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血管與皮膚,心臟與肋骨。

看不見 by 雪夜獨酌

  文案:

  顧薄愛上了劉涵漂亮幹凈的臉,劉涵…愛上了他這個人。
  明明對他那麼好,初見幫他撿起盲杖,又誇他瞎掉的眼睛漂亮,可為什麼總是對他忽冷忽熱?劉涵想不明白。
  直到有一天,他親耳聽見顧薄反駁兩個人的關系,輕飄飄道:「不過玩玩而已。」
  所以忽冷忽熱不過是因為可有可無嗎?
  劉涵心沈沈墜入穀底,仿若身處寒冬深潭,他相信顧薄帶給他深情的感受,卻怯懦的認為自己不配擁有,從而懷疑了顧薄帶給他的感情。
  幾天後顧薄出差,離別前握住他的手,在他臉上輕啄:「等我回來。」
  但在當天,劉涵就褪下手腕上的手錶,脫下了顧薄為他買的衣服,平淡的告別做飯阿姨後就離開了。
  他年幼時經歷了一場無聲的拋棄,所以厭倦等待和忐忑。
  與其等一個不會回來的人,他寧願自己離開,至少不難堪。

  斯文敗類冷漠但鐘情攻×體弱盲人自卑堅強受。




第1章

  拼接的大理石地板映著輕輕晃動的暖燈,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鐘,白天來的已經走了,晚上的顧客也還沒來。

  所以裝修寬敞奢華的洗浴會所,此刻空蕩蕩的,很安靜。

  顧薄從廁所裡出來,因為連續幾天熬夜沒有好好休息,頭暈腦漲,腦袋疼的像紮了根針。

  他面無表情看向衛生間鏡子裡的男人,西裝革履,人模狗樣兒的,就是眼睛裡藏不住有幾根紅血絲,咋一看,表情寡淡眼珠上鉤定住的模樣,有幾分兇狠的魔怔。

  他對著鏡子裡輕輕扯了扯嘴角,挺直背,又變回了那副斯文精英的模樣。

  「啪…啪。」斷斷續續敲擊地面的聲音響起,聲音因為會所的寂靜顯得清晰。

  顧薄緊了緊領帶,走了出去。

  走廊上有個清瘦的背影,背挺得很直,肩膀撐著薄薄的白色上衣,骨節凸顯,顯的單薄又板正。

  也許是顧薄邁步,皮鞋與地板的摩擦聲清脆甚至帶著回響。

  那人微微頓住,側耳似乎在傾聽。

  顧薄瞟了一眼那人手裡拿的盲杖,就是這個東西敲的讓人心煩意亂。

  其實聲音不大,只是顧薄睡眠不夠難免火氣大容易煩躁。

  體諒對方是個盲人,顧薄垂眼壓了壓眉,漫不經心的往前走。

  他一動,停住的清瘦盲人也動了,他喊了一聲:「先生?」顧薄腿長步子邁的大,也許是腳步聲壓住了盲人的聲音,他顯而易見沒聽見。

  就在擦肩而過時盲人著急轉身,盲杖剛好放在他腳前,顧薄差點擡腳踩了上去。

  嘖,顧薄擡眼,鋒利的眼神在看到對方的樣貌時微微起了變化。

  無他,這人長的有點正對他的審美,眉間距稍微寬,鼻子挺直卻又不誇張,嘴唇上薄下厚,紅艷的引人注視。

  就是臉型可能因為太瘦,棱角分明,但是臉卻很小,顧薄覺得他可能一隻手就能蓋住。

  長相偏俊秀,也不知是因為太瘦還是因為臉太小。

  顧薄在心裡評價,他動了動,拉開了過近的距離。

  閉著眼睛的劉涵以為他要走,慌忙用另一隻手伸手扯住他的袖子:「…先生,您知道廁所在哪兒嗎?」因為著急也因為嗓子幹渴,他的聲音有點啞。

  有點可憐的樣子,顧薄感受著手臂上的拉扯,垂眼注意到了他的手指。

  很細有點白,可能因為骨節小,身上又沒多少肉,又細又帶點肉感。可能因為緊張,手指抓著黑色的西裝布料,積壓出了點弧度,指甲修剪的幹凈,指尖透著肉色的粉。

  珍珠一樣,真是漂亮,他應該從沒看過自己的樣子吧,顧薄忽然好奇。

  「先生?」也許是顧薄的沈默讓劉涵覺得不安,他輕喊了一聲,輕輕扯著顧薄的袖子,心裡知道失禮又不敢鬆手。

  他今天來應聘按摩師,面試結束他想上廁所,經理告訴他進門往裡走,左拐就到了。

  他沒多想,結果來了之後發現這個時候就連服務員都在休息,他暈暈乎乎的亂轉,急得他鬢角出汗,竟是一個指路人都找不到。

  顧薄看著他臉上忐忑的表情,壞心思的想,如果他把這人帶到女廁所會怎麼樣?

  肯定嚇壞了吧?被人扯著嗓子叫流氓,到時候肯定一臉無辜茫然,一副快被嚇哭的模樣。

  顧薄心情好了起來,他放任劉涵輕輕扯著他的胳膊,像牽著一天迷路的可憐小寵物。

  可惜劉涵在察覺到他幫忙的意圖之後,悄悄的松開手。

  會所裡安靜的有點尷尬,兩個人一輕一重的腳步聲串在一起,劉涵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但是他試圖搭話緩解氣氛:「先生是會所的服務生嗎?」

  顧薄冷淡的看他窘迫拙劣搭話的樣子,可能是因為劉涵看不見,所以他就這麼看著劉涵,眼珠子定定的,像打量一種有趣的東西,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不是。」

  「那就是顧客吧?真是麻煩你了,謝謝您。」

  「不用客氣。」

  兩人一時無言,不過幾步的距離,顧薄一直帶著他走進洗手間,最後站定:「到了。」

  「好的,謝謝。」

  「不用客氣,脫褲子需要幫忙嗎?」 這句話說出口,劉涵受驚,手裡的盲杖猝不及防的從手裡脫落,他呆楞當場,臉頰發燙,熱氣升騰,耳根紅的像火燒雲,

  但是顧薄的語氣太正經,他只好一本正緊的卻又結結巴巴的接話:「不…不用不用。」

  似乎聽到一聲輕笑,劉涵慌不擇路的轉頭,卻一頭撞在了廁所門上,原來顧薄盡心盡責,直接把他領到了廁所門口,伸手推開門就能解決生理問題。

  他心跳加速,心臟鼓脹的仿佛要沖出胸腔,慌張摸索著拉開門,一頭紮了進去,像個受驚嚇的土撥鼠。

  顧薄忍笑,心情肉眼可見的變好。他看著斜倒的盲杖,拿起來給他立到了洗手台的顯眼位置,洗手的時候就能碰到。

  劉涵從廁所隔間裡出來,試探的喊道:「先生?」

  人果然已經離開了,他側耳又仔細聽了聽,才順著剛才的動作記憶去找洗手台。

  「當啷——」

  劉涵踢到了什麼,他彎腰摸索,撿到了盲杖,他明白了什麼,微微笑了。

  ——

  六月份天娃娃的臉,這周日,顧薄從商場出來剛坐上舅舅的車,剛才還清空萬裡的天,這一會烏雲聚集,天氣驟陰,呼呼的冷風和熱氣摻在一起,變的清涼許多。

  「小信今天剛好回來。」他舅舅皺著眉頭看著外面的雨勢:「我去接他吧?」

  顧薄點頭,隨口問了一句:「我記得他十八還是十九了,怎麼還在高中?」

  提起這事,他舅舅臉色就變了:「欠收拾,我讓他留級了。」

  顧薄不再說話,他這舅舅為人不錯,就是人有點古板,也不知道他表弟在他眼皮子底下怎麼就成了上躥下跳不老實的猴子。

  猴子韓鐸信早就放學了,他站在簷下避雨,仰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仿佛在研究什麼,聽見有人叫他,一扭頭眼睛就亮了。

