵一笑,讓跟隨的哨兵跟班給她資料,線上線下資料齊全妥帖。全都是一些追殺小王子的追兵資料,包括冰海雪原裡發生的事情。女王是半喜半憂,皇室是保住了但是被個別國人救真是可悲的不行。

  「既然說到冰海雪原,那我們來聊一聊,你們金烏大肆聘用傭兵進冰海雪原是為了什麼?和平條約準備撕了是嗎?」冰海雪原的存在是不容侵犯的,既然你不仁我也不必留面子,夏萌的準則一向如此。

  金烏高層瞬間懵了,突然一下子引到國戰是怎麼回事?

  夏萌雙手撐著會議廳的桌子,稍微傾身道:「小王子他首先是個人不是犧牲品,而且還是個嚮導,嚮導的稀有程度想必你們很清楚。我星海的覺醒者好心護送你國王子回安全點,結果卻遇到暗殺生死不明,這事兒誰負責?你們金烏的掌權者,眼裡就只容得下那把金色的椅子了麼?」

  夏萌的一番話說的絲毫不客氣,在座的人臉色皆變,甚至還有暴怒的,暴跳如雷的指著她問:「你是誰?!護衛隊呢?!」

  護衛隊早被溫德攔在門外,只是遙遙的觀望。夏萌身邊的小跟班急的不行,可首席不急啊,她站直了身子,雙手抱胸,一身服帖的勁裝襯得身材迷人的很,意氣風發。

  「星海中央塔哨兵首席、塔哨兵執行處最高負責人,夏萌。」

  夏萌的鷹隼適時的飛到她身邊,扇一扇翅膀,沉默的盤旋一圈消失了。

  那邊鴉雀無聲的人堆裡突然冒出一道冷硬又沉穩的聲音,「就算你是星海的中央塔最高決策者,也沒有資格擅自闖進金烏的會議大廳,這不符合規矩,夏首席。」

  夏萌輕輕的把手放在面前的桌面上,「轟」的一下,桌面裂開一條蜿蜒的裂縫。她緩緩的說道,「在我星海,人命最重要。你說我有沒有資格?」

  



☆、第二十五章



  星海的哨兵首席個性「獨特」在覺醒者界那是出了名的,各國軍部和中央塔或多或少都接觸過這位長相與個性不符的漂亮妹子。只要不觸及她的底限,夏萌人還是很溫和的。人命,就是夏萌的底限。

  夏萌直接到金烏會議廳「找麻煩」這一番作為日後難免會被有心人拿來作文章,可人來都來了總不能退縮說走錯了吧?這一趟非來不可,除了涉及到夏楓晚的人身安全之外,冰海雪原邊境是該肅清肅清,那些人浪久了野性大忘了自家爹媽叫什麼名兒了。

  金烏與星海一向交好,兩國之間交易往來特別頻繁,出入境沒有太多規矩很方便,而且中央塔之間早早就簽訂了和平條約。可關係再好的「朋友」,撕開傷口撒把鹽痛到心坎裡還是會翻臉的。金烏軍部很快就聽從調遣來人了,不巧,領頭的和夏萌不熟,或者說還有點恩怨?

  這人在金烏軍部軍銜挺高,是個中將,名叫杜魯。杜魯帶著一小隊人站在門外,與溫德打了個招呼後才自己進到會議廳站在一個灰發老頭兒的身後,敬了個軍禮。

  夏萌眯起眼在心裡冷笑,看來金烏的皇室只是傀儡果然不假,如今怕是剩下空殼了。難怪女王一臉無能為力,坐的那麼高反而看的更清楚,那可悲的無力感。

  「杜中將,夏首席可是個人才,她難得來金烏,我想你們應該非常想請她到軍部做客不是嗎?」

  杜魯道了聲「是」後走到夏萌跟前,完全不把女王放在眼裡。小王子眉頭皺成個「川」字,單薄的身子立時就擋在夏萌身前,仰起頭高傲的看著杜魯,即使胳膊纏著繃帶臉上有小傷也比旁人要貴氣。

  杜魯鼻子哼出了氣聲,做了個為難的表情,「小王子,請別讓屬下為難。」

  小王子梗著脖子道:「她是我的客人!」

  會議桌邊如老僧入定般的人又開了口,「既然是小王子請來的客人,那請杜中將帶夏首席到待客廳休息,稍後我們金烏會為夏首席舉行國宴。夏首席,尊重是互相的。」

  夏萌輕笑,笑聲帶著輕蔑:「呵呵……國宴就不必了,腸胃不好。我來除了詢問冰海雪原一事與我國覺醒者的問題外還有一個目的。」

  「請說。」

  夏萌一臉嚴肅的頷首,「你們不是還要開會?十分抱歉打擾了,主席交代事態嚴重必須與女王商談,事後我會再與貴國女王殿下聯繫,請原諒在下的無意冒犯。」

  說完,夏萌就轉過身往外走,擦過小王子時低聲道了一句「謝了小王子」,隨後使了個眼色離開。小王子是聰明人,急忙走到女王身邊,找了個精神不佳為由扶著母親出了會議廳。

  杜魯哪能輕易放夏萌離開,說元帥有請立刻招待她到了露天的會客大廳。夏萌悠閒的坐下喝茶,賞花看魚吃點心好不自在。跟著她來的小哨兵是第一次出外勤,見自家首席這幅模樣急得要死,只能把自己查到的資料告訴她,剛才那人是金烏元帥的心腹,地位雖高但軍銜撐死就是個上校。你想想,一個上校都能命令一個中將,這人不簡單。

  夏萌聳肩想:哼,元帥?自己全家基本都是軍人,家裡還有個手握兵權的元帥呢,要見首席還得先詢問預約,只是個副官而已,擺譜我比你還在行!

  哨兵基本都是好戰分子,遇到強敵第一反應是興奮。杜魯領的哨兵小隊不似中央塔那些哨兵一樣和善,大概是地位問題所以很傲氣,或者說看不起人。夏萌這個星海哨兵首席的身份代表著一個字:強。有一個陌生的強者出現,他們的血液早就鼓動起來,摩拳擦掌的想要打一架,特別是杜魯。

  杜魯對夏萌早有耳聞,甚至見過好幾面。三年前各國覺醒者之間有個友誼交流賽,在星海舉辦。當時杜魯是金烏的代表,最後一戰時夏萌選擇了放棄,原因是她睡過頭了來不及趕到賽場,杜魯就不戰而勝拿了個優勝,他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記恨到現在。

  夏萌咽下嘴裡的小餅乾滿臉問號的看著杜魯,「挑戰?」

  杜魯點頭,「你是女人,我們點到即止。」

  夏萌覺得好笑,扭頭去看邊上同樣喝著茶的金烏哨兵首席溫德,眼神裡寫滿了:你沒告訴他老娘和你打都能把你幹翻,這人腦子有坑挑戰我?還性別歧視?!找死?

  溫德笑的無害,搖頭。

  嘖,看來金烏的中央塔和軍部關係不好啊。夏萌把杯子放到桌上站起身,伸了伸懶腰揉了揉手指。哨兵從來不懼戰,正好把氣出在你身上,老娘特麼弟弟受傷失聯,忙的要命還在這等你家勞什子元帥,呵呵,送上門的出氣筒。

  小哨兵跟班「誒」了一聲,他想提醒首席,頭髮忘記綁了。

  夏萌擺擺手,站在空曠的地方朝對方招招手,「杜中將,今晚吃好點。」

  杜魯見夏萌沒有召喚精神體,為表紳士也沒召喚。他動作很快,幾乎是眨眼的瞬間,人就到了夏萌的身後。夏萌嘴角微微一勾,稍微往前走了一步,連頭都沒回。哨兵的手勁不是假的,只是一記簡單的手刀都能帶起風。只可惜……

  華磊想叫出聲但他克制住了,一個哨兵像柔弱妹子一樣尖叫太不像話。但眼前的一幕實在太驚人,他壓抑著把聲音吞回肚子裡。華磊之前接到塔里命令,要求他帶著星海的人到皇宮,說星海來人了,還聽朋友添油加醋的說這位星海的哨兵首席簡直帥炸了。

  星海的哨兵首席他是見到了,帥不帥他不知道,美倒是挺美的。不過真正帥炸了的,是他帶來的沈修一。他們才走到待客廳門外,身邊的人突然就來了個加速,撲面而來的是哨兵之間對戰的壓抑感。

  沈修一此刻就站在夏萌的身後,一隻手擋住杜魯的手刀。他與杜魯的體型相比簡直就是小了一號,但沈修一就這麼平靜的站在杜魯面前。左腿微微屈著,左手擋住手刀右手輕輕抵住杜魯的胸口,低著頭看不清眼睛。

  杜魯氣壞了,甩開沈修一退後兩步,怒道:「誰?!」

  「和你打,我就夠了。」

  夏萌撩起額前的頭髮,拍了拍沈修一的肩湊過去輕聲道:「控制住自己。」

  「夏首席,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夏萌掩著嘴笑,聲音輕快:「我們星海有規矩不可越級挑戰,他剛覺醒,手下留情。」

  杜魯的胸腔裡仿佛有股火在燒,夏萌的話明顯是瞧不起他。一個剛覺醒的哨兵和自己?這把年紀才覺醒能有什麼作為?而且身為一個哨兵,身子骨弱不禁風的,一拳頭估計就要倒了吧?

  「打不打?」

  杜魯被挑起了戰火,「讓你先亮武器。」

  沈修一看著自己的掌紋,抬起頭,漆黑無比的眼睛好似深淵,「不用武器。」

  「你找死!」

  杜魯打算把氣都出在沈修一身上,可惜他找錯了人。沈修一接過杜魯的重拳,靈巧的繞到杜魯的身後朝他腿彎一踹,杜魯一個踉蹌差點栽倒。接著他按著杜魯的後背翻了個身,手勾著杜魯的脖子來個三百六十度過肩摔,「嘭」的一下把人摔蒙了。

  兩人一來一往的過招,本質是友好的挑戰漸漸變了味,火藥味彌漫。杜魯的攻擊帶了殺意,精神體都召喚出來。可惜的是,沈修一的小獅子一直沒出現,但他的動作很流暢沒有一招一式是浪費的。華磊心裡挺糾結,他很欣賞沈修一但杜魯卻是得罪不起的人,幫誰都為難。杜魯這人粗魯,出手越來越重一會兒沈修一別受傷了。

  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沈修一家的小獅子懶洋洋的出現了,對著杜魯那只巨鱷吼了一聲,軟綿綿的。杜魯帶來的哨兵小隊才笑了個開頭就傻了,笑聲卡在喉嚨裡憋的臉通紅。只見杜魯一招就要偷襲得手,沈修一只是輕輕的、輕輕的截住他的拳頭,面對面的看了杜魯一眼。

  眾人很清楚的看見,背對他們的沈修一左腳往前踏一步截住拳頭,右手拎起衣領朝地上一摔。「轟」的一下,第二次,把杜魯摔了個狗啃泥。這期間,杜魯就好像被控制了一樣,傻傻的任由自己被摔,他的精神體則是害怕的直接消失。

  沈修一是個古董,不懂現在的禮儀,他覺得打完了,就走回華磊和夏萌的身邊。華磊見他一直在看自己的手掌比劃,想了想就問旁邊的護衛借用一下他的劍。如果沈說槍做武器太小,這種冷兵器應該就合適了吧?

  「你試試這個。」

  杜魯的哨兵小隊急匆匆的把人扶起來,也沒敢過來挑釁。可杜魯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下被人羞辱成這樣。「走開!」他推開屬下,惱羞成怒的大步跑過來,搶了一旁護衛的刀直接就揮了過來。

  「啊……」端水果的工作人員被嚇了一跳。

  沈修一不為所動,他拍掉對方的刀後沉默著拔劍,劃破空氣帶出靡靡劍音,殺意叢生長劍直指杜魯。夏萌急忙踹開杜魯兩指夾住劍刃,順手接了滾落盤子的蘋果,看著瞳孔顏色變深的人道:「夠了。」

  沈修一反常的揮開夏萌,才往杜魯那邊走了兩步,耳邊就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沈修一!

  你再走一步試試?!

  沈修一停了下來,滿眼迷茫。

  現在不掐斷連結改不上線了是吧?你還敢打我姐姐!

  我沒有……打不過……

  夏萌有些奇妙的看著沈修一,哦,突然慫了?

  



☆、第二十六章



  「欺人太甚!」杜魯的哨兵屬下氣紅眼了,「你們星海太過分了!眾目睽睽之下這是要殺人啊?這是我金烏皇宮!溫德首席,這是你們中央塔的管轄吧?就這麼站在一邊不說話是不是撇得太清了?」

  溫德揚了揚眉,裝腔作勢的喊了一聲,「夏首席。」

  夏萌都被逗笑了,金烏的人腦子估計都被砸過,明明逞一時之勇惱羞成怒的是他們,現在反而把鍋扔過來了,真是浮躁啊,真浮躁。夏萌很給面子的伸出修長的手指,目標是杜魯。

  對方的哨兵小隊這才發現杜魯中將輸了之後一點反應都沒有了,一個上過戰場的哨兵該不會因為一場挑戰嚇傻了吧?事實是,杜魯確實魔障了,一眨不眨的瞪著眼睛全身肌肉繃得緊緊的,呼吸放得很輕,好似正在面對一場不是生就是死的搏鬥,一刻都不能放鬆。

  溫德的嚮導臉色一變,疾步上前看了看杜魯,她用手指點住杜魯的眉心閉上眼。不到半分鐘便收回手,扭頭看一邊的沈修一,禮貌的道:「閣下,杜中將雖魯莽但罪不至死,還請手下留情。」

  這話一說,不止溫德,夏萌的臉色也微變,小跟班哨兵更是急的抓耳撓腮。

  沈修一把手裡的劍朝華磊一扔,嘴角扯了個微妙的表情,「不。」

  「在你們星海,人命最重要!這可是夏首席說的。」溫德的嚮導慍怒。

  「你們是金烏人。」沈修一想往前走,才抬起腿又放回原地,好像被控制的玩偶娃娃,臉上有些苦惱。

  「……」好有道理,無法反駁。

  「生命的意義是不能用地域來劃分的,它淩駕於任何事物之上!」

  沈修一沒回答而是在嘴裡嘟囔了句什麼,突然轉了個方向朝門口走去,「楓……」

  夏萌離的近,而且聽力好,她可是把沈修一的話聽了個透,「楓晚受傷了,我不開心。」她站在原地看著金烏嚮導憤怒的怒吼與自家親弟弟突如其來的現身,臉上再也沒了看熱鬧的表情。這個發展,她一點都不看好。

  「站住!」

  「抱歉。」

  夏楓晚感覺自己要減壽好幾年,他與何夢在來的路上就試圖與沈修一聯繫,奈何那邊一直沒反應。按理說他身上的印記還沒消失,搭個精神連結上線聊天再容易不過。可沈修一似乎把自己關起來了,一點回應都沒有,拒絕任何人進入。

  一進入金烏皇宮開始,夏楓晚就能感知到對方在做什麼,好不容易找了個縫隙闖進去,立刻被嚇了個半死。一團漆黑死氣沉沉,如果用文字泡形容就是「老子不開心」、「不開心」、「我不開心你再跳我就真的打你了」……然後真的打起來了,他是個客人啊只能走不能用跑的啊!遠遠看到夏萌和沈修一對上的時候心跳都停了,再這麼折騰下去英年早逝不是夢!

  「抱歉。」夏楓晚越過何夢拽住沈修一的衣領子拖著人朝杜魯走過去,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杜魯的肩膀,「醒一醒。」

  杜魯猛然醒了過來,冒了一身冷汗氣喘如牛。打了個冷顫後才反應過來,怔愣的說不出一句話。溫德擺擺手讓杜魯的屬下帶著人下去找醫師看看,別因為一場友誼挑戰壞了身體,說出去不止讓人笑話還丟臉丟到國際。

  「首席。」夏楓晚禮貌的對夏萌打了個招呼後才對溫德道歉,「十分抱歉讓你們為難了。」

  何夢在來的路上已經給夏楓晚圖文並茂的科普了有可能會遇上的人物,重點說了溫德嚮導的「豐功偉績」,簡單來說就是「煩」和「得理不饒人」。聽了夏楓晚的道歉後溫德倒是沒什麼不良反應,反而是他的嚮導還是一副氣呼呼的模樣。

  「我是沒想到一個剛覺醒的哨兵還能把精神力用的這麼好,連身為嚮導的我也解不開。但作為覺醒者,即使能力卓絕也不能隨便用來處決別人,這是違反規定的!」

  「不是的!」夏楓晚急的上火,拽著沈修一的手不自覺的撰緊,「不是不是……那是我,真是十分抱歉。因為我受傷了所以他有些失控,而且當時他……我膽子比較小,每次有對戰的時候總是很緊張,我擔心他受傷。你也是嚮導,很清楚那種感覺,等反應過來就……真的十分抱歉。」

  「可是……」

  「好了。」溫德靠過來攬住自己的嚮導,微笑著對她說,「綁定的哨向都這樣,我們剛開始那會兒也小心翼翼怕對方受傷不是麼?沒多大事兒別放在心上,杜魯受點教訓也好,免得上戰場時太囂張又輕敵死的莫名其妙。」

  「好吧。」

  夏楓晚松了口氣,乖巧的道謝,「多謝諒解,給你們添麻煩了。」

  夏萌看著親弟弟賣乖討巧心裡有些發毛,這招放哪兒都有用啊真是,表現的情真意切你們才認識多久……咦?夏姐姐覺得自己眼神好像出了問題,她弟弟脖頸上那個印記是什麼情況?真搞上啦?之前的表現是發自內心的?

  夏萌,星海中央塔哨兵首席,以「克制」做準則,第一次想要違反規則殺人。對,她養了那麼久的乖弟弟,因為自己的一個隨便的決定就被拐走了……賀桐,你大爺!

  遠在星海給新人嚮導講課的賀桐,突然仰頭打了個噴嚏。

  「夏首席,我們元帥有請。」

  夏萌正盯著夏楓晚的印記不停的腦洞時,金烏方面又來了個哨兵,一身軍裝禮儀周全。可惜夏姐姐心裡的紅藍小人正在打架,說出的話也帶了火氣,「你們金烏真有意思,想看耍猴就看,想看鬥獸就看,想見人就隨便派個人來請。哼,可惜老娘不高興,不見!」

  「這,夏首席……」

  夏萌繼續滿嘴跑火車,「呵,我好歹也是個首席,來金烏見女王沒人通報就算了我自己冒著危險來。結果呢?被你們元帥晾這兒半天還被欺負,你問問你們元帥,這齣戲好不好看?看不過癮所以要給自己加戲了嗎?」

  「你誤會了夏首席,元帥不是這個意思,他是真的忙!」

  「哦。」夏萌面癱著臉,「你的意思是說我很閑?」

  「不是……」

  夏萌強勢的點了點哨兵的下巴,「我有點餓了。」

  「元帥已經讓人做了飯菜!」有了臺階就要下的孩子才是機智的。

  「上道,走吧。」夏萌背著手心滿意足的跟著走了兩步,突然回頭道,「不好意思,麻煩幫我照顧一下兩個小朋友。」

  「沒問題。」溫德頷首。

  夏萌走後,溫德的嚮導瞪了夏楓晚一眼,滿肚子怨氣的走了。溫德有些無奈,只好讓華磊與何夢細心招待兩人才追了過去。何夢一直看不慣溫德家的嚮導,人走了也好不然她特別不自在。

  出了金烏皇宮,何夢就帶著他們去划船,這是煙雨城小情侶們最喜歡的一個休閒項目之一。煙雨城裡有個大湖,湖面上常年彌漫著薄薄的水霧,泛舟湖上特別有詩意,也浪漫。何夢朝船上的兩人揮揮手後,高高興興的和華磊看電影去了。

  「楓晚,你生氣了?」

  「沒有。」

  沈修一看著夏楓晚蒼白的臉色皺了皺眉,「對不起。」

  「你道什麼歉……老沈。」

  「嗯?」

  夏楓晚捧著下巴疑惑的說,「我怎麼感覺這場景好像在哪見過,你總是問我生沒生氣,總和我說對不起。老沈,搭檔不是這樣的。」

  「搭檔是我在幫你圓場後,剩下我們兩個人時,你能很開心的說,接梗很快嘛!而不是一副死了爹的表情說‘對不起’。」夏楓晚歎了口氣,繼續道,「如果今天我沒來得及阻止,你是不是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起什麼了嗎?」

  「……沒有。」

  夏楓晚失望的垂下眼,「下次……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小船離湖邊的距離,好像又遠了呢。

  



☆、第二十七章



  夏萌與金烏元帥的會談似乎陷入了僵局,女王方面也見不到人。他們已經「唐突」了一次,再搞奇襲行不通。最後只勉強與金烏的中央塔達成保密協定,星海與金烏一向交好,星海哨兵首席這趟來訪對外只宣稱是進行友好的探訪活動。

  事情到了這地步,夏萌的目的也差不多達到了,她只是單純的來找弟弟而已。意外知曉了金烏的內政她還挺慌,有種會被滅口的感覺。他們只待了兩天,夏萌就大手一揮下令回星海。

  令人意外的是,歸程的前一晚,小王子來訪。

  接送的人不是華磊一家,而是中央塔哨兵首席溫德,這讓夏萌等人很是意外。小王子年紀不大,稚嫩的臉上帶著堅定的決絕,他摒退了所有人只見了夏楓晚與沈修一。

  「我想,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靜坐在石桌前,面前是冒著熱氣的茶,小王子沒有動,說了第一句話。

  沈修一愣了一下,忽然從貼身的上衣兜裡掏出一枚水晶袖扣放到桌上。小王子見了後下意識的咬住下嘴唇,沒有去拿,好半晌才道:「我想請求你們一件事。」

  夏楓晚大概知曉小王子要說什麼,為難的道:「小王子,你的事,不單單是個人問題。」

  「我知道。」小王子眼裡眉間滿是無奈,「我知道這時候請求你們很過分,但這是我唯一的出路了。寧願相信別國覺醒者也不信任自己人,這種感覺糟透了。」

  這就好似,背叛了自己從小到大的信仰。

  夏楓晚看著眼前的人想,在他還懵懂未知的時候,金烏的未來就已經壓在肩上了吧。

  「我不保證能做到。」

  小王子煙金色的瞳孔瞬間豔麗起來,他眯起眼笑的相當孩子氣,「嗯!沒關係。這是我的袖口暗鎖,解密出來後是一個金烏令,它僅能調動金烏軍部與中央塔的覺醒者一次,這也是我所能給出的最高權利。」

  「你想我們幫你什麼?」

  小王子猶豫了一會,回頭看了看門口的方向。夏楓晚擺擺手,「我已經遮罩了這裡,咱們的對話暫時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

  「我知道你們有情報者在金烏,如果這裡出現了廢除皇室的制度,請你把金烏令交給你們星海的陸元帥。」

  「……」

  信息量有點大,陸元帥和金烏皇室關係好到可以託付全部身家了麼?不像啊……

  夏楓晚還在內心刷屏吐槽,精神連結裡沈修一就上線了。

  楓晚,陸元帥是誰?

  誒?和我家老爺子一個職位的元帥但是很年輕,他……算了,你覺得怎麼回應小王子?我感覺這燙手山芋接不接都夠嗆。

  嗯,接了吧,就是送個東西。

  也對。

  交流完畢,夏楓晚收了水晶袖扣作回應。小王子安心的松了口氣,他內心其實一直在打鼓,現下見事情妥了只能喝掉眼前已經涼了的茶壓壓驚。金烏是少有的君主立憲制,有傳統的皇室,與軍部和中央塔以及議會共同執政。如今軍部與議會院那邊似乎起了別的心思,中央塔一向只負責執行任務,不參與國會。小王子一向主張和平制約反對一家獨大,所以,他不能讓金烏自古以來的傳統毀在自己手裡。

  三人又聊了一會,溫德才來通知小王子時間到了。小王子放下心事後人也沉穩起來,人前說的話妥當又不失氣度。有時候被迫長大也是很痛的,失去的遠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我叫辛圖,有時間會去星海找你們玩。」

  即使再懂事,也不過是個剛成年的孩子。

  鑒於他們見了小王子,估計其他方面也要來「串門」讓他們走也不安生。於是夏萌決定,半夜就走以免節外生枝!回到星海他們想來找麻煩都得掂量著來,畢竟直接會面和視訊談話是不一樣的。

  第二天來送行的金烏一行人瞪著空蕩蕩的大使館上火牙疼--人跑啦!

  夏萌是真忙,回到星海後立刻就到軍部去了,還有好幾個會要開。夏楓晚與沈修一回星海的當天就到中央塔述職,正好吳宇也在。吳宇比他們要早回來,已經和賀桐報告過了。賀桐只問了關於金烏的一些事之外別無其他,揮揮手讓他們回去休息,任務成功與否提都沒提。

  中央塔食堂裡,吳宇抱著勺子挖霜淇淋邊吃邊哭嚎,幸好這時間食堂沒人。

  「嗚嗚嗚……老大!小楓晚……你們終於回來了!我找不到信號源都要嚇死了!」

  夏楓晚吃了個蒸餃無語的看著他,「你膽子就這麼點大?」

  「是啊,再大點胸腔裡塞不下,唔……」吳宇覺得中央塔食堂比軍部人性化多了,還會專門做給哨兵的各種零食,簡直聖光普照!

  夏楓晚他們與吳宇分開後就沒有聯繫過,也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一問之下吳宇簡直悲憤的不行,他滿臉愁苦心塞的說:「任務算是失敗啦,線索都斷了。金烏那邊的傭兵我去查過,出了好大的亂子,不過和X10沒任何關係,純屬領錢辦事。唉……你們出事兒後我就聯繫了首席,方曉的狀態不好我只能先帶他回來,這會兒他還在星塔里接受治療。」

  「那你怎麼不高興?」沈修一問道,他在關係網裡看見吳宇的最新狀態是「伐開心」。

  「老大!你還記得你們進冰海雪原是我幫著瞞下來的麼?東窗事發了受罰的只有我!只!有!我!任務獎金沒有就算了,我的軍階有可能會降啊!這是黑歷史啊知道嗎!!完了元帥對我的印象一定特別的不好,嚶嚶……」吳宇扁嘴滿心的委屈,一句話形容就是:寶寶心裡苦啊!

  「我幫你擔?」這是沈修一想的最好的辦法。

  吳宇十分感動,然而:「你根本沒有軍階。」

  「噗嗤。」夏楓晚沒忍住笑了,不行了這倆太好玩了。

  「小楓晚你還敢笑我!你知不知道你們出事的時候我真的心臟都停了!聽著那邊傳來的聲音我都要瘋,要不是邊境突然封路我就開戰機進去了!」

  「好好好,知道你擔心我們,給你個辦法免除降軍階。」

  「誒?什麼辦法?!」吳宇眼睛亮了。

  夏楓晚聳肩,「老沈說的辦法啊,他幫你擔責任。」

  「嘁,這說和沒說有區別?而且確實責任在我啊……完了,躲不過啊……」

  夏楓晚敲了敲桌面,「你怎麼這麼傻?任務小組是三個人我們都有責任!反正都是要擔責的,一個人總比全軍覆沒強。給他申請一個軍職,老沈不就有軍籍了?有了軍籍一切好辦,反正他剛入籍也沒有軍階,擔下這事兒完全沒問題!降了和沒降有啥區別。」

  「是這個道理。」耿直的吳宇聽傻了,「但是……」

  「順便的事兒,老沈也確實需要申請入軍部,他掛在那邊呢。」

  吳宇點頭,「也是,不過這事兒還是我負責吧,雖然小楓晚你的辦法不錯,但是最大責任還是我,黑歷史就……黑歷史吧,希望元帥不喜歡逛系統查看資料。」

  「夏萌說的對啊。」夏楓晚突然說。

  「首席說什麼了?」

  「她說軍部的哨兵全都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喂。」

  「但是性子特別耿直。」

  吳宇虛弱的問:「這是誇獎嗎?」

  「當然。」夏楓晚站起身,「我去星塔一趟估計時間有點久,你帶老沈去申請入籍吧。」

  「到星塔幹嘛去?」

  夏楓晚指了指腦袋,「用力過猛。」

  沈修一半天沒插上話,見夏楓晚要走也想跟著走。吳宇還沒喊呢,夏楓晚就回頭了,他理了理沈修一的衣領,說道:「我去星塔晚點回家,晚上想吃什麼?」

  「看電影。」

  「那就先吃飯再看,你有一個下午的時間思考吃什麼和看什麼。」

  「嗯。」

  沈修一想,不論自己以前發生過什麼,不論自己是什麼,想不起來好像也並不可怕。因為,他現在可以期待未來。他的夜空裡,始終有一顆星星。

  



☆、第二十八章



  「你在……幹什麼?」

  沈修一才回頭,就見吳宇塞了一嘴的零食鼓著嘴四處翻東西。

  吳宇聽了後呵呵一聲,拿出一副墨鏡帶上了,認真的道:「珍愛生命,保護眼睛,請對單身人士好一點兒!」

  吳宇的話沈修一從來都只聽一半,記憶區一片空白是很寂寞的,甚至是恐懼,醒過來後除了名字再無其他。他本來想,就這麼過一生也不是不行,但每每看到夏楓晚失望的神色就覺得心口不舒服,控制不住情緒的時候就會有一團能量想要破體而出,排斥感加劇。或許,進了軍部能查到點什麼也不一定,「怎麼入籍?」

  「遞交個申請就行。」吳宇上聯絡器開了許可權,在軍部關係網的頁面遞交了申請,推薦人寫了夏萌。很快的,那邊就給了回應:申請失敗。吳宇拍了拍腦袋,想著自家老大沒有身份證明是個黑戶,有點難辦。

  「怎麼了?」

  吳宇指了指沈修一手腕上的表,「你沒有相關證件有些麻煩,用中央塔給你的代號申請吧,聯絡器和我對接一下。」

  對接之後吳宇又重新填寫了申請,仔細檢查了一番才提交。這次回復的有些慢,好半天才來了回應:申請失敗,原因是中央塔代碼重複,此人資料已存在。

  「誒?已經存在?」吳宇大腦死機了幾秒,沈修一醒過來後就是他在負責檢查之外的生活學習,「之前沒申請啊……」一邊嘀咕一邊快速的使用自己最高許可權進入軍部資料庫查詢,調出了所謂的已經存在「沈修一」的資料。

  「姓名沈修一,性別男,唔年齡軍銜軍階職位……戰死。誒?二十一年前就戰死?臥槽活見鬼了麼!讓我看看照片,呵呵……」圖像那一欄,是空白的。

  被戰死的人雲裡霧裡的看著吳宇,沒聽懂。

  吳宇摸了摸下巴道,「走老大!我們去軍部行政大樓。」

  沈修一的存在矛盾又微妙的合理,同名同姓的可能不是沒有,但中央塔不可能會把戰死哨兵的代碼分配下來。系統資料庫裡叫沈修一的只有一個,就是二十一年前戰死的這位元,資料不齊全。秘密資料庫裡建立的老檔案還有一個叫沈修一的,是星海最後一位黑暗哨兵,距今有三百年餘年。

  星塔承載著星海的信仰,裡面的工作人員對力量有些狂熱。中央塔資訊管理部門裡的人吳宇都熟悉,對工作的細緻程度非常高,常識性的代碼分配錯誤是不可能存在的,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軍部的行政大樓有一半是普通的文職人員,這時候正是下午茶時間。吳宇領著沈修一直接刷自己的軍卡進入大廳的申請部門,按照章程查了一下代號的事情,結果還是一樣。大概是吳宇實在太煩了,接待的工作人員態度也不耐起來,小聲嘀咕著說有些人忙的要死有些人反而閑的發慌來找茬,沒資格就別來申請。

  吳宇氣炸了,軍部接待大廳的人什麼時候是這種素質?他直接把中央塔配給沈修一的聯絡器從手腕上解下來扔過去,「中央塔給的,你查一下是不是就是這串代號?!中央塔要是給錯了你去找那邊幹架好嗎?我還沒覺得煩你倒是煩起來了,這種事情難道不是我們該上火生氣嗎?」

  嗓音一拔高,不止面前的人,連剛進來的人都震住了。軍部的行政大樓,基本上是沒人敢大聲喧嘩的。接待的工作人員嚇了一跳,急忙道歉讓吳宇別生氣,連主負責人都跑出來道歉,嚇的滿頭大汗。

  吳宇腦子一熱後還有點心虛,現在一看覺得不對啊,這些人戰戰兢兢好像在防狼一樣的態度,難道是有什麼大人物回來了?都說人是不能念的,念誰來誰,怕啥來啥。吳宇還沒接話,面前的十幾個工作人員就刷拉一下站起身,目不斜視站的筆直。

  吳宇順著他們看過去,側門過道上站著一小隊人,總共八個。打頭的人個子很高長得也俊,一身軍裝襯得人十分威嚴。旁邊的副官在他跟前說了幾句話,那人只是點了點頭,視線一直沒移開,直勾勾的盯著他們這邊。

  完了!吳宇的腦子裡只炸開了這兩字兒。任務失敗就算了,違反任務規定隱瞞隊友去向就算了,背鍋記一筆降軍階就算了……還在元帥面前出糗!啊啊啊……吳宇在腦袋裡尖叫,這是他最崇拜的陸元帥啊,簡直生無可戀。

  沒過一會,陸元帥就領著人上樓。反倒是他的副官走過來,詢問了一下二人的目的,爾後收了沈修一的聯絡器對他們道:「這個好辦,陸元帥說這點小事怎麼不找他,還請許久未見的朋友上樓敘敘舊。」

  「許久未見?朋友?敘舊?我們?」吳宇有些傻,被信息量轟炸的人都懵了。

  「對,這邊請。」

  吳宇跟著副官走的路上還在後面朝沈修一問,「老大,你和陸元帥認識?還是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鑒於自己的腦子不好使,但沈修一還是仔細思考了一番,答道:「不認識。」

  電梯「叮」的一聲響,到了。

  星海軍部有兩位元帥,夏元帥與陸元帥,而他們的行政辦公樓就在同一層,分割著半壁江山。走道右邊最後一間是陸元帥的辦公室,門口牆上貼著簡單的四字銘牌,元帥,陸隨。

  副官敲了三下門,隨後推門進去。此時的陸隨解開了軍服外套只穿了件白色的襯衣,袖子挽到手肘,臉色也比在大廳時柔和了許多。他見來人便笑了笑,親自倒了水放在桌上,有點懊惱的說,「太久沒回來,就只有白水招待你們,別介意。」

  「不不不,不介意!」吳宇一副粉絲見了偶像的表情,臉漲得通紅,可愛的不忍直視。隨著陸隨的靠近更是繃直了身子,立刻行了個軍禮,「陸元帥好!」

  

  陸隨瞧著吳宇覺得有趣,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們隨便坐就到一邊與副官說話。副官說明了沈修一的情況後,陸隨擺手讓他親自去辦理,把人放到自己軍隊名下,「代號ID就用夏萌換掉的那個,那個是空號正好停用了,從頭再來沒什麼不好。」

  「是。」

  副官走後,陸隨堪堪回個頭就被逗樂了,吳宇還是站著軍姿行軍禮的姿勢,像一顆筆直的松樹,而沈修一則是坐在一邊不解的看著吳宇。

  「坐著吧,我又不吃人,那麼緊張做什麼?」

  「是!「吳宇乖巧的坐到沈修一身邊,看著陸隨的眼神好似在看菩薩。

  「你的事我聽夏萌說過,怎麼樣,生活還習慣嗎?」這個你,指的是沈修一。

  「不習慣也要習慣,挺好。」

  陸隨靠在椅子上,表情看起來很放鬆,說的話也直白,「星塔給了資料包告,實話說,爛的一塌糊塗,和傳說中不一樣。」

  沈修一沒說話,旁邊的吳宇忍不住了,「不是也挺好的。」

  「哦?為什麼?」

  見陸隨的視線放到自己身上,吳宇頓時緊張起來,他想了一下關於黑暗哨兵的知識,撇撇嘴硬著頭皮道,「反正……現在挺好的,出任務沒問題。」

  「這種理由說服不了我啊。」

  吳宇嘿嘿傻笑,「有得必有失。」

  這小子究竟是真傻還是裝傻?陸隨搖了搖頭,問他:「你是哪個營的我怎麼沒見過你?」

  吳宇又漲紅了臉,憋了半天才道:「姓名吳宇,編號D70001,掛名在夏元帥的第九軍,資訊聯絡專員……隸屬中央塔。」

  是的,吳宇的職位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哨兵中的文職。吳宇雖然有軍銜是個軍人,但他在軍部就是掛個職位,真正幹的活都是中央塔這邊的。如果中央塔與軍部有衝突,那麼他必須以軍部為首要考慮,說起來還挺矛盾。

  「夏元帥的第九軍啊,挺好,都是人才。」

  見陸隨真的沒有看不起的意思,吳宇試探著問,「元帥,我能……問個問題嗎?」

  「你問。」

  「能讓我看看……不不,你的精神體真的是白狼嗎?」

  陸隨是真的愣住了,難不成眼前的人真是自己的粉絲?這個哨兵的性格有點可愛啊。他笑了笑,一頭白狼就這麼出現在腳邊,晃了晃腦袋趴到地上,閉上了眼睛。

  「阿閑有點懶。」

  吳宇立刻蹦到白狼的身邊,雙手捧著臉盯著白狼看,心裡瘋狂的刷著:好威武好厲害皮毛真漂亮,和自家的傻狗不一樣!好羡慕……

  大概是白狼的波動吸引了小獅子,沈修一家的雲也跑了出來,它先是看了一圈找人,沒見著熟悉的人就想窩在沈修一懷裡。白狼的體型比較大,趴在地毯上就好像一大團白雲,小獅子被吸引住了,慢悠悠的走過去,仰頭看著白狼。

  白狼睜開眼睛,和小獅子對視起來。

  小獅子蹲下來,用前面的一隻爪子拍了拍白狼的腦袋,奈何個子太小,只拍到白狼鼻子旁邊的皮毛上。傳聞中陸元帥那只威風凜凜戰鬥力彪悍的白狼精神體,放開墊在腦袋下的爪子,匍匐著身子把腦袋往小獅子前肢底下放,異常乖順。

  陸隨見了,登時坐直了身子,他喃喃的開口,「果然是你。」

  「什麼是你?」吳宇也想摸白狼,但是這只白狼似乎不太想被摸的樣子。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到過星塔。」

  吳宇聽說是星塔就不在意了,有點背景的人在星塔里都見過沈修一。

  「抱歉,我不記得。」

  「沒關係。」陸隨沒在意,叫了小獅子一聲,小獅子也挺給面子,很快就跑過來了。陸隨伸出手,小獅子就把爪子放上去拍了拍,「它記得就行。」

  中央塔出的任務與軍部偶有掛鉤,吳宇就和陸隨提了溫雪城邊境的事兒。聊著聊著吳宇問到了陸隨回來的原因,前線戰事平息,與起禍事的各國簽了和平條約,短期內是不會再出么蛾子,派了人留守就回來了。

  歸程的路上吳宇傻笑著想,拿到陸元帥私人聯絡號了,好開心!

  一旁的沈修一閉著眼睛在發呆,陸隨他是真的沒印象,但是那頭白狼……有點眼熟。

  



☆、第二十九章



  「編號重複?」

  面前的大螢幕上正播放著小清新般的愛情文藝電影,夏楓晚塞了一□□米花嚼著,遮罩了其他聲音後在精神連結裡和沈修一聊天,在聽說申請入軍籍的時候出現編號重複有點驚訝。

  嗯。沈修一眼睛盯著螢幕沒有移開,看的很專心。

  中央塔不會出現這種錯誤啊,戰死的哨兵都會被編入專門的系統,何況是二十一年前的,這不合常理。夏楓晚不曉得這影片有什麼好看的,他都遮罩聲音了目前是在看默片啊,老沈還看這麼認真……

  吳宇也這麼說。

  哦,所以吳宇就帶著你去軍部行政大樓鬧了?然後在崇拜的元帥面前出糗了?陸元帥的精神體是頭白狼,叫阿閑。

  ……你怎麼知道?

  呵呵,吳宇在關係網裡連續更新了好幾條狀態,全部都和陸元帥有關,語氣和迷戀偶像的粉絲差不多,簡介還寫著陸元帥我男神,你去感受一下。

  不用了,太傻。

  對於一個親眼見過吳宇對陸元帥那副癡漢的表情的人他不想再見第二次,不過沈修一想了想又道:有信仰是好事。

  信仰啊……夏楓晚突然歎了口氣,幽幽的道:陸元帥確實是能放在信仰那一高度上的哨兵,這麼年輕就是元帥,整個星海,沒有其他人了。

  夏楓晚很少對哨兵進行評價,即使是夏萌都沒被他擺到這麼高的位置。沈修一有點好奇,問他:喜歡?

  夏楓晚竟還認真的想了一下:算不上,欣賞而已。

  他和夏萌,為什麼夏萌是首席?

  夏楓晚眨眨眼:誒,我倒是沒想過這個,陸元帥一開始就在軍部了,中央塔他根本沒去過,立場定位不同吧。不過夏萌沒和陸元帥比試過,所以不知道他們到底誰比較強。

  一次都沒有?

  夏楓晚稍稍扭頭就看見沈修一帶著驚訝的臉,他點點頭:嗯,一次都沒有。很奇怪?

  哨兵本能,不服輸。沈修一解釋道。

  和和平平不好麼,同枝開出的花折斷哪一支整棵樹都不好受,他們有共同守護的東西。

  星海?

  是啊。夏楓晚不動聲色的靠過去用手肘碰了碰他:你今天有點奇怪啊,為什麼突然對陸元帥這麼感興趣?

  他的精神體,眼熟。

  夏楓晚嘖了一聲:陸元帥的精神體很少出現的,除了和他上過前線的戰士之外,大多數人就只聽說過是頭白狼,難怪吳宇今天瘋了一樣,誒……那頭白狼不會是因為你才出來的吧?吳宇要哭了。

  雲喜歡它。

  ……你怎麼知道?

  沈修一斟酌了一番後道:雲說的。

  好吧你贏了。

  電影播放結束,兩人隨著人群走出去。抽掉遮罩後聽到了一小段笛音,片尾曲的小清新曲風還算清爽,聽著很舒適。他們連續看了三場,此時已是夜裡近兩點,街上的小店基本都關了門,車也少,路上顯得有些空曠。

  夏楓晚讓沈修一在街邊等著,然後轉著手指上的車鑰匙到另一邊把車子開出來。車燈照亮了暗黑的天色,他把車子駛到地方了卻沒看見人,定睛一看才發現人到了馬路對面。夏楓晚皺了皺眉,深夜沒什麼車他就打了個彎開過去。

  「老沈,你……」精神波動突然猛烈的震動起來,夏楓晚瞪大眼睛,精神連結立刻就搭過去:附近有人!來意不明!

  沈修一見了夏楓晚後立刻就有了動作,迅速的隱沒在黑夜裡,聲音倒是不疾不徐:我先去,你開車跟上來,別逞強。

  夏楓晚吃飯前才去星塔徹查了身體,精神力恢復不是那麼容易的,醫生告訴他起碼一個月內不能隨意使用精神力進行攻擊,普通的「腦聊」倒是沒什麼大問題。沒辦法,他只能靠著沈修一傳遞來的方位追上去,順便通知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進入夢裡犯花癡的吳宇。

  車子再快也要顧忌車速和道路狀況,局限性太多。夏楓晚看著導航知道自己是進入了私人的別墅區,他不由得在心裡暗罵:這種建在山頭山坡上的房子是純粹給人當靶子用的,一打一個准。哨兵那種非常人的素質和能力這種地形能更好的潛入,不過哨向組合不會住這種地方就是了。

  夏楓晚轉了幾圈終於在一棟別墅前停了下來,沈修一似乎感應到了什麼。

  楓晚,別過來。

  怎麼了?

  死了。

  什麼死了……夏楓晚心裡有些慌,很快的,他就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濃重的如同墨色蔓延。他立刻就想到了兇殺案,但心裡一秒否定。下了車,夏楓晚開啟腕上的聯絡器定位系統,上面顯示這裡是一個教授的住宅。

  夏楓晚走到別墅門前,沈修一就從二樓陽臺上跳了下來,搖搖頭:「來晚了。」

  一股子血腥味更加濃重了,鋪天蓋地就侵襲了夏楓晚一頭一臉,他後退了三步降低了嗅覺敏感度,空氣裡的惡意還沒散去,這明顯就是謀殺!