  頭頂著書包幾步穿過雨幕,坐進了副駕駛,他隨手把書包一扔:「爸,真是活久見,你竟然來接我了!」

  他爸冷著臉:「沒大沒小,把你書包放好,人家下雨了把書包踹懷裡,你頂頭上!」

  韓鐸信嘿嘿一笑:「皮質書包,不就這點好處,又不會透水。」

  眼見他爸臉變的很冷了,韓鐸信殷勤道:「你看,肯定是我爸工作累了!我來開車,讓我爸歇歇。」





第2章

  「臭小子,獻殷勤!」雖然嘴裡抱怨,但是還是讓了讓身子,兩個人換了位置。

  「考駕照了?」顧薄在後座偏頭問。

  韓鐸信:「早考過了,讓您瞧瞧我的技術。」

  他老爸警告的看他一眼:「別開那麼快,這可不是你那賽車,再搞么蛾子別說高考後,你什麼時候都見不到你那小女朋友。」

  韓鐸信偷偷撇嘴:「我知道了爸。」 顧薄輕笑:「交女朋友了?」

  他爸嗤笑:「過家家的鬧騰。」

  顧薄饒有興趣的擡眼問韓鐸信:「第幾任了?」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我心裡只有她,我和她才是真愛。」他說完又對他爸的說法表達強烈的抗議:「什麼過家家!爸我這麼認真,為了她我的都拋棄了自由了。」

  幾個人說話間,韓鐸信玩賽車的車速習慣又上來了。

  外面瓢潑大雨,積水到處都是,韓鐸信他爸一個不查,就見他家壞小子拐彎不減速度,水窪處的水澆了路人一身,那人嚇了一跳躲閃不及,在車窗視線裡踉蹌著晃過去,不知道是不是摔倒了。

  「你玩漂移呢?」他爸斥責:「停車下去給人道歉!要是個老人摔著胳膊腿了,我就把你拴人家床頭盡孝!」

  顧薄在一旁看笑話,滿眼笑意。

  「爸,我又不是狗。外面雨下那麼大,都開過去了!」

  「你下不下車?」

  韓鐸信欲哭無淚,眼角餘光看見他老表哥樂不可支的模樣,怒從心起:「爸,我處理不了,讓我哥跟我下去吧。您老說讓向他學習,這不是實踐機會來了?」

  顧薄看了他一眼,跟著下了車。

  雨下的大,睜不開眼,也讓人瞧不清摔倒人的模樣。

  顧薄下車跟在韓鐸信後面,韓鐸信還拿著他的皮書包頂頭上,他雙手插兜走在後面,悠然的仿佛晴天走在太陽底下。

  怪不得韓鐸信他爸說「萬一是個老人。」摔到的人穿著雨衣,這會兒已經站了起來,在在雨幕中還手裡還攥著拐棍一樣的東西。

  「老爺子沒事吧?」韓鐸信伸手就想去攙扶,卻見那人聽見聲響轉過了頭。

  不止他看清了,顧薄也看清了,是個年輕有些瘦弱的男人,他手裡拿的不是拐杖是盲杖。

  雨衣是黑色的,離近了看的更清楚了,上面斑駁的混著泥水和泥點,尤其是胸前以下像是被人潑了水泥。

  劉涵看不見他卻能模糊的感知到身上讓人難堪的臟亂,手心還火辣辣的,攥著盲杖有種僵硬麻木的痛。

  「沒事吧?」

  劉涵偏頭,他對音色很敏感,總覺得這聲音似曾相識,他抿了抿嘴:「沒事。」

  雨變小了些,劉涵微微一動,遮雨的雨帽落下來堆在了肩頭,露出了他蒼白的臉,他緊閉著眼睛,雨水順著睫毛流下來,讓他看起來像是落了淚。

  也許是感受到了濕意,劉涵擡手想把帽子帶好,他可能覺得很簡單,但是這種簡單的動作在正常人的視線裡就變的緩慢且笨拙,像一個學穿衣服的小學生。

  顧薄伸手幫了一下,劉涵指骨的血跡擦到了自己臉上,他以為是雨就沒在意。

  顧薄看著,手指動了動,卻沒吭聲。

  韓鐸信難得有點愧疚心:「不好意思,你哪裡有不舒服嗎?」

  劉涵似乎是覺得冷,他無意識的哆嗦了一下,攥緊了手裡的盲杖,喉嚨發癢,低頭咳了一聲:「沒事…咳咳…咳咳。」

  一咳就停不下了,他咳的胸腔震動,單薄的肩背一顫一顫,仿佛在遭受外物重擊。

  韓鐸信看他一副要咳死的樣子,忍著對他渾身臟兮兮的嫌棄:「……你家在哪兒?我們先送你回去好了。」

  一個瞎子,下雨天也不知道瞎折騰什麼。他心裡撇嘴,麻煩死了。

  劉涵微微仰頭,或許是剛才咳的厲害,臉上有了點血色,可是嘴唇變的發紫讓他看起來脆弱又有種詭異的美。

  顧薄看著他的臉,默不作聲的擡手抹去了他臉上的血跡。

  「……什麼?」劉涵茫然的側過臉。

  顧薄把食指放在他鼻子底下:「聞的到嗎?你的血。」感受到劉涵呼吸之間的熱氣,顧薄微微動了動手指,碰到了劉涵發涼的鼻尖,像冷玉。

  顧薄收回了手:「走吧,送他回去。」他這話是對韓鐸信說的。

  韓鐸信應了一聲,為難的看著劉涵,剛想伸出手,就見顧薄擡起了小臂放在瞎子手邊:「擡手。」

  劉涵有些胸悶,他知道自己需要幫助,沒有拒絕,聽見聲音擡起了手。

  顧薄垂眸,看劉涵手背碰到他的手臂,輕輕蹭了一下,順著翻轉手腕,搭上了他的手臂。

  顧薄知道他不是故意的,看不見自然會有摩挲似的動作。

  但是動作輕的像在撓癢癢,怪異的麻和癢順著手臂刺激著神經,他按了按劉涵的手,帶著他走到了車門邊。

  「很,很不好意思。 」劉涵松開手:「我把雨衣脫下來吧。」

  雨還在下,早就淋濕了顧薄的肩頭和頭發,他渾不在意的模樣,和猴子一樣躲雨竄進車裡的韓鐸信形成鮮明對比。

  劉涵要脫雨衣,顧薄伸手幫了一下,見脫完了人還呆呆楞楞的,伸手推推他的背催促:「進去吧。」

  「謝謝。」聲音幾不可見。

  韓鐸信被她爸趕回了副駕駛,縮在副駕駛裡不吭聲。

  顧薄和劉涵兩人坐在後座,一個座椅散漫,一個拘謹低頭並腿。

  「我可能…」劉涵微微喘氣,脊背慢慢靠在了後座椅上。

  「嗯?」顧薄偏頭看他,發現他臉色很不對:「你怎麼了?」

  「沒關系。」他自言自語一樣,從不顯眼的黑色背包裡窸窸窣窣的拿東西,伴隨著一聲又一聲急促的吸氣聲,像被人掐住了喉嚨,缺氧一樣。

  「你在找什麼?」

  「…藥。」劉涵已經找到了,他已經有些神經質的哆嗦,眼睛睜開了,是淺淡的煙灰色。

  顧薄看他吸氧氣一樣,把所謂藥含進嘴裡吸,好了會兒,才平覆下來。

  他像發怔一樣,平覆了呼吸,癱軟在座位上,睜開的眼睛也緩緩的閉上了。

  顧薄不知為何,覺得有點可惜,因為他覺得很漂亮,像是精靈一樣,很美。

  前面兩個人早就被這動靜驚動了,韓鐸信張了張嘴:「他這是哮喘嗎?…用不用去醫院?」

  「……不用。」 劉涵聲音很小,顧薄聽清楚了,他充當了擴音器又傳達了一遍:「不用。」

  「那好吧。」韓鐸信轉過身坐正:「把我爸嚇了一跳。爸,繼續走吧。」

  他爸瞪了他一眼:「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第3章

  車轉了個彎,已經在去醫院的路上了,後座的劉涵已經緩過來了,他動了動坐直了身體:「……先生,如果您知道市區東邊朝陽路,把我放在那邊就好了。」

  韓鐸信他爸在後視鏡裡猶豫的打量著他。

  在短暫的一陣沈默之後,劉涵好像是猜到了什麼,他微微揚臉,臉上帶了一點笑意:「沒有關系,只不過是老毛病犯了,不用麻煩了。」

  顧薄每次眼神落在他身上,都覺得他背挺的很直,像是拘謹,又像是每次面對人的真城姿態。

  開口閉口就是「先生」有點古板的可愛。

  車開都到路邊,雨已經停了。劉涵開門出去,有些雨衣被他塞進了包裡,他從黑色包裡笨拙的拿出紙巾,擦了擦他坐剛的位置,低聲道:「不好意思。」

  其實並不臟,反而是他的背椅那裡帶了點濕印,顧薄看見了並沒有說什麼,他回應劉涵的話:「沒事。」他頓了頓,笑著道:「你的眼睛很漂亮,小先生。」

  劉涵楞了楞,可能很少接收到這樣的誇讚,不過從他嘴角上揚的角度來看,他很開心,應該是有點不好意思:「謝謝您,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之前在新印洗浴會所見過您,您說自己是顧客。我剛好是那裡的按摩師,如果您是常客,可以來找我,我可以給您免費。」

  顧薄還真沒想到,他想,沒事還真可以去看看,這麼漂亮纖細卻又乖巧的俊俏人,看著也是養眼。

  所以他應了一聲:「那還真是巧了……」

  韓鐸信在一旁看著,撇了撇嘴,他這大表哥人模狗樣兒的,天還陰著擱這兒熟人寒暄呢。

  不過,他眼神落在劉涵身上,這人長的的確好看,就是有點瘦了,手腕骨凸起,衣服都空蕩蕩的,就是臉好看了點。

  「哎,」韓鐸信咳咳兩聲:「一會兒又該下雨了。」他小聲抱怨:「我衣服都濕透了。」

  他爸瞥他一眼,他又縮回腦袋老實了。

  劉涵有點不好意思,不知所措的退了一步。

  顧薄笑瞇瞇的:「你快走吧,雨估計還沒完。」

  劉涵點了點頭,或許是到了熟悉的地方,盲杖拿在手裡卻沒用來探路,步子明顯大了些。

  車上。

  韓鐸信他爸:「這你朋友嗎?小信又搗亂了。」

  顧薄搖搖頭:「萍水相逢。」

  ……

  劉涵進了從大路走進小區,一路上冷風吹,到了門口,打了好幾個噴嚏,開門的手一顫,剛對上鑰匙孔的鑰匙從手裡脫落下來。

  他彎腰,鑰匙卻先一步被人撿了起來。

  「感冒了?」熟悉的聲音響起,劉涵偏頭,臉上帶了點笑意:「阿巖,你回來了?」

  肖巖應了一聲,背著單反把門打開:「進去吧。」

  兩個人一起進門,他們也算是從小的玩伴,只不過肖巖是個健全的人,平時喜歡攝影,畢業後兩個人又聚在了一起,一起在小區租了個房子。

  不過肖巖很多時候因為工作出差要很久,他走,房子就劉涵一個人住了。

  「今天拿傘了嗎?」劉涵在門口脫鞋,帆布鞋臟汙灌進了水,脫下襪子,浸泡的腳趾泛白。

  肖巖瞧見了他的腳,隨口應了一句:「買了一把,沒淋著。」他剛才就瞧見劉涵白色短袖後背濕了一片:「你淋著了?去洗澡吧,別感冒了。」

  肖巖可不是隨口說的,劉涵的身體就是這麼脆弱,從小就免疫力低容易生病,還有個哮喘病,真就是個纖細的病美人。

  劉涵點頭,盲杖隨手立在一旁,轉身朝他房間走去,不去看他閉著的眼睛估計沒人能看出他是個盲人。

  「哎」肖巖喊住他:「你衣服又破了,換下來別要了吧,這件衣服好久之前的?」

  劉涵楞了一下,停下來:「上衣嗎?」

  「是。」

  這樣的對話不知道發生了幾次,因為劉涵看不見難免磕磕碰碰,現在還好一點,小時候的衣服才是經常破呢。

  說起來,肖巖想,劉涵也沒怎麼變過,跟小時候一樣單純,還是一樣俊俏漂亮。

  第二天起床,劉涵果然發現自己頭有點發蒙,他把常備的感冒藥拿出來一會兒飯後吃。

  今天週末,他要去看爺爺奶奶,他爺爺奶奶住在市區外面,有點遠,但是環境很好,他從小就在那邊長大,後來上完大學又回到雀城,為了工作就不得不住在市區裡了。

  肖巖是難得的有志青年,不喜歡熬夜偶爾還晨跑,回來的時候看見劉涵在煮粥,他揚了揚手裡的東西:「給你帶了點。」

  劉涵偏頭:「小籠包?」

  「你不一直愛吃?」

  從小到大,也不見吃膩。

  吃完早飯,肖巖剛好今天也沒事,帶著他一起去看爺爺奶奶。

  「爺爺奶奶身體都還好吧?」

  劉涵失笑:「上個月不還一起回去看?身體都硬朗著呢。」

  肖巖摸著方向盤轉彎:「身體好著,應該操心你人生大事呢。」

  劉涵沈默了一會兒:「……就不拖累人了。」

  「怎麼能算拖累?你上學不還有個叫小惠的姑娘喜歡你嗎?你們兩個情況一樣,誰嫌棄誰?」

  劉涵笑了笑,他掙開了眼睛,瞳孔顏色灰白,轉頭仿佛在認真「看著」肖巖:「你這輛車多少錢?」

  「怎麼,你想要?」

  「不,只是想告訴你,一個瞎子掙不了多少錢,一個瞎子掙了錢也沒辦法開車。小惠需要很好的照顧,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他自嘲的笑,眉眼鬱鬱然,指著自己的眼睛:「我這雙眼,小時候不知道嚇哭過多少人呢。」

  肖巖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眼睛很漂亮,劉涵真的…」

  劉涵扯了扯嘴角,閉上了眼睛,恢覆了平時淡然的模樣,開玩笑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惜我看不見,不然我就能看到你背著良心撒謊的樣子了。」

  怎麼會好看呢?奶奶說過,正常人的眼睛是棕色的發黑的,而他是偏白色的。

  他不知道白是什麼樣的,也不知道黑是什麼樣,但是他覺得黑色很好看,因為人的頭發也是黑色的,眉毛也是黑色的,眼睛是黑色的一定會很搭配。

  也會很好看。





第4章

  二老的年紀都大了,但是身體還算硬朗。兩個人過去的時候兩個老人在菜園子忙活,太陽掛在半空,照在人身上癢癢的發熱。

  葡萄藤下陰涼一片,小貍貓窩在藤下的躺椅上,睡的四仰八叉。

  「天熱了,別忙活了。」肖巖被陽光刺的瞇著眼瞧著忙活的兩個人,劉涵在他身後站著。

  劉涵笑了笑:「一會兒就好了,十點以後他們就回屋了。」

  他順著熟悉的路,走到葡萄藤架下,揚聲道:「阿巖,是不是有個椅子?」

  肖巖在他身後看到了椅子上的貓:「上面有個小貓。」

  「小貓?」劉涵反問:「你別是看錯了,那是不是小花?奶奶之前不說小花吃胖了?」

  劉奶奶從遠處走過來:「小花沒吃胖,懷孕了,那個是小小花。」

  「小花的女兒嗎?」

  劉奶奶笑呵呵的:「兒子。」

  ……

  兩個人留在這裡吃了一頓飯,下午幫忙給菜園子澆了澆水,晚上回去的時候,小花兒子也給揣兜裡帶回去了。

  家裡沒有貓窩,小貓咪雖然不怕生但是還小著,劉涵怕它夜裡害怕,就在臥室給它用舊衣服堆了一個簡易的窩,讓它先委屈暫住一下。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卻發現這小貓無師自通的跑到他枕頭上了,毛絨絨的腦袋挨著人的臉,軟軟的叫,鬧的人心裡也軟踏踏的。