  「碰上了麼?」

  「沒有,退的很快。我到的時候那人剛斷氣,身上被利器劃的血肉模糊,舌頭沒了。」

  「什……」夏楓晚頓住了,「先報警吧。」

  「不用,我已經報警了。」夏楓晚的聯絡器裡突然想起吳宇的聲音,「我在小楓晚的聯絡器裡設置了定位轉移,已經知道你們那發生了什麼事情,有點麻煩,梁旭陽馬上到,你們先走。」

  「可是……」

  吳宇反常的打斷了沈修一的話,「沒有可是!老大,你和小楓晚立刻離開,從小路走。」

  末了又加一句,「相信我。」

  夏楓晚與沈修一對視一眼,二話不說就上了車,按導航從小路離開。與此同時,大路上樑旭陽的警隊車輛隨後就到了現場。

  「就這麼放著不管?畢竟是覺醒者造成的。」

  那頭的吳宇泡了醒神的茶,慢吞吞的喝了一口道:「這個教授是從星塔退休的工作人員,普通人。這類型的人不管是覺醒者還是普通人都會在一段時間內受到保護,他還沒過保護時間,你們今天除了感應到行兇的覺醒者外,就沒其他人了是吧?」

  沈修一道:「是。」

  「那就對了,時間內沒了保護人員在周圍,只有兩種可能。一、保護他的人受到攻擊受傷或者死了;二、攻擊他的就是保護他的人。不管是哪種,事情都大發了,明天中央塔估計要炸,如果首席問起,你們實話實說就是,避開鋒芒他不會怪罪的。」

  夏楓晚沉默了一會,「現在怎麼辦?」

  「現在?」吳宇看了看時間,「回家睡覺啊,大半夜你們還想幹什麼?」

  夏楓晚不是傻子,他知道其中深淺,「吳宇,這種事發生不是第一次了吧。」

  「……」

  「你是想坦白說還是要我自己看?」如果真如吳宇所說是星塔退下來的人遭到不測,他們應該留下來等人來才是,怎麼會避開正面先走呢?

  「……我說。」吳宇愣生生打了個激靈,嚮導太可怕了,不肯說的事情還能強行破腦子進來看。雖然他不是怕嚮導啦,但是夏楓晚的感知力實在太狡猾,簡直無孔不入,他是自認做不到時時刻刻分分秒秒緊繃神經不讓精神觸絲鑽空子,倒不如坦白。

  「長話短說,我有點困。」夏楓晚點著手指出了盤山公路,語氣裡滿含著威脅。

  「你還在開車困個鬼哦……好好好,我說!」吳宇歎氣,「這是第二起,死的兩個都是星塔退下的人。之前那個是半覺醒者,偏嚮導,能力只比普通人稍微好一點;今天這個是普通人,身份都是星塔里研究級別的教授。」

  「死因。」

  頓了半晌,吳宇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問道:「小楓晚,你聽說過覺醒者的處刑麼?」

  「處刑?」夏楓晚有些不確定,「很早以前那種極端的刑罰?」

  「對,哨兵嚮導進化史有提到過,最早的塔初具雛形的時候,覺醒者們還沒有現在管理的這麼規範。某些濫用能力傷害無辜的覺醒者只多不少,覺醒者與普通人之間的差距真的很大,一般的律法管不住覺醒者。那時候就出現了一種人--處刑人。處刑人同樣是覺醒者,他們本事很大,但是處罰方式畢竟太過殘忍。後來,塔建立完成,也成立了中央塔,處刑人就消失不見了。」

  「……你別告訴我,這兩起案子是處刑人在進行處決,那兩個根本不符合他們所謂的窮凶極惡,其中一個還是普通人。」

  「小楓晚,處刑人不止出現過一次。」

  「什麼意思?!」

  吳宇發了幾條信息過來,說道:「我查過了,出現過處刑人的時間,都有黑暗哨兵問世。」

  「……」

  夏楓晚猛的踩了刹車,把車停到路邊。

  吳宇啞著聲音繼續道:「真的,所以我猜,那些所謂的處刑人,就是黑暗哨兵。小夏,請你帶著老大,先避開調查,明天見了首席再說。」

  「不可能,時間對不上……」

  吳宇道:「我知道。所以,我今晚準備通宵整理資料,明天你們照實說就好。」

  一直沉默不語的沈修一,突然輕輕的說了一句,「吳宇,你懷疑我。」

  「是。」吳宇很誠實,「梁旭陽發來消息,教授的死亡時間和你們說的都對的上,在周圍也搜到了保護人的屍體。這種情況下,除了黑暗哨兵,沒有其他人能做到。」

  「吳宇你等等,當時老沈和我……」

  「小夏!」吳宇打斷了夏楓晚的話,「殺人時間內,老大的信號源,是斷的。」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沈修一說的雲淡風輕。

  「你首先是黑暗哨兵,然後才是朋友……」

  



☆、第三十章



  「你首先是黑暗哨兵,然後才是朋友……」

  吳宇的一句話,炸的夏楓晚腦子裡仿佛在放禮炮,轟隆作響。直接導致他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到中央塔時眼睛底下都是青的。而沈修一在他們快到家的時候被軍部的人帶走了,想必是為了防止夜長夢多。

  沈修一很配合,一點都沒反抗,乖乖被帶走了。

  收到通知來緊急會議來的人不多,中央塔有夏萌、賀桐、夏楓晚,星塔的五個主要負責人以及軍部的陸元帥,星海的主席代表團倒是沒有驚動。夏楓晚來的時候星塔那五個老頑固也正好到,幾堵在門口無奈的搖了搖頭,一副遺憾的表情。

  相比起其他人,夏楓晚有些坐立難安,他專注的盯著時間,直到會議室的門口被打開才回過神。夏萌與賀桐兩人一同進來,臉色都不太好。夏萌咬牙切齒的睨了星塔其中幾個負責人一眼,道:「這會不必開,散了。」

  陸元帥好脾氣的問道:「夏首席,發生什麼事了?」

  夏萌把手裡的資料「啪」的扔會議桌上,道:「自己看。」

  賀桐捏了捏夏萌的肩膀,解釋道:「昨晚淩晨四點,又死了個星塔退役人員,由於性質惡劣,主席那邊已經把人給□□起來,不採納中央塔任何意見。」

  「這麼草率?」陸隨有點驚訝,對於主席會親自管這些事情他還是不太相信。

  星塔負責人之一站起身道:「既然如此,那便散了吧。」

  「不行!」另一個教授負責人反駁道,「主席這次反應太大又草率,不聽從中央塔與星塔的意見,他還想□□不成?」

  其他老頭不同意了,紛紛指責他,「唉你這話說的小心犯了忌諱,黑暗哨兵本就危險,就是你非要研究!你想想看,資料記錄了多少出現黑暗哨兵的事蹟,哪一個是好結局?最好懸起來別去管,看看,出事了吧?!」

  「都是人,有什麼不一樣的?哦人家比較厲害就不能好好過日子了是吧?」

  「總之,是我這邊給主席說不管的。」

  星塔主研究的教授愣住了,張了張嘴滿眼不可置信,「你憑什麼自作主張把這事捅上去的?!還撒手不管了要臉嗎?!」

  那人被說的臉紅脖子粗,氣急敗壞道:「我看你才鬼迷心竅了!什麼人能活下來幾百年的?這種人本就不該存在!你倒好,把那人整醒了!看看,如今出了事死了那麼多人,你擔得起責任嗎?」

  研究教授氣急了,「說白了你們就是嫉妒!」

  ……

  夏楓晚幾度想要說話都被打斷了,他恨不得笑出聲來,星塔這幾個最高負責人話語裡把沈修一的存在全盤否定了,他很不解,既然如此,當初是為什麼把人從沉睡里弄醒?

  氣氛一時達到冰點,夏萌首先忍不住了,摔了手裡的水杯。瓷器碎裂的聲音驚醒了那邊還在吵架的幾個人,紛紛回頭看向聲源處。

  「吵夠了?」夏萌額頭上佈滿青筋,代表她此時此刻的怒氣已經快要爆表。

  幾個負責人鎮壓了研究教授的反對,自顧自道:「總之,這事星塔不插手,一切交由主席那邊負責。當初就說了,黑暗哨兵拴不住的。」

  夏萌冷笑,「那你們為什麼同意星塔神秘層的研究?為什麼簽字組成研究小組?為什麼通過黑暗哨兵權益法案?人家睡的好好地愣是把人吵醒,現在事情還沒定就草草定罪,真當別人沒脾氣?」

  「夏首席,請你注意言行。」

  「呵呵。」夏萌沒理會,繼續道:「如果他真是爆發了黑暗哨兵的能力,你們一個都逃不了。借錢還態度囂張,說的就是你們這種人的嘴臉!既然你們不打算插手這件事,那麼請走好。」

  「夏萌!」星塔的幾個老頭十分不滿,「星塔與中央塔一向同氣連枝,怎麼你要為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壞了交情麼?」

  夏萌向前走了幾步,道:「你們星塔重視的是研究力量與延續,而我中央塔的使命只有兩個字:保護。原則是生命,每一個生命都有存在的意義,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剝奪他的生命。何況,多少年前,他作為哨兵的一員也曾保護過無數個生命,那時的你們在哪兒?連細胞都不是吧?」

  「你別說的太過分!」

  夏萌怒火中燒,「究竟是誰過分啊?!」

  「夏萌,冷靜點。」

  眼看著就要打起來,而且還是單方面的暴打,賀桐急忙抱住夏萌把人往懷裡攬。這姑娘性子急,星塔這些老頭都是有權有勢又有才學的得罪不起。雖然以前每次例會大吵小吵不斷,可目前這個架勢仿佛要燒個精光,嚇人的很。

  「哼!」見夏萌不作聲了,星塔的負責人冷哼一聲,扭頭打算離開。

  「等等。」看了半天好戲的陸元帥,突然開口。

  「陸元帥,有話要講?」

  陸隨笑了一下,好脾氣的問道:「幾位教授留步,我就想問問淩晨四點死的人你們確定是沈修一動的手?有人證嗎?」

  除了研究教授外,其他四人對視了幾眼,道:「昨晚上死第一個時咱們幾個就到星塔分析了,監控有拍到人,很清楚。四點的那次資料不就在這麼?夏首席親自帶來的,那還有假?」

  「我就說了,昨晚上就應該直接抓人,等到早上又死一個,唉……」

  陸隨翻了翻資料,突然歎了口氣。

  「陸元帥,有話直說。」

  「兩起案子都有監控拍攝到畫面,都經過分析證明是沈修一這個黑暗哨兵。可我昨晚上已經讓人去請他到我府上喝茶了呀,我見到他的時候時間是淩晨兩點四十九分五十八秒。如果第一起案子是他做的,那麼第二起案子的黑暗哨兵,是誰呢?」

  「這……陸元帥總不能整晚都看著人吧?」

  陸隨話鋒一轉,「教授們的意思,是認為沈修一能在我的眼皮底下溜出去殺人?這是在懷疑沈修一呢?還是懷疑我的能力?」

  星海兩大元帥,夏元帥是以威壓與治下服人,而陸隨,則是強服人。同樣的,身為一國統帥,他的手段也不輸另一個元帥。質疑一個哨兵能力不行,那絕對是侮辱,何況這個哨兵的地位還不低。

  「陸元帥言重了。」

  陸隨不甚在意的點點頭,「既然如此,那麼我再問一次,星塔是打算再也不插手黑暗哨兵一事?」

  「不……」研究教授急的不行,奈何其他人不聽他的。

  陸隨笑著繼續道:「我明白了,請慢走,不送。」

  星塔的四位負責人很快離開了,研究教授跺了跺腳只能跟上。夏楓晚站在門外,見人出來後,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們,「我們守護的難道不是同一個信仰麼?過河拆橋就是你們給他蘇醒後的禮物?這和儈子手有什麼區別……」

  幾位教授滿臉不高興,「你去問問賀桐吧,黑暗哨兵究竟是個什麼玩意。」

  夏楓晚一股怒氣從心底沖到腦門,他梗著脖子道:「他從星塔醒來,屬於整個星海!」

  說完,夏楓晚就頭也不回的離開。路上遇到了陸元帥,陸隨邀請他一起去見沈修一。夏楓晚沒拒絕,他試圖聯繫過人,只可惜那邊好像有遮罩源,他是攻破不了的。沈修一被暫時關押在哨兵監獄監管下的特別看守所,夏楓晚聽了眉毛都扭曲了,不曉得老沈會不會被欺負。

  「別擔心。」陸隨似乎挺忙,在車裡還在看檔,「沒人奈何的了一個黑暗哨兵。」

  「他不是。」夏楓晚堅定的道,「他是沈修一,只是沈修一。」

  「對。」陸隨嗤笑了一聲,「如果真是黑暗哨兵的能力,就憑那些人還擒不住他。」

  「謝謝你,陸元帥。」

  「不用謝,還人情罷了。」

  「人情?」老沈啥時候和陸元帥有交集了?

  沒等他細問,陸隨就看向前方說道:「到了。」

  讓夏楓晚意外的是,特殊看守所的門口站著一個熟人,吳宇。

  吳宇見了來人,笑嘻嘻的打招呼:「小楓晚!來的好慢!」

  夏楓晚皺了皺眉,「你怎麼在這?」

  「接老大回家啊。」

  昨晚上那個把沈修一推到兇手位置上的人不正是吳宇麼?怎麼突然倒戈了?才過了小半晚和小半個早上,怎麼人的性情還能變的如此之快?

  見到夏楓晚的變臉,吳宇也嚇了一跳,「……小楓晚你表情好奇怪。」

  「老沈不就是因為你上報資料才讓人逮捕的麼?」

  「……」吳宇的表情就像吃了屎,天塌地陷的,「我的天啊……難道老大也是這麼認為的?天地良心我冤枉啊!」

  「是你說的他首先是黑暗哨兵接著才是朋友的。」

  吳宇的眼睛通紅胡渣都冒了出來,他的話頭堵在喉嚨裡半天才憋出來,「你們好歹聽我說完話好吧?老大首先是個黑暗哨兵,接著我們才成朋友的,這前後順序有問題嗎?我昨晚上熬夜搞了一宿圖文並茂的硬錘子證據,今早通過元帥遞上去,剛收到消息能把老大領走了,結果你一來就這麼說我!寶寶心裡好苦啊……」

  陸隨沒忍住笑了,吳宇這才發現旁邊還站著一人,而且是自己的偶像!身體立馬自動自發的僵硬起來,他是不是又在元帥面前出糗了?

  夏楓晚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回肚子裡,他伸出手狠狠的抱住吳宇,「對不起。」

  「誒誒?沒關係。」

  夏楓晚有點明白沈修一對自己說對不起的意思了,那也許只是出於對朋友不理解的愧疚。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怎麼說或者來不及說。

  「請我吃頓飯就好,我想嘗嘗老大說的那什麼肉的味道,我特容易滿足!」

  「好。」

  「誒真的?」

  「真的。」

  「小楓晚,是不是真的?真的真的?」

  「嗯,真的。」

  



☆、第三十一章



  陸元帥親臨接人,這是史無前例的。不過在提人的時候發生了一點狀況,這狀況讓陸隨陸元帥勃然大怒,發了好大的火。火氣燒了特別看守所的半邊天,監管所長嚇的懵逼了,連滾帶爬的跑去放人。

  因為沈修一是軍部專門抓捕犯人的部隊送來的,特別看守所的人也就沒仔細看資料,直接把人送監獄裡去了。怠忽職守的後果就是被元帥抓了個正著,這回撞槍口上了,估計特看所內部要被裡裡外外的清洗一輪。

  哨兵監獄夏楓晚見過一回,跟著賀桐去的。他們嚮導課有一門主課是審訊,嚮導教官都說,身為一個嚮導,只要能審幾個俘虜套準確的資訊就夠了。可審犯人哪兒是那麼容易的?心理素質低的防線拉的不好,會被兇狠的哨兵帶到溝裡。他就去了一回,之後便做了一禮拜的噩夢。

  監管所長領著人到了審訊室門外時,陸隨的臉色已經可以說是山雨欲來,偏偏看門的人還盡忠職守的說犯人還在審,要他們等,按規矩流程來。夏楓晚還在暗自著急呢,吳宇的火氣比他還大,直接就撂倒了眼前阻攔的人,居高臨下的用腳踩著人的胸膛,「特看所的外賣是不是比軍部的米好吃?嗯?開門。」

  陸隨看這情形也沒阻止,心情反倒是好了。監管所長壓低了聲音朝姍姍來遲的審訊科長咆哮,其他持著武器虎視眈眈的衛兵們這才退了下去,平白挨了一頓揍的守門人不情不願的打開門。

  審訊室不大,很小,一張桌子兩張椅子。裡面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審訊的嚮導,另一個是沈修一。潔白的牆壁下,沈修一身上刺目的紅色非常顯眼。嚮導被突然打開的門驚了一跳,他對這個犯人正無計可施,煩躁的想要訓斥來打擾的人,結果回過頭時嘴裡的話愣是咽了回去。

  「老大!」吳宇立刻就推開眼前的人大步走過去。

  夏楓晚見了沈修一身上的血跡後也顧不上其他,緊皺著眉頭就過去上下其手,摸了半天沈修一才握住他的手腕,「我沒事。」

  吳宇就嘀咕,「這血量都能煮一鍋毛血旺了,還沒事!」

  陸隨正聽典獄長報告事情經過,吳宇的話一出他連笑都差點崩不住,好在副官咳嗽了一聲。監管所長和典獄長心裡正不安呢,陸元帥這一會兒怒一會兒笑的,是什麼個意思?

  夏楓晚把沈修一身上帶血的外套扒了,裡面的襯衣也帶了血但不能脫,他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回頭示意陸隨。陸元帥點點頭,身旁的副官立刻把文件遞交給監管所長與典獄長,道:「電子檔我已經事先發過了,這是原件,人我們領走。要是有人問起,就說人是軍部陸元帥領的,麻煩簽個字。」

  「誒誒。」監管所長忙不迭的簽字。

  陸隨漫不經心的四處看了看,聲音拉長道:「主席要是問起今日特看所的事……」

  典獄長回答的毫不猶豫,「按正常程式領人,無特別之處。」

  陸隨點點頭,朝副官道:「我先走,後續你處理。」

  「是。」

  與陸元帥分開之後,夏楓晚帶著沈修一回了他們的家。吳宇死活跟著,跑上跑下的忙,端茶倒水拖地板扔血衣罵人跳腳,在沈修一終於洗完澡換了身乾淨衣服坐在沙發上喝水吃點心時才消停。

  沈修一第八次放下杯子說道:「你回去休息吧。」

  「我不!」吳宇第八次回絕了這個提議。

  夏楓晚回了住處後也冷靜下來,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吳宇的目的,「你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吳宇知道自己瞞不住,只能點點頭。

  「與我有關?」沈修一問道。

  吳宇又點點頭。

  夏楓晚坐到沈修一身邊,倚著沙發眯起眼看吳宇,「別讓我們繼續猜,老老實實交代。」

  「老大黑暗哨兵的身份大概被發現了。」

  「這似乎不是什麼秘密吧,好多人都知道。」

  吳宇誇張的做了個手勢,「小楓晚你不知道!其實知道的也就那麼點人,全是知根知底的。你看這回的案子,死的是星塔退下來的教授,保護時間還沒過呢!保護他的人一個死了一個失蹤,後來那個也是全滅。而且兇手的身影還被監控到了,身形身手還有個側臉都和老大一模一樣!那時間老大也正好在附近,殺人又栽贓,一石二鳥啊!」

  「可是老沈……哪有仇家啊?」夏楓晚懵了一陣,「就算有也……不在了吧。」

  「難說……子子孫孫什麼的。」吳宇道。

  「多大仇。」

  「那可不,反正人腦袋裡的東西我從來沒打算想通過,一不小心就變態了。」吳宇推了推旁邊正發呆的沈修一,「誒老大,你想什麼呢?」

  沈修一回過神笑了笑,「那個兇手……」

  「誒?你見到他了?!」

  「嗯,雖然有點遠但是打了個照面,他看起來,比我還像是個傳說中的黑暗哨兵。」

  「……為什麼你也用上了傳說這個詞。」

  「嗯?」沈修一笑的輕鬆,「因為看起來像他們形容的那樣,就算我以前是,我也忘了是什麼樣啊。」

  夏楓晚似乎抓住了重點,他問道:「那個人的氣息呢?」

  「比夏萌要強。」

  「……」吳宇和夏楓晚都懵了,目前為止,整個星海,除去沒比試過的陸元帥,沒有比夏萌更強的哨兵,不然首席早就換人了。

  「不會真的有兩……哪裡搞錯了吧?」

  吳宇正色道:「如果真有個和黑暗哨兵一樣強的對手,那麼星海,要亂了。」

  沉默了幾分鐘,夏楓晚覺得這失態非常嚴重,他不止需要冷靜一下還要通知夏萌和賀桐。才拿起通信器,吳宇放在桌上的板子就響了。吳宇挑了眉頭,這是緊急任務的通知信號。他點開板子,夏萌的臉就出現了,還有賀桐。

  「首席?」

  「監獄裡怎麼樣?聽說死了個犯人。」夏萌第一句話問的直接。

  沈修一也回的雲淡風輕,「嗯,幫忙的時候不小心下手重了點。」

  「具體情況我已經知道了,但是人我要不了,特看所全部犯人的罪名加起來都沒他的重,這事兒我做不了主。」

  沈修一露出個遺憾的表情,「哦。那算了。」

  賀桐制止了想要繼續八卦的夏萌,「還是說正事吧。」

  夏萌這才正經起來,「有個事兒我簡單說一下,塔里內部出了亂子,查出來的線太長,我們開會後各家的意思是打算慢慢清理。首先,要組一個信得過的小隊執行機密任務,我只信得過你們。楓晚,爺爺的意思是,你來領隊。」

  「我?」

  「對,小隊人員你們自己挑。當然,需要我們過審,唯一的條件是,必須能入的了軍籍。你們直接聽命于陸隨元帥、夏元帥的調遣,我和賀桐作為頒佈任務交接者,必要時掩護你們。我們的代號是,一等星。明白了嗎?」

  

  賀桐適時的加了一句,「我們現在是在下達通知,而不是詢問。」

  「明白了。」三人異口同聲道。

  夏萌做結束語,「一周之內,給我隊員名單。」

  「最少三個。」

  語畢,掛了通訊。

  「一周?」夏楓晚咬牙切齒的道:「一周之內我上哪兒找信得過的人啊?」

  吳宇掰著手指算,「一、二、三!我們不正好三個嗎?!」

  話音剛落,板子收到來自夏萌首席的資訊:除了你們。

  「……」

  首席補的一手好刀。

  於是,本來想問問沈修一監獄裡發生什麼事的夏楓晚,抱著腦袋蹲一邊仔細思考自己有幾個靠譜的覺醒者朋友了。吳宇也在一邊想,除了沈修一這個全身輕鬆的「孤人」毫無壓力。

  夏楓晚抱著通信器給莫子欣發消息。

  夏楓晚:欣欣[笑臉]

  莫子欣:我拒絕!

  夏楓晚:……臥槽我什麼都還沒說!

  莫子欣:你喊我欣欣的時候都沒好事,上次喊是讓我裝成你女朋友你的哨兵,結果呢?老娘跟著你不小心把軍部實驗室弄的一團糟,衝撞了一個少將,被扣了分發配邊疆搬磚,我才不信你突然找我有什麼好事!而且你現在應該不用我幫你逃避相親了吧?你不是有老沈了?

  夏楓晚:……夏萌讓我組個隊打怪獸,本來想給你個機會的。不來算了。

  莫子欣:!!!!!!我來我來我來!小夏!親愛的,寶貝兒!

  夏楓晚關了通信沒再理會,反正依莫子欣的性格,她一定會直接殺過來。這姑娘他也算了解,以前經常搭檔,雖然大大咧咧但是那股對信仰的崇拜勁,恐怕誰都粉碎不了,信得過。

  搞定一個。

  目前一等星小隊名單:領隊:夏楓晚,隊員:沈修一、吳宇、莫子欣。

  



☆、第三十二章



  莫子欣殺到的時候,吳宇定的外賣才到,三人正吃著飯呢。

  夏楓晚履行了諾言,用共感讓吳宇充分感受了下飯菜的滋味。滿腦子「這是老子吃過最好吃的飯」的吳宇連眼神都沒莫子欣一個,無視沈修一若有所思的視線握著夏楓晚的手吃的非常歡快。

  「……老吳,你怎麼也在?」

  吳宇慢悠悠的喝了碗湯,斜睨莫子欣一眼,「我為什麼不能在?」

  「哼!」莫子欣大咧咧的坐到一邊,「我還以為小夏第一個通知我呢!」

  「呵呵,再怎麼樣你都不會是第一個,當老大是死的?」吳宇挑了眉頭鬆開握著夏楓晚的手,滿臉挑釁,「何況,咱們這個組隊可不簡單,你行麼?」

  「開什麼玩笑!老沈當初還打不過我好嘛!你是不是想打架?!」莫子欣瞪大了眼一拍桌子站起身來。

  「哼,你和我對戰勝率才四六開,你四我六,竟然敢說老大打不過你?你也知道是當初,現在敢試試麼?」

  「來就來,誰怕誰啊!」

  「……」

  無辜被拉進戰火的沈修一有點懵,直到坐上車還沒反應過來。他看看駕駛座的吳宇又看看副駕駛座的莫子欣,兩人正虎視眈眈的瞪著前方呼吸間都充滿了火藥味。沈修一捏了捏夏楓晚的小手指,開啟二人世界模式。

  沈修一:他們以前相處是這樣的嗎?

  夏楓晚:……我不知道啊,我去接你的時候才認識的吳宇我哪兒知道他和子欣水火不容,不對啊!一個軍部一個中央塔,沒啥交集啊?

  沈修一:我能不打嗎?

  夏楓晚沉默片刻:看起來不行。

  沈修一:哦。女哨兵……子欣應該不會哭鼻子吧?

  夏楓晚輕笑:早前不是還說子欣很厲害嗎?

  沈修一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唔……

  夏楓晚驚訝:你沒用全力?

  沈修一搖頭:不是,之前控制不住,現在應該可以了。

  夏楓晚皺眉:什麼意思?你黑暗哨兵的力量回來了?

  沈修一抿嘴:不知道,試試吧。

  二人閒聊說話間,吳宇已經把車子開到了軍部某一個訓練場,登記進入後和管理打了個招呼,吳宇便雙手環胸站在場外似笑非笑的扔給莫子欣護具。莫子欣咬著牙回頭找人,看到沈修一後才反應過來她和吳宇置氣沒顧及人家的情緒,這才有些慌,欲言又止的。

  「那個……」

  沈修一笑了笑,「沒事,來吧。成員名單需要給首席,我這裡過不了她那裡就更難了。」

  「哈?」莫子欣有些傻眼,似乎這人之前還被自己吊打了無數次吧?

  夏楓晚拿著碼錶在一邊刺激她,「子欣,老沈說你在他手裡撐不過三十秒,加油。」

  「開!……」開什麼玩笑!莫子欣壓下心頭突然湧起的怒火,她告訴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不可輕敵,沈修一的身份好歹還擺在那。哨兵對於力量的掌控可以說是到了執著的地步,無論等級高低,手下敗將他們從來都瞧不起。雖然沈修一有個黑暗哨兵的身份也算是朋友,但是給個三十秒的時間也太侮辱人了!

  開啟戰鬥場地後,莫子欣絲毫不敢放鬆,一開始就放出了精神體。她的斑紋虎壓低身子臥趴在地上,仰著頭盯著沈修一看,四肢蓄勢待發仿佛下一秒就能撲上去撕扯敵人。

  「先說好,你不能用精神力。」

  沈修一異常的精神力防不勝防,如果雙管齊下根本打不痛快!

  「好。」沈修一似乎也沒打算用精神力,他連小獅子都沒放,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莫子欣對面九步遠。

  莫子欣一向是主動出擊,此時也一樣。

  五秒。她觀察了片刻,手裡的鞭子一甩人就沖了出去。可惜的是,有人比她更快。十秒。幾乎是一瞬間,莫子欣的手腕一疼鞭子就被奪走,她反身伸腿一掃,拳頭也揮了出去。

  二十秒。奇怪的是,都是撲了空,等發行耳邊有風時已經晚了。沈修一已經把她隔開,一隻腳沒動另一隻腳只是輕輕的踢了她的膝蓋,手揪著對方的衣領一扭一按,莫子欣已經被掀翻在地。二十五秒。她的斑紋虎見主人被襲,大吼一聲撲上去,結果沈修一只是給了一個淡淡的眼神,斑紋虎英俊就慫了。

  莫子欣的心臟還在跳個不停,只是半分鐘,僅僅半分鐘,她就好像進行了半小時飛速跑一樣,體能急劇消耗。反觀對手,沒喘氣髮絲沒亂,居高臨下的站著。哨兵力量上的絕對壓制,這不是以前的沈修一。她相信了,面前的人是個黑暗哨兵這個事實。

  從戰鬥場地退下來後,莫子欣垂著頭走到夏楓晚面前,啞著聲音道:「小夏,對不起。」

  說完就跑,夏楓晚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

  「誒……」

  沈修一跟在莫子欣後面出來,他才伸了個懶腰,非常不解這姑娘為什麼突然跑了,他還有話沒說呢。夏楓晚回過頭撇嘴,「你幹嘛下那麼狠的手啊?」

  「不狠啦小楓晚,那丫頭成天仗著自己體能好橫著走,哼,是該受點教訓,心浮氣躁的進我們組得吃虧!清醒清醒也好~」吳宇捧著板子一本正經的說道,施施然的走過來,「老大,身體資料上沒什麼波動,應該是沒問題的,不過還是得經常測以防萬一。」

  「嗯。」

  夏楓晚無奈,「你們啊,逗狠了小心人勸不回來。」

  「不會的,那丫頭好騙的很,兩句話的事兒。」吳宇不以為意的擺擺手道。

  「唉,怎麼覺得這個組前途堪憂啊……」夏楓晚歎口氣後身子往後靠,冷不丁撞人懷裡。沈修一伸手攬了一下防止他摔倒,順勢把腦袋低下去在夏楓晚肩窩上蹭了蹭,「有點困。」

  大晚上沒睡就被陸元帥請走又被帶到哨兵監獄,折騰了這麼久才吃個飯又和莫子欣打了一場,雖然才半分鐘,但是這人是個懶骨頭,這會兒才說困已經很不容易了。

  夏楓晚轉了個身,沈修一乾脆直接抱住人像只大型犬一樣撒嬌,「想睡覺。」

  夏楓晚被抱的雙手沒地兒放只能抓住他腰,手摸上去的時候嚇了一跳,掙扎了一番掀開沈修一的襯衣下擺有點震驚道:「……臥槽才多久你就有腹肌了?!」

  「嗯?一直有啊。」

  還是八塊!人魚線……雖然知道這人手臂小腿有肌肉,但是不明顯,之前也沒發現啊這腹肌什麼時候練的?!最初見到人的時候還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哨兵果然是四肢發達的原始生物!夏楓晚想著自己怎麼都練不起來的腹肌有點沮喪,明明都是嚮導,賀桐怎麼練的就比較好呢?

  「……小楓晚,我還在呢,扒衣服這種事情,你們能回家再幹嗎?」吳宇覺得自己怎麼也得找個溫柔軟萌的嚮導了,否則老被這兩人無意識秀恩愛秀的身心俱疲。

  「你們哨兵的肌肉怎麼就這麼容易練呢?」

  「嘿嘿~」吳宇一聽夏楓晚的話笑的戲謔,「你讓老大教你唄,反正你們做什麼都是合法的,運動啊雙休啊算什麼!是吧老大?」

  吳宇的話本就帶著調戲,偏偏沈修一還一本正經的回答:「嗯。」

  「哦,你們這是聯合起來奚落我是吧?」

  吳宇跑到門邊做了個誇張的表情,「哪敢哪敢!我出去溜達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未來隊友!你們繼續哈繼續!」

  誰知道門一開,莫子欣就站在外面,對吳宇笑的不懷好意。

  「請問,什麼叫橫著走?什麼叫該受點教訓心浮氣躁?什麼叫好騙兩句話就能打發走?說的是我嗎?」

  「……」話記得真熟啊,吳宇傻笑,「你咋回來了?」

  莫子欣舉著拳頭晃了晃,仰起頭道:「要不是有事兒要和小夏說,非得揍你一頓不可!」

  吳宇瞬間變狗腿,「您請您請!」

  「哼!」

  「子欣,怎麼了?」

  莫子欣眼眶還有點泛紅,但她眼裡的光亮卻從未黯淡,反而越發亮眼。她摸了一下鼻子走進門,道:「小夏,我才看到你給我發的郵件,謝謝你相信我。」

  夏楓晚輕笑,「你說的啊,有什麼好玩的必須告訴你。」

  「夠朋友!」莫子欣瞬間放鬆了情緒,「要找隊友的話,我這有一個人選,要看看麼?」

  「誰?」

  「一個哨兵,叫喬易嵐。」

  吳宇摸著下巴嘀咕道:「沒什麼印象啊……」

  「這個人應該能信得過,他似乎……也只信你。」

  



☆、第三十三章



  「而且首席說,這個人或許大有用處。」

  莫子欣向來性格開朗,與吳宇一樣交友廣泛,還有點幫親不幫理。這會兒用這種語氣和夏楓晚推薦人,還用了首席做保證就有些怪了。喬易嵐這個名字他完全沒有印象,不過看情況應該是夏萌或者賀桐示意,讓莫子欣去試探過了,結果是可用。

  「你說的首席是夏萌還是賀桐?」

  「都有。」

  「……」唉,那倆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策劃這個團隊的組建的?

  「人你要不要見啊?」莫子欣撇嘴,「怎麼感覺小夏你有了老沈之後人就變磨嘰了,嘖嘖,果然有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樣,瞻前顧後的,還是一個人好。」

  「在老沈那吃虧了就跑我這找場子了是嗎?」說這句話的夏楓晚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那不然呢?我又打不過他。」

  「嘿,你們跑題也跑的太遠了吧?話說那個信任小楓晚的哨兵是誰啊?什麼時候的感情債啊?」吳宇看熱鬧不嫌事大,一下子戳到了重點。

  「嘿嘿~」莫子欣頓時笑的燦爛,「這個人當初還是小夏執意留下的呢,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救回來的,小夏指定的,哨兵喲~」

  「什麼意思?老大的帽子綠了嗎?」吳宇受到了驚嚇。

  「我沒戴帽子。」

  夏楓晚沒去理會那兩個調侃他的抽風哨兵,無視了沈修一一臉純良的話,皺著眉頭道:「可我真不認識叫喬易嵐的人啊。」

  莫子欣打了個響指,「見了就知道了,跟我走!」

  莫子欣神神秘秘的把幾個人帶到軍部的中央醫院,特意繞了遠路往特殊病區走,吳宇跟在身後嘀嘀咕咕的說「這是帶我老大跟著看小楓晚和野男人幽會呢?」然後得到沈修一輕描淡寫的淺淡一掃,以及莫子欣的白眼一枚。

  「你這張破嘴能不能說點好的?」

  吳宇「切」了一聲,「你看老大那張山雨欲來的臉,我怎麼說點好的?他剛剛都瞪我了!」

  「老沈那張臉你還能看出山雨欲來真是不容易,我覺得要綠也是小夏先綠……」

  「少胡說八道,老子只想找個溫柔婉約的嚮導妹子!老大我吃不消。」

  「呵呵,下輩子都不可能。」

  「哼,你先擔心自己吧,別說嚮導,單是你這性子是個人都不會看上你!」

  「這麼說起來,你倆倒是很配,可以湊一對。」夏楓晚突然道。

  莫子欣與吳宇齊刷刷的扭頭看他,異口同聲道:「就他?哼!老子/老娘寧願和嚮導素過一輩子!」

  小打小鬧了一會兒,眾人便到了特殊病區的檢查部,小道上迎面走來一個男人,高高大大的,很壯。他見到打頭的莫子欣後剛想笑,嘴角的弧度在夏楓晚從莫子欣身後走出後僵住了。也不能說是僵住,應該是不可置信的驚慌,再是靦腆。

  「誒?老喬!你過來!」莫子欣見著人便揮了揮手道。

  喬易嵐頓了頓才慢慢走近,他眼神亮閃閃的看著夏楓晚,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莫子欣壞笑著拍他肩膀,八卦兮兮的說:「老喬,小夏來了。」

  「啊?……嗯,你、你好。」

  喬易嵐的皮膚是古銅色的很健康,就耳後有一塊皮膚是詭異的綠色,像胎記一樣。他撓了撓頭,人看起來十分憨厚老實,眼神倒是直接。

  夏楓晚確定了他沒見過眼前這個人,「你好,請問你是?」

  喬易嵐突然慌亂起來,他晃了晃手,說道:「你忘了嗎?你救過、救過我,嗯,謝謝。」

  說完還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夏楓晚有些懵,他們這個職業救過的人不少,但是他的記憶不差,見過的人都會有一點兒印象,但是眼前這人他是真的沒見過呀。「你是不是,記錯了?」

  「沒錯!」喬易嵐面紅耳赤的抬起頭,「我、我記得!記得你的聲音,還有精神體,是只脊背上帶著斑紋的小老虎,很小一隻。還有,你的氣息……」

  最後一句話聲音很小,但夏楓晚還是聽見了,他心裡「咯噔」一下,也不知道突然在心慌什麼。沒過幾秒,左手就被握住了。夏楓晚微微扭頭,就見沈修一漫不經心的回頭看自己,輕輕晃了晃手。

  喬易嵐見了兩人互動也沒氣餒,只是安靜的等夏楓晚說話。

  吳宇連乾笑都笑不出來,他覺得這修羅場真是站不下人想跑。莫子欣咳了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自己身上才開口道:「那什麼,小夏你還記得我們做過的清除工作嗎?范瘋子那個。人還是你求著老爺子救得呢。」

  「啊……」夏楓晚這才想起來,他與莫子欣做過清除范博士未開化哨兵實驗體的掃尾工作,當時感受到這個哨兵身上有強烈的求生意識,還是個嚮導在他的意識海裡種下的屏障,所以才動了救人的心思。

  「你確實是有嚮導。」

  喬易嵐聽了瞬間高興起來,但夏楓晚下一句話他整個人就懨了。

  「但不是我。」

  「你有,更好的人了嗎?」

  「不是……」夏楓晚覺得自己說不清了,當時為了救人,他讓莫子欣手下留情讓人不能攻擊就好,還在他意識海裡下暗示說過話。喬易嵐記得他聲音是正常的,為了降低防線他帶著精神體斑斑進入過對方的潛意識。

  「沒關係,你好就好。」

  「我不……」夏楓晚歎了口氣,他說,「喬易嵐,你覺得,你真正的嚮導還活著,他會原諒你忘了他嗎?」

  喬易嵐瞳孔忽然緊縮,他猛的抬頭看夏楓晚,面前的人坦蕩蕩的面對自己,他聽見那人好聽的聲音在說:「雖然世界進步很快,但我還是很傳統的。不論我的哨兵變成什麼模樣,我都不會丟下他。覺醒者界的哨兵與嚮導,即使不是伴侶也是靈魂搭檔,因為連結了意識,不是嗎?」

  夏楓晚淺淡的笑了笑,「當初救下你,還是因為在你的深層意識裡聽見一道聲音。我想,他應該是你的嚮導,他希望你活下去。我也很高興,你能活著。」

  喬易嵐靜靜的聽著,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多少,有沒有明白,「嗯。」

  「我今天來,是找隊友的。為了信仰,要加入我們的任務小隊嗎?」夏楓晚伸出右手,「我的信仰,是星海。」

  喬易嵐的腦海裡回繞著一句話。

  我的信仰,是星海。

  信仰,是星海……星海。

  喬易嵐低著頭握住夏楓晚的手,恍恍惚惚的說:「我聽你的。」

  得到了隊友的眾人並沒有很高興,特別是吳宇。本來是打算找個地方大家一起開個小會說明一下情況的,結果接到梁旭陽的求救,說是有個覺醒者在鬧市區暴走了,他們離得近。沒辦法,只能把莫子欣留下解釋,他們三個過去支援。

  路上吳宇把喬易嵐挑剔了個遍,「嘖,靠不靠譜哦,他以前是范瘋子的人呢!身為一個哨兵被當成實驗體不會羞恥麼?還忘了自己的嚮導!軍部資料庫裡顯示他以前只是個尉官,雖然現在的能力是不錯啦,但誰知道是不是實驗後遺症啊?發作了怎麼辦?耳朵後面的皮膚還是綠色的呢,唉……我說小楓晚,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嗯?有聽啊,只是覺得軍部醫院不比星塔差啊,他那種情況都能救回來。」

  「那當然,軍部醫療一向不差,只是愛做實驗的人多在星塔而已。唉,剛你們聊天的時候我查了下,喬易嵐那個情況現在的長相不是原來的了,給換了張臉,為了安全。」

  「我知道,畢竟他那種情況,上頭是不會留活口的。」

  吳宇聳肩,「得,還差一人呢。」

  夏楓晚眨眨眼,「你們覺得,梁旭陽組裡那個嚮導怎麼樣?」

  「誰啊?」

  「胡佳,梁隊組裡那個膽子有點小的嚮導。」

  車子突然來了個大轉彎,差點把人甩出去,夏楓晚沒注意整個人往前一撲,好在旁邊的沈修一及時攬住了人才避免了腦袋撞「慘」的下場。

  「楓晚?」

  夏楓晚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然後扒著沈修一看駕駛座上的吳宇,「我說,胡佳只是膽子小而已,精神防禦可是頂級,你至於反應這麼大嗎?」

  誰知吳宇一本正經的回答道:「不是,我只是想告訴你,前邊堵車了,咱們得跑著過去。一個街區。」

  「……」

  「呼呼……」剛進行了一場高速彎道跑酷的夏楓晚扶著牆喘氣,旁邊兩個哨兵連氣都沒喘,只有額頭冒了點汗。他沒好氣的往任務點邊走邊聯繫梁旭陽,「呼……老梁。」

  「小夏?你們到了?趕緊來誒咱們嚮導要撐不住啦!人已經疏散,直接進來就成。」

  「來了。」

  夏楓晚淡綠色的精神觸絲才探出去他的腳步就定住了,「不對。」

  「怎麼了?」吳宇問道。

  「這個覺醒者是個哨兵,等級不低,胡佳對上他應該全面崩潰才對,收了氣息戲耍了這麼久,目的不純。」

  沈修一按了按夏楓晚的肩膀,「嚮導要撐不住了,我從左邊走吳宇右邊,楓晚,你埋伏著進去,別太早讓他發現。」

  「嗯。」

  情況緊急,三人只能分開行動。

  但是分開這個決定,很快就讓夏楓晚後悔了。

  因為,沈修一和吳宇突然分別遭遇了襲擊。

  



☆、第三十四章



  沈修一與吳宇突然分別遭遇襲擊,對方動作很快,似乎有備而來。

  吳宇被對方嚮導干擾,在射程內被射了一針針對哨兵的麻醉劑。由於出任務眾人都處於精神緊繃的狀態他還能撐著和對方哨兵打了一架,可遭不住對方步步緊逼毫不留情的攻勢,沒等到救援就被打趴下暈了過去。

  沈修一這邊遇到的情況也一樣,只不過他出色的精神力撐著沒讓他徹底失去意識,他能清楚的知道對方對自己做了什麼,直到夏楓晚趕過來才放心的墮入黑暗中。

  吳宇與沈修一遭遇襲擊後,暴走的覺醒者傷了幾個人也逃走了。這一出鬧的他們措手不及,才從軍部醫院豎著出來,這下橫著回去了,有點可笑。

  夏萌瞭解了事情經過後直接殺到星塔,逼著幾個老頭拿了批文去見主席。好在夏萌還有賀桐這個巧舌如簧的嚮導在,否則和主席交涉失敗他們覺醒者這邊是要吃苦頭的,包括沈修一的存在都必須被抹去,到時候才真的叫麻煩。

  軍部醫院裡,夏楓晚看著病床上還昏迷的兩個人,臉色陰晴不定。梁旭陽從跟著夏楓晚救了人又送醫後忙活到現在,看著人穩定了就讓胡佳留下幫忙自己回隊裡收尾。胡佳一小姑娘,膽子小,努力的把自己縮到牆角,專心的等夏楓晚喊她。當然,不喊最好。

  到底是哨兵,麻醉藥效一過意識就醒了,不過時間已是晚上八點,有點久。胡佳已經被夏楓晚打發回去,關於這姑娘入組的事情還是等他們捋清楚眼前的事再說。吳宇與沈修一醒來的反應那是截然不同,沈修一安靜的睜開眼,輕輕的碰了碰床邊夏楓晚的手。而吳宇則是「哎喲哎喲」的叫喚起來,還伴隨著床架被震動的「嘎吱」聲。

  夏楓晚按了床頭的電鈴,護士與醫生很快就來了,花了幾分鐘檢查身體,確認無大礙後便離開。吳宇彆扭的坐在病床上捧著碗吃飯,嘀嘀咕咕的說,「所以說睡個覺就好了為什麼還要住院……」

  夏楓晚沒好氣的給兩人倒水,「要是注射的不是麻醉劑而是別的,你現在就不是住院而是入殮了。」

  「我……」吳宇看了夏楓晚的臉色後,選擇閉嘴吃飯不說話。

  「首席那邊剛給的消息,說這次的襲擊是有預謀的,不過針對的是星塔還是軍部,或者……是老沈,還有待查證。」

  沈修一有些懵,「我?」

  吳宇把咀嚼的菜咽下去,忍不住又道:「可不是你麼!忘了之前那幾起類似覺醒者的處刑的凶案了?要不是陸元帥你現在還出不了哨兵監獄,可你剛出來,就被襲擊了。嘖嘖,老大,如果對方不是知道你黑暗哨兵的身份,就是你仇人!恨不得你死的那種!」

  「可是,你也被襲擊了。」

  「……誒?對誒。」吳宇捧著碗想,「難道是挑事兒的?還是就撞上搞恐怖襲擊的?人員沒傷亡,難不成是試麻醉劑藥效來了?」

  「恐怕不是。」沈修一道。

  吳宇把最後一口飯吃完,「老大你那邊是不是有不同尋常的事發生?」

  「楓晚趕過來之前我還有意識,他們在我脖頸、胳膊、腰後紮了三針,應該是抽取了血或者其他什麼。」

  「臥槽……」吳宇張大了嘴,急忙檢查自己身體上有沒有針孔。

  一邊的夏楓晚見了挑了挑眉,「別找了,就算他們把你抽幹現在找也沒用,醫生檢查過你們沒有受到感染,對方還挺專業的。」

  「這麼說,對方唯一算漏的是低估了老大,沒想到他還清醒著。」

  「恐怕是。」

  「不對啊。」吳宇又道,「那這麼說起來對方的身份就更離奇了,這次事件來支援的不一定是我們,如果是別人那他們抽不抽?還有啊,如果是針對老大的那就更奇怪了,他們一定知道黑暗哨兵有過人之處,這麼草率就來偷襲不好吧?搞不好偷雞不成蝕把米誒,落咱們手裡怎麼辦?」

  夏楓晚也想不通,他已經想了好幾個鐘頭還是沒一點頭緒,「算了,明天再說,你們先休息吧。」

  「楓晚,你回去吧。」沈修一想著夏楓晚已經超過一天沒合眼了,說道。

  夏楓晚也有這意思,他點點頭囑咐道:「那我先回去,你們好好休息,胡佳的事情也要儘早敲定。不出意外的話,首席會有新指示,我明天來接你們。」

  「嗯。」

  「小楓晚路上小心啊。」

  夏楓晚乘著夜風走出軍部醫院,他抬手看了時間,晚上九點四十五。短短一天時間就發生了許多招架不住的事情,他滿腔的氣都被腹部空空響如鼓的饑餓給消磨沒了。刷卡出大門時夏楓晚聽見站崗的衛兵小哥無可奈何的聲音,以及怯怯的如同小鹿般的低語。

  「十分抱歉,你沒有身份證明真的不能進入。」

  「對、對不起,我、我……真的兩個小時前才從這裡離開,只是、只是回來送飯的。」

  聲音耳熟,氣場也……熟。

  夏楓晚上前一看,這不是胡佳麼?以及讓這姑娘回去了怎麼又回來了?

  「胡佳。」

  胡佳被夏楓晚的聲音嚇得一蹦,發現來人後才道:「夏、夏哥。」

  夏楓晚點了點頭,和衛兵小哥招呼一聲後就把人帶走了。

  「你怎麼回來了?」

  胡佳抱著一個精緻的食盒,小小一個跟在夏楓晚後面走,「我、我回家做飯,給你們送來,聽梁組長說你們已經忙一天沒吃上飯了。」

  夏楓晚笑了一下,「那你們梁組長沒和你說這飯只有我能吃嗎?老沈和吳宇吃了要精神超載的,味道太重。」

  「啊!」胡佳這才反應過來,雖然學校裡學過但是從來獨來獨往又沒有哨兵好友,她基本處於小白菜狀態,「我忘了……」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我現在很餓,可以吃嗎?」

  「可以!」胡佳左右看了看,路上連個石椅都沒有,有些沮喪。軍部醫院附近跟小公園似得,都是樹和道路,沒有休息的地方,只有草地。

  夏楓晚接過胡佳的食盒,拉著人走到路燈相對多一點的草地上坐下。揭開食盒,雖然只是普通的家常小菜,但是色香味俱全,菜色豐富還有湯。夏楓晚也不客氣,他確實餓了。胡佳從食盒的一側給他抽筷子和小碗。

  胡佳膽子小,夏楓晚吃東西她也沒敢說話,只是低著頭。夏楓晚一個人冷靜下來後也是個人精,邊吃邊套話,還哄著人陪他一塊吃。因為同是嚮導,小姑娘很容易就被攻陷了。

  「你怎麼來的?」

  胡佳咬著筷子道:「搭公車。」

  「這時間來,回去趕不上末班車了吧?」

  胡佳眨眨眼,「沒關係,我可以走回家的。」

  夏楓晚無奈,「你一個小姑娘,就算是嚮導走路回家也不安全。」

  「我跑得快!」

  「……」夏楓晚差點被湯嗆到,他不想再花時間與胡佳糾結安全問題,機智的立刻轉移話題,「現在還怕麼?我看下午你的對戰情況,似乎長進了不少。」

  胡佳聽了這話沉默下來,她仔細想了想,才道:「我覺得,下午的對手只是在逗貓,他並沒有正面威懾。看起來像是在拖延時間,應該不是一個人來的。」

  夏楓晚笑著看她,「看來,之前給你的建議還是有效的。」

  「嗯。」胡佳捏著筷子抬頭看夏楓晚,「謝謝夏哥。」

  「不必。」夏楓晚放下碗,「我只是想問,以你的情況,完全可以申請到不出外勤的部門。為什麼,你會主動上前線呢?別拿賀桐的調令當說辭,你知道我不信。」

  胡佳低下頭,半晌後才道:「我有一個朋友,她只是個嚮導半覺醒者,她很愛星海,很愛自己的職業。常常和我說,她特別羡慕我,能自由的選擇台前幕後,能隨心所欲的選擇一個靈魂搭檔。可我膽子小,放棄了。」

  「然後呢?」

  「然後,在一次任務中,她硬扛著用我教給她的方法給暴走的哨兵進行疏導,沒抗住對方的等級被拉進精神深淵,人沒了。」胡佳吸了吸鼻子,聲音帶了哭腔,「我不該和她說那麼多……首席的調令,是我拜託他的。你知道的,我膽子小,沒有人逼著根本不敢往前走。我想用嚮導這個身份,替她活著。」

  夏楓晚不動聲色的放出自己淡綠色的精神觸絲去安撫有些躁動的胡佳,他輕輕的問道:「胡佳,那你敢,執行更危險的任務嗎?」

  「嗯?」

  「我想我和你的朋友,有共同的信仰。你願意,替她仰望嗎?」

  胡佳紅著眼睛滿腦子亂麻,「我……」

  「別著急,回去看了發給你的信件,再回答我。」

  胡佳遲疑著點頭,「好。」

  「吃飽咯!謝謝你,味道很棒!」夏楓晚拍了拍肚子,「回去吧!」

  夏楓晚把胡佳送上車後自己回到家,洗完澡收拾了一下,已經是夜裡十二點一刻。他照例開了板子和夏萌聯絡,互相通氣一下發生的事情。到了一點五十五分時,他收到一封回信。

  From:胡佳

  嚮導胡佳,隸屬中央塔,代號:099328

  夏楓晚笑了笑,夏萌要求的隊友,他算是集齊了。

  



☆、第三十五章



  夏萌看著自家弟弟交上來的名單,胃有點疼。

  沈修一三個字就是大寫的麻煩,吳宇是個缺心眼的老油條,喬易嵐這個人是自己有意編入的就算了,莫子欣這姑娘除了衝動點其他都好,這個胡佳……雖然她精神防禦是頂級但是膽子小不能成事兒啊!還什麼代號「一等星」的精英隊,這份精英隊名單後面恐怕還得備註「一等麻煩」吧。

  夏萌想了半天,還是在批文上簽了字。筆尖落完最後一勾,桌上的視訊閃了起來,夏萌點開,賀桐難得嚴肅了一張臉,「夏萌,玄燭哨兵首席來訪,馬上到星塔來。」

  「這麼突然?」

  「不突然,玄燭早有來訪之意,最近得空而已。」

  夏萌挑眉冷笑道,「真有意思,玄燭哨兵首席來訪,人都到了我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主席和星塔聯繫比我還密切啊,我這個星海的哨兵首席,會不會太隨便啊?」

  賀桐笑了笑,「隨你,遲到一小時夠了。」

  「妥。」

  夏萌掛了通訊,擬了封郵件發給夏楓晚,一等星計畫,開始。她抬頭看了看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諷的微笑。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置於陽光下,但當黑暗的版圖愈來愈大時,就不得不重新洗一次牌,正好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

  首戰,掃雪。

  夏楓晚收到夏萌任務命令的郵件時,懵了一下,反正就四個字的任務他是第一次見。他和剛組隊的隊友聽命令在軍部會議室等人呢,結果時間到了夏萌和賀桐沒來,郵件倒是到了。一頭霧水的夏楓晚聯繫夏萌沒聯繫上,給賀桐發資訊那邊也回了四個字:字面意思。

  「我們這是被耍了嗎?」

  吳宇點頭,「看起來是的。」

  「掃雪?」莫子欣摸了摸下巴,「說起來,今天確實下雪了,好冷。」

  莫子欣的話說完,眾人就抬起頭看他,眼裡莫名含著心疼。

  「做什麼這麼看著我?」莫子欣被盯的頭皮發麻,不由得後退兩步。

  吳宇抱著板子劈裡啪啦弄了一會兒,才道:「小楓晚,看來首席是沒空理會我們,玄燭哨兵首席來訪,他們要去接待,只能等了。」

  「行吧,你們先熟悉熟悉。」

  莫子欣一聽頓時活潑起來,「誒誒!就這麼乾巴巴的自我介紹太傻了,咱們邊吃邊聊怎麼樣?我一大早跑軍部等首席還沒吃早飯呢,餓死了!」

  本來以為只有莫子欣才會這樣犯傻,沒想到胡佳在角落裡跟著點了點頭,夏楓晚站起身笑道,「走吧,咱們只能去軍部食堂,三樓有單間可以隨你們鬧。」

  眾人拱到了食堂三樓單間裡,點好了菜後尷尬的坐著。

  莫子欣吵氣氛那叫一個拿手,就連胡佳都被她的熱情嚇住了,懵圈的說了幾句話。菜上來後邊吃邊聊,因為混的都是一個圈子話題也相關,年紀又相近很快就熟絡起來。就在夏楓晚和吳宇幼稚的爭論菜湯裡的肉丸子是什麼肉時,寡言的喬易嵐只是安靜的邊吃飯邊觀察沈修一,很好奇的樣子。

  沈修一被夏楓晚塞了一嘴肉丸,鼓著腮幫子正吃呢,被盯的不自在了抬眼詢問。哪知對方只是收了審視的目光,低下頭繼續吃著,但是沒一會兒,又故伎重演,像一隻蟄伏的獵犬,靜待獵物放鬆警惕時來個一口咬殺。

  「……」沈修一戳了戳夏楓晚。

  夏楓晚回過頭,「吃飽了?再吃一點!」說著就給他盛了碗湯。

  「哦。」沈修一有點委屈,心說喬易嵐這人看著楓晚很正常,盯著自己是什麼情況?就算是盯著楓晚也不行!這麼想著的沈修一悄悄揪了揪夏楓晚的衣擺。

  「怎麼?味道淡了?還是重了?」他們現在不用身體接觸都能進行共感,所以夏楓晚以為是共感力弱了沈修一吃東西的味道不好。

  「不開心。」

  夏楓晚看著他心臟位置十幾秒後,道:「我沒打算開你的心啊。」

  旁邊吳宇聽見了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小楓晚你好煩!」

  莫子欣與胡佳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獨留沈修一繼續「不開心」。夏楓晚喝了口湯,慢悠悠道:「反正不用開心我也知道你想什麼,開不開心重要嗎?」

  對面的喬易嵐聽了變得更沉默,吳宇則是在心裡「嘖」了一聲,小楓晚這一語雙關玩的溜啊!不過嘛,根據莫子欣說的,這喬易嵐對小楓晚有依賴性是正常的,畢竟是生死關頭從深淵裡喚醒自己的人。

  吳宇早前聽夏楓晚提過,這個哨兵有嚮導。他查了一下,喬易嵐在資訊庫裡確實是有記錄的,但是配對嚮導資訊被抹去了,連個名字都沒留。按照喬易嵐的過往來看,對方有可能是范博士那個瘋子的人,或者也是受害者,人說不定已經死了。

  都說平靜之下是暗潮洶湧,氣泡是不安的預兆。

  眾人吃飽喝足後,正打算找點樂子玩鬧一下,莫子欣磨著胡佳打算捉弄一下沈修一,結果胡佳一個勁兒猛搖頭,她是嚮導沒錯,但是沈修一她不敢動!夏楓晚環視了幾圈,發現吳宇不見了,莫子欣說那傢伙吃晚飯早跑了,不知道去了哪兒。

  夏楓晚眨眨眼,在軍部的話,吳宇估計是找陸元帥了吧。

  吳宇還真是去找的陸隨,他們小隊歸陸隨管,問個和任務有關的事情總不會錯。不過意外的是,關於「掃雪」,陸隨元帥還真不知道,聽吳宇提起陸隨還有點詫異。陸隨此人,魄力十足不拐彎抹角,他直接和夏萌通了話。

  夏萌那邊顯示占線,後又自己回了電。

  「陸元帥。」

  「夏萌,你那裡能說話嗎?」

  夏萌頓了頓,關上門,「可以。」

  「關於一等星的首戰,掃雪。」

  畫面裡的夏萌扯了抹意義不明的笑容,道:「陸元帥,積雪也是會有融化的一天,埋得再深挖出來後味道更是噁心。爺爺為了大局不計較不代表我不計較,我本就是睚眥必報的人。既然目標相同,我為什麼不能報仇?」

  陸隨輕笑,「夏首席,我和夏元帥不同,在大局良好的基礎上做些別的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入冬了,送個禮物也不為過。畢竟首戰,還是震撼一點比較好,免得被人看不起,你說是吧?」

  「多謝理解。」

  「不必,同信仰,自己人。」

  夏萌滿意的點點頭,繼續道:「玄燭出了點事,我必須跟著過去,星海就勞煩陸元帥看著了。」

  「這時候去玄燭?什麼事情非要你過去不可?」

  「早前的一些人情。」

  陸隨皺眉,「行,你小心。賀桐跟著嗎?」

  「嗯,說不定要幹架,玄燭軍部出了叛徒,放跑了幾個腦殘覺醒者,挺難纏。」

  「玄燭的元帥出了名的陰線,別被陰了。」

  夏萌笑了,「老賀在呢。」

  陸隨無奈,「你就可勁兒黑他吧,人跑了我看你怎麼辦。」

  「不說了,要走了。」夏萌一本正經的時候帥的不行,「掃雪任務今晚就得行動,機不可失。」

  「我會說明的,走吧。」

  「是。」夏萌行了個軍禮,關掉視訊。

  吳宇全程被兩個氣場爆棚的哨兵震的愣是沒敢說話,聽了半天他總算是聽出了端倪。感情這裡面還有個人恩怨啊?不過夏首席的個人恩怨……只有那個了吧。陸隨扭過頭就見吳宇捧著下巴在想心思,不由得輕拍他腦袋。

  「聽懂了嗎?」

  吳宇立刻坐直身子,小心翼翼道:「小夏父母的事情?」

  「嗯。」陸隨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檔遞給吳宇,「這是手稿,看完後銷毀。回去和夏楓晚商量吧,你們小隊今晚就得行動,機會只有一次。」

  時間:晚八點十五分,地點:某舞會禮堂。

  星塔的傅教授在嚮導資訊素研究領域上又獲突破,給覺醒者造了福祉。幾個有地位的教授們舉辦了這個學術交流舞會來給傅教授慶祝,順便請教請教。到場的人不少,安保都是高等級的,主席那邊也派了秘書來,面子給的夠足。

  吳宇拿著望遠鏡在觀察周邊情況,有些苦惱,「安保級別太高,潛伏不進去啊。」

  「今天安保誰負責?」莫子欣問道。

  「掛的是軍部,但其實是主席那邊的護衛隊還有星塔的人。」吳宇回答。

  沈修一聞言放下了槍,道:「那就去禮堂對面的大樓。」

  「老大……」吳宇哀嚎,「你是不是傻?!禮堂對面大樓是對方據點啊,你過去自投羅網嗎?」

  夏楓晚笑了,「不,是對方據點就對了。」

  「什麼意思?」莫子欣問道,其他人紛紛跟著點頭。

  「借刀殺人,會不會?」

  眾人搖頭。

  「吳宇、子欣,製造混亂,聲東擊西這個你們會吧?這傅教授快從星塔‘畢業’了,之前不是有從星塔退役的教授被殺嗎,再多一個,也不算多。」

  「具體部署呢?」

  夏楓晚擺了擺手道:「我和佳佳一組,老沈和易嵐一組,吳宇、子欣一組,哨兵組負責制造混亂,而我們,先去搶地盤開路。這裡最重要的一點是,吳宇和子欣必須拖住人,必要時易嵐可以到會場裡搗亂。老沈,不管發生什麼,我和佳佳進樓十五分鐘之內,你必須過來接應。聽明白了嗎?」

  「明白。」

  夏楓晚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道:「走吧,掃雪之前,先驅寒不是嗎?」

  



☆、第三十六章



  夏楓晚一家全是軍人,爺爺的地位在軍部尤其不可撼動。他的父母不論是作為夫妻還是搭檔,契合程度就像是鎖和鑰匙,天造地設。不幸的是,他們在一場救援行動中被敵軍暗算,五感被封陷入混亂,與友軍互相殘殺死的異常慘烈。

  當時這件事震驚了星海軍部上下,徹查之下竟沒發現異樣,也平息了軍部追隨夏元帥之人的眾怒。畢竟出任務時,生命完全是不屬於自己的。那會兒夏萌還小,還扯著更小的夏楓晚,兩個小傢伙什麼都不懂,只知道自己的父母,永遠回不來了。

  夏萌從來都是很有主意的人,她對父母那支任務小隊全軍覆沒持有懷疑的態度。暗中查了這麼些年,終於給扯出點線索來,一拉全是大魚。沒有什麼比戰士在前線燃盡生命,後盾卻拖後腿順便捅你一刀更可悲的了。

  分開行動時,夏楓晚被沈修一拉到一邊,猝不及防的被親了額頭,沉甸甸的心裡就像是投入了炸彈,炸的有些手足無措。偏偏這人還在意識海裡說了一句:小心,別怕。那顆炸彈的餘響還在額頭旋轉,這道聲音就從丹田裡升起,迅速驅散了低沉的陰霾。

  其他人覺得眼睛有點瞎。

  也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好,各就各位後,還沒等他們引起混亂,會場那邊就亂了起來,吵鬧聲此起彼伏的。巡邏的護衛隊立刻就調了一隊的兵力上前勸阻,夏楓晚與胡佳趁機溜進會場對面的酒店大樓。

  胡佳開了線上精神連結與夏楓晚通話:夏哥,三樓有一個嚮導,等級比我高,但是她分心了。我趁機開啟了遮罩,咱們有一分鐘的時間,一分鐘後遮罩失效。

  夏楓晚作了個手勢:妥。

  胡佳定了定心神,雙手攪著裙擺有些不安。她咽了咽口水,做了幾番心理建設後才慢吞吞的走到前臺,怯生生的用細聲細氣的聲音問:「請問……嗯,305室的張先生在不在,是他,請、請我來的。」

  「請您稍等,我為您詢問一下。」

  「不需要。」裝扮成客人的護衛人員一聽,其中一個便走了過去阻攔了酒店的工作人員。他們的嚮導還在305裡全神貫注的戒備呢,如果鈴聲打擾時被人趁虛而入那可不得了。「這位小姐,請問你是……」

  胡佳轉了個身朝他一笑,「你好,我姓李,來幫忙的。」

  這人呆了一下,轉了話鋒:「李小姐是嗎?請您隨我來,先生等您很久了。」

  其他護衛人員直覺有異,但在這人的眼神示意下沒去管,倒是全都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胡佳跟著人到了轉彎的死角處,輕輕的在意識海裡說了句:停下。

  她面前的人便停了下來,一板一眼的詢問她話。期間這位哨兵掙扎過幾番,嚇的胡佳一身冷汗,好在結果是好的。這位哨兵護衛帶著胡佳「給」他的資訊,回了隊裡,並「有意」隱瞞了其中一些消息。

  胡佳:夏哥,差點穿幫。

  夏楓晚其實也嚇了一跳,胡佳給機動哨兵下暗示經驗少,不過好在成功了,於是安撫道:差點就是沒穿幫,你做的很好。現在,走樓梯到三樓,和之前「說好」的一樣,進入既定位置。一有不對,馬上離開。

  不到十秒,胡佳說:被發現了。

  同時,哨兵組引起的混亂陣勢也大了起來,護衛哨兵們東奔西跑有點亂,胡佳趁勢溜進人堆離開。聽從夏楓晚的指揮,能跑多遠跑多遠,直到與組員之一匯合。

  夏楓晚喘著氣把被嚮導精神攻擊影響陷入混亂的狙擊哨兵踹下窗臺,抬手看了時間,才過了十二分鐘。他戴著手套的手有些發抖,瞄準鏡裡的目標任務已經出現,但是他遲遲下不去手。

  楓晚,有人上去了,走。左側南面方向,我接你。

  精神連結裡沈修一的聲音清晰而堅定,夏楓晚轉身拔腿就跑,後邊跟了一小隊的哨兵,完全一副行兇未遂被發現逃跑的架勢。沈修一提前到了酒店,從側面樓層把夏楓晚攔住,抱著人直接跳到巷子裡,兩人往車裡一坐,沈修一開著車窗抱著人埋頭就親。

  「……」

  哨兵護衛小隊跟丟了人,還在暗處發現這對可疑的組合,正準備帶回去詢問,側面馬路一輛車就闖了出去,他們在這對也許是「情侶」組合驚慌的眼神裡追了過去。同時,遠處一陣槍響。

  沈修一開著車經過會場邊的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時候側耳聽了嘈雜聲裡自己想聽的結果,滿意的點點頭。

  成了。

  夏楓晚沉了口氣,按下全員通訊道:「撤退。」

  喬易嵐飆車甩了追擊的護衛哨兵隊,回應可以撤退;胡佳則是茫然的說她坐上了電車詢問到哪兒集合;莫子欣與吳宇遲遲沒有回音。就在夏楓晚急的要回去找人時,那兩人才氣喘如牛的回應,遇到意外情況打了一架,對方突然撤退了。

  夏楓晚沉思了片刻後,道:「吳宇,你和子欣留下,知道怎麼做嗎?」

  「知道。」

  「喬易嵐回軍部,其他人回家,明早除了易嵐,其他人肯定會收到星塔集合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他們果然收到了星塔與軍部共同發的消息,于星塔集合。喬易嵐的身份目前普通的哨兵軍人,等級不高未收到消息,其他人倒是老老實實的去了。不出所料,果然是為了發佈緊急戒備警報。星塔特意向主席申請特殊小組專門查最近教授遇襲的案子,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在一干人唧唧歪歪後,一個早上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因為是軍令集合,眾人解散後有一部分沒立刻離開星塔,這會兒食堂裡滿滿當當都是人。吳宇和莫子欣人緣好,熟臉的人都喊著一塊去吃飯,他倆擺擺手拒絕了說是要去辦點事,和沈修一、夏楓晚先後離開星塔到達軍部陸元帥的住處。

  陸隨在軍區院裡有自己的房子,平時除了副官和打掃的家政外沒其他人拜訪,哦對,還有軍部的人在他休假時偶爾來報告些事。正好這幾天陸隨身體不太舒服,幾乎天天被拎著去檢查,上半天班被副官念叨著休息半路就跑了。

  幾人刷了身份資訊進了大院,老老實實的站在門口按門鈴,副官開門時還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家裡實在太亂了,陸隨作的。陸大爺見人來了,找了個藉口把副官趕走,招呼眾人入座。

  「元帥……你,生病了?」吳宇見自家偶像似乎臉色有恙急忙問道。

  陸隨往沙發裡一坐,完全沒了平時威嚴的模樣,嘟嘟囔囔的說:「昨天偷喝了點酒,神經系統紊亂精神超載,輸個液就好了,小題大做。」

  「……」眾人心聲:吳宇你偶像原來是這德行。

  陸隨看著陷入沉默的眾人,笑道:「怎麼?幻滅啦?元帥也是人啊。說到底,我不過是個普通的哨兵而已。」

  「不不不,您一點都不普通!」吳宇一臉崇拜的表情。

  陸隨伸手捏了捏吳宇的臉,轉過臉表情就變了,特別正經:「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掩護你們。我希望,昨晚上那種處處驚險的任務別再發生。如若再有,你們幾條命都不夠搭進去的。」

  「不是這樣的陸元帥!昨晚上突發狀況太多,真不能全怪我們!」莫子欣性子急,任務小隊的領隊是夏楓晚,如果小隊有差錯,夏楓晚難辭其咎。

  陸隨沒惱,問道:「那麼你們告訴我,昨晚上的掃雪行動,你們原本的打算是讓他自己掃呢,還是借助外力。」

  夏楓晚答道:「為了隱藏戰力,原本是打算借個火清除的。」

  他們的作戰計畫是攻佔會場對面大樓的狙擊位置,親手清除任務目標。中央塔確實收到過安保請求,他們派的嚮導就是胡佳。胡佳接觸過的哨兵都可以用精神力下暗示掃去記憶,就算被查出來也符合她膽小的性格。之後的發展順理成章,意外的是在開槍的時候出了意外,不曉得是增援還是又一隊暗殺者出現,擾了全盤計畫,夏楓晚只能用精神力控制任務目標舉槍自殺。

  「也就是說,你們暴露了嚮導等級是嗎?」陸隨不愧是殺伐決斷的人,問的直戳重點。

  當時任務目標與大樓的距離是普通嚮導的精神力覆蓋範圍之外,這就無形給予了對方自家嚮導等級的消息。

  「是。」

  陸隨抿了抿嘴,「我今早,不,應該是昨晚收到消息,他們準備暗中通緝A到雙S等級之間的嚮導,這等級之間的嚮導都會被徹查。夏萌在玄燭,她給星塔的回應是你們抓,我忙。」

  「那怎麼辦?!」胡佳有些慌,想著是不是自己的緣故才讓夏楓晚陷入危險之中。

  「不急。」沈修一突然出聲,「昨天除了我們,還有兩個組的人,目的不明。」

  「說起來,昨天傅教授那一場亂太巧了。」莫子欣道,「果然是因為還有高層受傷的緣故嗎?不然為什麼今天星塔那幾個老頭直接越過中央塔向主席申請特殊小組偵查。」

  陸隨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道:「主席秘書腹部中槍,星塔住院部躺著呢。」

  「誒?竟然是……所以昨晚上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偶然,這麼混亂,他們也不好查。」吳宇分析道,隨即又皺了眉頭,「元帥,我們昨天出現在現場你今天就召我們來,不會引火焚身嗎?」

  陸隨轉著手裡的杯子道:「我今天見的人不少,總不會燒死我。」

  「那就好。」

  陸隨笑了,「小傢伙,你先擔心自己吧還有空擔心我。」

  吳宇眨了眨眼睛,「我昨天和欣欣是去支援的,還和對方打了一架,哨兵護衛隊都看見了!除非我是嚮導,能用精神力殺人。是吧欣欣?」

  「嗯!」

  聽見吳宇和莫子欣安全,胡佳才問道:「那夏哥呢?被查到怎麼辦?」

  「我們昨天在看電影呀,壓馬路兜風,路程監控可以查得到,不要擔心。」夏楓晚立刻就領悟了陸隨的意思,說道。

  「聰明。」陸隨毫不吝嗇誇獎,「昨天的事情我大概都瞭解了,收尾做的不錯,查不到你們頭上,因為某些人心裡有鬼。其他兩個組的人馬,一組應該是雇傭的,另一組嘛,怕是來頭不小,需要你們進一步調查。」

  「是。」

  「戰鬥一旦打響,你們就沒有後路了。」

  「為了星海。」

  陸隨愣了愣,輕笑道:「嗯,為了星海。」

  吳宇見氣氛緩和,捧著下巴就開始嘮嗑,「誒你們知道麼?昨天鬧場的竟然是傅教授的情人誒!傅教授不是傳說中愛家愛工作的老實人麼?竟然還有個能當孫子的兒子嘖嘖,老不修!可憐那姑娘了,長得不錯可惜眼睛瞎了看上這麼個人……」

  其他人都當耳邊風就胡佳聽的認真,「既然是老實人,為什麼會是我們的任務目標?」

  「……」

  「霧草哈哈哈哈哈哈佳佳幹得漂亮,吳宇那種搞情報的人嘴超欠的!」

  「莫子欣!」

  「噫!剛還喊我欣欣呢,雙面人!不要臉!」

  「你夠了!」

  陸隨由著他們鬧,還三八兮兮的問是不是什麼情報都能弄到,吳宇一臉天崩地裂生無可戀的表情。陸隨副官回來時還帶了吃的,壓著他們家元帥去進食,得到了吳宇高度配合,念叨著營養和食物對哨兵的重要性,生無可戀的人變成了陸元帥。

  副官很高興,從此多了個人和他一起催促元帥吃飯,甚至比他做的更好。

  「元帥,別挑食啊。」

  



☆、第三十七章



  星塔的特殊調查小組傳喚了許多覺醒者,得到多少有價值的消息夏楓晚並不關心,他在意的是此舉造成了不小的慌亂,對他們小隊是非常有利的。因為不可能所有人都能排除嫌疑,星塔內部符合調查的人還不少。

  他們六個平日該幹什麼幹什麼,不特意聚在一起也沒避嫌不見面,畢竟大多數人都知道他們互有聯繫是朋友。這會兒夏楓晚、沈修一與吳宇正幫忙出外勤呢,吳宇百無聊賴的在百貨廣場樓下的露天咖啡屋蹲點,順便嘮嘮嗑。

  「你們說這都多少回了?!最近暴走鬧事兒的哨兵還挺杜哈,像是商量好來添亂的,查了下什麼人都有!最過分的是那群傭兵!收了錢什麼事兒都敢幹要不要臉啊!好在沒傷著普通人!不過總感覺有些奇怪,哨兵營裡的其他弟兄也說最近人有些燥,不知道原因……」

  「首席去了玄燭也有一周了,啥消息都沒有,不是友情支援嗎去那麼久?難不成去給打仗啊?」

  「誒真沒意思,報警的人是不是看錯了啊哪來的鬼鬼祟祟的背大包的人,嘖……」

  「我說小楓晚你不會是遮罩我了吧?啊?喂喂喂,老大!小楓晚!聽到了嗎理我一下!!!」

  任務時為了方便交流夏楓晚用精神力開了個作戰傳話,就跟網路聊天拉討論群組一樣,有時候吳宇話癆太煩人了夏楓晚便直接遮罩他。這次蹲點時間有點久,吳宇不出意料一直在嘮叨,然而夏楓晚遮罩他了沈修一壓根沒上線,哦心疼。

  在腦子裡嚎了半天的吳宇委屈的站起身,不動聲色的買單,傳了一句:「來了。」

  夏楓晚立刻就有了回應:「原計劃。」

  沈修一:「好。」

  「……」

  吳宇認真的想了想「這個任務真的需要我嗎」的問題,然後轉身走向計畫的左側道路。看著被自己追的慌不擇路的人,堵在巷子口的吳宇有些同情那個瑟瑟發抖的人和自己,看來這只是個「路障」而已。他上前扭著人家的胳膊笑嘻嘻的問:「你是自己招呢還是我逼你說呢?!」

  比起吳宇,沈修一這邊的目標難纏許多。夏楓晚跟著人繞了幾圈最後竟然與沈修一在同一個路段上,他聯繫了一下沈修一沒給回應,皺了皺眉給吳宇發了個座標往前走。

  沈修一此時正處於震驚之中,他本來是打算慢慢追,看看是否能跟到敵方大營,就算只是引出其他同夥也是好的。可他追著人跑到個人煙稀少的大道上,止步於某個空蕩倉庫門前。目標人物在他眼前趴在地上,一身的汗水滲透衣服滴落到地上,喘的跟條狗似得。

  沈修一不會認錯,這個目標人物,不是覺醒者,連半覺醒者都不算,只是個普通人!一個普通人,方才爆發出覺醒者的能力還有氣息,怎麼回事?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眼前人的皮膚上凸顯的血管嚇住了,於是急忙上前準備把人扶起來。

  沒想到對方還有力氣反抗,在沈修一的手搭過來的時候反手一擊,沈修一退了幾步。

  「老沈!」夏楓晚一直沒得到回應差點弄錯方向,好在吳宇的定位做的不錯。他看著攤倒在地上痙攣的人滿腦袋問號,「怎麼了?普通人被襲擊了嗎?送醫院。」

  沈修一攔住他,「不,任務目標,別靠近,會攻擊人。」

  「可是他只是個普通人……」話音剛落,夏楓晚的精神力就感知到對方身為覺醒者的意識,像個烏七八糟的磁場四處亂放射。

  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夏楓晚原本想趁著對方還是覺醒者時進入意識海抓住他的弱點使其沉睡,但是這人變化太快了,渾身還充滿了敵意壓根不讓人靠近。吳宇帶著麻醉和醫生過來時已經晚了,這人還是死了。

  收隊時梁旭陽一臉疲憊,揉著眉頭抱怨說:好好的普通人不做,冒充什麼覺醒者,把命都搭上了!

  根據梁旭陽他們那邊的行動組情報來看,似乎普通人不安於現狀想要成為覺醒者的人不在少數。有需就有供,供求關係一直是永恆的社會現狀。研究進程的進步有利有弊,有些人為了暴利研究販售能大大提高普通人人體機能的藥劑,使其與覺醒者無異。但後遺症諸多,五感失調、器官衰竭等等,嚴重的能失去生命。

  「我本來以為這些就是小打小鬧吃個激素一樣的藥劑玩玩而已,沒想到還有這種狂熱份子!不過,他們藥劑的來源是哪兒啊?人都死了問都問不出來!嘖,傻不傻啊為了這個丟了性命……」三人回了夏楓晚和沈修一的家,吳宇正用消毒濕巾消毒自己的手呢。之前他抓的那個任務目標,本打算擰送給梁旭陽的,沒想到才走不到五步,那人就爆了雙眼噴了他一手的血,簡直噩夢。

  夏楓晚給他倒了杯白水,「會不會和之前的誘導藥劑和嚮導破壞素一個出處?」

  「有可能,弄藥劑需要材料、設備和資金的,普通的黑作坊肯定不行。工作人員肯定也少不了!」吳宇把濕巾扔進垃圾桶,喝了口水繼續道,「要不是星塔是咱們星海的標誌我都以為那裡不是什麼好地方呢!每次去研究層都覺得那些研究人員在舉行邪教儀式一樣,實驗室裡藍藍綠綠各種顏色都有,小瓶子裝了水煮的咕咚咕咚響。」

  「如果這個組織真的存在,那麼他們的所作所為只是單純為了錢嗎?」

  「應該不全是。嚮導破壞素和誘導藥劑我們截獲過,解析出來的原料價格不菲啊。這難道是個專門針對覺醒者的恐怖組織嗎?」

  「沒准。」夏楓晚又陷入了沉思,想著之前的任務目標臨死之前在意識海裡喊的一句話,不,應該是一個字。是「血」還是「雪」呢?從他的語氣來看,應該是求救啊……

  好半晌後,吳宇興奮的「哈」了一聲,推了一把夏楓晚,「小楓晚!老大你們看啊!不止咱們星海,好像金烏和玄燭也出現了這種情況,感覺好像在做實驗啊!誒老大呢?!怎麼沒反應?」

  夏楓晚豎起手指用下巴示意另一邊沙發上的沈修一,輕聲道:「老沈睡著了,你小點兒聲。」

  「哦。你來看,我特意上覺醒者罎子問了,金烏和玄燭的朋友給我說他們那邊也有普通人突然暴走的情況,本來打算讓嚮導疏導趁機抓人的,結果丫一鍵換狀態,什麼辦法都沒有,最後死了。」

  「怎麼會這樣呢?」

  吳宇撇嘴,「廣撒網多抓魚啊,誒……如果真是個這種組織的話,讓首席知會一下另外兩國的中央塔,跑出境了還能合作免得麻煩。」

  「嗯,只能這樣了。」

  海面已經不平靜,深層的暗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噴濺而出,迴響巨大餘音不散。

  兩周後,星海星塔兩位研究人員失蹤,失蹤當晚屍體被發現於星塔神秘層,死狀淒慘。經過調查,這兩位研究人員與傅教授之死有聯繫,死前曾搏鬥過,不排除互相攻擊導致兩人致死。

  同日,星石被竊。

  中央塔與星塔陷入深沉的情緒霧霾裡。

  



☆、第三十八章



  星石被竊,星塔與中央塔陷入了悲憤的情緒裡,為了不擴大影響,只通知了上級,大家心照不宣的把消息隱瞞下來。諷刺的是,經過幾日的調查,他們竟不知道星石是什麼時候被盜走的,監控也沒出問題。

  作為星海的標識,星塔頂層是整個星海最為安全的存在。可就是這個最安全的地方,星石被神不知鬼不覺的掉包了,幾位教授對星石有刻入骨髓的崇敬之情,星石被竊後全都深陷於恐慌之中。

  哨兵首席夏萌終於從玄燭歸來,面無表情的聽完報告後掀翻了會議室的桌子怒氣衝衝的回了中央塔,順便讓星塔監控管理給出近幾個月內的監控記錄、進出名單,時間詳細到每一秒鐘。以及星塔所有的工作人員,一個個排查誰都不例外!

  軍部和星塔高層之前有了點小隔閡,這次星塔出事兒軍部不但沒有落井下石反倒是沉默不言,發言部的人連嘴炮都不打了,星石的重要程度可見一斑。陸隨元帥與中央塔夏萌首席合作,派人每天定時定點的進行巡視,加強戒備。

  夏萌是真上火,不是作戲。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人家打了那麼久□□就是直接沖著星石來的!對於星石這東西夏萌其實是不在乎的,她思維很奇葩,認為這東西也就是讓人圖個安心。可東西一旦丟了,她心底裡首先湧上來的竟然不是憤怒而是酸楚,有種自己親手把信仰和尊嚴丟了的感覺!

  回來後經過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排查,竟連一點線索都沒有,星石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不對,不是憑空消失而是掉包,掉包!夏萌來來回回的走,就連自己誤喝了賀桐的苦茶都沒發現。賀桐不想這人再自己折磨自己,只能用精神力安撫她。

  夏楓晚推開夏萌辦公室大門的時候,看到的是這樣的畫面:夏萌難得露出柔弱的姿態靠在賀桐懷裡,閉著眼睛接受賀桐的太陽穴按摩,似乎在小憩。

  「……姐?」

  夏楓晚很少喊夏萌姐姐,都是跟著大家喊首席,再或者喊全名。此時因為夏萌的表情太讓人心疼了他只能放輕了聲音喊了聲姐姐。夏萌睜開眼坐直身子看他,道:「進來吧,讓你身後的人也進來。」

  賀桐倒是挑起眉笑了笑,「再急也要敲門啊,小弟。」

  耍嘴皮子夏楓晚一向是對賀桐甘拜下風的,不過也沒想過退讓,「要我退出去敲嗎?」

  「行了,快進來說事情。」夏萌敲了敲桌面。

  夏楓晚進門一讓身子,後面的沈修一、吳宇、莫子欣也冒了出來。幾人坐下後開始交換資訊,結合了不同人的說法和資訊,賀桐得出了個不太妙的結論。

  「這個組織,恐怕是范博士那個實驗衍伸出來的。」

  莫子欣立刻炸了,「搞了半天還沒繞出去這個范瘋子啊?!怎麼哪兒都有他!」

  吳宇點頭,「的確,范博士曾經做過普通人轉變覺醒者的實驗,那時候好多半覺醒者、覺醒者還有普通人都受了迫害。咱們花了好長的時間收拾他留下的爛攤子,可惜那些犧牲者了。」

  沈修一不太懂,「不是死了嗎?」

  「范博士是死了,但是他的狂熱教徒不少。范博士學識淵博八面玲瓏,以嘴服人,專業洗腦。」夏萌說道。

  「……」姐姐今天畫風有點不對啊,「可他僅憑一人之力不可能辦成那麼多事吧?那時候抓到的只是范博士,其他參與的重要人員應該沒有一網打盡。」

  「對。范博士這條線由來已久,不可能那麼幾年就能成事,而且涉入甚廣。據我所知,恐怕二十幾年前就存在了。」賀桐淡淡說道。

  莫子欣驚訝,「那麼早?」

  「二十幾年前?這個時間咋這麼耳熟?!」吳宇撓了撓頭。

  「那個時候星海的覺醒者界並不太平,鬧了蠻多事情,內部不團結背後捅刀的事情不勝枚數。」賀桐一邊說一邊輕輕拍了拍夏萌的手背。

  夏楓晚不傻,很容易就猜出來了,「爸媽,也是因為這個被害死的?掃雪行動的目標人物,也參與了當年的陷害,是嗎?」

  夏萌挑起嘴角笑的一臉痛快,「對。雖然爺爺說我率先出手會落人下風,但由我們這邊首先開戰,似乎沒什麼不好。」

  「我不知道好不好,反正……星石沒了。我們這算是輸了還是贏了?」莫子欣一本正經的問道。

  本來就在火頭上的哨兵首席大人眉頭一挑,心想著這姑娘是皮癢癢了想練練了吧?一邊的夏楓晚急忙轉移話題,夏萌正上火呢他可不想事情還沒查清楚這邊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姐!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兩位首席大人都沉了臉色,夏萌更是難得的皺起了眉頭。見她沒有說話,賀桐只好說道:「星石沒了是最麻煩的,直接從根基動搖到本心。最合理的應對方法是……」

  「找一塊新的石頭。」

  眾人都有些懵:「新石頭?」

  記錄裡星石的來歷他們都知道,可那若是官方的說法,實際的呢?