  劉涵摸了摸它的腦袋,把它放下了床。

  肖巖也這個點去公司,他見劉涵從房間裡出來揚了揚手裡的三明治:「要來吃點嗎?」

  「什麼?」劉涵偏頭,小貓從他腳後跟走出來,叫了一聲。

  「三明治。」肖巖說完又看著睜著大眼睛的小貓:「小貓,你吃這玩意兒嗎?」

  「它還小,我去煮點粥吧。」劉涵做飯會簡單做些飯,但最拿手的就是粥了。

  「那你快點,你不是找到了工作?我一會兒開車送你。」

  煮好粥,安頓好了貓。結果就是劉涵上班剛剛好,肖巖遲到了。

  會所是二十四小時營業,劉涵是白班早八點。

  他剛進門就被經理看見叫住了。

  「哎,剛好。去405吧,客人昨天晚上還問起你呢。」經理打量著他,笑的比面試那天殷勤的多,不知是試探還是打趣:「這還沒來就拉到客人了?」

  劉涵一頭霧水,換了工作服,上了四樓。

  「叩叩。」

  顧薄在熱氣氤氳的水池裡睜開眼睛,一夜沒睡讓他心情不太好:「誰?」

  外面靜了一瞬:「……先生,聽說您點我按摩?」

  顧薄不記得自己有點按摩師,這是他舅媽的會所,店裡經理認識他,也不會沒有眼力見的來打擾他。

  「先生?我進來了?」門被人推開。

  顧薄擡眼望去:「是你?」

  昨晚他忽然想起劉涵說過自己在會所工作,就給經理隨口問了一句,今早人就來了。這經理還挺會辦事。

  劉涵偏頭:「先生?……您是不是前天…」

  顧薄嗯了一聲:「進來吧。」

  劉涵尋著聲音往前走,在浴池邊停下來:「先生需要按摩嗎?」

  顧薄光著身體,結實的肩背靠在池邊,姿態很放鬆:「能找到我嗎?」

  劉涵楞了楞,往左走了兩步。他眼睛閉著,眉目幹凈又透著一股迷茫。

  顧薄撩了一下額前的碎發,被水打濕的五官更顯的俊朗,偏頭看著劉涵,眼神像逗弄研究一種奇怪又有趣的生物:「你耳朵很靈敏。」

  劉涵苦笑:「因為耳朵也是我的眼睛。」

  倏地,劉涵胳膊一緊,被往前一扯。

  手指被人拉著放在了溫熱的肩頭,劉涵一怔,像熱水燙,輕輕縮了一下,手掌心被顧薄肩頭的水弄濕了,溫溫熱熱的,有種粘膩的忐忑。「給我按按?」顧薄放鬆的靠在浴池邊,眉目間有些疲憊。

  「先生頭疼嗎?」

  「嗯。顧薄,我的名字。」劉涵沒再說話,顧薄被他的手按昏昏欲睡,心情變好:「我知道你叫劉涵。因為店裡盲人按摩師不多,你可能是破例第一個,我一問,自然就知道了。」

  劉涵抿了抿嘴:「總經理人很好。」

  顧薄勾唇:「幸好你是誇她被我聽到。」

  嗯?劉涵手一頓,又聽見他說:「她是我舅媽。」

  劉涵按到一半,見顧薄不再說話,體貼的道:「顧先生要去睡一會兒嗎?」

  「睡不著,一躺下就很清醒。你陪我?」他說完又點評了一句:「你按的很舒服。」

  客人最大,況且,劉涵心裡很感謝他,所以劉涵點點頭:「好。」

  包間裡的床很大,劉涵跪坐在床頭,手指平緩的在顧薄的頭上按摩。

  溫涼的手指在頭皮上有技巧的移動,力道剛剛好,顧薄松開了眉頭,被他按的骨頭都松了,身體沈沈的,像從半空中輕輕放到棉花上,然後落到了實地。

  睡意上湧,他很快就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劉涵腿有點麻,他動了動,顧薄輕輕哼了一聲,翻身枕在了他的膝頭。

  不知為何,劉涵心跳莫名的快起來,他想起早晨依偎在他臉上的貓,那種酸軟的,漲漲酥酥的感覺和現在有點像。

  顧薄這一覺睡的有點長,他醒來的時候床上只有他一個人。拉開窗簾,外面的天都黑了。

  他睡了一整天,就最近失眠不得意的境況來看,這是唯一讓他覺得舒服一點的東西了。

  談好的生意,合夥人臨時變卦,本來約好的簽合同買房,現在加價對方都不願意。

  像是故意刁難。

  是看不起他一個小小的房地產老闆出身,還是有人在故意搗亂呢?

  他睡的很舒服,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了許多,總覺得摸到了頭緒。

  商人,唯利是圖,說的比唱的好聽,還是沒有一紙合同,一點利益頂事兒。

  最近走背運,或許不是他運氣不好,是有人在搗亂。

  他洗完澡,從會所裡出來,去餐廳吃了一頓飯,又恢覆了精神抖擻,人模狗樣的範兒。

  電話響起,是顧薄的秘書兼朋友劉浩東:「你人在哪?」

  顧薄: 「車上。」

  劉浩東: 「去幹什麼?」

  顧薄:「回家。」

  劉浩東:「一點都不著急?」

  顧薄哼笑:「急什麼?生意成不了,這一趟你和我都白跑了。」

  劉浩東:「那顧總可真是淡泊名利。」

  顧薄:「別陰陽怪氣了,來我家喝兩杯?談點有意思的事兒。」

  一個小時以後,劉浩東提著酒上門:「吊我胃口呢,什麼事?你想通了要回你家繼承財產?」

  顧薄冷笑:「他跪著我都不去。」

  劉浩東:「這麼傲嬌?」

  顧薄指指門:「酒留下來,人,滾蛋。」





第5章

  劉浩東:「所以到底什麼有意思的事兒?」

  顧薄:「顧宏嘉這個蠢蛋你知道吧?」

  劉浩東吊兒郎當的坐在沙發上,擡手給兩個人倒酒:「知道啊,不就是你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顧薄接過酒杯,抿了一口酒,過長的眼睫在深棕色的瞳仁上掠過暗色的陰翳,他臉上明明沒有什麼表情,劉浩東卻品出了幾分從他身上蔓延的戾氣,他心裡一哆嗦,嘴巴像被粘上了強力膠。

  顧薄嗤笑一聲,輕飄飄道:「記錯了,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仿佛剛才眼裡的狠厲是錯覺,劉浩東感覺心上的壓力一松:「他怎麼了?」讓你這麼生氣?