  「星石不是書裡說的那麼來的啊?」書裡的說法蠻傳奇的,其實誰也不信,不過誰也沒提出疑問,畢竟傳奇的有理有據。

  夏萌見幾個小鬼一臉「果然」的表情也無奈起來,「其實書裡說的,有一半是真的。每一代首席都會繼承一個手卷,上面記載著星石其實是一個哨兵找到的,因為是殘卷所以不知道那個哨兵是誰,時間太久了。」

  「這個星石,不是唯一的?」吳宇問道。

  「不是。」賀桐解釋道,「你們也知道,最初的覺醒者界一片混亂,能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必須得有歷史對不對?那以前那些斷片了的、不明的、研究不透的只能靠編了。當初的領導者挺聰明的,人嘛,不論是什麼人,都得有信仰不是?都得有一個無法企及的目標。星石,就是這麼被推到信仰的位置上去的。」

  莫子欣一臉即將幻滅的表情,「你別告訴我星石也是編出來的……」

  「不不不!」賀桐搖了搖手指,「星石屬於研究不透的類型。這麼多年下來,多少個教授都沒能研究透星石,但它確實是整個星塔的中心。資料顯示,它應該是有一種力量,我們可以稱之為特殊的磁場。」

  沈修一不想聽這些複雜的來歷和歷史,再說下去就該發展成「覺醒者與星石不得不說的故事」了,「那我們該上哪去找?」

  「螢海之森。」

  「什麼?!」莫子欣挖了挖耳朵,「我沒聽錯吧?」

  「你沒聽錯,星石的出生地就是螢海之森。」夏萌翹起長腿隨意的用手撩了撩額前的碎發,「只可惜,沒查到是誰把星石從螢海之森帶出來的,各種卷宗都沒有記錄。」

  「我們要動身去螢海之森麼?」沈修一問道。

  沒等兩個首席大人發話,莫子欣就愁眉苦臉的瞅著沈修一,「老沈啊,螢海之森不是那麼容易進去的,進去了……也不是那麼容易出的來,死亡之地啊。」

  「所以?」

  賀桐歎了口氣道:「所以,進螢海之森,是最後的辦法。」

  眾人正商量著如何應對突如其來的災難,夏萌的通訊器卻突然響了。賀桐走到辦公桌前接通,才說了不到三句話他的臉色就變的極其難看。夏萌眼神詢問,賀桐則是搖了搖頭,按了擴音器,星塔的研究教授累透了的聲音傳了出來。

  「星塔神秘層機能出現變化,冰凍層開始融化,星石失蹤這件事恐怕瞞不了多久。」

  明明是很著急的事情,夏萌卻突然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您是以什麼名義和我聯繫的?」

  「我個人。夏首席,我在星塔工作了幾十年,早已經把這裡當成了家。不論星海決策者們有多少私心,這裡面有多少黑暗齷齪的事情,我也不想看著星塔毀在我們手裡。它被我們捧在藍天上,就不應該染上黑暗和再次墮入凡間。」研究教授說著聲音都帶了哽咽,「萌萌,我可以告訴你我所知道的全部事情,我只求你,千萬別讓星塔塌了。」

  「慕爺爺……」

  「他們可以不把星塔放在第一位,我不能。我大概知道你在查什麼事情,那件事其實我也一知半解,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和范博士脫不了干係。范博士有個養女叫秦雪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應該是個嚮導。還有,范博士除了製作禁藥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實驗,似乎是複製……@#@¥%」

  研究教授那邊的通信突然受到了干擾,茲茲的電流聲劃過,幾分鐘後,又有了聲音,「不能再說了,我的防干擾監聽壞了,萌萌,你們要小心。」

  「----嘟。」

  莫子欣合上長大的嘴,問道:「這個……教授能信得過嗎?」

  「慕爺爺這一生最重要的是星塔和他的研究,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比星塔對他更重要的。」

  沈修一也點點頭,「我醒來之後,只有慕教授是唯一一個會問我實驗室會不會冷的人。雖然他對覺醒者的各種實驗很狂熱,但一點惡意都沒有。」

  「……那他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啊?」夏楓晚有點擔心。

  「應該不……」

  「啊!」吳宇突然來了一聲嚇了大家一跳。

  莫子欣捂著胸口指責,「一驚一乍的嚇死人了!」

  「那不重要!」吳宇擺了擺手,「重要的是!我在想二十幾年那個時間線,我突然想起來了,之前老大申請入軍籍的時候出現編號重複,還記得嗎?」

  「嗯。」沈修一與夏楓晚點頭。

  「重複的編號屬於一個哨兵,那個哨兵也叫沈修一,除了名字其他資料全是空白!二十一年前,這個時間點有點巧啊?!後來我查了一下,那個時間段裡的資料全都缺失,像是被蓄意破壞了一樣。」

  夏萌紅了眼眶,「因為,二十一年前出現過一次戰爭,我和楓晚的父母在支援時遭暗算,殉國了。」

  「……」

  



☆、第三十九章



  首席繼承的手卷除了說明星石是個不知名的哨兵找到的之外,還注明了那位哨兵描述的星石存在地點,因為時間太久遠了,發展到現在來看,應該是螢海之森。那塊星石在當時只是哨兵誤入後發覺不對帶回來的紀念品,據記載這小塊星石是在一個洞窟裡隨手撿的。

  螢海之森之所以被稱為死亡之地,是因為它範圍內有一種解析不出的磁場,能使人迷失,進去了都出不來,機器靠近也會失靈。從小就被念叨著危險、不可說、以及各種可怕形容詞語的螢海之森,在真正體驗到時才明白,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去螢海之森很麻煩,起碼要倒騰幾次車才能到。這森林因為各種傳說太可怕基本沒人來,當然也有不屑一顧的來了以後再也沒回去過。它有一道天然屏障--霧氣。整個森林許是水汽充足濕度高,週邊彌漫著薄薄一層霧氣,愈深入能見度越低。

  星海在森林的邊緣三處設立崗哨,立了標識杆,一過這個標識杆所有的電子儀器都會出故障不能用,車也一樣。眾人沒法,只能把車停好背著包袱徒步進山。

  由於螢海之森聲名在外不得不讓人重視,此行夏楓晚的小隊所有人都來了,還多加了一個人,方曉。說起這個他們在溫雪城救回來的嚮導也是巧,當初送回來的時候死活不肯去星塔接受治療,急壞了賀桐,最後還是慕教授提著小箱子親自過去給他看的病。

  方曉的加入是賀桐的提議,他給人做精神治療時聽見方曉夢囈的說了好幾句胡說,其中模模糊糊的提到了螢海之森。反正精神力怎麼治都回不來跟枯了的井一樣,來這邊探探說不定有收穫。何況,任何人到了螢海之森,都只是普通人。

  在霧氣裡走的時候還沒感覺,夏楓晚開的小隊作戰傳話網還是能聊聊天的,就是吳宇和莫子欣有些吵。對比起來方曉就有些心塞,作為一個被剝奪了能力的嚮導來說,他不能參與大腦聊天這一行動。

  螢海之森的入口不遠處有個小木屋,蜘蛛網幾許、窗戶上灰塵淺淺一層也不厚,倒是的桌子椅子乾乾淨淨的,近期應該有人來過。看情況,來的人還不少。

  吳宇把背包放地上一放人就竄沒了,好半天才跑回來對著夏楓晚抱怨道:「小楓晚你是不是遮罩我了?喊半天了沒一個人理我!不帶這樣的!」

  「哈?」夏楓晚還在和沈修一腦聊,說這裡空氣清新適合養老呢。

  「我在入口往裡一百米左右轉了轉,和你們聊天呢嘀咕半天沒人吭聲,就想著你是不是又遮罩我了!」吳宇委屈的道。

  夏楓晚眨了眨眼,「……我剛還在和老沈說這裡空氣好呢,佳佳也附和了啊。」

  胡佳點頭。

  「誒?那這麼說從入口開始咱們就不能用這裡交流了?」吳宇指了指腦袋。

  「是的。」莫子欣也從走到他們身邊,「我就在入口說話,你們也沒反應。」

  方曉從見喬易嵐開始就盯了人家一路,總覺得這人讓他特別熟悉,但是臉是真沒見過。正琢磨呢聽見其他人討論的話笑了,「看來,首席說的普通人倒是不假。」

  「這個不是問題,我擔心的是在森林裡我們一旦走散了,聯絡器用不了精神連結也不行,還會受到磁場影響判斷,那不是完蛋了嗎?!」吳宇撇嘴道。

  「要不,留一個人在這看守,看時間找後援?」莫子欣建議道。

  「不行。」還沒等夏楓晚說話,沈修一立刻就否定了這一提議,「一個人,很危險。」

  夏楓晚愣了愣,「你怎麼知道?「

  沈修一抬眼看了看森林深處,給了個不靠譜的答案,「感覺。」

  對於沈修一謎一樣的預感力眾人不想深究,只是下了個決定:進入森林後一定不能走散!不然全都要狗帶。不過吳宇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蹭過去問:「老大,你來過?」

  「嗯……眼熟。」

  這句話是承認了來過還是沒否認來過?

  等等,這前後的意思有區別嗎?

  沒等吳宇仔細思考這其中的意思,夏楓晚就把組分好了。因為是七個人,會有一個落單,可憐的吳宇回過神才發現其他人一對一對的站在一起滿臉憐憫的看著自己。

  「……你們什麼情況?」

  「在分守夜組呀,這裡很危險我們小心為上,天快黑了,小夏說咱們第二天再進山。」莫子欣努力賣了個萌。

  「哦……」吳宇數了數,夏楓晚、沈修一,莫子欣、胡佳,喬易嵐、方曉,然後懵逼的看著大家,「那我呢?」

  莫子欣:「你和未來的組員。」

  胡佳:「嗯。」

  喬易嵐:「……」

  方曉:「……」

  沈修一:「不要怕。」

  夏楓晚看著即將崩潰的吳宇繃不住了,笑著說道:「好了不鬧了,我們幾個正好把時間分好。你是我們唯一的技術情報員,我需要你隨時隨地測試螢海之森範圍內能不能使用信號突破發送消息,明白嗎?這可比守夜費勁多了。」

  「保證完成任務!」吳宇一本正經的行了個軍禮。

  「好,咱們按小組行動。」

  吳宇急忙在一旁補充道:「探情況也不能走太遠,記得沿途留記號,我給你們的‘小傢伙’千萬不能丟了。雖然這裡所有的機器都會失靈,但我會努力至少能做到掃描我附近的信號源。」

  來螢海之森之前,吳宇給每個人都發了一個自己的小發明,雖然並沒有什麼用。

  眾人打掃完木屋後天色已經擦黑,微風吹過,樹葉摩擦的聲音讓人覺得不寒而慄。隊員們聽話的沒有走遠,都各自熟悉了一下森林的情況。回到木屋的時候胡佳讓眾人嚇了一跳,之間她拎著一隻兔子興高采烈的邀功。

  「夏哥,你看!」

  「你在哪兒抓到的?」夏楓晚受到了不小的驚嚇,這姑娘不是膽子小嗎?這兔子個頭不小啊,按血跡來看似乎腦袋受到攻擊是一擊斃命。

  「入口不遠處,這兔子好傻啊它沖我跑過來的時候撞到木樁了,還想咬我!」胡佳與夏楓晚接觸最多自然很信任,許多話也說的流利。

  「然後你就打死它了?」莫子欣嚇得也不輕。

  「嗯,它可凶了差點咬到我,宇哥給我防身的武器很好用。」胡佳靦腆的笑了笑,「烤來吃嗎?我帶了調料!」

  「……」

  難道這森林還能改變人性格不成?

  這句話浮現在其他人心中久久揮之不去……

  晚飯是帶來的特質乾糧,畢竟哨兵不能吃重油重鹽的食物,而且螢海之森阻隔了哨兵嚮導的精神交流,精神疏導是做不了了,所以哨兵必須保持精神上線不能超載。那只冒著香氣的烤兔子哨兵是沒有口福了,全都進了嚮導們的肚子裡。

  守夜的時候除了喬易嵐和方曉這一對氣氛有點詭異之外,一切如常。

  第二天一早,陽光已經籠罩整個世界時,眾人才背上行李進入螢海之森。吳宇打著哈欠在前面開路,樹上的鳥兒鳴叫出一曲悠揚悅耳的高歌。螢海之森裡的樹木很高大,許多都是遮天蔽日的那種。

  「這裡的樹真的好高大,還有昨天的兔子也是……你們說會不會有猛獸啊?」

  「說不定。」

  莫子欣吐了吐舌頭,折了細草枝含在嘴裡,跑到夏楓晚身邊小聲的嘀咕:「小夏,你發現沒,方曉和老喬怪怪的。」

  胡佳破天荒的說了一句:「從他們見面開始就怪怪了。」

  沈修一似乎挺有興趣的,「喬易嵐注意力不足。」

  「咦?那是挺稀奇的,方曉也沒說話,就只是盯著人看。」

  夏楓晚看了一眼,「好像是這樣,要不去問問?」

  莫子欣滿臉八卦,「他們倆好像以前都是有搭檔的吧?還能斷聯繫重新找?」

  「……結婚離婚再婚,你怎麼解釋?」不知何時蹭過來的吳宇問道。

  胡佳有點擔心,「可他們,真的能成?」

  幾人聊的投入,一邊的方曉和喬易嵐相當無奈。

  方曉搖了搖頭,「你們聊別人八卦的時候能不能收斂點,全聽見了。」

  眾人笑的燦爛,反倒是沈修一坦蕩蕩的發問:「那你們是什麼情況?」

  方曉想著說出來能舒服點,便聳聳肩,「我總感覺,他有點熟悉,具體什麼感覺說不出來。」

  眾人把視線轉移給喬易嵐,「……」

  喬易嵐有些尷尬,只是看著夏楓晚求助。方曉也發現了,他觀察了喬易嵐一路,這個人給他的感覺是熟悉沒錯,但是他似乎對夏楓晚有些什麼,可夏楓晚不是和沈修一是一對嗎?這傻大個……

  「行啦,趕緊往前走,停在這幹啥?」吳宇喊道。

  方曉見夥伴們都往前走,緩緩吐出一口氣,上前拍了拍喬易嵐,「好啦對不起,不會再盯著你看了,你和我的故人有點像,懷念一下而已。」

  喬易嵐點點頭,見他表情有些傷感便問道:「你還好嗎?」

  「挺好的,以後大概要經常搭檔,我自我介紹過嗎?我叫方曉。」

  「喬易嵐。」

  「名字挺好聽。」

  「謝謝。」

  方曉扯了扯喬易嵐僵硬的臉,「請多多指教。」

  



☆、第四十章



  吳宇站在樹幹上眺望周圍一模一樣的樹木和草葉有些無奈,他們走了差不多一個早上,從太陽初升到懸掛在頭頂,遇到了許許多多的植物動物。植物嘛倒是沒遇到什麼吃肉的危險的,而動物……只有一些鳥兒和鹿,個頭都比以往見過的要大,不怕人,也幸好不攻擊人。

  螢海之森是一切電子設備的絕緣體,這話果然說的沒錯。連太陽能的手錶都報廢沒用了,走針已經停止,想看個時間都沒辦法,眾人只能靠太陽的位置來大致估計時間和方位。他們沿途留了記號,經過之處卻沒看到,這代表著他們沒有走岔也沒有繞路,而是一直在往前走。

  這時候原路返回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冬日天色原本就暗的早,他們必須在天黑下來之前找到一處相對安全的地方過夜。雖說已經進入冬天了,但還未下雪,螢海之森裡的植物有三分之二還是常綠的。

  吳宇看向另一棵樹上正悠然小憩的沈修一,問道:「老大!餓嗎?要不要吃東西?」

  沈修一擺擺手,閉著眼睛倚在樹幹上,陽光從婆娑的樹葉間照射下來,讓他的面容顯得更加沉靜。因為溫度的原因他周圍的空氣看起來似乎凍住了一般,和當初在神秘層裡從未睜開眼睛一樣。

  樹下的夏楓晚正攤開一張地圖和方曉、喬易嵐正研究呢,吳宇覺得呆在樹上沒意思便跳下樹湊過去一起研究。這張是螢海之森大致範圍的地圖,圈地面積大小那種。胡佳這姑娘可以根據樹木的間隔與森林裡的植被變化以及各種說不清的原因,能推算出他們走了多遠,從而可以算出他們距離森林中央的距離。

  方曉看著胡佳畫的那一小段距離有些頭疼,這要走到何年何月才到中心?

  他們打算先到森林中央是路上決定的事情,首席給的手卷記載的地方,算一算和如今的森林中央重合。當務之急是找到星石,那肯定要先去有產出的地方探一探。

  「子欣和小胡呢?」

  夏楓晚收起地圖道:「子欣說她在路上看見有果子,大概去摘了吧。」

  說起果子,這森林也當屬奇葩之首,除了溫度像冬日之外其他就和春季一樣,吳宇不止見過盛開的花還有沉甸甸的果實,幸虧小動物沒多少,不然他總是誤會這裡四季如春鳥語花開世外桃源了,哪兒有外面傳言那麼可怕。

  「也太久了吧?」方曉有點擔心。

  夏楓晚抬頭看了一眼樹上皺了皺眉,「老沈呢?」

  「誒老大剛才還在呢?」吳宇猛地抬起頭,轉了一圈沒發現人,「嘖嘖不聽指揮,回來了批評他小楓晚!」

  唯有喬易嵐說了一句,「河。」

  「什麼?」

  喬易嵐解釋道:「有流水的聲音,他是去找河了吧。如果有河,路就容易走了。」

  吳宇還想問喬易嵐怎麼能聽見流水聲呢,不遠處一道嘹亮的聲音傳來。

  「小夏小夏!我們抓到魚啦!」興奮的程度和小朋友首次去郊遊差不多。

  突然消失的沈修一跟在莫子欣與胡佳的身後幫兩個姑娘抱著個大包,莫子欣拎著好幾條活蹦亂跳的胖魚,胡佳則是用大葉子裹著一些果子,看起來挺高興的,走路都生風。

  「我和佳佳找到河了小夏!裡頭的魚個頭很大又傻特別好抓!」莫子欣舉起魚給眾人看。

  「天氣冷別生病了。」

  「我壯,不怕!」

  沈修一臉帶笑意的把懷裡的大包放到地上,這包是胡佳的,特別大能裝下許多東西。胡佳急忙把果子放在鋪好的木樁上招呼其他人吃,然後急忙從大包裡拿出一個鍋。

  對,煮水的那種鍋。

  莫子欣還跟夏楓晚感歎呢,「佳佳這種性格軟萌什麼都會的妹子,真想娶。」

  找到了河眾人便不急著走,胡佳也勤快的燒水打算煮魚湯,鑒於水果太甜了哨兵們只能眼巴巴的看著。把處理好的魚塊放進鍋裡煮再把其他的魚架起來烤之後,夏楓晚突然問了個問題。

  「……真的不用把哨兵專用的乾糧煮了嗎?這些你們好像吃不了吧?」

  「……」正興奮的吳宇和莫子欣突然萎了。

  哦,單身哨兵是美食絕緣體,嚶。

  胡佳眨了眨眼,「我什麼調料都沒放,他們可以吃的,嚮導吃的時候再放就好了。」

  「一樣沒有味道啊。」方曉補了一刀。

  夏楓晚樂呵呵的說,「別看著我,精神連結失效了我想幫你們用共感都不行。」

  吳宇與莫子欣除了「太委屈「三個字,沒有其他感想。

  幸運的是,胡佳發現一種兩個拳頭那麼大的圓形果子,果肉綿軟帶點回甘味,哨兵能吃。果殼是硬的,正好可以拿來當碗用。進了森林以後技能全開的胡佳,簡直甩其他人十條街。

  吃飽喝足的眾人休息了片刻,背上行李沿著河流繼續走。在森林裡走困難比較大,雖然冬天草都枯了但是灌木多,他們還需要開路,浪費時間。

  河流大概有三米多寬,河邊還長了許多開著橘色小花兒的植物,聞著挺香。水不是很深特別清澈,一眼望去看不到源頭,也不知會流向哪兒。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條河應該是從森林背面的那座高山流下來的。根據手卷和地理志結合來看,森林的地勢應該類似盆地,從山上流下的河流最終也許會流向森林中心。

  分析誰都會,可關鍵是,沿著河流走的人不少,到沒到中心他們不知道,他們所知道的是,這裡是有進無出的死亡之地。越想心情越沉重,隨著夜色的降臨,眾人也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和注意力。

  篝火可以退敵也可以吸引注意力,為了安全他們所幸在四周都點起了篝火,反正是河邊的空地,也不怕會引起火災。守夜的分組不變,吳宇則是分給了莫子欣與胡佳兩個姑娘,有什麼緊急的事情也好照應。

  「……從來沒有這麼早睡過,睡不著啊。」吳宇一邊給火堆加柴一邊說。

  「曉曉講個故事?」莫子欣問道。

  方曉忙擺手,「我不會。」

  「你們都不困嗎?」吳宇來了勁兒,「那我給你們講老大、 小楓晚進雪原後我在溫雪城遇見的事兒吧!」

  「別別別!」莫子欣立刻就拒絕了,「你那個事蹟我已經聽到耳朵長繭了,人家那個嚮導不過是幫了你一個小忙,沒想到被惦記到現在,指不定半小時打一個噴嚏呢!饒了人家吧,啊?聽話!」

  吳宇惱羞成怒:「你走!」

  「我走哪兒去啊?你走一個我看看!」

  「……」

  兩哨兵掐起來不亞於小動物打群架,嘴上功夫簡直了得。

  夏楓晚和方曉也是喜歡逗人的,再加上一個偶爾出言驚人的胡佳,聊的正經開心。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喬易嵐突然來了一句,「太安靜了。」

  除了沈修一外其他人都盯著他看,喬易嵐只能解釋道:「除了你們說話的聲音,太安靜了。森林裡至少還有一點聲音,這裡完全沒有,連風都沒有。」

  喬易嵐這麼一說,其他人都閉上了嘴,過了半晌,他們真的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只剩下火苗舔舐木柴的聲音以及,胸腔裡的心跳聲。

  胡佳有些害怕,「夏哥,怎麼辦?」

  「別怕。」

  「小夏!」方曉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嚴肅,他指著前方樹林,就見灌木間樹林後有一雙雙綠色的眼睛,小燈籠一樣。

  眾人都緊張起來,急忙把簡易的行李背上。吳宇急的腦門冒汗,「不是說沒有大型動物的嗎?怎麼會有狼?!」

  莫子欣道:「冬天它們的食物都冬眠了,咱們是移動肉庫。」

  「數量太多了,而且是晚上不好行動。」喬易嵐道。

  最重要的是,他們有三個嚮導,狼是群體行動的,而且嚮導們如今沒有精神連結來配合作戰,唯一的辦法是跑!

  沈修一站起身,冷靜的有些可怕,「吳宇你和喬易嵐護送他們先走,我殿后。」

  「可是……」吳宇皺眉。

  「一直跑,直到看不到狼為止。」

  夏楓晚抿嘴道:「小心。」

  「走。」一個字,鏗鏘有力。

  嚮導並不代表弱,他們的體能也是受過訓練的。吳宇與喬易嵐一左一右護送著隊友們,六個人拔腿跑的飛快。因為他們直到,從跑這個動作開始,戰鬥就打響了。

  獵物的動作狼群們看在眼裡,在被發現後便發出了狼嚎。它們冷著眼看獵物愚蠢的逃跑,在頭狼的指示下,飛快的追了上去。沈修一站著沒動,他看見這群狼的時候腦海裡突然閃現出這個畫面,似乎曾經經歷過。於是他打算測試一下。

  果不其然,頭狼的長嘯之後,狼群如同離弦的箭從森林裡飛奔而出朝自己跑過來。

  然後,穿過了他的身體。

  



☆、第四十一章



  沈修一悠然的和兩米外的巨大頭狼對視,輕輕扯起嘴角笑了。既然不是實體,那就更好辦了。如果其他人在場的話一定會很驚訝,因為沈修一的腳邊匍匐著一隻白色的小獅子。在螢海之森,就算是覺醒者也會被切斷精神連結,遑論召喚精神體了。

  奇妙的是,頭狼在看到小獅子後,竟扭過身子三兩下跑遠了。

  遠處傳來打鬥聲和尖叫聲,動靜不小。沈修一疾步朝聲源處走,森林裡的灌木叢中緩緩冒出來的盈盈綠色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小片螢火蟲,它們在灌木叢上方逗留了一會兒,似乎發現有人在看它們,便俏皮的在原地轉了幾圈,又隱了回去。

  「啊!」

  相比起沈修一的淡定夏楓晚這邊就慌亂的多,胡佳這小姑娘之前表現的挺好,但畢竟膽子小就放在那改是暫時改不掉了。人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行為基本不受控,胡佳體力最不好,被狼群包圍時一直在隊伍最後面喘氣,然後慌不擇路的瞎跑,和隊伍失散了。

  莫子欣性子急,胡佳跑的時候也追了上去。剩下喬易嵐和吳宇在月色下擋在兩個嚮導的面前與狼群對峙,冬夜的晚上幾個人愣是嚇出了一腦門冷汗。夏楓晚仔細看了看周圍的狼群,只覺得哪裡不對。還沒等他細想,面前虎視眈眈的狼群突然分出了一條道來,一隻小獅子懶洋洋的從濃墨般的森林裡走了出來。

  「……」

  吳宇瞪大了眼睛,「這是老大家的雲嗎?」

  「應該是。」

  喬易嵐萬年面癱的臉上也寫滿了吃驚,「竟然能召喚出精神體。」

  「嗷嗚……」

  一聲狼嘯從左邊傳來,眾人扭頭一看,是狼群的頭狼。它站在河流另一邊的巨石上,銀白色的皮毛在月色下閃著光輝。這聲嚎叫讓眾狼群對於小獅子產生的懼意消散了,紛紛擠向小獅子,像是隨時撲過去撕咬一樣。

  小獅子用前爪拍了拍地面,眾人與狼群便感到腳下震動起來,排山倒海一般。它晃了晃腦袋張大嘴,一聲與身材不符的威嚴獅吼響徹雲端,「吼!」

  兩位王者兩相對視片刻,頭狼下了巨石揚長而去。待狼群隱沒入森林消失後,沈修一才姍姍來遲,他沖小獅子笑了笑,「玩得開心嗎?」

  小獅子搖了搖尾巴,歡快的朝夏楓晚跑過去,一頭撞到人家懷裡撒嬌,「嗚~」

  「雲。」夏楓晚抱著小獅子面色複雜。

  沈修一走到幾人面前,問:「子欣和胡佳呢?」

  「跑散了。」

  方曉警惕的看著周圍,「接下來怎麼辦?原地等還是追上去?」

  夏楓晚一邊給小獅子呼嚕下巴玩一邊說:「追上去吧。」

  吳宇也同意,「嗯,再遇到這種情況她們兩個鐵定解決不了。」

  說著五人就動了身,幸好莫子欣還知道沿途留記號。也得虧他們跑了半天進入了沒有參天大樹的地方,月色夠亮,循著記號找人也容易。為了方便,吳宇弄了幾個簡易的火把,和喬易嵐兩個站在小隊兩邊開路。

  小獅子趴在夏楓晚懷裡,腦袋擱在肩窩上,大眼睛圓圓的,低低的和走在後面的沈修一撒嬌。嗚嗚哇哇的跟個小孩子一樣,惹得方曉和吳宇不停的扭頭看它。

  「老大!你是怎麼把精神體召喚出來的?」

  「它不是雲。」

  「……哈?」吳宇有些懵。

  夏楓晚拍了拍小獅子的脊背,突然說了一句,「幻覺。」

  沈修一笑了,「嗯,對。」

  吳宇和喬易嵐臉上都寫著不明白,只有方曉恍然大悟道:「哦……原來如此!可媒介呢?」

  「我沒猜錯的話,河邊橘色的花叢或者是河水。」夏楓晚道。

  「嗯,那花確實香的有些異常,水我們都喝了,也是一種可能。」

  「關鍵是怎麼解。」

  「解的問題暫時不提,如果短期內再遇見剛才的事情,怎麼區分現實和虛幻才是最重要的。」

  「……」

  「你們倆能說人話嘛?」吳宇聽了半天沒聽懂,兩個嚮導的對話拆開來他都懂,整一起了特別複雜。

  方曉瞅了他一眼,突然問道:「易嵐,你聽懂了嗎?」

  「嗯。」

  「解釋一下。」

  喬易嵐一本正經道:「這只精神體不是真的,而是我們大家的幻覺,包括狼群。引起我們幻覺的原因有可能是河邊的橘色花叢發出的香味,或者是河水含有致幻的物質。目前找不到方法解決這種情況,難題是如此下去會分不清幻覺和現實的區別。」

  末了,他對著沈修一說:「你很厲害,也很聰明。」

  沈修一有些迷茫,但他還是條件反射道:「謝謝,你也可以。」

  吳宇聽完後呆愣在原地,舉著火把朝前方的隊友們抱怨,「難道這裡面我最笨嗎?」

  「話可是你說的。」夏楓晚回道。

  「喂!」吳宇釋懷的笑了笑,小跑著跟上。

  莫子欣很苦惱,以她不會拐彎的腦子來想,想破頭也不曉得面前的危機情況該怎麼解決。是的,胡佳躲在一個樹洞裡,死活勸不出來。天曉得她是怎麼在一片黑暗裡找到這個能藏身的樹洞,還麻利的鑽進去拎著一根木頭無差別攻擊接近樹洞的任何生物的。

  「佳佳……我是子欣啊。」

  「你走開啊!」

  第三十八次被拒絕。

  「唉……」莫子欣歎氣,看來只能等她冷靜下來了。大晚上的和大部隊跑丟就算了還偏離了河流。她找了個空曠的地方豎起耳朵聽,周圍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借著月光能看見地上的泥土已經不是幹的而是泥濘不堪,跑了那麼久鞋子和衣服都沾了一些。

  莫子欣覺得有點餓,她身上背的包還沒丟,伸手掏了掏摸出一小塊壓縮乾糧,很好。胡佳躲的那顆樹旁邊不遠處有個光禿禿的石頭,與周圍長滿蘚的不一樣,特別的鶴立雞群。她走過去大喇喇的坐在上面,吃東西。

  把嘴裡沒什麼味道的食物吞到肚子裡,莫子欣才發現胡佳躲的那棵樹光禿禿的,明明就是一棵結實的參天大樹,可往上一看,只有粗壯的枝椏沒有葉子。說實話,冬天大樹沒有樹葉是正常的,但為什麼旁邊的樹幹下面都長了草和蘚,只有這棵樹獨樹一幟幹禿禿的?

  對了,還有這個石頭也是。莫子欣跳下石頭,圍著轉了幾圈。

  莫子欣搓搓手,對著這個到自己大腿那麼高的石頭上下其手。想著就算有寶藏也是藏在地下的優良傳統思想,直接把石頭給掀翻了。

  意外和驚喜往往只是一瞬間,有時候還不分彼此。當石頭被莫子欣掀翻之後,胡佳藏身的那棵大樹突然晃了晃,然後直直的朝莫子欣倒過去。

  「佳佳!」

  胡佳的危機意識是一等一的,早在大樹有了一點動靜時她已經動身開始跑了。大概是時間過的久了人也冷靜下來,跑出樹洞後被莫子欣抓著胳膊也沒反抗,任由隊友把自己帶離危險的地方。

  這棵樹很高很大,倒下來的動靜不小正好砸在那個石頭上。

  這麼大的動靜沒有驚到林子裡的動物,反而是灌木叢裡的螢火蟲被激起了一大片,綠瑩瑩的飄在森林裡,一眼望去,畫面和童話裡一樣漂亮。

  「你沒事吧?」

  胡佳搖了搖頭,她紅著眼眶道歉,「對不起,我太沒用了。」

  「你沒事就好,人不可能十全十美啊,你敢來已經很有用了!」莫子欣安慰道,「只是咱們倆和小夏他們跑丟了,再遇到狼群就要變成菜了。唉,我還想等你精神連結能用了,給我共感吃頓好飯呢!看來只能下輩子啦。」

  「撲哧~」胡佳被逗笑了,害怕一下子消失不見,她靜下心來觀察四周,盯著那棵倒下的大樹許久,突然激動的扯住莫子欣的袖子,「欣欣!我知道了!」

  「啊?你知道啥了?」

  胡佳指著樹,「這個,是一種很高明的反感應力裝置,這是個眼。看來地底下有覆蓋了整個森林的天然磁極!所以電子設備才會報廢,因為力太強,嚮導的精神力才沒有用。」

  「……你在說啥?」

  胡佳看著她,道:「既然有力的存在,那我們剛才遇見的,應該是幻覺。就是不知道是吃進去的河水致幻,還是嗅到的味道。」

  莫子欣在一堆話裡抓住的重點是,「啊?狼群是幻覺?那麼逼真!追了我們老遠呢!還有頭狼,一直在嚎!剛才有狼嘴都湊到哦腦袋後面了!我們七個人呢!能看到一樣的幻覺嗎?」

  「也對。」胡佳瞥眉。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隊員們也遇到了難題。

  沈修一與喬易嵐、吳宇三個哨兵說是聽到了聲響,像是什麼倒塌的聲音。他們認為是兩個姑娘遇到了危險在求救或者是和什麼東西動了手,五個人便加快腳步朝聲源處趕過去。遺憾的是,他們跑著跑著,能見度越來越低,月亮也隱入了雲層裡。

  「起霧了。」

  



☆、第四十二章



  森林裡有沼澤地方的霧氣大多數都是有毒的,好在為了預防萬一他們在到螢海之森之前集體注射了疫苗。這會兒霧氣一起,他們才走了沒多久,方曉就覺得呼吸困難了,面色還隱隱發青。

  吳宇急忙給方曉服瞭解毒劑,把他讓喬易嵐背著,然後幾人辨別風向離開霧氣飄向的下風口。但這霧竟與以往不同,他們越走遇到的霧氣越濃,著急忙慌之下終於離開那一片雲霧繚繞的濕地,結果發現,又走散了。

  夏楓晚被沈修一牽著手,兩人拐了幾拐,破霧而出。

  「……怎麼辦?」

  沈修一從兜裡掏出解毒劑讓兩個人吃下,再帶了口罩,「這霧是真的,前面應該有大片沼澤地,吸入太多毒氣就走不出這裡了。」

  「易嵐和方曉應該是一起的,就是不知道吳宇有沒有跟他們一起。」

  「不怕。」沈修一抬頭看了看天色,「天亮霧就散了,天一亮往河邊走。」

  「嗯。」

  當初他們雖然說一定不能走丟,但是為了預防萬一假設過走丟後如何重聚。有個口訣:有河跟河走,有山繞邊開,林間瘴氣何時來,遇水不難猜。

  方曉已經不能保持清醒了,他說話聲音很低,讓喬易嵐把他放下先走。喬易嵐有些急,權當他胡言亂語,自己也咬瞭解毒劑背著人按照直覺一直往前走,終於離開霧的包圍到了安全的地方。

  「阿義……對,對不起……」

  方曉在喬易嵐背上趴著,嘴就對著他的耳朵,囈語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傳了進去。喬易嵐愣了愣,利用哨兵良好的夜視能力找了個乾淨的樹底下,把人倚靠在那兒。他摸了摸方曉的額頭,觸手的滾燙讓他嚇了一跳。

  怎麼辦,方曉生病了。

  當初方曉跟隊時首席就給他們發過資訊,說這人會醫術,是覺醒者的醫師,他們隊伍的隊醫。這下唯一的隊醫生病了,其他隊友還不在身邊,情況不能更遭了。

  「唔……阿義?」方曉眼睛鼻子嘴巴能通氣的地方都覺得熱,他費力的睜開眼,迷迷糊糊的朝喬易嵐伸手,人軟嗒嗒的摟住喬易嵐的脖子,灼熱的氣息全噴在人家胸口。

  「方曉?」

  喬易嵐鬧不明白方曉喊的是誰,因為他名字裡也有個「易」字。

  「中毒……風……空、空氣、水……」

  喬易嵐知道方曉在說自己中毒了,從他斷斷續續的話裡也大致清楚需要怎麼做。於是他從背包裡拿出水壺,用背包墊住方曉的腦袋,解開他脖子上扣緊的紐扣,折了個不知道什麼植物的大葉子給他製造空氣流動。過了幾分鐘,才拿起水壺細心的喂方曉喝水。

  因為提前吃瞭解毒劑,過了將近一小時方曉就醒了,腦袋還有些回不過神,暈乎乎的想吐。喬易嵐小心翼翼的把人扶起倚著自己,問他餓不餓。方曉笑了笑,用稍微喑啞的聲音輕輕說道:「謝謝。」

  方曉的性格本來就直接,還毒舌,這會兒不知怎麼的,突然說:「你和我的哨兵,真的很像。」

  他用的是「我的哨兵」,而不是「我的搭檔」。

  「很像?」

  「不是長得像,而是感覺。嗯……傻傻的,不喜歡說話,還死心眼。」語氣裡是滿滿的喜悅,「我們認識的時候剛編入軍隊,年輕,什麼都敢做,出任務時天天想著不能給星海丟臉。他很有趣,一次任務後就一直跟著我說他摸了我的腰要負責,因為要接近任務物件我們扮了情侶。怎麼拒絕都不放棄,傻愣愣的,我第一次見這麼呆板可愛的人。他為數不多的朋友們都說他傻人有傻福,呵……其實啊,只有他能包容我陰晴不定的臭脾氣。」

  「然後呢?」

  「然後?哈哈……」方曉笑的有些苦、有些幹,「然後他就死了啊,把我一個人丟下了,他不要我了……」

  喬易嵐心有些慌,急忙道:「你不累嗎?快休息吧,天一亮我們回河邊。」

  「理由真爛。」

  「嗯,快睡吧。」

  「真像啊。」方曉閉上眼還在嘀咕,「你給我唱首歌吧。」

  「……這個點唱歌會把奇怪的東西嚎來吧?」

  「嘿嘿,傻,不怕,我保護你。」

  喬易嵐見方曉又說胡話了,便抬手摸他腦袋,果然剛降下來的溫度又升起來了,他索性把人攬在懷裡不讓人受風。方曉動了動,伸出手晃了晃,十分熟撚的囈語:「頭又疼了?」

  喬易嵐頓了頓,也伸手過去貼住方曉的手,一不小心便十指緊扣。熨貼的溫度傳來,腦海裡閃現出幾個陌生又熟悉的畫面,觸目驚心。唯一帶點光亮的是一道聲音,溫柔且堅定。

  「阿義,活下去。」

  安全區裡的一棵大樹上,吳宇正坐著發呆,樣子有點狼狽,他看著眼前的森林第一次不知所措。是的,他和隊友走散還迷路了。本著缺胳膊短腿也不能死的原則,吳宇沖出了迷霧就「砰」的裝上了棵樹,撞懵了。巧的是,這樹上還結了果子,被他這麼一撞,竟落了一顆砸在吳宇腦袋上。

  好傢伙,那果子和小西瓜差不多大呢,能把人給砸暈咯。吳宇受到襲擊整個人都清醒了,意識到自己中了毒,說不定還有其他什麼,趕緊掏出解毒劑灌了。然後抱著「救命果子」爬上了樹,接著「忘恩負義」的把果子吃了。

  他試過了,沒有毒。

  這森林難怪會被傳的神乎其神,除非把毛孔給堵了再開天眼,否則根本玩不起。他們小隊不說絕頂厲害那也是個頂個的高等級哨兵和嚮導,雖然到了這團隊作戰沒什麼用,就哨兵的蠻力還湊合。關鍵是地理環境和正常情況下不同,你不僅要分析地形和天氣,還要分辨幻覺和現實,死亡之地,名副其實。

  跟著就是螢火蟲了。自從他們進了森林,入夜以後螢火蟲就沒少過,躲在灌木叢裡偶爾飛出來撩撥人。一般情況下螢火蟲冬天是不會有的,它怕冷,特別怕。這森林裡氣溫也不高,特別是夜間。他們進森林之前在木屋過了一夜,下半夜的時候冷的打顫。

  吳宇之所以狼狽,是因為他想證明這些螢火蟲是不是真的,所以竄到灌木叢裡浪了一番。除了激起螢火蟲們的躁動亂舞之外,他還是沒搞懂真假。說是真的吧,他逮了一隻想觀察結果化了;說是假的吧,旁邊還有幾隻被他弄死的螢火蟲屍體……

  吳宇老僧入定一般坐著,仰頭看了看天想。

  老大、小楓晚,我現在是真的存在呢,還是一個幻覺?

  比起男人們的慌亂,兩個姑娘就輕鬆多了。方曉這姑娘跑路還不忘背著自己的工具,她那口鍋還沒丟,這會兒兩人正在一個背風的地方煮東西呢。晚上不比白天,能煮的東西就只剩下帶來的乾糧,丟鍋裡一煮餓的慌了還覺得挺香。

  「他們能找到我們嗎?」胡佳不餓,只是擔心。

  莫子欣正吃得香,聞言只得搔搔下巴道:「應該能,就怕他們也走散了。」

  「嗯。」胡佳給火堆添了柴,低下頭沉思。

  「佳佳別怕,你累了就休息我來守夜。小夏說走丟了就到河邊匯合,這地方咱們留標記,明天一早到河邊等,總會好的。」

  胡佳紅了眼眶,「可是,河流有好長的一段,我們一直傻等也不是辦法。更何況,誰知道我們找的河流在不在他們前進的路上?」

  莫子欣拍了拍她的腦袋安慰道:「你忘了嗎,我們留了記號,他們會循著記號找來的。小夏和老沈他們不是食言的人,我比較擔心的是,他們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嗯,他們安全最重要。」胡佳吸了吸鼻子。

  「行啦,你休息吧!明兒一早還不知道要走多久,早點休息養足精神!」

  胡佳閉著眼睛睡了一會,又睜開,「欣欣你說,樹倒下那麼大聲,他們會不會聽見了?我們要不要繼續呆在這?」

  「也是一個辦法,不過當初說好了要在河邊集合的。」

  「也對。」

  莫子欣見她又開始胡思亂想急忙道:「哎呀!你趕緊休息啦!等天亮了我上樹看一下再做決定好不好?」

  「好。」胡佳回道,「欣欣,幸好還有你陪我。」

  莫子欣挑眉,「我們現在也是生死之交的隊友啦!」

  「嗯。生死之交。」

  



☆、第四十三章



  喜悅很短,絕望綿長。

  人一旦陷入絕望的黑暗情緒裡,便很難再走出來。和隊友走失的每個人心裡都揣著一個念頭,天亮了回到河邊,這樣就能匯合了。但可惜的是,過了不知道多久,久到輪流守夜的人都換了十幾趟,天還是暗的。

  時間,仿佛靜止不動了。

  天上的月亮早已經沉入雲層裡,只稍稍露出了點小尾巴,這變化眾人自然沒有錯過,可這輪月亮,究竟在天上掛了多久?無盡和一成不變其實也算得上某種意義上的重合,比如不遠處隨風搖曳的花朵兒搖擺的方向規律的堪比跳幀的動圖。

  夏楓晚困的很異常,睡睡醒醒的。他本來和沈修一背靠著背呆在一處空地上,這會兒在人懷裡揉著眼睛醒過來,說話都帶著鼻音,顯然是睡的沉了。

  「天還沒亮啊?」

  沈修一搖了搖頭,問道:「睡飽了麼?」

  「唔,沒有,嘖……突然好困睡不夠不知道為什麼。」夏楓晚坐直身子用雙手拍了拍臉,清醒了一些後環顧四周,小獅子不見了。他按了按胃部,「幻覺還沒消失?小獅子呢?」

  「肚子疼?」沈修一問道。

  「沒有,只是突然很餓。」

  沈修一愣了愣,扭頭繼續去看那朵花,他拍了拍夏楓晚的手背,道:「那朵花順著風向晃了好久,一吹三晃,起碼好幾百次了。每次晃的弧度和方向都是一樣的。」

  好幾百次?按二百多次算一次五秒左右的話,起碼有十幾個小時了。

  「這裡有陣法?」

  沈修一扶著夏楓晚站起身,「恐怕動靜還不小,會發生這種情況怕是陣眼被破壞了。」

  「之前那個巨響?」夏楓晚猛然想起來。

  「也許。」

  夏楓晚收拾兩人的背包背上,從口袋裡掏出一條巧克力填肚子,非常時期都嫌棄不起食物的味道了。他把哨兵的乾糧遞給沈修一,沈修一接過來塞兜裡沒吃,只是就著水壺喝了幾口水。

  夏楓晚深深吸了口氣道:「我們走吧,一直呆在這也不妥。」

  沈修一微微點頭,把火堆埋了牽起搭檔的手,步入黑暗中。

  因為之前的騷動他們似乎跑了很遠,和剛入森林時不同,這裡的地形比較像平坦的草原。雖說依舊大樹林立,但灌木叢並沒有那麼多,就是怕誤入沼澤,天色黑成這樣要是不小心進了沼澤地……

  被牽著手的夏楓晚慢悠悠的走在沈修一身後,放鬆的四處查看,一點都不怕前方會遇到什麼危險。沈修一停下來的時候夏楓晚沒刹住車撞了人胳膊一下,仰起頭的時候還滿眼莫名其妙的問怎麼了。

  「有味道。」

  夏楓晚嗅了嗅,「沒有啊。」

  沈修一壓不下嗅到鼻子裡直沖腦門在他大腦裡彈棉花的感受,眉峰聚攏,額頭上的汗珠漸漸往下掉,握著夏楓晚的手也捏緊了些。夏楓晚急忙繞到人身前去看,著急的問:「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冒冷汗?」

  「頭……疼。」沈修一咬著後槽牙擠出兩個字,整個人像被奇襲了一樣顫抖起來蹲下身去,呼吸也沉重起來,捏的夏楓晚的手都紅了。

  夏楓晚的腦子裡突然閃過幾個意義不明的畫面,轉瞬即逝。他沒來得及細想就被沈修一的痛吟聲轉移了注意力,伸手碰了碰人的脖頸,燙手。沈修一喘著粗氣推開夏楓晚,站起身踉蹌的走了幾步,突然栽倒暈了過去。

  「老沈?!」夏楓晚嚇壞了,上前拍著他的臉,眼眶都紅了,「喂!你……」他頓了頓,把明顯已經暈過去還發著高熱的人翻了個身正面朝上,俯下身子貼近心臟處用耳朵聽了聽,手貼著脖頸的脈搏。

  沒有脈搏,涼的。

  夏楓晚做了個深呼吸,閉上眼睛告訴自己這是個幻覺。沒過幾秒他心急的睜開眼,沈修一還是躺在地上,沒有呼吸沒有脈搏沒有溫度……一瞬間的事情,除了幻覺他想不出別的理由。可是……

  「老沈……」

  「修,喂……」

  處於震驚中的夏楓晚沒注意到空氣中散發的氣味,待他嗅到之後已經來不及了,後腦像被細細的針紮了一下,眼皮子重重的一砸,趴在沈修一胸口昏過去。恍惚中,他似乎聽見了水泡的聲音,咕嚕咕嚕。

  「咕嚕嚕,咕嚕。」

  很累,全身都非常沉重,甚至連掀開眼皮都做不到,但意識是清醒的。夏楓晚憋足了一口氣想要掙扎起來,但是他連說掙扎這個詞都做不到更何況付諸行動。思想上折騰了半天的夏楓晚終於認命,開始理清眼前的狀況,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沈修一在哪兒。

  他能感覺的到,自己身處的地方很溫暖,不冷,身體浮浮沉沉的,還有類似氣泡的聲音,似乎是在水底。一秒後夏楓晚就否定了這個想法,水底?要真在水底呼吸不會這麼順暢。但是,周遭散發出來的氣息很熟悉,對他絲毫沒有惡意,反而帶了點喜悅。

  怎麼辦啊……夏楓晚憤怒的精神力都震驚了,如同一鍋沸水。

  嗯?精神力?

  夏楓晚試探性的調動自己的精神觸絲,意外的是,成功了。淡綠色的精神觸絲剛剛探出,就融入一片黑暗裡。「叮」的一聲,就像開關一樣,打開了無邊的黑暗。

  失重的感覺突然消失,夏楓晚動了動手指,睫毛抖了幾抖便睜開了。滿眼的蒼翠,身後是鬱鬱蔥蔥的樹林,大樹參天。他爬起來後才發現自己方才躺在水裡,渾身都濕透了,所幸只是淺水區,不然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夏楓晚艱難的站起身,左顧右盼想要找沈修一,可這裡只有他一個人,安安靜靜的。

  「噗」的一下,旁邊水深一點兒的地方突然躍出一隻魚兒,擺尾甩的水珠打在夏楓晚的臉上,清清涼涼的觸感讓他混亂的腦子清醒了一些。他轉了一圈,想要確認身處之地,可除了甩他一臉水的魚之外,沒有其他能動的生物。

  夏楓晚爬上岸,脫下濕衣服鋪在岸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晾曬,腦子裡快速的轉動起來。溫度和螢海之森不同,很溫暖,陽光很強烈,恐怕衣服很快就幹了。水很清澈,風也涼爽。他按著太陽穴看著水面發呆,水面突然泛□□點波紋,如同網格狀暈開,而後消失不見。

  「意識……」夏楓晚見了後心裡猛的咯噔一下,好半晌才眨了眨眼睛,「意識海……」

  沒錯,那種形狀的波紋和精神觸絲群攻時很像,屬於精神力方面的現象。夏楓晚咽了口唾沫,他試探的探出自己的精神觸絲,緩慢的卷上一棵大樹,慢慢的滲透,不到一分鐘,那棵大樹便漸漸地……消失了。

  研究精神力的嚮導權威教授曾經說過,進入覺醒者的意識海不容易,但是嚮導可以,這種可以只是讓精神力滲透進而摧毀對方的意志。還有一種是嚮導的意識進入對方的意識海裡,教授稱之為「天方夜譚」,因為意識海是個體,有外物會產生排斥,即使精神認同本能也會驅逐,所以再互相信任的搭檔都不可能讓另一個個體意識進入自己的意識海,後果不是兩敗俱傷就是死亡。

  覺醒者歷史上隱秘的提過進入意識海成功的案例只有一例,那是一個黑暗哨兵和他的嚮導,然而那是個動亂的年代在生死關頭,只有口述並沒有實證,是個傳說而已。

  生死關頭?

  夏楓晚一邊回憶有關內容一邊抓重點,如果這是沈修一的意識海,就是說他們兩個正處於生死關頭?他不太確定,因為身上濕透的感覺是真的,意識海應該和幻覺算同宗,意義不同罷了。可夏楓晚用精神力剝離了之後發現這裡比真的還像真的,沈修一的意識海裡,藏著一整個屬於他的世界。

  「吼~」低低的從喉嚨深處溢出的聲音從灌木叢後傳出。

  夏楓晚驚了一跳,摸摸身上,已經幹了。他迅速的把石頭上的衣服穿上,躲在大石後面,豎起耳朵聽動靜。那邊的低吼又傳了過來,似乎帶了點委屈。他用精神觸絲探出去,並沒有受到阻撓,反而讓動靜越來越大。夏楓晚探出腦袋看,就見灌木叢邊有一隻白色的小獅子,正用帶著紅毛的爪子撓地,小身子滾了一圈,仰起頭奶聲奶氣的叫了一聲。

  「……雲?」

  小獅子聽見聲音,猛的跳起來,「嗷嗚嗷嗚」的跑向夏楓晚,在人腳底下轉了幾圈然後抱著腿站直身子求抱抱。夏楓晚捏了捏它的爪子然後把小傢伙抱到懷裡,松了口氣般坐在地上。

  「這裡真是老沈的意識海啊?」

  小獅子點了點頭,甩了甩尾巴。

  夏楓晚總算明白這裡為什麼除了魚就沒有其他動物了,因為有小獅子這種森林之王在啊。不過,「你一個人不會無聊嗎?自己平時玩什麼?」

  小獅子扭了扭身子似乎想要轉身,嗷嗷嗚嗚的,爪子還一直掙扎著指向另一邊。夏楓晚覺得這小東西實在可愛又聰明,摸了摸它的背想,不知道自家斑斑能不能出來。才想著,那只小奶貓,哦不,小老虎斑斑就出現在他腳邊,懵頭懵腦的,似乎憋壞了正撒嬌呢。

  夏楓晚把雲放下去和斑斑一塊玩耍,然後問它:「雲,老沈現在怎麼樣了你知道嗎?」

  小獅子雲撲了一下斑斑,然後回頭頓了頓,接著趴在地上閉上眼睛「呼呼」的兩聲,又站起來仰著腦袋看他。似乎在說,主人在睡覺呀!它看著夏楓晚又陷入了新一輪的困擾又歪著腦袋想了想,接著又把斑斑撲倒抱著,閉上眼睛又「呼呼」了兩聲。

  「……」看著小獅子雲的生動表演,夏楓晚有點胃疼,應該不是他想的那樣吧……

  「知道怎麼出去嗎?」

  「……」天真的眼神。

  夏楓晚敗下陣,「那我可以在這裡隨便走走嗎?」畢竟是意識海,要是碰壞什麼可就糟了。有個土著居民領著比較好,要是有什麼禁忌還能攔一攔,雖然他很想探究沈修一就是了。

  誰知一向夏楓晚說什麼都好的雲則是頓了頓,回頭看向茂密的樹叢像是在徵求同意,它的表情非常豐富,先是跺了跺腳再是嗚嗚的撒嬌,然後爭贏了一般回頭找夏楓晚邀功,興沖沖的點頭,長尾巴甩來甩去。

  既然暫時出不去,小獅子也不擔心的樣子,應該是不危險,那麼他只好一個人玩個大冒險。

  



☆、第四十四章



  沈修一的意識海就像是為了他的精神體建立一樣,茂密的森林,清澈的湖水,置於淺水湖畔上可以曬太陽的大石頭,甚至是水簾後的綠色爬藤上掛滿了晶瑩剔透的紫葡萄。當然,這需要忽略精神體為什麼會喜歡吃葡萄的事情,它還是只獅子。

  夏楓晚作為執行各種奇葩任務最多的嚮導,自然入侵過各種各樣的意識海,俘虜「問話」的時候精神力比什麼都管用,除非你的潛意識也會說謊。再狡猾的覺醒者也沒有沈修一這麼喪心病狂,因為夏楓晚跟著小獅子走了許久才發現,這片「淨土」只是個障眼法,真正的意識海,需要破了才能見到。

  呵呵,一個哨兵,在潛意識裡留了陷阱,意識海深不可測,嚮導界藥丸。

  不等等,不能吐槽。夏楓晚撫了撫額頭,收了心思繼續展開大冒險。小獅子拱了拱一棵樹,才一個眨眼的功夫,四周的景色就換了,和螢海之森很像,自家的精神體斑斑突然消失不見。夏楓晚看著眼前一座小墳包有些愣,之所以能分辨的出是墳包還是靠著那塊插的歪歪斜斜的木牌。他湊上去看,雕刻的字跡已經模糊,依稀能看見摯友二字。

  面對小湖背靠山崖,墳土一坯。

  是什麼人,能讓他在心裡祭奠?

  有響聲傳來,夏楓晚一驚,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抱著小獅子跑到一棵大樹後躲了起來,小獅子在他懷裡仰起頭滿眼不解。來人是沈修一,或者說是他潛意識的一個鏡像。這裡是沈修一的意識海,會發生存在於他意識裡所有經歷過的事情。只見沈修一慢吞吞的走到木碑前,緩緩蹲下去伸手摩挲著木牌上的字跡,整個人散發出黑色沉寂的氣息。

  這個情景不曉得重複過多少次,否則刻著名字的字跡又怎麼會被磨的看不清了。

  大概是小獅子坐不住了,嗚嗚了兩聲動靜不小,那邊的沈修一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扭頭時夏楓晚都傻了,心裡瘋狂打鼓。在別人的意識海裡被發現,後果只有那麼幾個,被驅逐、兩敗俱傷等,可他沒聽過鏡像意識裡的人也能有反應,甚至還和自己對視。

  那邊的沈修一和夏楓晚認識的差不多,安安靜靜的只看著你沒有什麼舉動,只是他在看到小獅子乖巧的呆在夏楓晚懷裡時有些吃驚。站起身拍了拍衣擺沾到的塵土,慢慢的朝他們走過去。

  走過來了走過來了走過來了!夏楓晚的心裡在瘋狂的刷屏。

  走到距離夏楓晚三步遠的安全距離時,他輕輕的喚道:「雲?」

  小獅子晃了晃蹄子表示聽到了,而夏楓晚則是在心裡吃驚,臥槽說話了!

  夏楓晚僵立在原地,張了張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沈修一歪著腦袋看他,試探性的問道:「你是我的嚮導?」

  「……」是可以這麼說,但是為什麼這麼問?!

  他突然笑彎了眼睛,「總算是找到了啊。」

  「什……什麼?」

  沈修一眨了眨眼,繼續說道,「他說我一定找不到心意相通的嚮導,胡說,這不就找到了嗎。我們感情不是很好?不對應該很好吧,畢竟這裡都進來了。」

  見夏楓晚沒有回答也不介意,而是饒有興致的又問道:「你叫什麼?」

  「你……」夏楓晚從被發現開始加速的心跳就沒停下來過,感覺自己在眼前這個沈修一面前就像透明的一樣,想什麼都會被對方知曉。於是他試探的在心裡說:夏楓晚。

  「夏、楓、晚,名字真好聽。」他一字一頓的念道,笑的像個孩子。

  果然。

  「老沈……」

  沈修一笑的更歡了,指著心口說:「你這裡告訴我,你不是這麼喊我的。」

  夏楓晚咬著後槽牙,換了個稱呼:「修……」

  看來年輕時候或者說失憶前的沈修一撩撥人還是挺有一套。

  「嗯。」沈修一側了身子,「要喝茶嗎?」

  呵呵,兩個意識海的「會面」如此平淡就算了,還邀請喝茶聊天,這種事情可以載入嚮導史冊吧?夏楓晚歎了口氣,跟上沈修一的步伐。兩人轉了個彎,山崖下果然有個小木屋,屋前杏花落泥,石桌上棋盤落了個殘局,茶一壺,杯兩盞。

  夏楓晚在即將踏入木柵欄時腦袋突然刺痛起來,他猛地抬起頭望向面前的人,問道:「修一,我該怎麼出去?」

  「你要離開這裡?」

  「是。」

  「再陪陪我不好麼?」

  夏楓晚抬手碰了碰面前的虛空,精神觸絲卷上去時面前的景象轟然坍塌。他們之間拉開了一截距離,如同黑洞。他說:「修需要我。」

  「再見。」他說。

  夏楓晚清醒過來時渾身暖洋洋的,身上有些重。小獅子就趴在他的胸口,旁邊是想爬上來卻被雲拱下去又執著繼續往他身上爬的斑斑,兩個小傢伙見他醒了同時回頭看他,又繼續你拱我爬的動作。

  「很重啊你們兩個。」夏楓晚把小獅子抱下去坐起來,環視了一圈發現自己還沒離開沈修一的意識海,底下還是那塊曬太陽的大石頭。

  斑斑被小獅子按著玩自己的尾巴,覺得被欺負了,嗚嗚的告狀。夏楓晚不理會,它委屈的不行,掙脫開就往一處跑,速度太快了沒刹住車叮叮咚咚的撞了一路,又倒楣的被樹藤絆住四肢往前摔。前面是大石頭後邊的水簾,撐死了就弄濕毛皮,可小獅子卻突然暴起,吼了一聲。

  夏楓晚被嚇了一跳,想要過去安撫撲了一身濕半個身子已經撲到水簾裡的小老虎。奇怪的是,小獅子跳到他面前搖了搖頭不讓他走過去。那一聲吼已經讓他起疑心了,抬起頭看斑斑那邊時更是差點嚇的靈魂出竅。

  只見小老虎整個身子突然被黑氣繚繞,像是被什麼侵蝕,一動不動的,連聲音都沒有。

  「雲,斑斑出事了我要過去!」

  「嗷!」搖頭。

  僵持間,夏楓晚身後的那片樹林裡,突然走出來一隻威風凜凜的白色大獅子。它看了看夏楓晚後猛然一跳,從他們頭頂上越過,四肢觸水時激起的水花在夏楓晚心裡激起驚濤駭浪。大獅子伸出爪子把小老虎從水簾里拉出來,用嘴叼住它的後頸在水裡刷了刷,黑霧褪去後把小老虎叼回夏楓晚身邊,放在大石頭上。

  

  「……」

  大獅子用腦袋拱了拱小獅子,看了夏楓晚一眼後又扭頭朝水簾處看,接著在他腳邊蹭了蹭,爾後回到樹林裡,消失不見。

  夏楓晚憋著一口氣這才喘了出來,他呼吸急促的盯著小獅子看。那只大獅子和小獅子長的幾乎一模一樣,就是變大版的小獅子。有關精神體的書是說過,精神體有過雙生的例子,但大多數都是雙頭蛇或者是兩位一體的那種,真正的雙生精神體不過就提了那麼一句。沒想到,就讓他見了現實版。還是一大一小的!小獅子負責吸引注意力大獅子負責攻擊麼?

  「雲,它叫什麼?」

  小獅子仰起腦袋看了日頭,然後在夏楓晚的影子那蹦躂兩下。

  「影?」

  小獅子點頭。

  雲和影麼。

  夏楓晚低眉笑了笑,「那它平時為什麼不和你一起出去玩呀?」

  小獅子雲把小身子蜷起來,還打了個小呼嚕。

  「是愛睡覺不喜歡出去,還是出不去?」畢竟沈修一那個主體有太多不確定性,不過他倒是想起了曾經在冰海雪原見到的第二隻小獅子,難道那只就是影?雙生就算了還能變換體形麼……

  小獅子歪著腦袋看他,表示我不懂。

  算了,夏楓晚想,只能親自去問主人了,只要他別說我不記得就好。

  「雲。」夏楓晚把小獅子抱到懷裡,「我要出去了,下次再來找你玩好嗎?」

  「嗷~」

  夏楓晚把小獅子放下然後閉上眼睛,再睜開時斑斑已經消失了。他站起來一身輕鬆的走向水簾,方才大獅子已經告訴他出口。他在這裡待了太久,意識可以存在很久但身體不能,他必須確定安全。

  水簾後面是一塊平地,養了一枝花--雪原之花。

  夏楓晚剛扯下一片花瓣,眼前一黑頓時就失去了意識。

  



☆、第四十五章



  「楓晚。」

  「醒了!醒了!」

  耳邊有聲音,非常嘈雜,湧進耳膜裡震的他有些疼,腦袋嗡嗡直響。夏楓晚掙扎著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眼前站著三四個老者。最靠近自己的老人家見他醒了就讓門口的人出去喊人,夏楓晚費力的張了張嘴,喉嚨火辣辣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裡是哪兒?他們出來了?

  他記得昏過去前扯掉那朵花時,腦海裡冒出了沈修一喚自己名字的聲音。

  夏楓晚正胡思亂想呢,沈修一進來了,他臉上帶著難得一見的孩子氣笑容,眯著眼笑的見牙不見眼,樂顛顛的。迫不及待的想要與他分享,「楓晚,我找到了。」

  夏楓晚的腦袋還在響,沒明白沈修一的話,「什麼?」

  沈修一用稍許冰涼的雙手貼上夏楓晚的耳朵,額頭抵著額頭面帶微笑道:「楓晚,我想起來了。」

  「啊?……啊!」夏楓晚呆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呼吸都急促起來,他掙扎的起身,攀著沈修一的肩膀坐起來,「頭疼嗎?哪裡不舒服嗎?有哪裡難受?」

  一疊聲的問話下來,沈修一覺得自己栽了,他對夏楓晚好感本就不低,心裡的兩扇門外徘徊的人只有他,這下好了,直接就把人裝了進去。他的記憶很重要,至少在夏萌和賀桐以及軍部那邊都非常重要,夏楓晚的任務就包括記錄他能回憶的片段。可不知何時起,夏楓晚再也沒詢問過他記憶的事,他們就像真的靈魂搭檔,一起出生入死。

  「我很好。」

  夏楓晚松了口氣,捂著隱隱作痛的腦袋道:「那就好……我、我之前進了你的意識海,幸好沒事……」

  這話一出,就聽旁人抽了口氣。夏楓晚有些莫名的抬頭看,屋裡還有五個人在,有三個老人家和兩個中年人,門口還有個露出半邊臉偷看的姑娘。他有些懵,這是哪兒?他們到了森林外面的村落了嗎?但是……

  螢海之森四周圍根本沒有村落啊,不是塔防就是保護區。

  沈修一給夏楓晚喂了杯水,和旁人說了幾句話後,圍觀的人便離開了。夏楓晚思緒斷片了幾分鐘後才緩慢的連上線,他問道:「這是哪兒?」

  「螢海之森的中心。」沈修一給他揉了揉太陽穴,又問道:「出去曬曬太陽吧?」

  說著便把人半扶半抱的走出門。

  夏楓晚還想問森林中心怎麼會有人時,眼前的景色頓時讓他把話咽了回去。不同于摩天大廈星光璀璨的都市,而是田園風的鄉下小清新,有山有水十裡花開,就是人有點少。一般這種風景之下應該有水田什麼的,再不濟也有菜地啊!

  啊……夏楓晚終於看到了菜地,嗯……這裡的白菜好大一顆啊!

  陽光有點熱烈,照的夏楓晚皮膚幾近透明,沈修一看著眼前的人發呆的臉龐,輕輕的湊過去,嘴唇碰了碰夏楓晚的鬢角,一觸即分。夏楓晚似乎感受到了,扭過頭看他,竟然用難得的天真語氣說道:「老沈,你看這裡的白菜好大一顆啊!」

  沈修一低下頭笑,摟緊了夏楓晚的腰,「嗯,這裡的水果個頭也很大。」

  「哪兒呢?」夏楓晚精神一震。

  「行了。」沈修一拍拍他的臉,把人摟緊了繼續在太陽底下晃,「你精神力不穩定,情緒起伏小點兒。」

  「唔。」夏楓晚臉有點熱,一把年紀了偶爾還犯幼稚病,可是那個白菜真的好大一顆……他一邊想著一邊整個人倚靠在沈修一身上,說話甕聲甕氣的,「老沈,螢海之森中心怎麼會有人居住?還有啊,你瞞了我什麼?」

  沈修一聽了就知道他要問什麼,離題萬里回答道:「你見到影了?」

  「哼。」夏楓晚從喉嚨裡擠出一道氣音,「冰海雪原救急的那只小獅子是不是影?」

  「對,請他出來還挺難的。」

  夏楓晚好奇,「為什麼?」

  「害羞。」

  「哈?」

  沈修一又重複了一遍,「它害羞,個性和雲是兩個極端,除非我要死了,否則根本不願意出來。」

  竟然是因為害羞……夏楓晚有點想笑,影和雲應該是共用同個力量源泉,但看起來影比雲要強得多,可影的個性竟然是……害羞?影那傢伙躲在暗處不肯出來還以為是高冷呢竟然是因為這個!真可愛~

  「想笑就笑吧。」

  「噗嗤哈哈哈哈哈……」

  夏楓晚笑的燦爛,「雲那麼可愛就算了,身為黑暗哨兵好容易有個雙生精神體另一隻個性竟然是害羞!比斑斑的性格還靦腆真是難得!老沈啊~以後他要是出來玩別變小了,維持原型吧!」

  「好,聽你的。」

  夏楓晚臉耳根都紅透了,感覺睡一覺醒來他們之間貌似發生了點化學變化?而且這裡沒有阻隔精神力的外物,他們是搭檔,能感受的到對方腦子裡的想法。沈修一那句「聽你的」幾乎是不經思索就說出口的,和腦子裡反應的一模一樣。

  兩人心照不宣的在一個大湖邊散步,水面漂浮著一種小花,明黃色的小小的,遠處有個小姑娘正用一杆長竹竿在撈,身後背著個背簍。夏楓晚被沈修一牽著手,搖搖晃晃的走著,他突然停下來回頭看沈修一。

  「我突然想起來,吳宇他們還沒脫離危險呢!」

  「我讓他們去找了,應該很快就到。」

  夏楓晚眯著眼睛看向遠方,悠悠的問道:「你說你想起來了?」

  「嗯。」沈修一笑,「想起來了。」

  「然後?」

  「然後什麼?」

  夏楓晚扭頭看他,「別裝傻!」

  「等他們來了一起說,免得解釋兩遍。」沈修一用手指扣了扣他的手心,然後有些委屈的想:我想和你兩個人待久一點。

  「……我聽得到。」

  「嗯。」就是說給你的聽的呀。

  夏楓晚有些受不了,他覺得沈修一變了,恢復記憶後變得貧了!

  大概是氣氛不太對,撈小花兒的小姑娘背著竹簍站在他們五步遠的地方,好奇的大眼睛看向他們,天真的不行。過了一會兒,小姑娘脆生生的問道:「大哥哥?你們是爺爺說的客人嗎?」

  見兩人點頭,小姑娘高興的向前走了幾步,「那你們是外面來的嗎?外面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比這裡好?!」

  夏楓晚愣了愣,不知如何回答。不過小姑娘不在意,她抬頭看了看日頭,又道:「要下雨啦,快點回去吧!」

  「快跑啊!」這麼說著的小姑娘,顛顛兒的跑起來,還揮手招呼他們。

  「下雨?」

  陽光還很大啊……

  沈修一二話沒說,一把攬住夏楓晚的腰低聲道:「抱緊我。」

  夏楓晚嚇了一跳,沒反抗只是攬住沈修一的肩膀被他背著跑,三兩下就追上了前頭的小姑娘。小姑娘笑呵呵的,笑聲銀鈴一樣響出了老遠。

  天空中飄來一片烏雲,天色暗了下來。夏楓晚在沈修一的背上回頭看,雨滴果然從遠處漸漸襲來,以迅猛之姿追上他們。就在他們到達住處時,暴雨傾盆。小姑娘抹了沾了水的臉笑吟吟的,「大哥哥真厲害!竟然跑的比我還快!」

  「嗯,你也厲害,快回去洗個澡吧,小心感冒了。」

  「不會的不會的!我身體可好了!」

  夏楓晚拍拍身上沾到的少許水珠,「還是洗個熱水澡吧,生病了會讓家裡人擔心。」

  小姑娘點點頭跑開,「好!我再來找你們玩!」

  「哎呀我去,剛還好好的呢突然下那麼大雨真是……淋了我一身濕,誒老人家我老大呢?你們可真厲害啊住在螢海之森誒!就是這的條件不太好,嘛不過也是世外桃源啊真漂亮!誒你們怎麼都不說話?」

  老遠就聽見這中氣十足的話嘮音,夏楓晚和沈修一對視一眼,來了。

  「誒那不是老沈和小夏嗎?!」

  「老大!小楓晚!」

  比起吳宇和莫子欣的跳脫,方曉、胡佳和喬易嵐就穩重的多,只是安靜的跟在老人家身後走到他們面前。見蓄著鬍鬚的老人家踱步到自己面前,沈修一朝他說道:「辛苦了,我們需要談一談,晚飯時再麻煩你。」

  「好的,我去給你們倒茶。」

  「麻煩你了。」

  老人家笑的和藹,朝眾人點點頭便離開了。

  眾人見只有自己人了都齊刷刷的扭頭盯著沈修一,他們還在森林裡艱苦的尋找同伴時,差點把來接他們的人給胖揍了,不過對方說是沈修一大人讓他們來接人的就住了手,大人!大人是什麼意思?

  「做什麼這麼看著我?」

  眾人在心裡同時呵呵一聲。

  吳宇瞞不住事兒,撇嘴道:「老大你不厚道!你養了一個族的人在螢海之森都沒告訴我們!」

  「我也才想起來這裡是怎麼回事。」沈修一領著眾人在竹木做的屋子底下坐好,「坐吧,給你們講故事。」

  也許是恢復了記憶,沈修一說話的方式比以前有了那麼一點變化,其他人都發現了。但是眾人對他的過去相當好奇,而且螢海之森的秘密他們更想知道。

  「我大概……或者說不知道算不算是黑暗哨兵。」

  出乎意料的是,沈修一的第一句話就讓眾人心跳漏了一拍。

  「我只有螢海之森的記憶,至於我是二十一年前戰死的沈修一還是記錄上最後一個黑暗哨兵沈修一,抱歉,這道坎還鎖著。」

  「你是哪個沈修一很重要嗎?」莫子欣突然問道。

  胡佳點點頭,細聲細氣的說:「嗯,你是小夏哥的哨兵,我們的朋友。」

  「我的老大!」吳宇說道。

  喬易嵐:「隊友。」

  方曉:「救命恩人和觀察對象。」

  沈修一失笑,「行了,你們突然表忠心我有點受不了。」

  「你說話換了個方式我才有點受不了。」夏楓晚突然來了一句。

  「噗嗤哈哈哈哈哈……」

  眾人齊齊笑了起來,笑夠了之後老人家正好給他們上茶,紛紛嘴甜的道謝,老人家難得見這麼多年輕人,笑眯眯的給他們做飯去了。

  沈修一握拳放在嘴邊輕咳,「聽說過月影嗎?」

  「月影?」

  胡佳「啊」了一聲,「幾百年前和星海交好的一個小國家,月影!星海覺醒者編年史上有提到的,雖然就一句意義不明的話。」

  「哪一句?」

  「朧月之地,螢螢比鄰。」

  吳宇和莫子欣仰著腦袋想了半天都想不起來編年史上究竟哪裡寫著這句話,只有方曉一臉「你倆都是豬嗎」的表情,悠悠的說:「月影是個已經覆滅的小國家,幾百年前和星海交好,曾經還輝煌一時。有個地方叫月池,那是月影舊跡。至於為什麼資料被銷的一乾二淨唯有星海的編年史還留有隻言片語,這我就不知道了。」

  「輝煌?一個小國家?」吳宇好奇。

  「嗯。」沈修一回答道,「因為月影的人,都是覺醒者。」

  「臥槽?全都是?那都可以統治世界了吧?!」

  「哪兒那麼誇張……其實月影不算是國家,應該是一個族群,人數不多。但他們個性比較內斂所以和外界聯繫很少,加上一個族全是覺醒者體質所以引來許多窺伺。也是因為這個,他們受到了重創--族人都被抓走研究。參與抓捕的人裡,每個國家都有,星海也在其中。」

  「為……為什麼?不是交好嗎?」莫子欣問道。

  「那個啊……當年月影的族長和星海的國君是摯友,可有野心的其他人,不少啊。」沈修一語帶諷刺,「月影族人受到重創後幾近覆滅,剩餘的人數不到七十人,有人領著他們退到螢海之森裡生活,直到現在。」

  「那他們,月影的人現在還有多少?我一路過來就只看見老人家和中年人,小孩不多。」胡佳眼眶有些紅。

  沈修一摸摸鼻子想了想,「兩百多個吧。」

  「這麼少?!」莫子欣驚訝,「過了有三百年呢!」

  「這裡生活條件沒外面好,而且月影族的人雖然長壽但是生育率低。楓晚昏睡時我問過族長,他們不願意到外面去生活,想就這樣慢慢的死去。小孩兒的數量,目前就九個。我剛醒那會兒,似乎走了一個,不是難治的病。」

  大抵是對外界沒有信心了吧……眾人有些唏噓。月影族的人相當排斥外人,如若不是沈修一在,他們早就被趕到村子外自生自滅了。按這態度看來,沈修一應該對月影有恩情啊,吳宇默默的想。

  「所以三百多年前的混戰,歸根結底都和月影族有關……那麼那個領著他們退到螢海之森的人,是你嗎老大?」

  「應該不是我。」沈修一輕笑,又道,「有人告訴我的,但不是我。」

  「你就這麼肯定?」夏楓晚淡淡的問道,「你心裡那個朋友?」

  「嗯,他是月影的人。」

  「這麼相信他?」

  「是。」

  兩個領隊在打啞謎,其他人不好插嘴,吳宇憋不住話,鼓著臉憤憤道:「老大!小楓晚!你們炒菜呢醋放多了!兩口子鬧彆扭到被窩裡去,那裡比較好談話!」

  方曉適時補了一刀:「那地方動手就行了別動嘴。」

  「……」

  夏楓晚不甘示弱,朝方曉笑道:「曉曉,看來你是身體力行過啊?」

  「……」

  夏楓晚見到方曉和喬易嵐的反應起了興趣,「怎麼?你們真的成啦?」

  方曉攤手,坦蕩蕩的說:「有那麼點意思。」

  莫子欣聽他們說話只覺得很精彩,笑的樂呵,但目前還有最重要的事情。於是她扯了扯夏楓晚的衣袖問道:「小夏,咱們既然到了森林中心,那星石呢?」

  眾人沉默,他們差點忘了來這的目的就是為了星石。

  「這兒沒有星石。」

  吳宇聽完沈修一的話心跳差點都停了,「老、老、老、老、老大!那我們……」

  進來幹什麼?星海是不是要完了?月影族的報復嗎?

  陸元帥,老吳我苦啊!拼死拼活進來了結果沒有石頭啊傳說都是假的啊!

  以後不能愉快的抱元帥大腿……

  「但是有月耀,那個東西應該和星石是一個作用的。或者說,星石是星海給月耀改了個名字而已。」

  「……」

  「老大,下次……咱們說話不要大喘氣好嗎?答應我!」

  



☆、第四十六章



  有了星石的消息後眾人都松了口氣,用晚飯時還詢問了老人家關於星石……月耀的下落。老人家和藹可親的給添飯,和氣的說不遠,就在後山的一個山洞裡,隨便拿,很多。不過起石頭要看時間,晚上去最好。

  眾人用過晚飯就在院子裡消食,他們不敢隨意亂走,因為這裡的人相當排外,要不是有沈修一在估計他們已經被扔出去自生自滅了。莫子欣正摸著肚子琢磨,月影全是覺醒者,但到目前為止她見過的月影族人裡都是半覺醒者,沒有一個是真正的哨兵或者嚮導,怎麼回事呢?

  窸窸窣窣的聲音吸引了莫子欣的注意,她豎起耳朵聽了會兒笑了,眼珠子咕嚕轉著露出一個有點壞的笑容。這個地方沒有阻隔精神力和致幻物質,養足精神的莫子欣甩了甩發懶的胳膊一個箭步竄到某棵藏著人的大樹後,輕輕一拍躲藏起來的「小老鼠」。

  「小老鼠」一驚,懷裡抱著東西跑出老遠,連莫子欣都追不上。

  因為要起石頭拿月耀,月耀再多他們也得打招呼。沈修一與夏楓晚吃過飯便和族長商量,這會兒商量好了兩人一路走回住處,前面就來了不小的動靜。沈修一隨手一抓,得!之前和他賽過跑的小姑娘,手裡還抱著個陶罐。

  莫子欣跟在後後面嚎,「哎喲臥槽……老沈!這丫頭跑的……簡直了。」

  連莫子欣都能甩那麼遠,夏楓晚摸了摸下巴看小姑娘。只見被拎著的小姑娘垂頭喪氣的嚷嚷著要下地,沒鬧。沈修一也放開她,順手拍拍她腦袋。小姑娘把懷裡的陶罐塞沈修一懷裡,大眼睛裡是不含一絲雜質的友好。

  她說:「大哥哥,給你。」

  莫子欣眨眨眼,「老沈是哨兵,不能吃。」

  「能的!」小姑娘比劃了兩下,她指著沈修一又指夏楓晚,道:「都能吃!你們從森林過來,吃這個能解毒,對身體好!」

  「謝謝。」

  小孩子的好意總是不太能拒絕的夏楓晚只能道謝,這小姑娘看起來很喜歡沈修一,就像一個孺慕父親的孩子。莫子欣看著小姑娘天真的臉歎了口氣,和夏楓晚提了之前自己想的事兒,關於月影為什麼沒有哨兵和嚮導的問題。

  這一點不止莫子欣,其他人也發現了。當然,沈修一與夏楓晚也問過族長。月影族在遭受災難性的重創後退到螢海之森,那時候這裡並沒有這麼平和這麼安全,毒蟲毒草分辨不清,再加上森林裡的瘴氣,時間久了毒素沉留在體內。漸漸的,族裡便出現了「殘缺」,他們雖然長壽,但卻再也沒分化出過一個真正的哨兵或者嚮導。並且,除卻外部影響的生存環境問題外,他們的出生率也低得可憐。

  族長也說了,這種現象不止是沉積的毒素,大概還有月耀的影響。一碗藥可以是藥,但一鍋藥就有可能是毒了。毒素、輻射,當然還有水源。月影族喝的水是從山上流下來的,後山上有一處流瀉下來的小瀑布,瀑布下面的池子底下全是月耀石。這瀑布有幾條分支,其中一條甚至就是他們來的路上沿河走的那條。

  「這麼說是星石的能量影響了月影族人分化的?」莫子欣有點接受不了,「可咱們星海把星石奉為聖物啊!它、它原來是有毒的嗎?」

  「咱們星海的星石其實就一顆,在星塔建成放上去的那顆才是真的。來歷大概歷代黑暗哨兵都清楚,確實是塊稀罕物,天上掉下來的。」沈修一搖頭,指了指天,「那顆星石早就不復存在了,怎麼沒的我也記不太清。如今被竊的那顆星石,或者叫月耀,是月影族的人給星海的,因為星海需要一個信仰,需要一顆定心丸。」

  「難怪會熄滅,原來是贗品!」莫子欣歎道,「不過月影的人真夠朋友,嘴好嚴實啊!這事兒真的只有黑暗哨兵才知道嗎?」

  「嗯,星海的黑暗哨兵和月影的族長,每一代。」

  「那……就沒有人來把月影的人接出去嗎?」莫子欣有些難過,「月影的人,太少了啊,簡直就是等死。」

  也許是見莫子欣太難過,小姑娘勾了勾她的胳膊,拍拍她聊作安慰。

  當晚,月亮初掛樹梢時眾人便上路了,領路的是給沈修一送涼菜的小姑娘。說起這涼菜,就是小姑娘在水面上撈的小花兒,和葉子一道炤水後用調料涼拌的,味道不錯。還別說,這涼菜幾個哨兵吃了都覺得爽口,並且沒什麼不適症狀,甚至在精神上還有振奮作用,提神。

  小姑娘提著燈籠走在前邊,她性格外向,喜歡這些哥哥姐姐,問什麼都說。不知道隱瞞,還主動問外面的世界。本來以為她年紀小不會知道月影族出生率和分化的問題,結果她脆生生的說她知道,因為命苦。

  月影族的人,註定消亡。

  說這話的時候,小姑娘笑的又苦又澀。她說,月影族的人雖然少,但不是所有人都和族長他們一些老人家一樣,想要老死在這裡,年紀輕一點的都想出去,想到外面去,他們不想在這個「世外桃源」生活,想要見一見他們族以外的人。

  也許是遷徙過來的那一代受到的創傷太重,說什麼都不願意有任何一個族人到外面去,即使他們是覺醒者種族,即使他們再也分化不出一個嚮導或者哨兵,即使出生率低甚至是滅族。

  有年輕的月影族人試圖想要穿越森林到外面去,可出去的方法只有老一輩的長老才知道,那幾個老人家打定主意要把這辦法帶到土裡誰都不告訴。所以,擅自離開族裡出走的月影族人,最終都會莫名其妙的走回來,久而久之,就再也沒有人再想著離開了。

  小姑娘的父母也是贊成離開森林的人,多次勸說族長無用後,也跟著想要離開的族人一起走。那時候小姑娘還小,他們只能把孩子交給長輩帶著,等他們出去安頓好後再來接他們。可惜,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過。老人們都說,大概是死在了森林裡。

  眾人聽完都覺得族長幾個老人家有些偏激,再怎麼樣也不應該放棄生的希望,只有沈修一微微的搖了搖頭。夏楓晚感受到他的情緒扭過頭去看他,小聲詢問怎麼了。沈修一捏捏他的掌心,問小姑娘,「你幾歲了?」

  小姑娘眨眨眼,「阿達爺爺說我今年24歲。」

  「……」

  「誒?」

  眾人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這丫頭個子不高,是正常14、15歲小姑娘的身高和長相,總之看起來就是個未成年,你爺爺真的沒有多記十年麼?!

  吳宇一路上意外的話少,似乎在想事兒,這時他突然問道:「你父母是幾年前離開族裡的還記得嗎?」

  小姑娘仰頭想了想,「二十一年前!」

  眾人都皺眉,吳宇又問:「為什麼記得這麼清?」

  「他們走之前告訴我,要我一年種一顆小樹苗等他們回來,我的院子裡已經有二十一棵啦!有好多棵已經是大樹了呢!」小姑娘說的沒心沒肺,「啊!有幾棵樹結了果子,可好吃了!我明天給你摘!」

  莫子欣和胡佳畢竟是姑娘,一聽這話心都軟了。胡佳心疼的直掉眼淚,她自己才23歲,比小姑娘還小,可是……這裡的人壽命都長,將來不知道還有多少年要在這裡過下去。

  「你們怎麼啦?」小姑娘見眾人沒反應還有點情緒低落便笑笑,「哎呀笑一笑嘛,我知道他們回不來了,沒辦法呀!」

  胡佳牽著小姑娘的手走在前頭,細細的和她說話,小姑娘也乖巧,笑眯眯的。眾人都是覺醒者,體力比普通人好得多速度也快,小姑娘不愧是月影族的人,跟上他們完全不是問題。走了有將近一個小時,長著月耀的山洞就到了。

  山洞很深,但不暗,因為月耀在夜裡會發光,大概是石頭裡含著螢光素之類的元素。一顆石頭的亮度不高,但一堆石頭,那亮度就有點耀眼了,不愧名為月耀。不過還好,發光的部位在石頭中心,被石頭外部包住。

  「霧草我要瞎了……」吳宇無力扶牆,雖然自家老大說星石就一顆,但是代替的月耀也很牛氣哄哄啊,還以為是稀世珍寶呢這山洞裡多的要命!哦湊,元帥、首席,這掰碎了都能給覺醒者們人手一顆了。

  其他人還好,都驚歎著四周轉了轉,只有方曉一個人站著沒動。喬易嵐就站在他身後,見方曉的身體不可抑制的抖動就緊張起來,「方曉?」

  方曉臉色蒼白嘴唇抖動,呼吸沉重,似乎已經陷入了某種困境之中。

  對,嚮導的困境。

  隊友們都清楚,方曉是個嚮導,但是他的精神力已經枯竭,還是沈修一救回來的。他這時候不應該出現嚮導該有的……精神力躁動,還併發了深淵模式。這種狀態下的嚮導如果出不來,那就會永遠沉睡。

  「曉曉怎麼了?」

  莫子欣急忙上前扶著人,胡佳也緊張的看著。夏楓晚伸手一摸,燙手!

  「怎麼回事兒?」

  喬易嵐急的要命,「不知道啊!之前我一直看著他的,進了山洞就這樣了。」

  「進山洞?」夏楓晚急忙使喚人,「快,把人抱出去!」

  喬易嵐攔腰一抱把人就抱到山洞外,找了個通風的地方放平,等著夏楓晚指示。夏楓晚掰開他的眼皮,又摸了脈搏,只是發燒的症狀。他用精神力探了探,並沒有發現方曉的精神力圖。

  急得上火!

  「阿義……阿……義……」

  夏楓晚開了精神力場,試圖進入方曉的精神表層。可惜的是,沒有突破口。沈修一的精神力特殊,早被夏楓晚用精神連結喊過去給方曉鎮神了,正用腦子太空漫步呢。無奈,寸步難行。

  「我的精神力恐怕融入不了,佳佳,你來。」

  胡佳嚇得不輕,退後了幾步,「不……不行,我不行。」

  雖然胡佳膽子大了不少,但是方曉是自己的隊友,她根本承受不了也沒有信心能做到如同夏楓晚那麼鎮定。一個不小心,說不定自己就是殺了他的兇手。

  「胡佳!你是個嚮導,這裡除了你或許能救他就沒別人了!」

  夏楓晚第一次朝胡佳說重話,聲音很嚴厲。胡佳含著眼淚後退,撞到吳宇懷裡,想要尋求一點慰藉。夏楓晚無奈又無力,胡佳這姑娘關鍵時刻還是不行。他見胡佳哭的都快斷氣了,只能軟下聲音說:「如果他能安全醒來,說不定精神力就恢復了。佳佳,對不起……我只需要你開啟防禦,幫幫我好嗎?」

  胡佳喘了幾口氣點點頭,「嗯……開了。」

  「你過來。」

  夏楓晚朝沈修一擺擺手,「修一,你精神力太霸道,撤了。」

  胡佳蹲在方曉身邊,見他胸口有微光皺了皺眉,連哭都忘記了。她伸手摸了摸,原來方曉脖子上掛了條繩子,系了個石頭碎片,現在那個石頭碎片隱隱發著光。夏楓晚一看,這不是沈修一救了方曉又送他的那個星石碎片嗎?

  「這是月耀還是星石?」夏楓晚疑惑。

  沈修一有點心虛,「月耀。所以……回老家了就有……後遺症。」

  「沈修一!」

  沈修一舉起雙手,「我錯了,你別生氣。」

  夏楓晚沒心思去計較沈修一恢復零星記憶後就奇葩的個性,而是回過身專心對接方曉的精神波動。方曉的精神力很奇怪,一會兒是攻擊狀態一會兒是治療疏通狀態,甚至還有……浮空如同一條直線不起波瀾的狀態。

  如果以前只是覺得熟悉,那麼現在,夏楓晚只覺得,他肯定在哪裡,接觸過方曉的精神力。

  「阿義……義……活下去,不要死……」

  「求你,救他。」

  這句話一出口,夏楓晚突然就抬手看向喬易嵐。

  「楓晚,找到了。」沈修一一句話說的其他人一愣。

  什麼找到了?