  「沒什麼,他太閒了。」他語氣淡淡的,好像在說他的呼吸都是錯的:「他最近在幹什麼?有沒有盯著?」

  劉浩東盯個屁,之前他說要盯著,結果顧薄心思根本就不在這上面,老老實實遵循他媽媽的遺囑,就算他親爸顧玉強出於愧疚多次派人來請,他也愛答不理。

  但是他能實話說嗎?肯定不能。

  「顧宏嘉最近進了公司,估計正在討他爹開心。」幸好他出於職業操守耳聽八方。

  顧薄笑了,劉浩東心中警鈴乍響,以他跟顧薄幾年的交情,他這樣笑,絕對要出大事了。

  這代表有人要倒黴了,顧薄做事從不顯山露水,但他一出手,別人絕對要「跪」

  「你不是想知道什麼有意思的事兒嗎?」顧薄朝他招手,劉浩東傾身側耳。

  他一面聽一面忍不住咧嘴笑,但是他還是很喜歡跟著顧總幹壞事。

  顧薄輕輕踢了他一腳,撇了他一眼:「收起你那猥瑣的笑,辦事手腳俐落點,屁股也記得擦幹凈。」

  「知道知道,我辦事,你放心。」

  顧薄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生意可以不要,但是房子不能出意外。」

  「肯定不會。」劉浩東灌了一口酒,又伸手跟他碰杯:「到時候,生意和房子都能到手。」

  顧薄雙手插兜,倚靠在沙發上,臉上露出懨懨的表情:「別喝了,事情說完了,有意思的也意思夠了,出門左轉。」

  劉浩東喝了好幾杯,正是興奮地時候,但是他看出顧薄心情不太好,只好拿起沙發上的外套出門了。

  劉浩東走了,顧薄收起了桌子上的酒杯去洗了個澡,洗完澡已經十一點了。

  他明明白天睡了一整天,竟還是覺得困,頭發濕漉漉的躺在床上,眼一閉,困倦便襲卷著他,拖著他墜入了黑沈沈的懸崖底。

  第二天起床就覺頭昏沈沈的,刷牙的時候就開始針紮似的痛,他皺眉咬咬後牙,緩了一會兒繼續慢條斯理的洗漱,但是顯而易見,頭疼可以忍耐,因此而造成的煩躁卻讓他一整天臉色都不大好看。

  下午剛上班,劉浩東就敲門進了辦公室,他手裡沒有拿文件,顧薄坐在辦公椅上,手裡還拿著筆,抽空看了他一眼,意思讓他有事說事。

  劉浩東有意想緩解他的心情:「你猜今天是什麼日子?」

  顧薄放下手裡的檔,靠著身下的老闆椅晃了晃:「……韓擇信這兩天高考,我舅舅給你打電話了?」

  劉浩東搖搖頭:「不是你表弟的事情,今天是計劃啟動的日子。」

  顧薄肅著臉,緩慢的嘆了口氣,忍住了自己的脾氣,眼神覆雜問的認真:「你今年多大了?」

  「我跟你同歲,你忘了?」

  「你的中二之魂什麼時候能熄滅?」

  劉浩東在心裡吐槽:你中二的時候才更可怕。

  下午下班的時候,索性沒事,顧薄去接考前放假的韓擇信。

  韓擇信高高興興的上了車,從教室到校外這段路也把他熱的不輕:「老表哥,去買冰棒吃吧。」

  顧薄看了他一眼:「車裡有空調。」意思就是一會兒就不熱了。

  韓擇信有點不樂意:「你都來接我了,買個東西又不費時間。」

  「你多大了?」

  韓擇信不服氣:「這跟年齡有什麼關系?」

  開車的劉浩東算是看出來了,顧薄就是單純的心情不爽,這跟年齡沒什麼關系。

  韓擇信在車裡空調的吹拂下不怎麼熱了.但是過了一會兒,他又臭著張臉:「今天本來我爸來接我,既然你來了就算了,但是我跟我媽說要去找她。」

  車開的不算慢,但是也快到家了。他媽媽這一會兒還在會所裡,韓少爺這是故意折騰呢。

  壞情緒就像一個皮球,如果沒有一個最終承受者就會被踢來踢去。終究還是顧薄體諒他小表弟是個準高考生不能過分戲弄,妥協了。

  劉浩東成為了最終承受者,他默默的調轉方向盤。

  會所附近有一個紅路燈,等紅燈的功夫,顧薄無意中擡臉,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夏日炎日,下午六七點鐘,太陽的餘暉仍然像金光一樣鋪灑在大地上。

  劉涵沒有帶盲杖,他走的很慢但是並不卡頓,如果不看他的眼睛很容易讓人忽視他是一個盲人的事實。

  劉涵走到一半,忽然被人輕輕扯住了衣服:「幫幫忙,你知道盲道在哪裡嗎?」

  劉涵在那一瞬間是有無措的,他想說自己也看不見,他聽得出來對方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在找盲道,聲音無助的讓人心酸。

  他張了張嘴,反手輕輕握住了對方粗糙的手,小心翼翼按照心裡的印象慢吞吞的配合著老人的步調把人引上了盲道。

  其實他有些遲疑,他自己之所以不走盲道是因為在大多數時候盲道都會被佔用,通常會停上車,不走盲道反而會快一點。

  因為他每走一條路,都會注意去記住路況,盲人迷路太容易了,肖巖有時候工作忙,並不能每次都送他。

  但是盲道至少比馬路上安全,他剛想開口問對方的家人在哪裡,耳朵裡忽然傳入了按快門的聲音。

  是誰在拍照嗎?他茫然的擡眼,心裡湧起怒意,極大的憤怒瞬間就讓他的鼻腔充斥著酸意。

  他忍住喉頭的哽咽,眼前一片漆黑讓他焦躁,他聲線顫抖,輕聲問:「誰在拍照?」





第6章

  小時候劉涵很聰明,爺爺奶奶把他教的很好,注意到他因為看不見常常會做出很奇怪的姿態,拿著小棍狠著心糾正他的毛病。

  可是即使是這樣,他因為奇怪的瞳孔顏色仍然不能和普通的小朋友一起玩耍,因為他小小年紀卻常常被人誇獎活的不像一個盲人,同齡的小朋友總是對他害怕又好奇。

  他們常常聚在一起說他能看的見,並試圖用一些惡作劇去輔助自己的說法。

  從小到大除了盲人朋友,他交到的朋友只有肖巖一個。

  最初聽見有人說:「這人長得真不像是盲人。」他還會在心裡暗暗開心,最起碼乍一看去,他和健全人沒有太大區別。

  可是隨後,盲杖敲擊地面的反射音還是會引來身邊人的好奇,盡管他看不見,當別人看他的時候,他還是能感覺到全身被目光打量的焦灼,有的人甚至會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來測試他到底能不能看見。

  他走路,聽見後面的人竊竊私語:「前面有溝他竟然知道邁過去,不會是個假盲人吧?」

  「也可能在搞什麼行為藝術,小小年紀奇奇怪怪。」

  後來他閉上了眼睛,坦坦蕩蕩的當了一個盲人,可是他總想睜開眼睛,盡管他什麼也看不見。

  從健全人視窗裡透出的目光,如此不解的看著盲人。

  劉涵大睜著眼睛,眼眶泛紅,仿佛在看著所有人,可是他什麼都看不到,明明沒有哭,可他眼睛裡水意瑩瑩,神態卻比哭了還要悲愴。

  他一隻手還扶著老人幹瘦的胳膊,仰著臉幹啞著嗓子道:「為什麼有時間拍照不來幫忙?你們想看我們表演行為藝術嗎?覺得很有意思?」

  一陣風吹來,白色的上衣包裹著他清瘦的肩背,露出了他光潔漂亮的眉眼,還有他仿佛煙雨朦朧泛紅的眼眶。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他被他突如其來的質問封住了口,剛剛還喧鬧的街頭,現在像在上演無聲劇。

  因為他明明是發脾氣的一方,但是看起來太難過了,濃烈的悲傷好像化成了實質讓人震撼又愧疚。

  半響,拿著相機坐在摩托車後座的女孩低聲道了歉:「……不好意思。」

  綠燈亮了,女孩子的家長啟動了油門,街道也像解凍的河道,喧囂著流動起來。

  嘖,看起來好可憐,顧薄把一切盡收眼底,頭疼讓他腦仁鼓漲著發痛,他想起了上次對方不錯的按摩手法。

  韓擇信探頭:「是他啊,看起來不太好,大表哥要不要去英雄救美?」

  劉浩東心道:你還是不太瞭解你大表哥,你大表哥只會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他剛想發動車子,就聽見顧薄說:「先等等。」然後推開車門,長腿一邁,俐落的下車了。

  劉涵正在低聲和老人說話,驀地聽見腳步聲在身旁停下來,他下意識擡頭。

  顧薄:「需要幫忙嗎?」

  一旁的老人聽見了,顫巍巍的擺手:「不用不用,我兒子一會兒就來接我了。」

  劉涵抿嘴:「那您小心點別亂跑,路上車多,小心傷著。」

  老人連連點頭道謝。

  劉涵這才開口問:「是顧先生嗎?」

  顧薄嗯了一聲:「要去哪」

  「去洗浴會所上班,您呢?」

  「碰巧同路,坐車一起?」

  劉涵心情有些低落,沒反應過來禮貌的拒絕就已經說出口了:「謝謝,不用了。」

  顧薄點頭,雖然太陽西斜,但是夏季溫度高,他沒過多糾結,轉身回車裡了。

  韓鐸信車窗探頭:「你怎麼又回來了?安慰人也不該那麼快吧?」

  顧薄掀了掀嘴角,懶懶的語調透著漠然:「我只成人之美從不雪中送炭,不過分勉強。」

  劉浩東瞭解他,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成人之美是人情有交換的餘地,雪中送炭就不一樣了。

  其實他多想了,顧薄什麼都沒想,下車只是隨手之舉,問也當真隨口一問。

  劉涵聽著顧薄的腳步聲遠去,楞了一會兒,才慢騰騰的繼續走,反正並不遠快到了。

  顧薄幾人先到,韓鐸信一進門就跟到了天宮的猴子一樣,玩的如魚得水,幾個女服務員早就認識他,被他一句一個姐姐逗的嬉笑一片。

  劉浩東在一旁嘖嘖嘆息,這小子小小年紀一副情場高手的模樣,也不知道是哪個小美女拴住他的心。

  然而韓鐸信他媽一進門,一群女服務員一哄而散,韓鐸信咳了一聲,坐直了身子:「媽,你來了。」

  他媽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馬上高考了,什麼樣子。」

  韓鐸信摸了摸鼻子,在他家,他媽地位第一,他爸第二,他第三。

  眼見他爸也要跟風說兩句他的壞話,他趕緊試圖轉移話題:「媽,我感覺到自己覆習挺好,高考後咱們一家一起出去玩吧?」

  他爸稀奇的看著他:「小女朋友不要了?」

  韓鐸信內心苦哈哈,他女朋友放假要回老家,沒空理他:「女朋友哪有陪你們重要,以後上大學了在一起的機會都少了,媽,你看行不行?」

  他這話一說,他媽哪裡有不同意的理,她看了看一旁的顧薄:「你要不也一起去?」

  顧薄搖了搖頭:「房子還沒買過來。」

  他說的房子是他媽媽過世之前和他一起居住的房子,當年為了回到顧家,她一狠心把房子給賣了,從雀城來到A市,也一樣沒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這件事情韓鐸信爸媽都知道,提起來,兩個人都有些沈默。

  韓鐸信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他從椅子上跳下來:「那咱們回家吧?就這樣說好了,高考後一起去玩,我都快憋死了。」

  顧薄沒回去,他從大廳上到三樓,剛好撞見換了工作服的劉涵。

  劉涵聽見腳步聲,在樓梯口低眸往一旁讓了讓。

  顧薄腳步一轉,跟著站在他跟前,劉涵楞了楞,又往旁邊讓。

  顧薄沒動,他看著低眉順眼的老實人忽然開口:「你的眼睛對光線很敏感?」

  劉涵聽見熟悉的聲音,肉眼可見的松了松僵硬的脊背,又對他的問題感覺好笑:「先生,我是個瞎子。」

  看不見也就無所謂光線。

  顧薄嗯了一聲,聲線低沈,有些慵懶放鬆的模樣:「我頭疼。」

  劉涵心中一跳,他莫名其妙想起沖他討食的貓,傲嬌的哼哼唧唧,摸都不讓人摸,但是又喜歡在你身上蹭來蹭去:「……需要我幫您按按嗎?」





第7章

  「可以。」顧薄語氣像紆尊降貴,但是他接話的速度可不這樣表示。

  「等一下,顧先生。」劉涵叫住已經轉身的男人:「稍等一下…你可以先去包廂休息,我就來。」

  顧薄擡了擡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原來劉涵是去拿單子了,上一次他業務不熟練,也幸好顧薄要求少。

  現在逐漸熟悉了工作的流程,自然還是按規矩來好。

  包廂裡點燃了香薰,顧薄一進去就皺了皺眉。

  女服務員剛好從裡面走出來,看見顧薄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又抿嘴笑:「先生,您來了?」她說完又往一旁退,眼神卻欲低未低,透著精明的野心:「請進,我給您熏了香薰,這可是……」

  「出去。」

  女服務員楞在原地,以為自己聽錯了,勉強維持笑容:「…先生?」

  「聽不懂嗎?」

  「是、是…」

  服務員羞憤而逃,出門差點撞上劉涵。

  劉涵來不及問,女服務員就已經低著頭跑遠了。

  「過來。」顧薄扯了扯領帶:「傻站著幹什麼?」

  「這是我們洗浴會所的按摩項目。」劉涵遞給沙發上的顧薄。

  顧薄接過來隨手放在了桌子上,單手揉了揉太陽穴:「把熏香滅了。」

  「您覺得不好聞嗎?」其實會所的熏香還挺貴,味道並不難聞。

  「太濃。」一般他的習慣經理明白,不會給他點熏香,因為他鼻子對氣味很敏感。

  劉涵閒暇的時候會到處轉轉,習慣在最快的時間熟悉周邊環境以免帶來更大的不便,所以他摸索了一會兒,很快把熏香滅了。

  劉涵又順著路線回到沙發邊:「顧先生想好了嗎?可以做一個全身的spa,套餐三號挺適合……」

  「你身上的味道比熏香更容易接受。」

  劉涵楞了下:「…大概是洗衣液的味道。」

  「是嗎。」顧薄把他扯坐在沙發上,低頭在他耳邊輕嗅,語氣認真:「好像還真是。」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頭疼了一天,結果來到會所碰見劉涵竟然覺得舒服了。