  「是他嗎?」

  「是。」

  



☆、第四十七章



  「不行,體溫太高了,必須物理降溫。」夏楓晚指尖所觸及的皮膚溫度在迅速提升,燙的可以煎牛排。他眼睛都沒抬一邊查看方曉的體征一邊說道,「給我弄些冰塊來。」

  「冰……」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哪來的冰塊啊!吳宇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小姑娘也知道事情緊急,她扯了扯喬易嵐的衣角,「山上有冰洞!」

  「易嵐,你去。」

  喬易嵐點點頭,二話不說和小姑娘一同取冰塊去了,吳宇乾著急等不了也跟著去。

  胡佳睜開雙眼,朝夏楓晚說道:「夏哥,潛意識有破口。」

  夏楓晚幾乎是立刻就把精神觸絲探了進去,方曉薄弱的精神網受到侵略也不甘示弱的反擊,但在胡佳的防禦下潰不成軍,慢慢的偃旗息鼓。方曉的精神力本來就脆弱,身子還高燒,如果這時候被精神攻擊後果不是腦癱就是腦死亡,只有等他自己消停。

  方曉的精神表層很快被攻陷,但深處卻包裹著一個巨大的蠶繭,整個空間是一片虛無。夏楓晚發覺蠶繭有鬆動跡象,好似在慢慢融化。他慢慢伸展著精神觸絲靠近,越靠近越覺得冰冷。大概是方曉整個人都燒了的原因,熱度在朝蠶繭蔓延。

  「小楓晚!冰來了!」

  吳宇嗓門不低,大老遠就有聲兒了,速度也快,抱著一個木桶的碎冰躍了過來。喬易嵐與小姑娘緊隨其後,他們不知道需要多少冰塊,小姑娘就想著越多越好,畢竟方曉看起來燒的快熟了,於是她找了三個木桶裝了滿滿的冰塊。冰洞裡的冰都是整片的,好在去的是兩個哨兵,砸冰塊利索的很。

  沈修一攔住吳宇,「楓晚不能分心,再等等。」

  急性子的莫子欣已經捧著木桶快給人用冰塊給埋了,「誒?可是曉曉都已經有六分熟了!」

  「不,再等等。」沈修一說。

  夏楓晚遮罩了外部一切的聯繫,專心的在方曉的精神表層深處停留,他看了看那顆蠶繭,隨著溫度的增高方曉的整個精神空間沸騰起來,警報空響。他只猶豫了幾秒,便使用精神觸絲朝蠶繭包裹過去,迅速而準確的攀附在蠶繭上,大膽的使用精神力一推。

  破繭而出。

  夏楓晚猛的睜開眼,滿腦門的冷汗。他哆嗦著開口,「快,給他降溫。」

  胡佳心細,讓眾人脫了外套裹住冰塊給方曉降溫,避免了直接凍傷的後果。沈修一扶著站不穩的夏楓晚走到一邊,擦掉他額上的汗把人攬到懷裡。他們的精神連結沒有斷,夏楓晚「看見」的東西沈修一或多或少都能看到一些。

  夏楓晚喘著氣輕笑道:「真巧啊……」

  「嗯。你休息一會。」沈修一摸摸他的臉。

  方曉體溫太高等不了蠶繭自動融化,夏楓晚只能用精神力助他。方曉回了星海後做過許多檢查,都被通知了無數次精神力枯竭無法再生,他已經做好變成普通人的準備,結果只是當時在極度危險的情況星石把他精神力的源頭封印了而已。接觸了月耀後打破封印,他一下接受不了巨大精神力的衝擊產生高溫。

  方曉的精神力夏楓晚接觸過,在那個變異哨兵的潛意識裡,也就是如今的喬易嵐。

  胡佳的精神防禦等級相當高,即使方曉的精神力猛然爆發出來也防守的滴水不漏,在場沒有一個人受到衝擊。等到精神力散的差不多回到正常水準了她才降低防禦力。

  莫子欣摸了摸方曉的脖頸,「溫度降下來了。」

  「夏哥,可以了。」胡佳這才收了精神防禦站起身,「精神力有點弱,但是很穩定。」

  「辛苦。」夏楓晚點點頭,「易嵐,把曉曉抱回去,小心別著涼了。」

  小姑娘終於露出一抹笑,「我去給他煮個湯,你們等著!」

  說完就跑,誰也沒攔住。喬易嵐抱著方曉緊隨其後。

  眾人松了口氣,胡佳回過神後甚至雙腿發軟靠著莫子欣才沒坐到地上去。沈修一扶著夏楓晚走在前邊,吳宇扛著三個木桶跟著,兩個姑娘走最後。下山時誰都沒說話,全在緩衝。估計是緩夠勁兒了,吳宇率先沉不住氣。都不是傻子,方曉與喬易嵐之間絕對不簡單!

  對於吳宇來說,打聽自家隊員的事不叫八卦叫關懷,「小楓晚啊,方曉和老喬這是……什麼情況?老喬他雖然沒說話,但是都急紅眼了。」

  夏楓晚笑,「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吳宇撓頭,「可他們不是有自己的搭檔嗎?方曉看起來還很在意的樣子,忘都忘不掉!他們的第二春道路很艱難啊!」

  「噗嗤哈哈哈哈……」莫子欣沒穩住笑了,「搞個智商排行榜老吳你得是第一啊!還是倒數的!」

  「你是不是想打架?」

  「哎喲不行肚子好疼,佳佳給揉揉!」

  胡佳挽著莫子欣的手認真給她揉肚子,還勸道:「宇哥,別生氣。」

  「哼!」吳宇條件反射道,「不是……我沒生氣!他們什麼情況合著你們都知道就我一個人懵圈啊?」

  「我也是剛確定的。」夏楓晚道。

  「嗯。」胡佳點頭。

  莫子欣得意的挑眉,「佳佳告訴我的!」

  「老大……」咬牙。

  沈修一慢半拍又茫然的看他,「嗯?我知道啊。」

  「什麼時候?」切齒。

  「記不得了,很早。」

  「……」已經不能愉快的做小夥伴了呢。

  吳宇反正不是第一次被坑,他已經習慣了。不過方曉和喬易嵐的事兒他還是很好奇的,這兩從第一次見面就沒擦出什麼火花,可氣氛卻還不錯。都經歷了那麼悲慘的遭遇,互相舔舔傷口過下半輩子也沒啥,能體諒對方,至少還有個人說說話。

  「他們究竟怎麼回事啊?給我說說唄。」

  「算是苦盡甘來吧,挺巧的。」

  吳宇扶額,「說人話。」

  「唔……」夏楓晚努了努嘴拍拍沈修一的肩,低聲道:「不想走路。」

  「背你。」

  夏楓晚愉快的攀上沈修一的背,歪著腦袋看夜空。想了一會兒措辭才說道,「曉曉的哨兵就是易嵐,易嵐的嚮導就是曉曉。」

  「我知道他兩能成……」

  「不。」夏楓晚否定道,「他們的搭檔就是彼此,沒有換過人。」

  「哈?」吳宇有些懵。

  胡佳和莫子欣在一邊給吳宇仔細說明了喬方二人的關係,本就是一對哨向,只不過因為種種原因沒有認出對方,互相都以為對方已經死了。畢竟那麼殘酷的生存環境,活下來的幾率幾乎為零。

  「不可能認不出來啊……怎麼會認不出來?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吳宇呆若木雞,書上和教官說的嚮導與哨兵之間的聯繫特別密切,幾乎是世界上另一個自己,即使是容貌變了氣息也不會變,靈魂是相通的。怎麼到了方曉和喬易嵐這裡,這些論調全都沒用?

  方曉的精神力回來了,夏楓晚總算是放下了一點心事,現在覺得無比輕鬆。他抱著沈修一的晃腿兒,解釋道:「易嵐是我和子欣從處理站手裡撈出來的,那是中央塔對范博士進行的最後一趟回收掃尾工作。范博士你們都知道的,用嚮導和哨兵做的人體實驗太可怕,易嵐被改造的面目全非,就像換了個人。曉曉也是,身體用過太多藥劑精神力和氣息都變了。不過……他們感情是真的好,被分開前曉曉在易嵐意識海裡留了他的一點精神力保護他,我就是感受到那道求救的聲音才決定撈人的。」

  「嗯,當時本來是打算直接人道毀滅的,畢竟試驗品救不回來全無理智,可小夏說他要人,還嚇了我一跳。」莫子欣樂呵呵的,「和夏元帥要人的後果就是去相親,哎呀相親還是第一項,都畢業了還被要求參加哨兵畢業舞會,嘖嘖老爺子真能折騰。唉聽說那天有人看見白獅子的精神體了,是不是老沈?」

  「啊?你們那麼早就遇到了?不是在星塔接人第一次碰面麼?」吳宇還在消化信息量呢一瞬間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夏楓晚笑,「沒,我就見到雲了,它突然跑出來我還嚇了一跳呢。」

  吳宇拍大腿,「我記起來了,那天是老大剛醒來沒多久,嚇壞了星塔那群老頭兒,元帥下令帶他到軍部呆一天,後來慕教授來把人要回去了。」

  沈修一突然道:「原來如此。」

  「什麼原來如此?」

  沈修一笑的莫名,一旁的吳宇見了也突然想起來,「老大你說的不會是選搭檔的事情吧?」

  「選搭檔?」

  「嗯,黑暗哨兵選搭檔多熱鬧~」吳宇笑的戲謔,「當時那群老頭兒苦惱的很,首席又忙管不上,後來還是慕教授給的主意,開了嚮導資料庫讓老大選。」

  「我天這是選妃嗎開了嚮導資料庫……教授真會玩。」莫子欣目瞪口呆。

  吳宇攤手,「慕教授可寶貝老大了,當時一張張電子照片就那麼給老大看,還給他分析各個嚮導的優缺點,跟選兒媳婦似的,實驗室的一群人都笑翻了。」

  「那小夏挺幸運的啊。」莫子欣道。

  沈修一搖頭,「楓晚不是我選的。」

  「哈?那是誰?」眾人懵圈。

  「雲。」

  「……誒?」

  沈修一背著夏楓晚走的平穩,緩緩說道:「當時選搭檔我沒在意,誰都行,反正我什麼都不記得。照片跳到楓晚的時候雲就鬧了,它說要和貓貓玩,鬧的我頭疼。」

  「貓貓?斑斑嗎?哈哈哈哈哈被雲當成貓了!」莫子欣捂著肚子笑,「都是貓科何苦自相殘殺互相吐槽啊!!」

  夏楓晚聽完了話倒是有點能理解,「大概是長得差不多大有共同語言?」

  吳宇、莫子欣和胡佳一起笑,等級高的覺醒者精神體個頭都不小,可偏偏他們星海數得上名的嚮導精神體都不大,比如嚮導首席賀桐,他的精神體是一隻蜂鳥,小巧可愛叫聲細細的很是悅耳。

  五人一路瞎聊,話題最終又繞回了喬易嵐與方曉。

  「老喬以前的名字叫什麼?他現在的名字是哪兒來的?」

  吳宇撓頭,「他說這就是他的名字,系統裡也有,好奇怪啊。」

  「是啊,這應該不是他本名,否則曉曉不會沒有反應。」莫子欣附和。

  胡佳也加入了討論,「應該是被實驗藥劑改變了體質,容貌是根據他當時身上遺留的東西做比對,查出的資料就是喬易嵐,用登記的照片資料進行休整的,他本人也說自己叫喬易嵐。如果這不是他的資料,那他應該被進行過深度精神催眠。」

  吳宇沉了臉,「深度精神催眠不是一般嚮導能做的,起碼得有賀桐的能力才行。」

  莫子欣驚訝,「對方有這種等級的嚮導?」

  「這個賣藥的組織有點厲害啊……」胡佳突然來了一句。

  「噗。」莫子欣捏她臉,「佳佳也學會黑色幽默了。」

  胡佳仰頭想了想,又道:「方大哥和喬大哥一樣被進行了實驗,可喬大哥受到的傷害卻比較嚴重,而且根據之前回收范博士的實驗體情況來看,似乎哨兵被改造的最徹底。他們的實驗小組裡有厭惡哨兵的人嗎?」

  「你這麼一說……」吳宇皺起了眉頭,「確實,和范博士有關的實驗裡,受害最嚴重的,確實是哨兵,嚮導則是失蹤的多。」

  夏楓晚也皺眉,「這件事情出去之後給首席和元帥說一下。」

  「嗯。」

  五人終於是一邊說一邊走回了住處,小姑娘已經煮好湯給方曉喂了,喬易嵐就在旁邊守著。見其他人回來,小姑娘贏了上去,道:「已經好啦!醒了一會兒不知道喊的誰就睡了,不要擔心。」

  「謝謝,你回去休息吧。」

  小姑娘拍拍胸口,「好,我就住在那邊,有事情就喊我,阿達爺爺耳朵有點不太好別叫他了。」

  「行。」莫子欣攬住她,「我就不和你客氣了,今晚石頭沒拿到明天估計還要麻煩你。」

  「沒問題。」

  小姑娘很仗義,交代幾句就回家了。沈修一像是背上癮似的,背著夏楓晚在院子裡轉悠,夜裡安安靜靜的,只有小蟲子們的低語。眾人來的路上多有狼狽,行李也搞丟不少,可吳宇卻把能對外聯繫的主要設備死死護住,他把寶貝設備拿出來擦拭,打算明天修理。

  喬易嵐思緒紛飛,他腦子很亂,各種記憶碎片和在一起。他眼神直又呆,目不轉睛的看著床上近乎昏睡的人。這個人,好像……是自己熟悉的人,但又陌生的不行。

  



☆、第四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小姑娘就來給他們送早飯。見方曉沒醒還憂心忡忡的,得到夏楓晚的保證沒什麼事只是「精神」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在沉睡,這才放下心。小姑娘性格開朗,和莫子欣胡佳很快便混熟了,什麼話都說,她們也從小姑娘嘮叨的話裡發現了許多資訊。

  二十一年前,有離開駐地的月影族人到森林裡接觸到外面的人,他們想要離開,相信了那些人的說辭。結果,月影族人沒有一個人活著回來,唯有一個剛成年的族人渾身是血的倒在駐地陣眼之外。他最後一句話是讓月影族人把「門」關好,千萬別打開。

  月影族人大驚失色人心惶惶,都以為自己的家暴露了,每天小心翼翼過的如履薄冰,以為會再次遭遇滅族慘案。可過了將近一個月什麼事都沒發生,他們才放鬆下來,直至現在。自那以後,族裡人就更加的厭惡外世了。你看沈修一他們一行人來了好幾天,除了族長和必要的人,其他人全都避之不及,沒把你打成屍體就不錯了。

  方曉昏睡了整整三天才醒,大概是精神力需要時間融合。他眼睛濕漉漉的看了喬易嵐半晌,眾人都捋清了他倆之間的事兒,還以為會發生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相認戲碼,結果方曉沒按劇本來,而是說了兩個字:「……好餓。」

  眼神悽楚,嗓音沙啞,實力證明他餓的淚光閃閃的真實性。

  胡佳和小姑娘弄了一些營養的吃食,這才喂飽了臉色蒼白眼底青黑看起來累到虛脫的隊友。方曉吃飽喝足打了個嗝兒,接著低下頭喝湯,眼神表情特別淡定,和沒恢復精神力前一比精神了許多,也自信了許多。

  方曉剔牙,看向夏楓晚,「我欠你倆的人情這輩子恐怕是還不清了。」

  救命之恩--從組織裡把他撈出來,救了命。

  再造之情--精神力復蘇。

  人家還奉行買一送一原則,早早就把他另一半也救了。

  「我不介意你還一輩子。」夏楓晚聳肩,捧著下巴打算看戲。方曉的性格他多少知道一點,當初吳宇就被噎的夠嗆,要不是精神力枯竭折了他的傲氣,這人絕對不會這麼老實。就憑他留在喬易嵐潛意識裡的□□,方曉的等級絕對只高不低。

  方曉自嘲的笑了笑,眼睛看向喬易嵐,「你什麼時候,換了名字也換了臉,還死心塌地的,把自己變成另一個人?」

  喬易嵐莫名有些緊張,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是了,是我的問題。」方曉閉上眼擺擺手,「我累了,想睡會兒。」

  一直沉默的沈修一突然開口道:「做個精神連結不就一清二楚了嗎?還是你們打算演個虐心的愛情劇玩一下心?」

  這種「吳宇」式的調侃一出,眾人都驚呆了。他們愣愣的看向沈修一,唯有方曉抿著嘴角笑,「我不知道該為自己難過還是同情小夏了,你這屬性讓人有點吃不消啊。」

  「彼此彼此。」

  「哈哈哈哈哈!」吳宇突然從屋裡推開門跑出來,笑聲震的屋子都抖了三抖,他興沖沖的跑到沈修一身邊,邀功似的說,「老大!小楓晚!我通過代碼搖到信號啦!雖然很微弱,但是能接收到外界資訊!」

  眾人還沒來得及開心呢,就見吳宇盯著手裡的板子臉色大變,頭髮都豎起來了。

  「怎麼了?」

  吳宇嘴唇抖了抖,抬頭看了眼夏楓晚,低下頭又去看板子,「我再看看,也許看錯了。」

  夏楓晚立刻上前拿過吳宇的板子,發著微光的平板上面是幾條文字,字他都認識,但是組合起來的意思讓他無法相信和承受。莫子欣急性子,抓過去看了一眼,頓時臉色都白了。抖著手抓過吳宇的衣領子問他,「開玩笑的吧?啊?」

  螢幕上顯示的短短幾行字說明了星海如今的境況。

  玄燭金烏邊境戰火起,陸元帥往玄燭首席往金烏支援,首席一行8人的救援小組受到襲擊下落不明。星海各地出現大大小小的覺醒者襲擊事件,黑暗哨兵現世平定內亂,鹽月城外第二座星塔拔地而起,原星塔人員分崩離析。

  如果使眾人陷入慌亂的是首席遇險下落不明,那麼最讓人費解則是最後一行字:黑暗哨兵,沈修一。

  「我們必須馬上回去。」莫子欣道。

  吳宇定了定神,「關鍵是,金烏玄燭都出現了戰事,咱們星海內部也出了問題,我們該去哪邊?還是分組進行?」

  夏楓晚抿了抿嘴,「先出去再說,找設備齊全的地方聯繫夏萌和陸元帥,再做決定。」

  「知道了。」吳宇應了,轉身離開去做準備。

  沈修一和族長說明了情況,交代他們注意安全,當晚便帶隊離開。事出緊急,眾人都是體力不差的覺醒者,還有月影族長給的解□□草,加之沈修一知曉陣眼地形,比來時快了許多,但還是花了一天時間。

  只是到了螢海之森入口時,眾人發現了一個小尾巴,那個月影族的小姑娘。

  沈修一很頭疼,這姑娘就是一張白紙,即使她已經二十幾歲了。但是這時候護送她回去是不可能的,小姑娘也乖巧的說她不添亂只是好奇,看看外面就回去,眾人只得妥協。吳宇一出了森林就立刻與總部聯繫,證明了之前得到的消息屬實。還有更壞的消息,主席以夏元帥已到退役年齡不能掌管軍隊為由,剝奪了他除了親衛軍隊以外的所有軍權。

  陸元帥在玄燭分身乏術。

  夏楓晚抑制不住的顫抖,父母也是因為支援失去的生命,現下親姐姐又陷入了同樣的境地,還失去了聯絡。他一慌,精神力就出現了不小的波動。沈修一皺了皺眉,強硬的抱著人跑了一裡地遠。

  「修一。」

  「我在的。」

  夏楓晚忍著鼻酸把自己埋入他唯一的依靠懷裡,好半晌才道:「我現在冷靜不下來,做的決定都會帶上感情因素,所以我不能領隊……你來吧。」

  「好。」沈修一把人抱的更緊,還沒來得及說下一句話就聽遠處傳來騷亂,似乎是戰鬥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心都沉了沉,毫不猶豫的往回趕。夏楓晚拉開通信器想要聯絡隊友,可惜有強烈的干擾聯繫不上。

  兩人跑了一會兒覺得不對,這裡還屬於螢海之森範圍,雖然濃霧四溢但是精神力是能用的,要是有敵軍事先隱藏守株待兔他們也很難察覺。幾乎是瞬間,沈修一拉著夏楓晚退了兩步,他們原來站的地方出現了幾隻羽箭。

  沈修一:楓晚,開拓我上方的所有視角,一個不留。

  夏楓晚:好了。

  夏楓晚的精神力以範圍廣著稱,他擅長潛伏防守作戰並不代表攻擊力低,相反,他的攻擊力連賀桐都稱讚。不管這些是什麼人,不探敵情就開戰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正好撞上他有怒火沒處發,用這些人泄掉一身怒火也是個冷靜的好辦法。

  沈修一也沒打算留情,他毫不客氣的用上了精神力,配合夏楓晚打的對方措手不及,黑金色的精神觸絲鬼魅一般敲開了對方的潛意識,既蠻橫又粗暴。他沒有武器,赤手空拳的對付從薄霧裡出現的哨兵。

  五分鐘後,沈修一在精神連結裡問:找到了嗎?

  夏楓晚:找到了。

  擒賊先擒王,他們確定了指揮所在的位置後,打算先抓領頭。才移動了幾步,沈修一便停下了。

  等等。

  果不其然,對方慘叫一聲,嘩啦一下摔到他們腳底下。後面站著月影族的小姑娘,還高興的揮手呢。夏楓晚封住面前嚮導的精神力場,切斷他與隊友的聯繫。敵方群龍無首有點慌亂,幾乎是立刻的,全都撤退了。這個嚮導,成了棄子。

  成了棄子的嚮導也是個烈性的,他明白成為俘虜後面對的是什麼,在隊友完全離開後便咬下衣領上的□□,毒發身亡。

  「嘖!」夏楓晚有些暴躁,扔下屍體打算回去。

  小姑娘跑到他們面前道,「吳哥哥說對方人數眾多,先躲。我不放心就跑出來了!」

  初生牛犢不怕虎,夏楓晚想,「他們呢?」

  小姑娘看著四周霧茫茫的,有些傻眼:「……額,不、不知道。」

  「先離開這,躲開軍隊再聯繫,他們應該能脫險。」沈修一正戒備,攔下二人離開。

  三人馬不停蹄的離開螢海之森屬地,夏楓晚用精神力介入了守備哨兵的潛意識,輕而易舉的躲開了軍隊的搜查,進入螢海之森最近的一座城市。街上沒什麼變化,只是巡邏的人有點多,民眾也沒在意,想著可能是領導下來視察。反正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何況這裡比鄰螢海之森。

  小姑娘名叫月牙,身體素質出乎意料的好,百分之九十的幾率是個哨兵,雖然月影族的人已經不能分化成覺醒者,但是她不同,能跟得上沈修一的哨兵不是一般的哨兵。

  出了螢海之森,精神連結又能啟動了。夏楓晚開了他們「一等星」小組的精神交流連結,就跟資料互通一樣,互換隊友。

  夏楓晚:都在嗎?報座標和目前的狀況以及身邊的隊友。

  吳宇:在的,小楓晚你和老大都沒事兒吧?月牙那小姑娘不見了!

  莫子欣:在,我和佳佳還有老吳在一塊。

  胡佳:嗯。

  喬易嵐:安全。

  夏楓晚:我和老沈,月牙在我這。

  方曉:我和阿……老喬都安全,但大家分散在城市四周,接下來怎麼辦?

  本來方曉是沒做連結的,但是他卻神奇的加入進來,也許是因為喬易嵐吧。吳宇在進入螢海之森之前給眾人都留了個自製的小東西,這時候正好派上用場。沈修一看著眾人的位置和星海的地圖,沉吟了幾分鐘。

  

  沈修一:子欣、胡佳和吳宇,你們到陸元帥那去,支援玄燭方面;方曉、喬易嵐去金烏邊境,探首席的下落;我和楓晚帶著月牙回鹽月城。記住,千萬別暴露行蹤,遇事不能魯莽,遭遇生死抉擇時,儘量先知會我。

  眾人:是。

  「一等星」小隊分頭行動,連夜潛入了各自的目的地。夏楓晚這趟是為了探探自家爺爺的情況,如若還能掌控,他就要前往金烏。然而才進入鹽月城範圍,就被那座所謂的第二座星塔給震住了。那座星塔,從鹽月城外不遠處的山尖後拔地而起,塔頂有盈盈的亮光,比原星塔要壯觀。

  這麼大一座塔要建成不容易,何況是突然就被發現了的。沈修一與夏楓晚研究了半天,才發現那裡的地形隱蔽,前期確實不容易被發現。在星海出事之後以黑暗哨兵的身份繼續建設,再加上有人為支持,建成不是問題。原星塔除了慕教授,其他人全都轉投黑暗哨兵麾下。

  夏楓晚想聯繫爺爺聯繫不是,正著急上火呢,吳宇來資訊了,說是陸元帥要有事和他商量。戰況緊急,他也沒多想,立刻就接通了。陸隨意外的滿臉嚴肅,詢問他當初金烏的小王子是否讓他幫忙轉交信物。夏楓晚一拍腦袋,他忘了。

  「抱歉,我忘了。」

  「沒事,在你那也好。小王子前些天給我來消息,請求支援,怕是他們內部也出現問題。我這邊走不開,你找個信任的人過去吧,解決了玄燭我也會過去。夏萌的事別太擔心,那丫頭鬼精的很。」

  「嗯。」夏楓晚緊皺著眉頭,「我聯繫不是爺爺,鹽月城的覺醒者系統已經被控制住了。」

  陸隨相當淡定,「我知道,那座塔你們也別愁,速成的東西永遠不禁用。守不住了就走,金烏那邊還有一點我的人。主席會和星塔那群人不是傻子,就算是‘黑暗哨兵’,主動權在別人手裡總是不好受的。」

  「那就只能等了。」

  陸隨輕輕一笑,「不會很久。至於夏元帥,他會想辦法聯繫你的。先確認慕教授的安全才是首要。你們在鹽月估計要正面和他們迎戰,資料我讓吳宇發你,仔細琢磨對手。畢竟,那也是個黑暗哨兵。」

  掛了通信後,吳宇的資料立刻就到了。

  對方是范博士的人已經確認,已知的覺醒者有兩個,一個黑暗哨兵沈從;一個高等級嚮導秦雪菲。這秦雪菲是范博士的外孫女,年紀不大剛剛二十有三。

  夏楓晚翻看資料後面的照片,還有一段哨兵的戰鬥視頻,看到哨兵的臉後嚇了一跳。這個沈從和沈修一簡直長的一模一樣,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神態動作和眼神十分相似,就算是雙胞胎都沒這麼像的。

  唯一的不同是,沈從的瞳孔是漆黑的,如同黑洞,可以把你扯入萬丈深淵。

  



☆、第四十九章



  沈從、沈修一。

  夏楓晚把戰鬥視頻來來回回看了十幾遍,想著難怪收到的資訊都是黑暗哨兵沈修一,這個沈從和老沈太像了,說不定冒充老沈他短時間都不會被發現。不,是除了親近的人,基本都不會被發現。

  兩人不敢回家沒去星塔、中央塔,連夏元帥的住處都戒備森嚴。這架勢和軟禁沒什麼區別,要不是礙著夏元帥的暴脾氣,恐怕就不是外部監視那麼簡單。不過這圈地軟禁也讓一向威嚴脾氣暴躁的夏元帥氣的鬍子都飛了。

  夏楓晚愁壞了,主席和星塔那幾個教授怎麼回事?被洗腦還是被控制了?一向心高氣傲的竟然心甘情願被驅使?!特別是主席,不科學啊!且不說夏元帥這種得軍心的功臣,幾個在覺醒者裡威望不小的人他都得罪了個遍。

  不對勁。

  「啪嗒」一聲,沈修一推門進來,關上門的時候還能聽到外面人聊天的聲音。他們回不了家只好隨意找了家普通旅館,隔音不好隔壁隨便一點動靜都能聽得見。夏楓晚根據方曉的藥方給沈修一易了容,比起從前,現在這張臉沒太大的變化就是陰鬱了點,重要的是,連夏楓晚乍一看還是認不出來的。

  說起易容夏楓晚就氣的七竅生煙,憑什麼本尊還要易容便宜那個冒牌貨啊!

  「楓晚。」

  夏楓晚見沈修一有點狼狽急忙扔下板子靠近他,「怎麼了?」

  沈修一突然一把拽過人,「砰」的壓在門板上,頭一低腦袋壓在夏楓晚的肩膀上把人抱住,嘴唇若有似無的輕觸脖子上細膩的皮膚。他有些急促的呼吸似是壓抑了許久菜平息下來,精神連結也沒上線,只是輕輕的在夏楓晚耳邊說,「有人跟著我。」

  夏楓晚沒幹開精神力掃描怕被發現,只能抬手抱住沈修一,摸上還冒著熱氣和汗液的脖頸,輕聲問他,「這麼大運動量,你跑了多遠?」

  「唔,我頭疼。」

  夏楓晚出色的感知系統感應到外面的人還沒走,眼前的人又不願意解釋,外憂內患。他歎了口氣扭頭咬了一口沈修一的下巴,在哨兵睜大的眼睛裡吻了下去,兩人的呼吸都真正的急促起來。

  沈修一愣了幾秒後一反常態,既不呆萌也沒客氣,伸手捧住嚮導的臉反客為主吻的萬分火熱。他輕輕咬住夏楓晚的下唇迫使嚮導微微張開嘴,而後趁機舔了舔唇瓣內側,頂開唇齒長驅直入。

  夏楓晚被親的腦子糊成一團,他難得懵成一根木頭,節奏瞬間被帶走,呼吸間的氣息都是滾燙的。直到腰間被輕輕揉捏,面前的人退離開幾釐米的距離又靠過來親吻,他才反應過來這個吻有多激烈,門外的人都不見了。定了定神,夏楓晚拍開腰間作孽的手,想要穩定一下呼吸。

  被拍開手的沈修一也不惱,反而從腰間移到臉頰,用拇指的指腹摩挲夏楓晚的臉頰和嘴唇。接著親親他的額頭和鼻尖,眼神與剛回來時不同,滿是笑意。他難得見到夏楓晚害羞的樣子,耳根子都紅透了。沈修一早就知道自己栽了,但沒想到栽的這麼徹底。只有這個人,能拔除自己內心的陰霾,徹徹底底的。

  「楓晚。」

  「嗯?」夏楓晚腦袋還在糊,以前的小打小鬧根本不是事兒,這次是被吻了個結結實實。這人親完了不但沒有停手,反而還在粘粘糊糊。小雛鳥有點慌張,但還是強裝鎮定,可惜露出的聲音沒兜住,軟乎乎的。

  「你給我取個名字吧,我跟著你姓夏。」沈修一摟住人晃了晃,不管不顧的抱著夏楓晚坐到靠近陽臺的沙發上,兩個人擠在一起。

  夏楓晚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老沈突然這麼黏糊他有點兒不習慣。雖然兩人之間最初只是單純的合作關係,但是漸漸地就發生了化學變化,都說日久生情嘛,越相處越對胃口,都存著繼續過下去的心思。真正的催化劑,是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以及這次螢海之森的心意相通。

  「楓晚。」沈修一把人抱坐在自己腿上,從背後摟住,撒嬌似的說,「你叫我的名字嘛。」

  老沈不對勁,夏楓晚想。他稍微冷靜下來,拍拍發熱的臉頰,握住身前緊緊摟住自己的手,妥協的喊道:「修。」

  不是老沈,不是全名,而是一開始在溫雪城作戲時那種叫法。現在不是作戲,而是親昵的單字。喊完之後夏楓晚老臉有些掛不住,幸好沒人。年紀一大把談個戀愛這麼羞恥,真是……等等,談戀愛……?

  談……

  這下不止耳根,連腦門都要冒煙了。

  「楓晚?」

  夏楓晚強裝鎮定,拍拍他的手,「我要轉過去。」

  「不。」

  「我要看你的臉!」

  「……不,我會忍不住親你。而且這不是我的臉!」

  「你怎麼了?」夏楓晚低下頭摳他的手指,快速的搶他的話,「別瞞著我,現在這種時候我不想和你冷戰,你是我的哨兵。」

  沈修一的心像是被人輕輕揉捏著,然後放到溫水裡泡。他輕輕扯起嘴角,摟著夏楓晚倒在沙發上,把人攏在身前,牢牢的護住。他微微親吻夏楓晚的發頂,故技重施道:「楓晚,叫我的名字。」

  夏楓晚不傻,稍微想想就能明白這人怎麼會突然這樣,絕對不是興致來了那麼簡單。他在沈修一的臂彎裡翻了個身,仰頭去夠哨兵的下巴,輕輕的吻了上去。沈修一眼睛一亮,低下頭就要親,可惜夏楓晚用手掌橫在了兩人唇間。

  「修,你見到沈從了。」

  沈修一眼神一變,有點狼狽的避開夏楓晚的視線。

  「我們是搭檔,你是我的哨兵。」夏楓晚微微眯起眼,「你說過,不會再對我關閉精神連結。怎麼,做不到了嗎?」

  「不是的,我……」

  夏楓晚捂住他嘴,「想好再說,免得我一氣之下不想和你過了。」

  沈修一猶豫了幾秒,認命的把額頭抵在對方的額頭上,呼吸交纏。

  只一瞬,夏楓晚的精神力就踏入了哨兵的意識海,對方獻祭一般的對他打開記憶的匣子。他閉上眼,專心的「觀看」他之前的遭遇。只是夏楓晚沒想到,對方竟然是用此種理由來瓦解沈修一一直以來建立的認知。

  他們回到星海之後,沈修一讓夏楓晚留在旅館,自己出門去查探一下有沒有能讓他滲入的縫隙聯繫到夏元帥。可惜的是,他得到的消息不太好,元帥處於被監視的狀態。夏元帥位高權重了一輩子,頭一次被這麼監視,重要的是他還沒有理由讓對方撤人。一旦杠上了,星海的根基勢必會亂成海帶絲,他可不想守了一輩子的家被破壞了。

  對方建了第二座星塔,意圖就是想要給覺醒者領導層更新換代,搞定了上邊的大頭,接下來就是要壓制當權者以及得人心。不過這動作似乎有點急躁了,得罪了威望高武力值也高的人,後續工作進行不了啊,就算有星塔那幾個教授和主席撐腰也白給。

  沈修一靠著易容過後的臉大大方方的在外面晃了幾圈,軍部和原星塔中央塔都沒亂,管理的井井有條。慕教授是聯繫不到了,這時候他要是刷卡進去找人估計要被人家來個甕中捉鼈,於是只能作罷。

  回去的路上買了夏楓晚愛吃的零嘴,才離開小店沒幾步,沈修一就感覺到有人跟著自己,還不怕被他發現的那種,哨兵氣息都快要淹沒他來個纏纏綿綿到天涯了。沈修一匆匆的拐到小巷子裡打算甩開人,想著月牙那丫頭還在點心店吃東西等自己呢,希望她別亂跑吧。

  沈修一沒想到,對方能力不俗,執著的跟著自己跑了老半天,整整六條街,最後還把他堵在一個荒廢的工廠裡。對方一個人,沒道理自己打不過。沈修一停下腳步回過頭等著,對方也不甘示弱,立刻就現身了。

  意外的是,出現的人不是沈修一以為的那個黑暗哨兵沈從,而是一個女嚮導。一身俐落的裝扮,及腰高馬尾的卷髮,長得很漂亮。那姑娘一雙大眼睛,眼神有點嚇人,盯住人的時候如同咬緊獵物的禿鷹。

  「好久不見啊,還記得我嗎?」

  雖然他沒開全力,但能跟上他速度的嚮導很少。不過……好久不見是什麼意思?而且,嚮導都出來了,身為哨兵卻隱藏在暗處。沈修一沒答話只是看著她,似乎在回想自己什麼時候見過這個人。那邊的嚮導姑娘倒是不介意,扯著一抹冷笑慢慢走近。

  「怎麼?不記得了?」嚮導姑娘踩碎腳底下的木炭,抬起頭笑的危險,「那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別以為搶了別人的身份活著,你就能變成他,不過一個複製品而已。」

  這段話裡的信息量太大,沈修一有點消化不良,他皺著眉頭看她,不語。

  嚮導姑娘大概早料到沈修一的反應,不疾不徐的繼續道:「你見到月耀了吧?」

  沈修一渾身一震,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嚮導想要的就是他這個反應,有些得意的笑道,「看來是見到了,見到月耀就代表你已經恢復了部分記憶。冒牌貨,這段逍遙日子也該過夠了,從哪兒來就該回哪兒去,你不過是我外公的一個作品。呵呵,應該叫失敗品才對。」

  沈修一低下腦袋,聲音有些飄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范教授是我外公,我是秦雪菲。」嚮導姑娘揚眉說道,頗有驕傲的架勢,「你不明白,我就說到你明白。二十一年前,我外公正在做一個複製哨兵能量的課題,正逢一個叫沈修一的哨兵戰死,他就給了你他的身份和記憶。為了預防萬一,還銷毀了那個人的部分資料。星塔早已經開始崩壞,神秘層被破解,外公瞞著那些老不死的把真正的黑暗哨兵轉移,把你放了進去替換。這下,明白了嗎?」

  沈修一點點頭,抬眼看她,「你的意思是,創造我的人連個名字都沒給,我就是個頂替別人活著的冒牌貨。而你身後五十米藏著的那個慫包,是真正的黑暗哨兵?」

  秦雪菲在沈修一說前一句時還在得意的笑,結果笑意還沒蔓到眼睛深處就被下一句話激怒了。頓了幾秒又恢復冷靜,她輕蔑的道:「你也就只有那張嘴了。我也不是要來害你的,外公對自己作品還是有感情的,你也能感覺的到最近力不從心越來越嚴重了吧?哨兵能量快要枯竭了,和我們回去,否則你就要廢了。」

  「如果我真是個複製品,為什麼當初星塔那麼多教授一個都沒看出來?」

  秦雪菲不屑的道:「那幾個老不死的能和我外公比?全都是廢物!而且,有幾個老頭兒,還是我們這邊的人。」

  「你走吧。」沈修一似乎不想再聽。

  秦雪菲皺眉,「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沈修一笑了一下,輕輕地:「你不過是來回收的,直接把我捆回去不就好了,說那麼多,是怕打不過我嗎?」

  「你……」秦雪菲眯起眼,「我一向奉行能動口儘量不動手。」

  沈修一小心翼翼的把零嘴放到一邊,挽袖子,「那還是打吧,我要走了。」

  他的動作很快,幾乎是瞬間,雲就從秦雪菲的背後躍出,仰頭吼了一聲。意外的是,有更大的吼聲想起把雲的聲音蓋過去。有人從邊緣竄出,抱著秦雪菲的腰把人抱到安全的地方,一頭威風凜凜的白色大獅子站在他們身前。

  雲頓時傻在原地,看著那頭大獅子又看了旁邊和自家主人長一樣的沈從,再回頭看了一眼沈修一,歪頭,不解。

  沈從的瞳孔是如墨般的黑夜,他面無表情的看向沈修一,嗓音清冷,「教授說過,你算是我弟弟,和我們回去。」

  沈修一腦子在看見大獅子時已經陷入了混亂。再像的兩個哨兵,精神體也不會一模一樣,這只大獅子,和影太像了。影從來沒有出現過,如果對方是假的,那麼他們從哪裡得到影的資料?如果對方是真的,那自己是什麼?名字是頂替的,身份是偽造的,就連長相,也是偷的。

  這麼想著的沈修一,腦海裡突然閃現幾個實驗室的畫面,他躺在無菌室裡,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有人遮住了他的臉……

  此時,秦雪菲的聲音適時響起,「別傻了,你以為夏楓晚為什麼到你的身邊?黑暗哨兵的能量誰不想要?沒有軍部和中央塔的授意,你以為他會對你這麼好?就算你給了他黑暗哨兵的標記,他也沒有停止定時給星塔送你的身體資料,我說的有錯嗎?他真正的目的,是你身為‘黑暗哨兵’沒恢復的記憶!」

  動搖一個人的最好方法,就是攻擊他的軟肋。

  秦雪菲很好的把握了這個力度,給予最後一擊,「只可惜,你是個冒牌貨!」

  一股強大的威壓以沈修一為圓心散發出去,壓的對面的兩人透不過氣。沈修一眼角發紅,臉色冷的像冰。他的身後站著一隻巨大的白色獅子精神體,四肢底下的毛髮紅如烈火,如同踏火而來的王者。影的雙眼不是黑色的小瞳仁,它整個眼睛都是黑的,和白色的皮毛一對比十分強烈。

  「吼!」

  一聲獅吼過後,秦雪菲突然就捂著胸口軟了身子,臉色發白。沈從擋在秦雪菲身前,面不改色的和沈修一對峙,誰都不甘示弱。沈從的身後背著一根長條,此時他握著一邊的手柄,應該是他的武器,看起來像一把劍。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兩人都沒有動手,反而是秦雪菲撐不住了,不停的冒冷汗。沈從見狀只得把人抱到懷裡,抬頭朝沒有動作的沈修一道,「給你時間考慮,想好了就來這裡見我。」

  說完就抱著秦雪菲走了,對方的大獅子也消失不見。

  接下來的情況夏楓晚覺得沒必要去看,他驅使精神力從沈修一的潛意識裡出來,領著人把臉上的易容粉洗乾淨。沈修一仰著臉,安靜的任他在臉上動作,眼神澄澈無波。夏楓晚突然就心疼了,他捧著沈修一的臉笑眯眯的問:「我的零嘴呢?」

  沈修一有些愣,「……忘了。」

  夏楓晚無奈,「你不止忘了這個,月牙呢?」

  「……」

  夏楓晚捏了捏他的手心,「我們去接她,順便吃頓好的,反正都被發現了,要想抓我們早來抓了,想吃什麼?」

  「楓晚……」

  「你相信我嗎?」

  沈修一點頭。

  夏楓晚攀著沈修一的胳膊湊過去吻他的眼睛,「你相信我,還在我身邊,這就夠了。」

  「即使你是個複製品,我也會把你變成被複製的那個。」

  「誰真誰假還兩說呢。」

  「你可是掛在我夏家名下,養了你,你就是我的。」

  這大概是沈修一聽過的,最好聽的甜言蜜語。

  



☆、第五十章



  夏楓晚和沈修一找到月牙的時候,那丫頭正在和甜品店的店員據理力爭。大概是待的時間太久又點了許多吃的,沈修一給的錢不夠,店員委婉的催促她買單。月牙沒見過世面,人又單純直率,她根本沒搞懂為啥這些人要為了一堆紙和她過不去……

  月牙被「家長」找到的時候還很委屈,撅著嘴看夏楓晚刷卡付帳。他們也不擔心刷卡會暴露行蹤,如果是之前還會顧慮一下,沈修一與沈從交過鋒以後夏楓晚就不怕了。且不說星海的軍隊聽不聽他們的,就是真的來了,他可是夏元帥的寶貝孫子,再不濟,憑本事唄。

  夏楓晚拿著單據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噎死,這丫頭身為一個哨兵吃這麼多甜食不怕精神力超載嗎?這麼大的量夠一個嚮導小隊9個人一個月的零嘴了,還是一般愛吃的那種,也是難為人家還給她送吃的。

  三個人吃晚飯的時候月牙嘗了一下沈修一的份,不太明白他為什麼要吃這些索然無味的東西。夏楓晚給她看過,也許是因為月影族人居住環境的緣故,加之月牙是個偏哨兵的半覺醒者。不過有一點特別奇怪,月牙的精神力層是一片沒有起伏的死海。

  就這麼過了三天,期間星塔的教授、中央塔夏元帥的某個舊部甚至是主席那邊,都來找過他們,也許是顧慮到沈修一還有個「黑暗哨兵」的身份沒敢直接開戰,就只有那所謂的真黑暗哨兵,似乎是真的打算等他們自己自投羅網。

  夏元帥不知通過什麼途徑,給他們發了訊息,大致意思是自己很安全,有什麼變動能隨時從內部支援,讓他們放開了手去做。得到了支持的夏楓晚眼角眉梢都透著高興之意,一邊做表面工作欺騙監視的人一邊查探新星塔的動態。

  這晚,兩大一「小」吃飽了正在壓馬路,走到個空曠的小廣場時,月牙就皺著眉頭環視四周,滿臉的不高興,嘴裡嘟囔著:這裡的人都喜歡偷偷看別人吃飯睡覺玩啊?想一起就出來嘛幹什麼偷偷摸摸的真奇怪……

  夏楓晚只是笑,牽著小姑娘和沈修一,如同一家三口飯後消食一般慢悠悠的往前走。才走了沒多久,前方二十米左右的安全距離裡,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赫然就是秦雪菲和沈從。

  不是說等著我們找嗎?怎麼又自個兒上門了,說話還不算不算話啦?

  那兩人盯著月牙研究了一會兒,才把視線轉向夏楓晚。沈從比較直接,他盯著沈修一看,眼神有點兒複雜。月牙很敏感,小小的身子擋在沈修一身前,仰起頭和沈從對視,眼神有點惡狠狠的。

  夏楓晚笑了笑,朝她招招手,「月牙,你先回去。」

  月牙來回掃視了兩圈,「我不!」

  「聽話。」

  月牙咬著下唇,指著對面的秦雪菲道:「這個人有病,老說一些聽不懂的話,你們不要和他們講話,快點走!」

  秦雪菲聽到了有些尷尬又生氣,夏楓晚帶著笑意心下一動,問月牙:「她來找過你了?」

  「嗯!」月牙點頭,「說了半天都沒說清楚,最後又說要我幫忙,我又不是小氣!要幫忙直接說麼,哼!鬼鬼祟祟的看起來就不像好人!追不上我還想騙我!」

  沈修一眯起眼,「她動你了?」

  月牙仰起臉告狀,「是呀!趁著我一個人出去買蛋糕吃的時候來的,還以為找我玩呢,結果追了我好久,幸好我跑得快!」

  沈修一抬起眼,聲音冷硬,「不是說給我時間考慮?等不及要分個真假了是嗎?」

  「哈哈哈!」秦雪菲驕傲的笑了起來,「分個真假?我說你是不是沒記住我的話?給你時間考慮是尊重我外公,你至少是他的心血,別不識抬舉!」

  月牙從對方的語氣聽出了滿滿的惡意,簡直不可原諒!擼袖子就要過去揍人,被夏楓晚攔住了還納悶:「夏哥哥,你幹嘛攔著我?她在罵沈哥哥誒!」

  夏楓晚拍拍小姑娘的腦袋安撫她,目光移向對面,「怎麼?現在挖人牆角很值得驕傲嗎?別說他現在是我的人,就算以前真是你那什麼死鬼外公造出來的,管生不管養現在孩子大了就想回來爭撫養權,問過現任監護人沒有?懂什麼是禮貌嗎?教養不好沒得治,回爐重造吧。」

  「你!」秦雪菲大小姐脾氣本就大的沖天,被夏楓晚這麼一激,氣的咬牙切齒,吐了好幾口才緩過來,勸沈修一,「同樣是互相利用,你還不如回到原點。」

  秦雪菲的話音剛落,沈從就攻了過來,這個哨兵與傳說中的黑暗哨兵很相似,寡言少語,行動力強。他的目標只有沈修一一個,背著手拿著一柄用布條綁著的長棍,寬度和長度看著像冷兵器。兩人格鬥時氣場強的周圍的人都有點受不了,紛紛向後退。沈修一得承認,和沈從對戰就像自己站在一面鏡子前,戰勝自己,永遠都是無解的難題。

  就在沈從抽出布條裡的兵器時,沈修一的腦子突然刺痛了一下,如同心口破了個大洞,鮮紅的血液洩洪般湧了出來。夏楓晚咬著牙用精神力凝聚成風刃切斷秦雪菲的攻擊網,太卑鄙了搞偷襲!

  奇怪的是,沈從亮了兵器之後反而停止了攻擊。夏楓晚仔細一看,原來是沈修一徒手抓住了對方的兵刃,血液從傷口處往下淌。那武器是把劍,看起來很古樸,但很鋒利。月牙驚叫起來,夏楓晚趕忙捂住她嘴防止沈修一被分散了注意力。

  「有段時間沒見,你還是這個樣子。」沈修一突然說道。他的氣場變了,從穩定和煦的風轉變成隱藏在雲層下不安分的雷,一不留神就能讓人粉身碎骨。

  秦雪菲握緊了拳頭想要靠近,被沈從喝止,「別過來!」

  兩個哨兵站在颱風眼中心,風刀一層層的往外刮,沈從幾乎握不住手裡的劍。「鏗鏘」一下,劍身斷了。沈修一扔了斷刃,抬腳把呆愣的沈從踹到秦雪菲的身邊,「他不比我,不高興有複製品。」

  秦雪菲紅了眼睛,尖銳的聲音快要捅破天,「沈修一,你恩將仇報!別忘了,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外公給予的!兩個哨兵的記憶重疊會出現記憶偏差,你的力量爆發至最強時會迅速枯竭!遲早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月牙被夏楓晚捂著嘴說不出話,夏楓晚也閉上嘴,就等沈修一回復。哪知沈修一認真的看了他們半晌,弄的秦雪菲憋不住氣了才開口:「你們,很急嗎?」

  「什麼?」

  「是你們的塔出了問題,還是範建出了問題?」

  秦雪菲的外公范博士原名范建,不過在他進入星塔當教授之前就把名字改成範偉,還把資料抹了,能知道這個名字的人,都是故人。秦雪菲愣了幾秒,抬頭看沈修一想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出端倪,可惜的是,她什麼都看不出來。

  「嗯……」沈修一從鼻息間拖長了音,用沒受傷的手摸了摸下巴挑起眉頭,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怎麼?真的是他啊?我來猜猜,給自己注射了藥劑還是終於忍不住給自己做了人體實驗?是不是快死了?」

  「你閉嘴!」秦雪菲氣急敗壞的用精神力攻了過來,根本不用夏楓晚動手,沈修一就不動聲色的把對方的精神力推了回去,還與對方的精神觸絲來了個短期交鋒,挑釁意味滿滿。

  沈修一像是遇見了什麼好玩的事情,難得笑的有些燦爛,笑意從瞳孔裡都快具現化浮出來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撇嘴道:「有記憶偏差的,不止是我一個。」

  風卷了塵土飄向遠方,沈修一借著微弱的路燈燈光看它們飄散,慢吞吞的走回夏楓晚身邊,抬手指著遠處的綠化帶,嗓音很是低沉悅耳:「回去轉告你們主子,做選擇題時用點心,別站錯了邊。」

  沈修一說完話便頭也不回的帶著夏楓晚和月牙離開了,沒去管身後秦雪菲憤怒的喊話。回到旅館時月牙便急吼吼的拿了她認識的藥箱給沈修一上藥,完了之後就跑到角落蹲著,似乎有點害怕。沈修一舉著受傷的手進浴室關了門,大概是去洗澡。夏楓晚還奇怪呢,月牙就給他小聲說:這個沈哥哥有點奇怪,不想和他說話。

  夏楓晚也清楚,從螢海之森開始,沈修一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像是把壓抑許久屬於黑暗哨兵的強大力量逐漸散發出來,那種讓人攥緊心臟、摒住呼吸、肌肉緊繃、毛孔張大的弓弦感令人窒息,但他卻在慢慢的、慢慢的以放鬆的方式,讓他們習慣。

  這種溫柔的方式獨屬於沈修一。

  可惜,回到鹽月城之後遇到的所有人和事,都在逼迫沈修一把那股壓迫全數釋放。不論是從不出現的精神體影或是這種簡單粗暴的暴力碾壓,都彰顯著對方真的把沈修一逼的要把屬於「黑暗」的一面悉數表現出來。

  或許,他們真的如沈修一所說,很急。

  夏楓晚拍拍月牙的腦袋,讓她回隔壁自己的房間休息,安慰她:你也聽阿達爺爺說過沈哥哥是什麼人,他力量放的太多就會這樣,明天就會好了。

  月牙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磨蹭著回了隔壁。

  夏楓晚松了口氣坐到床上,剛抬頭就看見沈修一穿了件褲子光著膀子脖子上掛著毛巾渾身濕漉漉就出來了。對,渾身濕漉漉,剛給包紮的那只受傷的手上繃帶都讓血暈染開了。接收到視線的沈修一心裡一怵,小綿羊一般坐到床上,率先出手撒了個嬌。

  「楓晚,手疼。」

  「……」

  軟肋被捏的夏楓晚氣都生不起來,認命的又給他包了一遍。正想板著個嚴肅臉詢問情況,對面的哨兵就用那雙大狗眼真誠的望著他老老實實的交代了。

  「那把劍讓我腦子裡的記憶匣子又打開了一些,不過最重要的還關著,騙騙今天那兩個人沒什麼問題。不過……」

  「不過什麼?」

  沈修一抿抿嘴,「那兩個人還不足為懼,恐怕真的是範建出事兒了,他們擅自來找麻煩的。如果來的人是……那就麻煩了。」

  夏楓晚皺了眉頭,「還有誰,比沈從還麻煩?」

  他心想:老沈說的話很有道理,不過一個沈從已經夠麻煩了,現在還能對付的了,要是再來讓老沈都覺得麻煩的人,那還了得?不過也對,就憑這秦雪菲和沈從,還不能讓爺爺忌憚,恐怕……他們的背後還有個按兵不動的大BOSS。

  沈修一望向窗外,月光透過小小的窗子落進來,「按今天的狀況來看,範建怕是控制不住被反噬。換做之前的情況還好對付……他們要是分裂了,我們要做三手準備。」

  「控制誰?」夏楓晚不解的問。

  沈修一回神看他,輕輕吐出三個字:「沈修一。」

  



☆、第五十一章



  這三個字讓夏楓晚腦袋糊住了,他不解的問:「誰?」

  沈修一鼓著腮幫子不想再糾纏在這件事上,他果斷的抱住自己的嚮導,把腦袋埋到對方肩窩裡,呼吸間灼熱的氣息都噴灑在對方脖子的皮膚上,激起一粒粒小疙瘩。夏楓晚知道這人又來了,不想繼續聊就會這樣,他仰著腦袋想要掙脫這有些困窘的狀態,畢竟耳根子都要燒熟了。

  「不要鬧。」

  「沒有鬧。」沈修一抱著人倒在床上,扒拉了人家外衣一扔拉上被子蓋好又把人摟在懷裡,一本滿足,「我困了,睡覺。」

  「修一。」夏楓晚自知拗不過沈修一,只好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著,「我總有不好的預感。」

  「我在,沒事。」

  「星海內部都亂了,我擔心的是金烏和玄燭那邊,夏萌到現在還沒有一點消息。」夏楓晚揪著被子,心裡很亂,「不然我們先去金烏找人?」

  「他不會讓我走出這座城。」

  夏楓晚一愣,「什麼意思?」

  「先睡好不好?」

  夏楓晚瞬間有點生氣,但轉念一想,這人幾乎是想起一點就說一點的狀態,自己著急也沒用,總要給人家梳理的時間。直到他迷迷糊糊睡過去了,腦子裡還迴圈著秦雪菲、沈從及其相關的鏡像,他們之間的對話不停的回蕩形成一個磁力極大的漩渦,試圖要把他吸進去。

  所謂擔心什麼來什麼。

  第二天一早,夏楓晚是少見的驚醒,從噩夢中醒來時額頭上全是汗,身邊沒有人。

  他抬手抹掉汗珠,套了件衣服就下床洗臉,轉了幾圈在屋裡都沒發現人,沈修一不見了。吳宇給的通信器接收到一條消息,方曉發的,大致意思是有了首席的消息,夏萌在不明勢力手上,受了傷。賀桐依舊下落不明。夏楓晚心臟都被捏緊了,他跑到隔壁敲門,動靜大的打掃衛生的服務員都過來了,詢問之下才知道月牙一早就出門了。

  沈修一和月牙不可能毫無理由就離開,夏楓晚深呼吸稍微鎮定下來,才把紊亂的精神力收住,就感受到有嚮導的精神力觸絲遊走過來。他眉頭一撇,抬腿就往外走,腳上還穿著酒店的拖鞋。

  對方的態度很明顯,想要談談。

  夏楓晚被引到一個小公園裡,廣場上就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是秦雪菲和沈從。沈從的臉色很不好,像是背刺激大發那種整個人都有點不穩定。對方見到夏楓晚時有些驚訝,秦雪菲還戲謔的笑了笑,調侃他不拘小節。

  夏楓晚冷著一張臉沒接話,而是發脾氣一般的質問,「有何貴幹?」

  「單獨見你不容易,我們談談,不需要太久。」秦雪菲沒在意他的態度,比起之前態度好的離奇。

  「你們夜生活不和諧嗎?一大清早來找人談談,真夠閑的。」

  相比起夏楓晚破罐子破摔的蠻橫態度秦雪菲反而鎮定多了,似乎知道他是為什麼生氣。唇邊漾著笑意如同一個大家閨秀般端莊,「消消氣,生氣傷身。」

  「……」

  秦雪菲見夏楓晚不答話,又自顧自道:「你的哨兵,他的能量已經快要枯竭,如果繼續這樣對峙下去對你們並沒有任何好處還會害了他。勸勸他,回到我外公身邊好嗎?他是--」

  話還沒說完,夏楓晚就不耐煩的打斷了,「你究竟想說什麼?別繞圈子,我不聽廢話。」

  秦雪菲面帶微笑,「我們在金烏的人撿到一個從天而降的禮物,夏萌。」

  夏楓晚盯著她的臉許久眼睛都沒眨,想要確定這句話的真實性。但他發現,對方的小動作甚至是細微的眼神都展現出了愉悅的心情,看來是真的。

  秦雪菲又道:「她是最好的活體資料。」

  精神力的交鋒是暗潮洶湧的,只澎湃在情緒上。所屬他們的這片區域裡空氣似乎都凝固了,如同一個脆弱又鋒利的鏡片,隨時能被外力割裂。夏楓晚咬牙切齒的開口,「你別動她!」

  秦雪菲掩嘴輕笑,「研究員的天性就是做研究和實驗,拿刀的可是他們,我沒有資格阻止。」

  一直做著輕微戒備的沈從突然全身緊繃,貼近秦雪菲道:「來了。」

  秦雪菲點點頭,從包裡抽出一張名片放在地上,「我等你們來。」

  沈從立刻攬著秦雪菲走了,絲毫不拖泥帶水。

  不到十秒,沈修一就出現在夏楓晚的視線範圍裡,以極快的速度飛奔到他身邊,臉色相當陰沉,「那兩個神經病又來找你了?」

  夏楓晚點頭,換了個話題:「月牙呢?」

  「我把她送到夏元帥那,接下來的事情不好帶著她,我們分不開心。」

  夏楓晚神色一緊,「打算開戰了?」

  「不。」沈修一笑的有些僵硬,「對方越急我們就越要穩。」

  「嗯。」夏楓晚仰起頭,伸手起夠沈修一的發尾貼近他,表情有些脆弱,「夏萌、夏萌被抓了,我們先去救她好不好?」

  沈修一先是遲疑了一陣,才緩緩點頭,「……好,我們試試。」

  大概是昨晚夏楓晚提出去金烏時沈修一那句「他不會讓我走出這座城」,這時候的沈修一雖然遲疑,但到底還是同意了。夏楓晚做了個安心的表情,捏著發尾的手指突然換了個方向頂著哨兵的腦袋一角,再抬起頭時,表情換成了似笑非笑,「我的哨兵呢?」

  對方盯著夏楓晚看了一會兒,笑開了:「難怪他那麼喜歡你,真迷人啊。」

  夏楓晚此時腦子裡亂的可以滾球紮麻花,他急切的想要見到自己的哨兵,二話不說便直接用精神力卷了過去,打的對方措手不及,但這種程度也只是讓人家皺了皺眉而已。

  「我的哨兵呢?」夏楓晚又問了一句。

  「你似乎不擔心我會傷害你。」

  夏楓晚冷笑,「不是你們沒機會就是我對你們還有用,否則不會三催四請的要我們換個陣營。可惜來的是白癡,連話都說不好。」

  「一針見血。」對方笑的爽朗,又問道:「我很好奇,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他?」

  夏楓晚見對方這太極是一時半會兒打不完了,鬆開手退開幾步,「你覺得你偽裝的很好?」

  那人笑意不減,「我可沒有偽裝,是原裝。」

  的確。夏楓晚心想,如果不是自己瞭解沈修一,知道他說出的話不會改變,還和他在膩歪的時候用精神觸絲卷來玩,這人還真的和沈修一沒什麼區別。精神觸絲的顏色,精神體,意識海也是對他打開的,不止模樣、氣息、行為舉止神態動作看他的眼神,就連頭髮絲都是一樣的,包括腦後的發旋。

  那個眼神差點就夏楓晚上當了,當然,也是這個眼神讓他確定,這人是假的。

  「那個叫月牙的小姑娘,她都沒認出來,即使是互相標記的哨兵嚮導我也能--」聲音截然而止,那人突然掀起和沈修一相同的黑金色精神觸絲襲擊了夏楓晚的精神表層,他目光灼灼的繼續補充後半句話,「入侵。」

  那人很執著,繼續問道:「所以,你是怎麼認出來的?」

  「你叫什麼?」夏楓晚沒回答,而是問了個問題。

  「沈修一。」

  果然。夏楓晚扯了扯嘴角,於是他說道:「換個名字吧。」

  「憑什麼?」那人終於變了臉,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

  「你以為,我會這麼容易就讓你大大方方的隨便入侵我的精神表層?嗯?還妄想掃描我的記憶!」夏楓晚的反撲動作很快,不到三秒,對方的精神觸絲就被驅逐出境,或者說是如同燃燒的絲線一般,被突然截斷。他冷哼著道,「憑什麼?範建這次挺能耐啊,至少出了個成功品。」

  哪知道對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道:「成功品?呵,範建也配?!說了我是原裝的!這個姓名我獨自擁有了二十一年。」

  「哦?你是那個二十一年前戰死的叫沈修一的哨兵?」夏楓晚有點意外。二十一年前戰死的那個哨兵資料被抹消的太乾淨,他根本不知道對方的長相,不過這個「獨自」是什麼意思?

  「這麼說,是範建救了你?」

  「各取所需罷了。」

  「那麼,你竟然想做什麼?」

  哨兵笑了一聲,「我想你,做我的嚮導呀。」

  「做夢。」

  回答他的不是夏楓晚,而是站在他們二十米開外的沈修一。夏楓晚越過面前的哨兵去看自己的哨兵,確認對方看起來無恙才放下心來。面前的這個自稱沈修一的哨兵在正主到來後表現的有些怪異,他沒轉身,而是不錯眼珠的看著夏楓晚,話卻是問身後的人。

  「你根本沒有完全覺醒,不過是個半殘廢,不怕我直接把人擄走?」

  沈修一破天荒笑的有些高深莫測,語帶威脅:「你試試。」

  那人一動沈修一也動了,自稱為沈修一的哨兵推了一把夏楓晚,把人推到瞬息之間就到他們身邊沈修一懷裡,扭頭就跑,完全沒有一點兒留戀。總得來說,這個人比起之前來找麻煩的所有人都要聰明,能力也確實強勁。

  「楓晚。」沈修一接住夏楓晚,問他:「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活魚,還沒下鍋。」夏楓晚難得刺了他一句。

  沈修一摸摸他臉,把被推了一把拖鞋都飛了的夏楓晚抱起來,走到一邊的公園長椅上坐下。夏楓晚沒反抗,柔柔順順的任由他擺弄,只是看著他問:「能告訴我了嗎?」

  「這件事容後再說。」意外的,沈修一沒有逃避而是親親夏楓晚的額頭,壓低了聲線繼續說道,「金烏的傭兵頭子給你的牌子還帶在身上嗎?」

  「伊恩的傭兵牌子?帶了。」

  沈修一眉峰聚攏,似乎有點困擾,「我把月牙送給夏元帥代為照顧,他告訴我一件事情。金烏皇室內部起了紛爭,小王子有危險,陸元帥在玄燭一時半會兒趕不過去,所以我們必須要讓喬易嵐和方曉去救人,但是光他們不行。」

  夏楓晚眼睛一亮,「陸元帥在金烏有人,聯繫一下?」

  「不夠,我詢問過了,那支精英軍就十五個人,本來是暗中保護小王子的,但是小王子不放心女王,把一部分人調過去了。想要把人救出來,必須要制定計劃,所以,方曉他們需要金烏的傭兵頭子幫忙。傭兵公會什麼都缺,最不缺人。」

  「……好,我們立刻去這邊的公會掛上伊恩的牌子,伊恩看到了會聯繫我的。」

  傭兵公會分區域,但消息是共用的。

  沈修一把著急起身的夏楓晚又攬了回來,「楓晚。」

  「嗯?」夏楓晚心想,既然是爺爺主動提的,那事情肯定很緊急。

  「楓晚,你仔細聽我說。夏萌被抓,夏元帥和我說有可能是範建留在那邊的人幹的,但不確定。傭兵牌子只能用一次,目前方曉和喬易嵐短時間內只能救一邊,所以,先救夏萌還是金烏的小王子?」

  「不能……」一起救嗎?後面四個字堵在喉嚨口裡出不來。夏楓晚整個人都懵了,他呐呐的開口。他知道的,不能。且不說抓走夏萌的人究竟是什麼背景,如果先救夏萌,動靜肯定不小。金烏此時內部動盪不安,有什麼風吹草動小王子肯定不會好過也許連命都丟了。

  要放棄夏萌嗎?夏楓晚問自己。

  一刻鐘後,夏楓晚說道:「救小王子。」

  沈修一把自家嚮導按到懷裡,嘴唇貼近對方的發頂輕輕落下一吻,「相信我,夏萌會沒事的。」

  「嗯。」



☆、第五十二章



  伊恩的動作很快,一收到傭兵牌子的消息就與夏楓晚聯繫,不到一小時,方曉彙報金烏戰線已經達成。兩天之內,金烏的小王子辛圖被裡應外合救出。巧的是,小王子正好知曉星海哨兵首席的下落,讓親衛兵以大規模搜索的形式強勢的扣下了正躺在某個秘密實驗室裡的夏萌,雖然至今依舊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玄燭方面的吳宇與星海這邊的夏楓晚都收到了消息,三方正用吳宇的代碼傳遞各自的進度,總算定了心。賀桐找不到,夏萌沒醒,目前是問不出什麼來,只能大海撈針似的找,而且動作還不能大。

  金烏動盪,玄燭也不安全。要不是胡佳心細及時提醒了戰地的某個資訊要素,陸隨陸元帥就要被自己人賣了。真是應了那句話,某種特定戰場上除了自己誰都不能相信。意外的是,吳宇在一次偷襲戰中受傷了,具體原因不詳。更讓莫子欣與胡佳不解的是,陸元帥發了好大的脾氣,愣是指著他的副官冷冰冰的教訓,給了個「失職」的罪責,還破天荒的對吳宇發火:你一個資訊員跑前線幹什麼?

  吳宇難得對自己的偶像嗆聲:我是軍人!

  然後冷戰。一個以好脾氣著稱的元帥,和一個不直屬於他的軍籍資訊員,在戰爭前線吵架了。

  夏楓晚看到翻譯過來的代碼還有點不可置信,心想著吳宇膽子肥了?

  不過在這節骨眼上他們也沒空拿吳宇逗趣,改下的命令還是要下,還執行的任務依舊繼續執行。夏楓晚詢問了玄燭方面的作戰計畫後,把吳宇派出去接人,或者說保護更確切一點。依范博士這瘋勁,月影族人難免會受到威脅。螢海之森的陣眼已經被他們破了,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吳宇那邊幾乎是收到命令之後就和胡佳帶了一小隊人動身,招呼都沒和元帥打,只留下莫子欣做接應。莫子欣瞅著陸元帥臉上那堪比走了一個天氣預報表的表情,心裡不停的打鼓,她必須得給自己的小夥伴解釋!

  「元帥啊,你接見了一天玄燭的外交官談國家大事我們沒敢打擾。這邊事情又緊急,老吳只好先走了。」

  陸隨臉色稍微才緩下一點,又被莫子欣接下來的話無形的插了一刀。

  「而且老吳是小夏管的,他不算犯軍紀擅自離崗……」

  呵呵,對,吳宇不是陸隨陸大元帥的親衛兵更不是他下屬,雖然掛著軍籍,但後來又劃分到中央塔,直接歸屬到特殊小組分隊裡去了。

  陸隨面無表情的踹翻了一個桌子鐵青著臉走了,留下一臉驚嚇的莫子欣。

  看完莫子欣添油加醋的彙報,夏楓晚頭疼的扶額,去螢海之森肯定是要吳宇親自走一趟,他比莫子欣要靠譜的多,雖然受了傷但是看彙報情況應該只是輕傷。夏楓晚對於陸隨反常的舉動雖然不解,但大概能猜得出來,大概是覺得自己疏忽了才讓去支援的吳宇受傷了吧。和夏楓晚爺爺夏元帥差不多的心理,夏元帥認為他是保護別人的,不是被保護的。

  把這個情況和沈修一一說,沈修一只是挑著眉笑而不語,半晌才說了一句。

  「陸隨真有意思。」

  夏楓晚有些崩潰,究竟哪有意思?你不要拿回記憶就像打通任督二脈一樣順便把情商也打通了好嗎?我完全看不懂啊!!

  他們直接消息是互通的,於千里之外的方曉抽空上了線,難得的關心了一下吳宇的情況,完事後只留下「嘖」這個莫名其妙的字眼,誰都看不懂,深藏功與名。

  范博士方的動作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急切。他們不甘心只監視,有一次差點就把夏楓晚直接擄走。然而沈修一每次都是恰到好處的出現,或者直接把人拴在身邊,讓他們連一根手指頭都碰不著。讓夏楓晚最感到奇怪的是,沈從和秦雪菲倒是沒來了。

  由於這幾天星海異常的安靜,一點動靜都沒有,就連監視他們的人都變少了,這讓夏楓晚感覺到了危機,不過好處是聯繫隊友時可以通話而不是用代碼那麼麻煩。金烏還在動盪期,方曉和喬易嵐也不能隨意的與外界聯繫,只匆匆的交代了幾句便掛了。

  沈修一迎著進來的時候身上還有些冷,手裡提著標記熟食的袋子。門一關上就開了掛在耳朵上的聯絡器,隨意的走到桌邊。

  「確定消息嗎?」

  【是的,消息已經確定。】

  「時間呢?」

  【不出意外,今晚。】

  「知道了。」

  掛了通信器,沈修一嘴角勾起一道弧度,眼裡有深沉的暗光。他把食物推到夏楓晚面前,捏捏自家嚮導柔軟的耳垂,道:「吃點東西,今晚出去。」

  「對方有行動了?」夏楓晚坐直了身子問道。

  「嗯。」沈修一給他揭開食盒的蓋子,看他喝湯,「他們要炸星塔。」

  「噗……」夏楓晚剛吹了兩口冒著熱氣的湯還沒咽下去立刻就噴了出來。

  「炸……炸星塔?他們瘋了?」

  沈修一扯了紙巾給他擦嘴,順便把狼藉的桌面收拾一下,氣定神閑的點點頭,「大概吧,好好吃飯。」

  夏楓晚把勺子一丟,「不是,你說清楚啊!」

  炸星塔?天啊……

  沈修一拖了椅子過來坐下,讓夏楓晚好好吃飯,自己給他解釋:「主要是炸星塔的神秘層,範建好像要找什麼東西,之前一直交涉都沒得到批准,他還是忌憚主席的。不過嘛……」

  「主席答應了?」

  沈修一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星塔是星海的象徵,可如果有了第二座,這個意義就會變。範建出身不錯,而且人很有才就是有病。要不是他有前科,主席早答應了,畢竟一個半覺醒者能讓那麼多高等級覺醒者聽命於他,挺有本事的。」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炸開神秘層?」

  神秘層是星塔的最大謎團,雖然只有一個房間那麼大,但是裡頭似乎存在著某種力量,而這種力量的表現形式是低溫,所以那個房間全是冰層。好多年前發現沈修一是某次星塔系統崩潰導致調溫系統紊亂,溫度升高致使神秘層冰層融化了外面一部分,這才發現冰凍在裡面的他。他是以站立的形態立在靠近門口的地方,眼睛緊閉,像是一個隨時能蘇醒上戰場的戰士。周身寒冰刺骨氣息凜冽,生病體征並沒有消失,只是沉寂。

  星塔的教授們發現後商量了半小時,小心翼翼的把神秘層已經融化的冰塊挪開,後面的繼續凍上,前面的地方用來做這位哨兵的睡床,安插了各種儀器給他創造「居所」。他果然沒讓教授們失望,終於醒了過來。

  「你對神秘層沒有什麼記憶嗎?」

  沈修一搖搖頭,「沒有。」

  夏楓晚一邊吃飯一邊想,「會不會是故意引誘我們去?在星塔抓我們影響是最小的。」

  「有可能。」

  夏楓晚瞪大雙眼,「那我們還要去自投羅網啊?」

  「不,我認為他確實是在找東西。」沈修一說,「別忘了,他以前是在星塔工作的,我能感覺的到,包括你。」

  「啊?」

  沈修一輕笑,眼睛微微彎起,「你經常來看我,就在離我有一定距離的地方,現在想想,那裡應該是玻璃窗外面。」

  「你……」

  「你偶爾會和我說話,說你最近的事情,走的時候會和我說再見。」沈修一眯起眼睛,「我看不見你,但是雲那時候已經能看見了,每次你來她都和我說,‘那個帶著大貓的哥哥又來了’。」

  「你……」夏楓晚捂住臉,飯也不吃了。他那個時候聽說星塔神秘層藏著一個黑暗哨兵就非常好奇,進入中央塔後經常會過來看,一個人的時候喜歡絮絮叨叨,好像在和朋友傾訴。結果他說的那些沈修一都聽到了嘛?!

  「別急著害羞,那時候我昏昏沉沉的,基本上聽完就忘了,只是記得你的氣息。」沈修一覺得自家嚮導真是可愛,不知道回去問問雲還能不能把以前的記憶畫面調出來,他想知道夏楓晚說了些什麼。

  夏楓晚松了口氣,隨後又突然道:「你說,你的精神力會不會是因為成天這麼多嚮導在你身邊打轉,長年累月下來你吸收歸納了,才有這麼高的控制能力?」

  「說不準。」

  歷代的黑暗哨兵都是英年早逝,因為沒有嚮導跟得上他們的力量,做梳理的時候沒穩住,雙方都讓「力量」這頭野獸吞噬殆盡。或者有高等級嚮導,但是雙方不匹配反而排斥;又或是,戰死。

  夜晚,沈修一與夏楓晚前往星塔。星塔的守衛明顯比之前要嚴,強行突破是不行的,容易打草驚蛇。調虎離山恐怕也不行,對方人多。兩人正愁著呢,夏楓晚的腦海裡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來311

  嚮導有一門課是審訊,也有反誤導。這個課程當初上的是指導課,給他做實例的嚮導是賀桐,這個311正是當初賀桐的暗示數字。

  夏楓晚一把拉住沈修一,用精神連結道。

  去中央塔!B1室。

  沈修一也沒問,攬著人就跑了。

  中央塔自從失去首席後已經淪陷,目前聽命於星塔幾個教授,雖然有分裂,但還算井然有序。夜間的中央塔只亮了某些辦公室的燈,其他地方黑漆漆的。沈修一與夏楓晚對中央塔很熟,巧妙的避過了監控來到B1室。

  B1室是一個雜物室,不會安裝監控,有些雜亂。二人快速的進入後,沈修一抬手把一個攻擊撞了回去,抱著夏楓晚貼到牆邊,良好的夜間視力讓他很快便看清了來人,正是失蹤了許久的星海嚮導首席,賀桐。

  「姐夫!」

  賀桐被推到窗戶邊,月光照了個側面就讓夏楓晚認出人來。情急之下他也沒管姐姐夏萌和賀桐究竟有沒有領證了,喊姐夫無可厚非,反正兩人是一對這點沒得辯。

  賀桐笑的有些虛弱,「這聲喊的真是……比止疼劑還好使。」

  夏楓晚急忙走過去扶人,沒敢開燈,怕他擔心馬上就說道:「姐姐被救下了。」

  「我知道。」賀桐長籲了口氣,甩甩手指了指一邊的兩套衣服,「把衣服換上,一會兒中央塔有過去星塔的隊伍,一進去咱們就可以隨意串門了。」

  兩人二話不說立刻就換了衣服,夏楓晚還問道:「你回來多久了?」

  「一周。」賀桐看著窗戶外邊,繼續說道,「本來想聯繫你們,可你們被跟的太緊,我只好自己想辦法。夏元帥那邊已經聯繫過了,今晚上如果有動靜,他能直接出兵。」

  「真的?」夏楓晚有些愣,「可是爺爺答應過,除非危及星海,他不會動的。」

  「星海的星塔都要被炸了,這還不是危及星海嗎?」賀桐說著又咬牙說道,「二十一年的事情我在金烏調查過,伯父伯母死因並不單純,何況小萌到現在還沒醒!」

  這是夏楓晚第一次見賀桐如此激烈的情緒,得到確切的消息後心裡總算是有了宣洩口。他抿抿嘴站起身來,「我知道了。」

  國仇家恨,不過如此吧。

  換好衣服,賀桐就想帶著二人混入前行的隊伍,可還沒出門就被沈修一攔住了。

  「怎麼?」

  「我們不去星塔,去另一座。」

  賀桐皺起眉,「什麼意思?」

  夏楓晚先是不解隨後立刻就明白了,他解釋道:「對,我們去另一座!首席,既然他們要炸我們的星塔,我們就炸他們的。」

  「可是……」

  「範建要炸的無非就是神秘層,他找不到東西肯定是要炸開的,而且有慕教授在,他不會同意的,主席也不會讓範建真的破壞星塔。」

  事不宜遲,三個人立刻離開中央塔朝另一座二號塔趕去。

  賀桐大腦正在飛速運轉,計算著這行動的可行性,「我們是臨時計畫,成功率接近於零。」

  夏楓晚笑了,「我們去星塔也阻止不了他們炸神秘層,成功率一直是零。」

  沈修一指了指天上的月亮,賀桐不解。

  在距離二號塔還有兩個街區的地方停下來時,賀桐就明白了。他看見有一個小姑娘笑意盈盈的朝他們揮手,身後拖著一個穿著軍服的哨兵,那人顯然已經昏迷。

  「月牙。」

  月牙俏皮的朝三人行了個軍禮,「報告,車搞到了,司機交給你們!」

  



☆、第五十三章



  「月牙?你怎麼又出來了?」

  「夏爺爺叫我裝成大院裡的小朋友跑出來找你們,如果被發現也沒關係,他會讓人來接我!」月牙呲牙笑起來,指著不遠處的軍車繼續道,「車在那邊。」

  賀桐看著車若有所思的問:「車是哪裡來的?」

  月牙能分辨善意,這個人是和沈修一與夏楓晚一起來的,而且夏楓晚對他不避諱直接叫自己名字,他曉得這是自己人,於是乖乖的回答,「大院裡,好像是給什麼塔送東西的。」

  沈修一已經開了大卡車的車廂,裡頭是一台他沒見過的機器,裝置看著像是轉換器。賀桐走過去一看,不由得笑道:「薑還是老的辣。」

  「能源轉換器?做好了?」夏楓晚很驚訝,能源轉換器是軍區裡秘密特製的,為的是有朝一日能分離稀釋星塔神秘層的能量,解開其中的奧秘。星塔被控制,這台機器是不可能被送到星塔去的。

  賀桐搖頭,「之前小萌說只做了一半,能源輸出還是沒頭緒,不可能短時間就成了。」

  「星光暗了。」

  沈修一突然來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其他人都不太明白。夏楓晚則是認真的想了數秒,這才恍然大悟道,「二號塔塔頂的光好像在逐漸變弱,我和修一回到鹽月的第一天從城裡都能看到,這兩天似乎只要有霧,就什麼都看不見。」

  「難怪他要炸神秘層,恐怕他的星石也快不行了。」

  賀桐看了看時間,「別耽誤時間了,你們商量著這小姑娘是留下還是跟著走,我先給這司機洗洗腦,然後去二號塔探探虛實。」

  夏楓晚點頭同意,賀桐的精神力控制非常棒,給個B級哨兵催眠不是問題。他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把月牙帶著走,把她自己留下萬一出點什麼事兒他又分不開心。賀桐回來的時候,身後的司機已經醒了,他搖頭晃腦的眯了眯眼,突然慘叫起來。

  「啊……完了完了,我不過是去撒泡尿已經這個時間了,一會兒遲了那邊非給我記過不可!非常抱歉啊各位教授,你們上車我們立馬就走!」說完人就上了車,還滿臉熱切的催促眾人。

  夏楓晚、沈修一與月牙乖乖的進了車廂,而賀桐則是坐到了副駕駛座,他們身上穿著的是原本打算混進星塔的工作服。而關於月牙的說辭就更簡單了,實驗體。二號塔路上有幾道關卡,礙于這車是軍區出來的,檢查沒那麼嚴格。夏楓晚開了精神區域配合賀桐催眠,順利的進了二號塔的區域。

  一路上沈修一和月牙就在開小會,下車卸機器時月牙這小丫頭就竄了個沒影,夏楓晚都沒攔住。賀桐假模假式的給交接的人簽了個潦草的大名,然後說去前廳等人。交接的工作人員沒懷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三個大搖大擺的走了。

  三人配合著尋了個監控器照不到地方,爬上通風口鑽進去。三個人才出了管道,拐了彎就遇見一個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員,頓時嚇了個懵。誰知那人見到狼狽的三人只是笑,見到沈修一也沒驚訝,甚至朝他們露出了同情的眼神,然後走掉了。

  「……?」

  還沒搞明白呢,另一邊又走來一個人,瞧見他們便皺了皺眉,看了沈修一兩眼就問賀桐他們:「新來的?秦教授那邊又出狀況了,嚴不嚴重?」

  賀桐是個人精,頓時就明白這狀況肯定經常發生,於是為難的笑了笑,選了個曖昧不清的說辭,「不太……嚴重。」

  「早就該銷毀了,留這麼個禍害!」說完,頭也不回的進了隔壁房間甩上門。

  三人面面相覷,夏楓晚問:「怎麼辦?」

  賀桐揚揚下巴,「你家老沈似乎有辦法。」

  沈修一半倚著牆低頭看地面,很認真的樣子。他聽見賀桐的話也沒抬頭,而是伸手拉住夏楓晚的手,輕聲說道:「他快要控制不住了,你們先走。」

  「誰?」

  「弟弟。」

  「……誰?」

  沈修一抬起頭,「我弟弟。」

  你弟弟?你弟弟誰?你什麼時候有弟弟的我怎麼不知道?夏楓晚刷了一腦袋彈幕。旁邊的賀桐也滿臉驚訝,腦海裡閃過關於雙生子黑暗哨兵的資料,臉色頓時變了,他抓住夏楓晚的胳膊問沈修一,「如果你弟弟被控制住,你能有多大把握制住他?」

  沈修一看著賀桐的眼睛沒有回答,眼裡的複雜不知道賀桐有沒有看懂。

  一個黑暗哨兵已經很難搞定,如果兩個黑暗哨兵打起來,非死即傷,損失不小,周圍人也會受到波及。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王不見王。雙子在一般情況下是喜事,可當只有一個位置時雙子就是禁忌,黑暗哨兵本就是王者般的存在,兩個王同時出現,必起禍事。

  「嘭!」

  樓上有爆破聲傳來,三人急忙找了間空屋藏了起來。賀桐跑到窗邊看,樓下沒有緊急戒備沒有人員慌亂,他想:這種情況看來是經常發生的,而且樓上這個哨兵的氣息直逼沈修一甚至有超越的趨勢,就是精神波動亂的不像話,橫衝直撞的。

  夏楓晚想要問,奈何沈修一又陷入了沉思。賀桐見小倆口沒什麼動靜,他只能又跑出去看。樓裡和外面不同,此時各個科室的人都走了出來,互相對視,紛紛仰頭聽樓上的動靜。電梯裡出來人又進去人,那些人行走時還念叨著什麼「開啟防爆破裝置」、「強度不夠」、「不如讓秦教授試著給他精神催眠吧」、「趕緊通知范教授」……之類的話。賀桐眼珠子一轉,投石問路去了,反正這裡的人人情淡漠,人又多,多他一個都沒什麼人關心他是從哪兒來的。

  夏楓晚有點兒糟心,他能感覺樓上這位快要暴走了,而且如果不是沈修一就在身邊,他會以為樓上的人,是自己的哨兵。沈修一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他握住夏楓晚的手,朝他說道:「楓晚,幫我打開那個匣子。」

  「你確定?在這裡?」夏楓晚瞪大了眼。

  「嗯。」沈修一緩緩吐出口氣,「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

  「可是……」

  「很快的。」

  沈修一抬手抱住他,低下頭,聲音淹沒在貼近的唇舌邊。

  沈修一的意識海對夏楓晚並不陌生,包容的允許他的入侵。意識海裡的天色如同外界,是夜晚。夏楓晚站在水邊,小獅子就蹲在大石頭上,在月色搖晃著尾巴,興高采烈的朝他叫喚。大獅子只從樹叢裡探了個腦袋,興致不高的樣子。

  那個匣子像一個發光體,沉沒在水底深處,像一顆星星。

  水不深,但是他怎麼摸都摸不著。夏楓晚沮喪的趴在石頭上,一手抱著小獅子,一隻手去撩水,想要來個水中撈月。小獅子見他著急,就用小腦袋拱他,見夏楓晚看自己了就朝水面「嗚嗚」的叫,小爪子拍拍水面,完了又抬眼看夏楓晚,歪著腦袋似乎在問「懂了嗎」。

  夏楓晚笑著親了親小獅子的腦袋,破罐子破摔的朝那個發光的匣子喊,「修,過來。」

  奇怪的事情立刻就發生了。

  那顆「星星」動了動,像是聽到有人喊他,咕嚕嚕的冒出了水面。小獅子也有些傻眼,呆愣愣的看著「小星星」向自己飄過來。大獅子影猛的跳出來,擋在夏楓晚跟前,朝他搖了搖頭,不讓他去碰。

  夏楓晚猶豫了幾秒,對大獅子說:「我相信他。」

  一大一小兩隻白獅子聽了便退到一邊,喉嚨裡冒出低低的吼聲,是不安也是擔心。

  夏楓晚朝那顆星星伸出手,輕聲喊道:「修,過來。」

  當星星沖到夏楓晚懷抱裡時,他聽到有什麼斷裂的聲音,大概是壓抑的力量吧,又或許是悲傷。他能從破碎的畫面裡看到一雙熟悉又充滿絕望的眼睛,以及一句壓抑著的話,那聲從喉嚨裡擠出來的,「對不起」。

  聽聲音是個姑娘,誰呢?

  夏楓晚睜著眼傻站著,面前是貼著自己額頭的沈修一,眼睛和方才見到的很相似。沈修一滿頭冷汗,見他醒了才虛弱的笑了笑,把腦袋埋到人家肩窩裡,「我要上去,你先和首席離開。」

  「要麼一起走,要麼一起去。沒得商量。」

  沈修一抱著人的手緊了緊,半晌才道:「好。」

  賀桐進來的機會找的剛剛好,見著黏糊著的兩人不由得捂住腦門,「你倆膩歪夠了沒?這樓沒等我們搗亂呢就自個兒亂了,上邊真出事兒了。」

  「就來。」

  三人出了門,心照不宣的趁亂走樓梯間。才上了三層,迎面就碰上沈從。賀桐聽了風聲說范教授按著沈修一的模子造了不少實驗品,這還是他頭一回見呢,難怪剛才那些研究人員見了沈修一也不奇怪,這要是他也認不出真假!