  果然,人在不舒服的時候,就是需要養眼的東西轉移注意力。

  劉涵坐立難安,灼熱的呼吸燙在皮膚上,讓他耳根和脖頸一起泛起紅。

  工作服是深黑色,簡單卻也勾勒出了亭亭身段,襯的人膚色瑩瑩發白,漲紅隱在血管和薄薄的肌理中,也欲發勾人。

  顧薄輕笑,很想伸手去碰他的脖子,不過想起這人一板一眼的模樣,也不再逗他:「我頭疼,上次一樣就好。」

  其實劉涵很想讓他試試自己的手藝,他接收過許多「舒服」「很棒」的讚美,也知道按摩是舒服的。

  但是他沒吭聲,站在身後輕緩的揉按在他穴位上,輕聲道:「先生平日裡都頭疼嗎?」

  「常常,不過這次是因為沒吹頭發。」

  「那如果先生在家可以熱敷一下,會舒服些。」

  「嗯。」聲音像從鼻子裡輕哼出來的,針紮的疼過去,顧薄又被他按出了困意。

  劉涵微微一頓,沒有再開口說話,過了良久,房間裡安靜的只能聽到顧薄平緩的呼吸,劉涵停下來,微微彎腰,聲音很輕:「…先生?」

  顧薄已經睡著了,劉涵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食指輕輕摩挲後又收回了手。

  果然,顧薄已經把外套脫了。

  放在哪裡了?劉涵順著沙發的邊緣往兩邊探,手指碰到了外套,又把外套輕輕蓋在顧薄身上,放輕腳步走了出去,輕輕關上了門。

  沙發上的顧薄睫毛微顫。

  顧薄一覺醒來不過半夜三點多,昨天晚上睡的太早,醒來就睡不著了。

  劉涵從一樓被叫上來的時候正犯困,他剛被調夜班,半夜困的睜不開眼。

  進門之後,他轉了一圈在泳池那邊找到顧薄,顧薄正在遊泳,他就低著頭耐心的在一旁等待。

  不過一會兒,困意上湧,劉涵混混沌沌的開始意識模糊。

  「睡著了?」

  嗯?劉涵迷茫的擡頭。

  顧薄靠在泳池旁:「閉著眼睛偷懶?」

  劉涵被抓包,不知所措的搖搖頭。

  「把眼睛睜開,嗯?」

  不睜開好像就是應了他的話,明目張膽的睡覺偷懶,劉涵垂下的手指磋磨著衣角,正如他此刻蜷縮成一團的心。

  睫毛顫的像羽翼翻飛,他呼吸微促,能感受到灼熱的視線落在他臉上。

  「我…」

  「擡頭。」

  劉涵臉開始不受控制的發熱,僵硬著身體聳著肩膀像小動物觸發了保護機制,眼瞼痙攣似的抖動。

  「在緊張?」顧薄看著他,墨色的眼眸定定的看著他,眼神放肆又惡劣。

  「沒。」劉涵脫口而出矢口否認。

  眼睛睜開了,煙灰色的白,明明應該很怪異,但是劉涵膚色很白,茫然的眉目讓他看起來像小動物一樣純。

  耳邊良久沒有動靜,但是能感知灼然的視線還在,劉涵心有戚戚,他偏過頭就要閉上眼睛。

  「好看。」

  劉涵楞在原地。

  顧薄伸手把他的臉擺正,又重覆了一遍:「好看,像…小精靈。」

  劉涵抿嘴,顴骨上熱上了桃粉,他咽了咽口水,喉結滾動,他擡手擋了下臉,是被突如其來的誇獎害的,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在笑?」顧薄毫不留情的點破。

  不知為何,看著劉涵這一幅模樣,他就不受控制的想捉弄他。

  劉涵立即欲蓋彌彰的拉平嘴角,下意識的反駁:「…沒有。」

  顧薄忽然笑起來,口是心非。

  顧薄笑的大聲,劉涵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手指又開始不受控制的亂動,扣弄著自己指甲邊縫的軟肉。

  人逗的太狠了,臉上的紅就沒下去過,顧薄心情不錯,大發慈悲的不再捉弄他。

  「會遊泳嗎?」

  劉涵搖了搖頭。

  他是一個旱鴨子,從小到大一直在北方生活,很少有機會去遊泳館。

  「我教你?」

  劉涵往後退了退,企圖拒絕:「太麻煩您了。」

  他眼睛本來就看不見,在水裡漂浮的狀態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他不排斥去嘗試正常人的生活,但是對他來講,學遊泳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或許以後找一個教練更好一點。