  沈從警惕的看著他們,「你怎麼在這?」

  沈修一破天荒的回了他的問題,「找人。」

  沈從不說話,只是盯著沈修一看。

  沈修一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問,「是不是發現自己有很多個殘缺的弟弟?是不是慶倖自己是個完整的人,是不是遺憾……知道了真相?」

  「你--!」

  「我沒有哥哥,只有一個弟弟,雖然我並不喜歡他。」沈修一說的漫不經心,「帶我上去,否則,你們都得死。」

  沈從仰起頭,「你覺得我會聽你的?」

  沈修一輕笑,「呵,如果我是你基因和血液的共載者,你沒有贏面。我再說一遍,要想活到你該死的那一天,就帶我上去。」

  沈從握緊拳頭,滿目陰沉的帶路。賀桐跟在後面和夏楓晚用精神連結聊天,問他是給沈修一開了什麼開關,整個人都變了。夏楓晚大概解釋了一下,說完後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四人進了電梯,沈從挺直背脊,三言兩語提了目前的情況。

  范建博士是個半覺醒者,他做覺醒者實驗的動機是為了自己能夠得到覺醒者的力量,且痛恨哨兵的同時自己又想得到哨兵的力量,他有融合哨兵力量和嚮導精神力的野心。得到了「沈修一」之後,在他身上做了許許多多的實驗。可惜的是,「沈修一」這個黑暗哨兵沒有任何一個嚮導可以給他疏通潛意識裡的垃圾,早期還可以用月耀抑制的方法,隨著「沈修一」能力的覺醒,便壓制不住了。他們從星塔得到沈修一的資料,還用各種方法偷走了沈修一和夏楓晚的血液。經過多重實驗,依舊毫無起色。範建怎麼能容忍實驗進度為零,而且他本人也沒時間等了,於是把主意打到了星塔的神秘層。既然神秘層能讓沈修一這個所謂的黑暗哨兵沉睡幾百年,那麼它的能量絕對不容小覷。只要能得到它,拿下黑暗哨兵不是難事。

  「叮。」電梯到了。

  沈從帶著人走向實驗區,秦雪菲正焦頭爛額的找人,回頭見沈從朝他怒吼道。

  「你去哪兒了?!」

  沈從也不遑多讓,「接人。」

  「你接--!」秦雪菲瞪大了雙眼,怒氣攀升到頂點,「沈從,你不過是條狗,竟然敢出賣我們!」



☆、第五十四章



  「你汪的也夠大聲啊究竟誰是狗啊?」賀桐撇嘴。

  秦雪菲氣的渾身顫抖,但她沒空計較,連喊人來都沒時間。因為她身後的實驗室裡鎖著的哨兵快要掙脫枷鎖與牢籠,撞擊聲不絕於耳,簡直外憂內患。

  「啊--!」

  二號塔里都是科研人員、半覺醒者和嚮導,哨兵大部分都是實驗體,或者被注射了針劑的護衛,誠如秦雪菲所說,哨兵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條看門狗。整個二號最珍貴的哨兵實驗體就在實驗室裡鎖著,他是個黑暗哨兵。

  范博士急於求成,實驗也不知是出了什麼差錯,銷毀了一大批實驗體,自己也受到了反噬。這會兒沒顧上二號塔的安全,顛顛兒的跑星塔尋神秘層裡的東西去了。秦雪菲的口才和他外公學了個十成十,不過打嘴炮最怕的是聾子和心裡抓瞎的。很不巧,來的都是「聾子」,任她怎麼尖酸刻薄都沒用。

  秦雪菲尖叫著讓沈從帶著其他哨兵護衛把入侵的人趕出去,「你!還不快點趕他們走!養你們有什麼用?!」

  沈從似笑非笑,不曉得在想什麼。他朝其他圍過來的哨兵護衛揮了揮手,眾哨兵隨他一同退到角落裡,看著平時趾高氣昂壓根瞧不起哨兵的第一嚮導氣急敗壞臉色漲紅的跳腳,心裡竟然有點愉悅。

  沈修一隔著層層阻礙看向透明牆裡的人,不去理會秦雪菲的叫囂,何況這人又不敢上來打架,連她擅長的精神攻擊都忘了,估計是氣狠了。

  這間實驗室很大,其他工作人員見狀也只是安靜如雞的縮在牆角。透明玻璃牆上閃爍著一串串資料,能量燈在報警。沈修一看著被特質鎖鏈鎖住四肢的人,眼睜睜的看他在實驗室裡橫衝直撞,特質牆體被稍長的鎖鏈抽打的出現凹痕,不由得皺起眉頭。

  沈修一是真的不喜歡這個人,即使這人是他的孿生弟弟。但是他答應了母親,放他一條活路的,現在……

  這麼長時間,已經夠夏楓晚把事情過一遍了,何況他和沈修一還是能互通意識海的狀況。雙子的黑暗哨兵,沈修一能夠自我調節以及接受嚮導的精神梳理,他的弟弟卻不能。如果明面上是沈修一活下來,那麼弟弟如何活到現在的呢?果然是母親嗎?

  沈修一按開實驗室的通話按鈕,低沉的聲音響徹室內,「是我。」

  奇跡般的,還在發瘋掙扎的人突然停了動作,揚起頭,那雙黑洞洞的眼睛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後又轉移到大螢幕上,嘴角扯出一抹殘忍又譏諷的笑。

  「我知道你在等我。」房間裡的人拉扯著鎖鏈緩慢的走向玻璃牆。

  「也想要名字。」他伸出手去觸摸那道玻璃牆,臉上是猙獰的表情。

  「但是你贏不了我,從前是,現在是,以後……沒有以後。」沈修一慢吞吞的說著,每說一個字裡面的人就越發憤怒,他已經把手上的鐐銬扯開,比之前的力氣還要大十倍。

  實驗室外的一干人嚇壞了,秦雪菲更是朝沈修一大喊閉嘴。

  沈修一依舊我行我素,「你不過求一戰,我奉陪。從前是母親不讓,而且我也答應她留你一條命,既然你想帶著‘沈修一’這個名字死,成全你。」

  「你想幹什麼?!」秦雪菲尖叫道。他們已經從主席那得到了允許繼續研究項目的檔,現在只要等范博士從星塔找到他們需要的東西,他們就成功了。不論是解決自身的「禁錮」或是成全自己的理想,都是雙贏,她絕對不允許有人破壞他們的未來!

  秦雪菲警惕的看著沈修一朝夏楓晚走,她氣急敗壞的想要上前阻止,結果卻被反手一扭扔到一邊,胳膊瞬間被擰脫臼疼的差點暈過去。圍觀的一干人下意識吸了口氣,更加的小心翼翼連呼吸都放輕,生怕下一個倒楣的是自己。

  夏楓晚還在發呆,沈修一已經捧住自家嚮導的臉了,準確無誤的找到下唇咬了一口,順便舔了舔,然後扔下面紅耳赤的人兀自往實驗室的門口走去。旖旎的氣氛沒有持續多久,許是被范博士洗腦的人還沒有放棄,這些人裡高等級的哨兵和嚮導不少,突然發難簡直難纏。

  可惜的是,早先跑掉的月牙不知上哪兒找到整個二號塔的中心控制室,趁亂打昏了留守的值班人員,適時的按開了能影響被注射了針劑覺醒者的聲波開關。精神觸絲還沒探出去呢,瞬間就被抽回去,哨兵就更為嚴重一點,腦子裡疼成一團麻花。

  哎呀。賀桐握著手裡的小型聲波表眨眨眼,似乎用不上了,嘖。

  「轟」的一下,倒了一些人。賀桐朝他們拋了個自以為很帥的眼神,那條三寸不爛之舌得理不饒人的說道:「何必呢,你們覺得就我們三個會沒有準備就來嘛?老實點。」

  確實是沒準備就來啊,坑你們怎麼了?

  賀桐抬手拉出全塔通話話筒,接上機器試音,「喂喂喂,嗯,能聽見。果然是偷了星塔的設計圖,連內裡佈置都一樣,太懶了。」

  「這裡是……」賀桐看了一眼樓層的名稱,繼續說道:「這裡是中心實驗室,這裡是中心實驗室。請二號塔各位工作人員停止手中工作休個假,回家吃個飯約個會相個親或者買買買都行,復工日期後續會有相關人員和你們聯繫,為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請你們立刻有條不紊的暫時遠離二號塔,這不是演習。再通知一遍……」

  整整說了三遍的賀桐這才關了通話器,指了指角落的沈從,「誒那位木頭,就是你。麻煩你指揮這些傻肉出去。」

  「你們敢!」秦雪菲跳起來,不顧脫臼的手就去抓沈從。

  沈從遲疑了一下才避過秦雪菲,開了救生通道,把人運出二號塔。晚上留在塔里的人本就不多,其他樓層的人原本聽到動靜早就跑出去了。沈從看著跳動的數位轉過身朝秦雪菲道,「走吧。」

  「我不走!沈從你這個叛徒!你別忘了你的命是誰給的!你的名字是誰給的!如果我們最重要的哨兵實驗體出了什麼差錯,你就是殺人兇手!外公還沒回來我不走!!你這個恩將仇報的小人!哈哈哈哈哈虧外公還那麼信任你!呸……」

  秦雪菲字字誅心罵的難聽,她紅著眼眶倔強的站在原地,頭髮淩亂滿身狼狽,嘴上依舊不饒人。沈從側著臉全聽進了耳朵裡,他木著一張臉走到秦雪菲身後,只有一句輕輕的話,「好,我等你。」

  「誰要你等,滾!」

  秦雪菲還想再破口大駡,一旁的夏楓晚卻出言打斷了,「還有五分鐘,你們走不走?」

  「這裡是我們的地方,要滾你滾!」秦雪菲吼道。

  「那就閉嘴!」

  秦雪菲是個嚮導,她發脾氣時精神力不穩定的四處亂放,命門大開。夏楓晚甩了個鋪天蓋地的精神域過去,氣勢洶洶的卷住對方的精神觸絲壓制,就像狠狠的抽了對方幾個大耳刮子,對方只有閉嘴喘氣的份。

  沈修一看好戲一樣看了半天,「無所謂,這一層最堅固壞不了。」

  賀桐當然知道,不然他早拉著夏楓晚跑了。不過完全覺醒的黑暗哨兵對戰,那一股深淵一樣的吸引力不是開玩笑的。可夏萌的親弟弟不走他也不能走啊,夏楓晚一旦出了事,夏萌絕對會發瘋的。

  夏楓晚走到操作臺邊,打開了實驗室的門。沈修一信步走入,門關上了。

  「楓晚。」

  聽見賀桐喊自己,夏楓晚知道他的意思,他們確實沒必要繼續留下。

  「首席,他不是任務,也不止是哨兵搭檔,是即將陪我走完一生的人。」

  賀桐心情複雜,正要說些什麼,又聽夏楓晚道:「三百歲的年齡差,確實很麻煩。」

  賀桐忍不住笑出聲,搖了搖頭不準備勸他,只是站到夏楓晚身邊一同看實驗室裡的情況。

  這場黑暗哨兵之戰,拖延了三百年之久。

  關於黑暗哨兵的說法,記錄與口頭傳說並不一致。這場世紀之戰,沈修一其實並不想打。眼前的人是他親弟弟,手足相殘很可笑,還是因為這種無聊的原因。他們的母親是月影族等級很高的嚮導,兩兄弟分化成哨兵後,成長軌跡就變了。雖然能力都很高,但是弟弟卻接受不了任何嚮導給他做精神梳理,於是被禁錮在家,哥哥則是越來越優秀,黑暗哨兵的特質也凸顯出來。

  星海戰亂,弟弟無數次偷偷的外出解決事件,卻被認為是哥哥沈修一做的。無論他做了多少努力,那個無數人的黑暗英雄都叫沈修一,他的名字被時間淹沒在記憶深處,連自己都忘了。

  弟弟的情況很不樂觀,他們的嚮導母親求哥哥千萬別傷害弟弟,以至於有一次沈修一被親弟弟重傷。後來,出自母親的私心,嚮導母親只能把兩人騙到星塔,想要把他們封在塔的神秘層裡冰凍,希望後人能有辦法解救弟弟。沈修一被封住前最後的印象,是母親絕望而崩潰的眼神,與一句心酸的「對不起」。

  弟弟手腳上的鐐銬被打開,控制聲波與其他一切都被關掉,機器停止的聲音,那是開戰的訊號。沈修一站了許久,垂下眼睫,「拔劍吧。」

  兩人的精神體在場的人並不陌生,威懾力十足的大白獅子。弟弟的大獅子口中叼著一把劍,與那日沈從背的相同。范博士很有本事,連這個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可惜,沈修一只有一個。

  實驗室裡安靜的可怕,有黑金色的精神觸絲緩慢的移動,它如空氣,悄無聲息的侵入哨兵的潛意識。弟弟突然狂暴起來,他的精神體大吼一聲,朝沈修一撲過去。沈修一只是抬眼,突然出現的另一隻大白獅子就把撲過來的同類給擋住了,兩隻撕扯到一處,整個一動物世界。

  弟弟朝沈修一嘲諷的笑,「你以前教訓我可是直接動手,怎麼,睡了幾百年,性子變軟了?」

  沈修一沒回話,他就是靜靜的站著。只一瞬間,外面的四人都感覺到了不對勁,等發現過來,周圍的環境都變了。眼前突然炸開亮光,身體像是失重一般,理智和精神都被吸引到了另一個不同的區域,如同無底的深淵。

  小獅子雲咬著一把泛著黑霧的劍不疾不徐的走向沈修一,劍身一出,劈雲切霧。沈修一是真的沒留情,弟弟也舉劍應對。兩把劍相碰發出的聲響與火花點燃了炙熱的風,劃過的空氣就像燒著了一樣,帶出了一串紅霞。

  兩人的整個眼睛已然變成墨色,瞳孔裡映照的揮劍還沒消失,劃過的鋒利空氣卻已帶起血珠。弟弟的招式比起沈修一更狠,不要命的快攻,整個人就像一台失控的機器,兇狠的死死咬住獵物。兩個哨兵爆發的氣場可吞雲,腦海裡有冰塊裂開的聲音,劈啪作響。

  打了將近半小時,沈修一橫劍在前擋了弟弟重若千鈞的一擊,手一甩就把手裡的劍扔了出去,擦過弟弟的耳邊戳到他背後的地方。兩個人喘著氣,弟弟緊盯著沈修一,嘴裡壓抑著擠出一句話,「讓你的人別妄圖掃我的精神領域!」

  沈修一冷笑,「呵,所以說,你永遠贏不了我。」

  「你--!」弟弟臉色一變,「這竟然是你的精神力!?」

  沈修一面無表情的走過去,每走一步他們的世界便傾塌一角,直至實驗室又完全出現在他們視線裡。弟弟的精神域深層被攻擊,黑金色的精神觸絲死死的卡在他破敗不堪的漏洞上,使他動彈不得。

  實驗室外,四個人都忍不住用雙手撐住地板,氣場太強,他們早就腿軟的坐下去了。

  沈修一拔出劍,實驗室堅不可摧的牆體突然碎裂,各種材質轟然破碎,整個樓層一片狼藉。沈修一壓低身子對弟弟說道,「我早就告訴過你靠別人沒用,唯有自己可以相信,你簡直蠢的無可救藥。從沒有人說精神力只是嚮導獨有,哨兵也有精神力,你為什麼就從來聽不進我說的話?把控制不住的力量先封存,再從封閉的蛋殼裡破殼而出,很難嗎?」

  「不難嗎?」

  「很難。」沈修一無情的說,抬起握劍的手,「還有什麼話交代?」

  「哈哈哈……」弟弟笑的狂妄,惡狠狠的說,「沈修一這個名字獨佔了二十一年,夠了。」

  沈修一眼裡有著明顯的變化,他手裡的光劍沒入了弟弟的胸口,漸漸碎成點點星芒。他附在弟弟的耳邊說,「睡吧,然然。」

  哥哥是一等星,弟弟是影子,可惜,星星的影子是看不見的。

  黑暗哨兵沈修一,他的影子,沈修然。

  



☆、第五十五章



  沈修一半跪在地板上,懷裡是他的親弟弟,剛剛被他親手奪走生命的親弟弟。

  沒有人敢動,另外四個人就這麼看著沈修一的背影,方才那股毀天滅地撕裂空間的氣場終於散去,身為二號塔的戰場竟然有點晃。秦雪菲臉白的跟鬼一樣,她後怕的不行,到現在她外公還沒回來,如果沒有沈修一,他們的首要實驗體出來肆虐整座塔的人都要死。

  「楓晚。」

  被強行封住的呼吸驟然恢復,夏楓晚猛的吸了幾口氣喘個不停,其他人也一樣。夏楓晚拖著動一動都疼的錐心的感覺走過去,伸出手從背後抱住沈修一,「我在。」

  「我說謊了。」

  「什麼?」

  「其實,我也接受不了任何嚮導的精神梳理。」此時的沈修一有些脆弱,他笑的有些奇怪,「呵,我撐得住,所以沒告訴任何人這件事,哄著母親幫我弄了個記憶偏差,封住了那快要淹沒我的力量。」

  「然後呢?」夏楓晚想不到,被弟弟誤會和怨恨的沈修一以前是怎麼過的。

  「然然不聽我的話,就連母親的話也不聽,他吸收了月耀的能量,控制不住了。」沈修一回過頭,眼神空落落的,「你是唯一一個能為我做精神疏通的嚮導。」

  「修。」夏楓晚覆蓋住他的眼睛,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別說了。」

  「你說,如果遇見你的是然然,他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沈修一!你閉嘴!」

  「對不起。」

  夏楓晚心疼的不行,他低下頭不去看沈修一的眼睛,卻發現不對勁的地方。旁邊緩過勁兒來的秦雪菲見兩人的情狀只是冷笑,譏諷的話說的絲毫不留情。

  「呵呵,既然知道如何抑制無法疏通的方法,為什麼不早點來告訴他?事到如今還在這裡貓哭耗子,不就是想占著黑暗哨兵這個響亮的名聲麼?什麼兄弟情義,狗屁都不是!還不如我們這些沒用關係的人呢。」

  賀桐腦仁兒疼的很正老大不爽呢,秦雪菲這話讓他整個人都不舒服,心裡堵,必須罵回去疏通疏通。於是首席大人歪著身子挖了挖耳朵,道:「我說我沒聽錯吧?禽獸……哦不是,秦教授你是不是記岔了,這事兒沒有你們根本就不會到如今的地步啊。你們扒人家墳把人弄出來做實驗就算了還偷樑換柱,人兩兄弟如果好好的被星塔發現就不會天人永隔了好麼?你親手捅你親外公幾刀試試,你們的研究方向是倒打一耙啊?」

  秦雪菲不甘示弱,「我們可是找過他許多次,他每次都是不合作的態度,怪誰啊?早合作就不會到如今的地步!兩敗俱傷是你們造成的!」

  賀桐眯起眼,「你這顛倒黑白的本事登峰造極啊,瞅你們幹的是人事兒麼?範建那個腦殘給人家注射了二十一年的毒,還洗腦,人家心熱懂得報你們幾頓飯的恩。禍害一單純孩子還有臉在這跳呢,自私自利,不就是羡慕嫉妒恨麼說那麼好聽,嘖。」

  「哼,反正我們可沒騙他,你情我願怎麼能算騙?!」

  「強詞奪理。」

  ……

  「楓晚?」

  夏楓晚根本不管那邊吵的翻天,只是摸著沈修然的胸口,配合精神觸絲探過去觀察,在心裡嘀嘀咕咕:生命體征消失,但是意識海深處有一抹精神力,怎麼回事?

  然後猛的抬頭,「快!把他帶回星塔,讓慕教授來!」

  沈修一二話不說立刻抱著人站起身,秦雪菲眼睛一亮急忙站起身想要跑過去,她旁邊的沈從反手一抓攔住了人。沒等她發火,月牙突然就從逃生通道跑了過來,「夏哥哥!外面有好多人!」

  月牙的話還沒說完,沈修一已經抱著弟弟從破開的樓層縱身一躍,秒秒鐘跳了下去。落地時看到面前的一堆人時才想起來,他把夏楓晚留在樓上了,希望自家嚮導別生氣。

  匆匆趕到的軍隊大軍嚇了一跳,打頭的范博士見到眼眸全黑的沈修一還有他懷裡沒有聲響的沈修然就興奮,指揮帶兵的夏元帥要抓人。夏元帥沒理會這個瘋子,他手裡拿著哪邊有么蛾子就揍哪邊的公文,正眯著眼睛觀察。跟著來的還有剛趕回來的吳宇,他急的上火,老大咋回事啊?

  范博士指著人喊:「抓人啊!你們幹什麼呢?!那可是重要的實驗體,主席特批的,這對於覺醒者界可是瑰寶!誰都不許放走!」

  沈修一撩起眼皮時吳宇就心慌,果不其然,他面對將近一百個戾氣重的嚇死人的哨兵軍士絲毫沒有懼意,反而老神在在的像是在看風景,只不過盯得范博士頭皮有點發麻,氣場一放直接挑釁。

  「範建,帶這麼點人就想抓我?」

  范博士滿臉不解,「你為什麼還有理智?」他收到外孫女的緊急報告,知道沈修一找過來了,可兩個黑暗哨兵打起來之後根本不會還保留理智,所以他才請了軍隊過來抓人,這次他師出有名。

  沈修一懶得理會這個自我YY過度的精神病,朝吳宇道:「吳宇,喊慕教授到星塔,十萬火急,然後趕人。」

  「好嘞。」吳宇立馬聯絡人去,完事後傻眼了,趕人是什麼意思老大?!他不敢把一個元帥和軍隊趕走!他不敢!

  夏元帥看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年輕但是已經有三百多歲的人,心裡各種複雜,以後算是多了個祖宗還是孫婿啊?小孫子不找人就不找,一找就找個驚世駭俗的。說起來楓晚那個小混蛋呢?

  「修!」

  夏楓晚沖出二號塔就見自家爺爺領著一堆人堵著路,范博士還在那鬧……他有點懵,爺爺不傻啊為什麼和一個腦殘一個陣線?現在還有急事,他急忙朝吳宇揮了揮手,「老吳,賀桐在後面,你和他把這裡的人都規整一下,我們先去星塔。」

  夏元帥見到孫子,朝護衛官點了點頭,手下人嘩啦一下讓開了。

  「修,我們開車過去,路上我給他護一下精神力。」

  「嗯。」

  月牙拿著一根電棍威脅一個自己人開車過來,朝夏元帥笑道,「夏爺爺,我們先走啦!」

  夏楓晚和沈修一上了車,范博士想攔卻被吳宇踹了一腳,其他人裝作沒看見。

  吳宇一臉委屈的看著他,「賤賤,我們先來算首席的賬,不要著急走呀~」

  范博士眼看著事情的發展不朝著自己的預計的方向走,怒火攻心。

  「外公!」正逢秦雪菲也出了二號塔,見自家外公被圍住就想要不管不顧的跑上前去,她身後的緊跟著的沈從卻沒鬆懈,扯著後領把人撈回來,好言相勸沒用便直接威脅,語氣特別不耐煩,「別動,不想死就閉上嘴。」

  秦雪菲怨毒的看著他,緊抿著嘴似乎在想難聽話。沈從對此視若無睹,只是繼續說:「搞清楚,我不過是報你救命之恩罷了。夏元帥可是有就地處決權利的,要想活著就別再執迷不悟。」

  范博士孤立無援,他忠心的手下也被賀桐和吳宇一個個揪出來按著,正經當過兵上過前線的哨兵軍士氣場比一般哨兵要強,那些人老老實實的被壓走。二號塔里的研究人員有大部分只是對研究專案狂熱,給誰幹活他們並不介意,此時被帶走問話也沒排斥,非常配合。

  虎落平陽。范博士腦子裡只有這句話,想他的本事不小,憑什麼讓這些沒用腦子的哨兵給臉色?就算是當初被趕出星塔,他也是有追隨者的!這些人因為自身「殘缺」的原因受盡歧視,如果不是自己給他們一席之地他們哪有今天?一出了事立馬倒戈,呵呵,這些覺醒者是天之驕子,那他們這種半覺醒者就不是人了嗎?

  范博士冷著臉看吳宇,「你們想幹什麼?夏元帥,主席可是讓你和我回來平亂的。你現在是什麼意思?」

  「平亂啊。」夏元帥說的漫不經心,「誰亂平誰。」

  「你--!」范博士紅著眼角瞪他,「我對主席還有用!你們不能這麼對我!他只是個普通人,我做的事情對他有利!」

  吳宇翻了個白眼,「草菅人命還說的好聽,管你什麼人。」

  「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與虎謀皮,誰急誰先死。你也說了,他是個普通人,但他是個比覺醒者還要強的普通人。」夏元帥搖了搖頭,眼裡是不化的萬年寒冰,「范博士,你別忘了,我們除去這些,還有私人恩怨。幾條命我就不數了,刮了你都覺得不解氣。」

  「哈哈……」范博士仰頭大笑,「你兒子兒媳婦可真是絕佳的活體實驗品,我偷著做了那麼多實驗,只有在他們身上才效果顯著。只可惜,不保鮮。你別這麼看著我,當年的事可不是我一個人能做的來的。」

  夏元帥很平靜,「所以才留著你一條小命來指認人,別說人了,一條狗我都不放過。」

  說完一歪頭,夏元帥的幾個護衛官見了便要過去扣押范博士。范博士早有防範,別看他年紀不小但看起來很年輕,頭髮還是烏黑的,皮膚也沒皺。他掏槍指著夏元帥跳到一邊戒備的看著眾人,一隻手從衣服兜裡掏出一管藍色的試劑仰頭喝下。

  異變開始了。

  范博士喝下藥劑之後,隱藏在皮膚底下的血管從脖子到臉頰上暴起,鼓出來的青色蔓藤狀物體爬滿了半張臉,雙眼瞪大,眼珠子好像快要凸出來一樣。身上的肌肉似乎鼓起來了,擠在不寬鬆的衣服裡,讓他看起來強壯了不少。

  在場的其他人頓時傻眼,他們能感覺的到范博士身上出現了哨兵的氣息,力量等級直逼哨兵首席,那股力量壓迫一瞬間迸發出來實在讓人不好受。

  吳宇急忙讓眾人後退,他站在夏元帥跟前仔細觀察范博士,他是不怕這個人沖過來對幹,他怕的是這人身上帶毒,感染了其他人就不好了。他不相信一管藥劑能讓範建那個偏嚮導的半覺醒者變成哨兵,絕對有後遺症!要是安全無公害的那某些不懷好意的嚮導不得上天啊?

  「不好!他要跑!」

  吳宇大喊,箭步上前,其他哨兵軍士一聽也立刻沖過去抓人。無奈這藥劑實在霸道,范博士一拳頭撂倒一個,愣是給他沖出去了。范博士意在逃跑,根本不戀戰,把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借助哨兵們的攻勢跑的飛快。

  「艸!」

  吳宇怒駡了一聲,拉開通訊器,「人跑了,你們注意點,那是個瘋子。」

  賀桐讓吳宇放心去抓人,自己留下和夏元帥處理二號塔的事情。吳宇交代兩句後領著人走了,他擔心範建那個精神病喪心病狂傷害普通群眾正罵娘呢,才跑出二號塔勢力範圍街區就近在眼前,結果迎面一個人就飛了過來。

  對,正是他們要找的範建。迎面,被扔了過來,摔沙包那種力道。

  吳宇猛一抬頭,「老大!你那邊完事啦?」

  來人正是去而複返的沈修一,全黑的瞳孔已經恢復成正常狀態,「楓晚說擔心範建有後招,讓我回來,他那邊不需要我。」

  吳宇點頭,讓人把範建仔細捆好,「這邊抓著範建也就沒啥事兒了,我開車載你回星塔。」

  一路上吳宇都在彙報戰況,他之前領著人到螢海之森週邊守著,果然逮到了不少范博士的同夥。那群人都魔障了,是個哨兵非要當嚮導,是個嚮導非要做哨兵。玄燭、金烏的戰火已經得到控制,金烏那邊的夏萌也醒了,處理好就回星海。如今范博士一干人等落網,總算是平息了持續了二十一年來的歷史遺留問題。

  第二天一早,星海收到線報,玄燭方面的幾個領導人被挾持,對方要求釋放范博士等人,否則全部撕票。得到消息時眾人正在開會,好不容易才蘇醒的夏萌和眾人開視訊會議時都氣笑了。

  「這個範建還挺能撩騷的,撩的隔壁玄燭和金烏都出了一大堆信徒,他給的理由你簡直不能相信,什麼你甘願如此平凡嗎?覺醒者憑什麼高人一等?我艸,能者多勞聽過沒?老子為你們出生入死TM一個頂五個不服憋著。搞研究的真是太閑了成天想些歪心思!」

  整個星塔專注研究的若干人等無辜中槍。

  「總之,這次的事情完成的很好。金烏這邊辛圖王子很能幹,不會出什麼大亂子,我交接完就和方曉他們回去。」夏萌做了總結。

  天不遂人願,他們低估了範建的影響力。玄燭方面談判時被識破意圖,作為與玄燭官方合作的陸隨元帥為救人受了傷。聽到消息的吳宇摔了喝水的水杯,氣的肝火上升。生氣的不止是吳宇,陸隨的心腹一個個像被踩了痛腳,英勇的不行。本來為了人質瞻前顧後的這下什麼都不管不顧,制定了一系列不要命計畫把那群邪教人員抓捕歸案。抓到人時秉承我不聽我不聽的原則二話不說一通揍,人被帶走時各個都鼻青臉腫慘不忍睹。

  陸隨比夏萌晚到幾天,回來時身邊跟著一個嚮導。夏萌與陸隨職位本就高,這次只給記一等功,放了長假。

  此次事件事關重大,主席與軍部還有中央塔、星塔整整理了一周才理清。星塔與中央塔的人員發生了很大的變動,尤其以星塔之最。

  



☆、第五十六章(終章)



  離「二號塔之變」已過去將近三個月,異動不斷的鹽月城也歸於平靜。除了慕教授依舊是個熱愛各種研究的領導者,其他的星塔決策層全部更換。因為範建之事影響重大,牽扯到了二十一年前的舊事,主席下了徹查的文書,短時間內各部門忙的飯都沒時間吃。

  一等星小分隊在忙活了兩個多月終於閑了下來。吳宇推開他們小隊專用辦公室的門,一眼就看見那張擱在靠近落地大玻璃窗邊的寬大沙發上有兩個人,其中一個睡的正香。旁邊的地毯上趴著三隻貓科精神體,一大兩小,同樣睡的香。這間辦公室是上面特批的,隱秘性非常好,設施齊全,設備全是最好還配了小廚房,甚至連書房這種難得一見的玩意都設置了。要知道書這東西,屬於「古董」啊。

  此時陽光正好,沈修一正枕著夏楓晚大腿睡覺,而後者捧著一本書倚著沙發看的入神。聽見開門的動靜,夏楓晚才從書裡把注意力移開,豎起手指作了個噤聲的動作。大白獅子影抬起頭,看見熟人後又趴下去攬著兩個小的繼續眯起眼睡覺。吳宇點點頭,輕手輕腳把門帶上走進去。

  沈修一完全覺醒後比起之前更黏人,兩人突破了某些禁制後他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跟在自家嚮導身邊,完全變成了一個腿部掛件。吳宇進來後他就醒了,沈修一抱住夏楓晚的腰把腦袋埋在人家腹部,一副被打擾了好夢的模樣。

  「楓晚。」

  夏楓晚給他遞了杯水,順手抹了一下他睡亂的頭發問他,「餓嗎?」

  「不……」

  夏楓晚歎了口氣,揉他額前的髮絲湊過去親他鼻尖,「那我也不餓。」

  「餓。」

  「我去廚房給你熱飯。」夏楓晚站起身,笑眯眯的拐到小廚房去了。

  吳宇捂著眼睛哀嚎:「我一點都不想習慣這種閃光彈啊!老大你們好煩!」

  然而沈修一並沒有因為吳宇的哀嚎停止這種秀恩愛的行為,黏糊糊的跟上去,在開放式的廚房裡從背後抱住夏楓晚,大寫的黏人!

  飯是之前就做好的,加一下熱就行。夏楓晚背後拖著一個大型玩偶,手裡捧著飯碗走回沙發前。沈修一一手抱著人一手端著湯,放下湯後立馬又把人抱住了,吃個飯還要撒嬌。

  飯菜是哨兵專用,吳宇有幸也能吃一碗。

  酒足飯飽後其他隊友也陸續歸來,胡佳跑小廚房做點心,方曉泡了茶。吳宇啃著熱乎乎的小餅乾時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差點又被秀恩愛轉移了注意力。他把板子打開遞過去,說:「慕教授那邊人一直沒醒,今早他老人家和我說不行了,再繼續勉強會更痛苦。老大,上面的意思是,終止他的精神源,只要你簽字。」

  「不簽。」

  吳宇無奈,他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沈修一唯一的固執就在這件事上,其他的只要講道理都能行,唯有這件事,連夏楓晚都沒轍。

  「只要他不死,我做什麼都行,讓他躺著。」

  油鹽不進。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對於躺在星塔的沈修然早聽吳宇添油加醋的說了,也是個可憐的。沈修一的態度很奇妙,把人送到星塔後就再也沒去看過。沈修然死倒是沒死,靠著月耀給他輸送能量生命體征才穩定下來,然而他的身體裡沉澱了太多範建研製的藥劑已經垮了。維持生命迴圈還需要每天刺激他的精神表層,每到這個時候都使人特別痛苦。

  慕教授從最初的興奮到如今的心疼,他每天就採集些資料,盡心的照顧人,然後勸沈修一放棄。太折磨人了。

  這個事情提過三次,次次都被拒絕,也沒見沈修一生氣,輕描淡寫的,就是不讓人好好走,執拗的像個孩子。沈修一的歸屬問題讓軍部和中央塔差點都撕起來了,這大寶貝有軍籍但是夏萌不放手,為了哄他基本是有求必應。中央塔總算是贏了漂亮的一仗,原因是沈修一什麼都不要,他只要夏楓晚……

  見氣氛尷尬,莫子欣來了個誇張的轉移話題大法,「哎呀,老吳!我突然想起來陸元帥讓你忙完了去他那兒一趟。」

  「不去!」吳宇秒答。

  「噫。」這是其他人的反應。

  方曉垂下頭喝茶,有些感慨的說:「陸元帥真想不開,喜好也有趣。」

  「嗯。」喬易嵐附和的點頭。

  胡佳捂住嘴偷笑,一臉我什麼都知道但是我就不說的表情。

  「你真打算和你偶像斷絕往來啊?元帥的每一句話都是軍令哦,違反軍紀要受處罰的。」夏楓晚慢吞吞的補刀,一臉的不懷好意。

  「反正我不去。」

  陸隨和吳宇有戲的事情是莫子欣和胡佳說的,兩人原本就是偶像和粉絲的關係,吳宇巴巴著癡漢陸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在玄燭時因為太忙兩個姑娘都沒發現,某天突然就覺得那兩人相處有些彆扭,而且作為一個中央塔的資訊員他和陸元帥走的也太近了,直到吳宇受傷才爆發出來。

  兩個姑娘這才反應過來,哦,原來是這關係,噫。

  吳宇受傷後兩人之間的互動幾乎反過來,陸元帥為了他受傷一事發了大火兩人吵了架,吳宇特別硬氣絲毫不妥協,還給陸隨甩臉,讓眾人大吃一驚。至於內情嘛,莫子欣實在忍不住了,毫不留情的爆料。

  「老吳救了個玄燭的嚮導姑娘,那個漂亮姑娘自願請戰去做臥底。老吳呢本來是被陸元帥分配到資訊部的,結果他跟突擊軍去救人,受傷了。小夏你是沒看見啊,元帥那氣的頭髮都豎起來了!嘖嘖。」

  眾人一齊感概:「哦~漂亮姑娘啊。」

  「還是個嚮導。」

  「老吳你這樣不行啊!」

  吳宇面紅耳赤的反駁:「什麼啊!那姑娘喜歡的是他好嗎!關我啥事?!而且他一個元帥怎麼能去參加突擊軍作戰,出事了怎麼辦?」

  頓了半晌似是想到什麼又沉了臉,接著道:「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吼我,人家姑娘不過是擦傷就讓軍醫照顧的無微不至,老子半條命都沒了還吼我!我再喜歡他我就是白癡!」

  說完後氣呼呼的灌了杯水,走了。

  剩下的人眨眨眼,方曉總結道:「他們這是互相吃那嚮導姑娘的醋?」

  「還冷戰了三個月。」胡佳補充。

  「難怪老吳那時候問我,哨兵沒有嚮導是不是真的不行。」莫子欣一拍大腿。

  夏楓晚問她:「那你怎麼說的?」

  「那當然不行啊,都說了靈魂搭檔,哨兵沒有嚮導怎麼能行?唔……」莫子欣叨叨的說完,然後一臉愁雲慘霧,「我是不是說錯話啦?老吳不會真的和陸元帥掰了吧?我我我現在去自首來得及嗎?」

  胡佳安慰的拍拍她的背,「沒事的,我看陸元帥很認真,而且老吳應該捨不得。」

  「佳佳~嗚嗚你最好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沈修一突然戳了戳夏楓晚的腰眼嚇了他一跳,「怎麼?」

  沈修一把聯絡器舉給他看,上面顯示聯絡人是陸元帥。這是夏楓晚的私人信號,估計是為了吳宇的事情而來,這麼想著的夏楓晚點了連接,「陸元帥?」

  「方便說話嗎?」

  「你說。」

  「知道小宇的座標嗎?」

  「他剛離開我們的基地。」夏楓晚回答的一本正經。

  「他……」陸隨張了張嘴,半天沒憋出一個字來。

  夏楓晚忍不住笑了,「元帥,我認識的吳宇性子直,感情方面很傻,有問題你最好直接和他說,要等他發現啊,說不定一輩子都不可能。別到時候他隨便找個‘靈魂搭檔’過日子你才後悔。你知道的,他對於這個很執著。」

  「我知道了,謝謝。」陸隨長籲一口氣道謝,接著說道,「對了,關於月影族的事情這邊已經有了進展,螢海之森確實不合適居住,他們每個人都有慢性中毒跡象,雖然這個毒死不了人。月池的居住地已經找好,溝通就靠你們了,月影族人對於離開螢海之森似乎意見不統一,月牙夾在中間不好辦。」

  「這個我們來辦。」夏楓晚驚訝於這次的效率,果然是因為軍部、中央塔與星塔一起介入的原因嗎?不過幾秒他便想開了,許是監管嚴格拖延症就好了吧。

  陸隨放了心,「小夏,星塔那位,你帶他去看看吧。」

  夏楓晚轉過頭看面色突然冷凝的某人,應道:「好。」

  掛了聯絡器,夏楓晚揮揮手分配任務,其實也就一個:「你們去一趟螢海之森吧,月牙搞不定。這次申請了保護,他們不放心就讓星海和他們簽合約,那地方不能再住人了。再說了,族長爺爺都不怕滅族,在裡頭滅族和外頭也沒什麼區別,何況月池是他們的故鄉。」

  要放在平時,夏楓晚是不會這麼說話的,雖然說的是實話。

  方曉、喬易嵐和胡佳一起把好奇心旺盛的莫子欣拖走,到螢海之森去執行任務。

  偌大的辦公室又剩下兩個人和三隻精神體,安靜的小獅子打呼嚕的聲音都變大了。夏楓晚沒法兒,只能上前捧住沈修一的臉吻他嘴角。誰知沈修一反守為攻在夏楓晚要退開時抬起手把人又按回來親了個夠本,分開後兩人喘的不行,氣氛火熱的快要燒起來。

  沈修一抱住夏楓晚咬他耳垂,黏糊糊的說:「你什麼時候結合熱。」

  潛臺詞:我想要你。

  夏楓晚鬧了個大紅臉,支支吾吾道:「那那那那什麼,不用結合熱也可以……吧。反正也不是沒有做過。」

  沈修一輕笑,用嘴唇蹭他臉,手指摩挲他鎖骨上方的皮膚,「我要把印記變成永久的,誰都消除不掉。圖案很好看,真的。」

  我好不容易才遇見你,死都不放手。

  「好。」夏楓晚和他對視,「不過,先去看你弟弟好不好?」

  沈修一低下頭,悶悶的道:「這是條件嗎?」

  夏楓晚沒好氣的撞了一下他的腦袋,「不管發生什麼,我一直都是你的,我說話一向算話。修,你有想過,他願不願意活著嗎?」

  沈修一渾身一震,眼神複雜。

  「就算是我想錯了,他想活著,那麼我們先去看看再做決定好不好?」夏楓晚趁熱打鐵,緊盯著的他的眼睛不讓他逃避,「如果到時候你還是不願意聽慕教授的,我會和他商量,把你弟弟封回冰層,好嗎?」

  「我……」

  夏楓晚握住沈修一的手,親吻他的眼睛,「你還有我。」

  二號塔因為一場戰鬥被破壞了一半,可星塔卻依舊堅強的站在原地,做它信徒的燈塔。如今的星塔比起往常更加的耀眼,因為塔頂的光又重新亮了起來。神秘層的實驗室裡,慕教授正在沈修然測試身體資料,透明的玻璃窗外是夏楓晚和沈修一。

  「看完了,回去。」

  夏楓晚有些頭疼,才來不到十分鐘,站在這不到一分鐘,招呼都沒來得及打。他力氣沒哨兵大,只能被牽著走。電梯門快關上時慕教授和幾個研究人員著急忙慌的跑過來,大喊著別走!慕教授臉都漲紅了。

  「慕教授,怎麼了?」

  「醒醒……醒了!人醒了!」

  「誰醒了?」夏楓晚才問完就閉了嘴,這時候攔住他們還能是誰醒了?

  不用人催,沈修一就大跨步朝之前的房間走,在實驗室的門口停留了十幾秒後才進去。病床上躺著的人確實醒了,只不過腦袋被固定住,身上不是管子就是金屬片幾乎不能動,只有半開的眼睛偶爾會眨動。

  慕教授揮退了研究人員後自己也離開,現場只剩下三個人。

  「你想活著嗎?」

  「不想?」

  「或者把你再封回去?」

  沈修一一連問了幾個問題,床上的沈修然沒回答,只是安靜的看著他。在被光劍刺穿胸口時沈修然其實沒死,他能聽見哥哥用哽咽的聲音叫自己「然然」。沈修一輕輕扯著嘴角笑了,真好,還有人記得他叫什麼名字。這個名字,自己都忘了。

  沈修然張了張嘴,努力了半天只能吐出氣,說不出話。

  【我想要一個和他的合照,可以嗎?】

  夏楓晚還在擔心沈修然會不會被沈修一直白的話氣的又睡過去,腦海裡就響起一道輕輕的聲音,那是一個請求。他看向沈修然,見對方朝自己微微晃動腦袋便明白這真的是對方的要求。於是他對沈修一說:「修,軍部要你們的圖片資料歸檔,你靠過去我給你們拍一張。」

  沈修一不疑有他,很配合的湊過去給他拍了照。

  沈修然對近在遲尺的沈修一用嘶啞的嗓音說道:「我想母親了,哥。」

  「對不起。」

  夏楓晚悄悄的退出實驗室,回過身關門時眼角余光瞥見沈修然說完那句「對不起」後臉上陡然接住的水珠。那是沈修一失去多年的,一直壓抑在心底深處的親情,沒有什麼比失而復得又要失去更痛苦了。最殘忍的是,這必須要親手葬送。

  二十分鐘後,實驗室裡的生命體征器響起了警報,宣告沈修然的生命終止。

  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不慢,但時間的流逝不能倒帶只能憶起。

  三年後,月影一族總算全員移居至月池,他們與星海交好,仿佛又恢復成幾百年前的星月盛況。金烏因為辛圖小王子的緣故,與星海簽訂了盟友條約。月牙也慢慢的長開,朝著水靈靈的方向走,現在已經是大姑娘了。陸隨和吳宇也成了眾所周知的一對,眾人對兩個哨兵之間的這種感情很是佩服。

  這期間有個意外,夏萌突然有了小包子,現在快兩歲,特別可愛。

  一等星小隊隔三差五的被外派到各個任務小組執行任務,每次全員開大會的時候眾人總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他們組長夏楓晚鎖骨上方的皮膚。那裡盤繞著一枝紅梅,花瓣鮮豔欲滴,花朵的邊緣則是很有質感的黑金色描邊,看起來特別又妖嬈。更讓人不好意思的是,那朵紅梅旁邊總是伴隨著幾個新鮮的吻痕,主人毫不遮掩,完全沒有羞澀的意思。

  和夏楓晚提起對方總是說:「他沒安全感,就這樣吧。」

  呵呵,舉起火把。

  月池的月影族駐地,有一株特別大的榕樹,遮天蔽日的。

  沈修然的墓就修在這裡。

  沈修一給那方小小的石碑撒了水,沉默許久仍然說不出什麼話來,他輕輕拍了拍墓碑,就好似在拍弟弟的肩膀。他不喜歡弟弟但不代表不愛他,即使過了三年依舊放不下。沈修一轉過身,就見自家嚮導從容的朝自己走來,微微一笑眉目如畫。

  「晚上回爺爺家吃飯吧,小外甥特別想你。」

  夏萌家小崽子對沈修一稀罕的要命,被抱著帶一天后就舅舅的叫個不停,比對他親爹賀桐還親熱。沈修一對那個長得像夏楓晚的奶娃娃也很喜歡,於是點點頭,「好,讓雲陪他玩。」

  這麼小就能看見精神體,以後也是個能力不俗的禍害。

  「這裡是中央塔第二分部追擊小隊,有三名逃犯正逃往月池方向,座標點已發,即時更新。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夏楓晚接通請求的通信,「一等星收到。」

  沈修一看著錶盤上移動的紅點,湊過去問自己的嚮導:「要跑了,你行嗎?」

  夏楓晚沒好氣的推開他,「如果你昨天沒折騰我,我就行。」

  沈修一偷親了他一口,跑的飛快,「等你,快來。」

  看著眼前消失的身影,夏楓晚笑的滿足。

  是不是黑暗哨兵不要緊,是不是耀眼的星子不要緊,他只知道,他是他的。

  即使隱姓埋名。

  星海黑暗哨兵最後一條記錄,沈修然,葬于月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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