第8章

  每年的高考幾乎都會下雨,今年也不例外,顧薄站在落地扇旁往下看,路人行色匆匆,雨聲令商業街變的喧囂又安靜。

  手機鈴聲響起,顧薄看了眼備注,接了電話。

  劉浩東:「喂,老大。」

  顧薄:「誰是你老大,黑社會電影看多了?」

  劉浩東「你當年還逼著我叫老大呢。」

  顧薄:「你都說當年了,你三歲尿褲子你現在還尿褲子?」

  劉浩東:「……」

  顧薄:「說吧,什麼事兒。」

  劉浩東:「顧宏嘉上鉤了。」

  顧薄扯了扯嘴角:「必然的事。」不中用的蠢蛋而已。

  行,您最大您料事如神。

  韓鐸信從學校裡出來的時候,雨正下的大,他頂著書袋奔進他爸的車裡,明明是盛夏身上濕透的衣服被車裡冷空調一吹,讓他打了一個哆嗦。

  他爸把空調關了,扔給他一個毯子。

  韓鐸信一邊擦頭發一邊道「爸,明天下午我就考完了。」

  韓爸嗯了一聲道:「天氣預報講過兩天天氣不好。」

  「沒關系,天氣預報一天一變,只要到時候不下冰雹您就得我去,說好了的。」

  天氣預報這次很準,考完之後的好幾天天氣都不大好,風大又下雨。

  好不容易雨停了,韓鐸信就迫不及待的開始張羅著出門。

  「過兩天還有雨呢,要不再等一陣子吧?」

  韓爸說完,韓媽就點頭,韓鐸信啞口無言…

  顧宏嘉的客人跑單之後,果然分身無術,房子主人見談好的買家拖拖拉拉之後幹脆不見了,又想起來之前的顧薄,厚著臉皮求合作了。

  電話裡,男主人說完沒聽見對面的動靜,心裡不由忐忑。

  顧薄慢條斯理道:「趙先生,我是誠心,但你是城意嗎?」

  男主人語氣討好:「是是,當然是…之前只不過出了點意外…」

  「那就好。」

  週一順利的簽訂了購房合同,後續的過戶流程劉浩東在跟進。

  事情一切順利。

  晚上顧薄再來洗浴會所時,剛好碰見他舅媽也在。

  韓鐸信他媽:「你最近來的有點勤啊。」之前顧薄也來的勤,也不過是為了照顧她家的生意,那都是一群人。

  現在都是自己一個人來了。

  顧薄:「有嗎?韓鐸信不說高考以後去旅遊嗎,怎麼沒去?」

  韓媽恨鐵不成鋼:「我看最近天氣不好,他非要去,還要去那什麼勞子的爬山,我和他爸不同意,他說都不說一聲跟同學跑了。」

  來的時候外面淅淅瀝瀝還下著雨,顧薄點點頭,不置可否:「不太安全。」

  韓媽嘆了一口氣:「管不住,我看他就是精力旺盛,都想讓他去當兵了,多吃點苦。」

  顧薄勾唇:「我看挺好。」

  「那我真得考慮考慮,先走了啊,你也早點回去,年輕人別多熬夜。」

  顧薄頷首。

  上樓的時候,碰到經理,顧薄頓了頓:「劉涵人呢?」

  經理習以為然:「在二樓客人那裡,我幫您叫他過來。」

  「不用了,哪個房間?有鑰匙嗎?」

  經理把鑰匙給了他。

  顧薄食指把鑰匙環勾起來:「工作服來一套。」

  「好的。」

  門被叩響的時候,劉涵正在給客人按摩,手上都是精油。

  他還沒顧上開門,門就從外面打開了。

  瞥見躺下的是個禿頂的男人,顧薄單手推著小推車,現場發揮:「先生需要喝點什麼嗎?」

  趴著的男人像是睡著又驚醒:「我沒點啊?」

  劉涵側耳疑惑的蹙眉,手裡的動作卻沒停。

  顧薄看著男人油光的背部,腰間的肉隨著劉涵有條不紊的動作抖動,偶爾發出「啪啪」的響聲。

  像在豬皮上打拳一樣,顧薄不合時宜的想。

  「免費的,可以先喝,我們經理找劉師傅。」

  劉涵確認身邊人就是顧薄,他來不及清洗手,茫然的被領出門。

  「顧先生。」

  「嗯?」

  「沒什麼。」

  繞過走廊上了三樓,劉涵腳步不停,被拉進了包廂的衛生間。

  指縫被迫撐開,幾乎成了十指相扣,劉涵心膨脹鼓動,跳的太快,無法呼吸。

  溫涼的水沖下來,劉涵一個激靈,抽回了手:「…做、做什麼?」

  「洗手。」

  劉涵垂眼:「我自己來吧。」

  「顧先生來的很勤。」

  「嗯,很閒。」

  劉涵抿了抿嘴,被他誠實的啞口無言。

  「一會兒也給我做一個全身spa。」

  「好。」

  從衛生間裡出來,顧薄老老實實的躺在按摩用的單人床上:「開始吧。」

  劉涵碰到他的肩膀,隔著薄薄一層襯衫,火熱的體溫像是燙了他一下:「…您需要脫衣服。」

  顧薄楞了一下:「忘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是抽皮帶的聲音。

  劉涵想起什麼,張了張嘴:「…不用脫光…」

  顧薄哼笑:「你又看不見,脫光了又怎樣?」

  是有點痞痞的逗弄,劉涵就當沒聽見。

  剛想伸手,手腕被人握住了。

  「用腳吧,我嫌棄你力道不夠。」

  劉涵從沒聽過這麼奇葩的要求,雖然有用腳按摩的方法,但是沒幾個顧客會讓按摩師站在自己的背上更別提還有一定風險,他一時呆住:「…我力氣很大,不用擔心。」

  「哪那麼多廢話,你就當我皮糙肉厚。」

  劉涵又窘又想笑:「…我怕壓傷您」

  「踩就行。」

  顧薄表現的太堅決,又表現出無所謂、小事的態度。

  劉涵只好脫了鞋,可是床太窄,本來設計就是為了方便按摩,顧薄人高馬大的一躺,留給他的位置就不多了。

  劉涵穿著白色的襪子踩在顧薄小腿中間,像是發絲一樣似碰非碰,顧薄腿肚子肌肉倏而緊繃起來。

  顧薄的肌肉硬邦邦的,劉涵一隻腿試了幾次,終於在顧薄快不耐煩的時候整個人踩了上去。

  踩了一會兒,劉涵看顧薄不說話,閉著眼睛沒一點不舒服,也就慢慢放下了膽子,盡量摸索著去踩中穴位,能讓顧薄舒服一點。

  「我從來沒用腳給人踩過。」

  「嗯。」

  「你不會覺得不舒服嗎?」讓人在你身上踩來踩去,劉涵是真的覺得奇怪,也顛覆他對顧薄的認知。

  顧薄該是那種風度翩翩,溫和但是疏離的人,但是越認識竟越覺得刷新認知。

  「很舒服。」

  顧薄在他面前不設防,劉涵也忍不住放鬆下來隨口道:「我家貓也喜歡踩。」

  「踩什麼?」

  「踩奶吧,大家都這樣說。」

  「你,咳咳。」

  顧薄咳的厲害,劉涵站在他背上維持不了平衡,又擔心是不是踩壞了他,一時間手忙腳亂,混亂中把腳踩在他枕頭邊。

  顧薄餘光看見他纖細的腳踝,撐著身子坐起來,又咳嗽了兩聲。





第9章

  早上劉涵回去的時候肖巖給他留了飯,拉著行李箱正準備出門。

  小貓跟在他腿邊繞來繞去,肖巖低頭單手把它抱起來,扔進一旁劉涵手裡:「接著。」

  劉涵下意識伸手,毛絨絨的觸感從手掌心傳來,他兩只手把貓抱好:「…你別動不動就扔它。」

  「我小心著呢,沒事。」肖巖看他忙了一晚上就沒多說:「…你好好休息吧,吃了飯睡一覺,我出差。」

  劉涵點了點頭:「這麼著急?外面還下著雨。」

  「風大了點,沒事。我走了。」

  「路上小心點。」

  劉涵動了動手臂,小貓在他懷裡咕嚕咕嚕的打呼嚕,帶著倒刺舌***他的食指。

  暖暖的肚皮在手腕處皮膚,軟化了一身的疲憊卻讓人困倦起來了。

  一覺醒來,果然不意外的在枕邊感受到了熱意,劉涵動了動,鼻尖頂在了軟軟的東西上,一起一伏,溫軟又毛絨絨。

  明明睡了一整天,還是覺得困,劉涵坐起身,腦袋發沈,渾身沒力氣。

  「不會是感冒了吧?」劉涵自言自語了一句,下床踩著拖鞋拉開了窗簾,外面還是陰沈的雨天,窗戶打開,冷氣呼嘯而入,劉涵縮了縮脖子,把窗戶又關上了。

  他燒了水,吃了點感冒藥,癱在沙發上休息,貓咪跳上他的膝蓋,爪子踩著劉涵的睡衣下擺開始軟綿綿的踩來踩去。劉涵一楞,想起了什麼,忍不住笑了笑,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腦袋。

  看樣子上班前不太可能好轉,劉涵吸了吸堵住的鼻子,決定打電話請假。

  一連幾天都沒去上班,劉涵吹了風,感冒又發燒差點又引發了哮喘。

  再來上班後卻不見顧薄了。

  經理見他平時跟顧總熟悉,對他說話很客氣:「小涵,生病好點了沒?」

  「好了好了。」劉涵抿嘴笑。

  「好了就行。」這年紀輕輕的,看著大風刮過就飛了似的。

  「顧…顧先生最近怎麼沒來?」

  劉涵聲音很輕,經理楞了下,明白了他什麼意思,笑的頗有些曖昧:「這才幾天沒見。」

  劉涵睫毛微顫:「…就隨便問問。」

  經理嘆了口氣:「據說是老闆家裡出了點事情,韓小少爺差點出了車禍…具體的也不清楚。」

  劉涵點了點頭,沒再多問,上班時間卻心不在焉的。

  幾天以後,劉涵上班後碰見了醉倒的人。

  酒氣太重,如果不是熟悉顧薄的聲音,劉涵幾乎不敢相信是他。

  這一次不是經理叫的他,是他偷偷去了房間。

  「顧先生?」房間裡很安靜,劉涵輕輕喊了一聲,沒人回應。

  劉涵側耳,只能聽見空調輕輕的風聲。

  「咚!」

  劉涵嚇的一個哆嗦,也聽清楚了聲音的方向。

  他順著熟悉的路線走到了床邊,腳下踢到了什麼東西,他彎腰摸了摸,是一隻皮鞋。

  他擡臉,蹭到了涼涼的布料——是顧薄的褲角。

  不知道是喝了酒不舒服,還是察覺到了屋裡進了人,顧薄幽幽轉醒。

  劉涵看不見,只以為人睡著了,伸出手小心的脫下了顧薄另一隻鞋,摸索著去想給人蓋上被子。

  可是被子被顧薄壓在了身下,不可避免的,劉涵的手碰到了顧薄的大腿,然後是滾燙的手,劉涵的心緊縮著,仿佛被男人的酒意薰染,莫名的燥熱。

  再一次碰到顧薄的胸膛時,劉涵腿一軟,差點跪到人身上,盡管他知道自己不是有意,但是總覺得像偷偷占人便宜,莫名讓人心跳如兔撲。

  劉涵抿抿嘴,決定放棄嘗試。

  「去哪?」

  「呃…」手腕一緊,劉涵被大力扯了會去,踉蹌著趴在顧薄身上。

  「顧…顧先生?」

  顧薄輕笑:「怎麼不繼續了?」滾燙的熱意就在劉涵的耳邊,劉涵側著臉,雙手撐在顧薄兩側,努力躲避侵略極強的氣息。

  「躲什麼?」灼熱的大掌輕輕摩挲著劉涵的後頸,顧薄看著劉涵的慌亂不安,臉上蔓延至耳根的薄紅,莫名讓人升起惡劣的捉弄心思。

  「怕我吃了你?」

  劉涵看不見顧薄臉上的表情,但是對現在的氣氛直覺危險,窒息緊張的感覺讓他喘不上氣來,大腦跟著宕機。

  「我…」劉涵跪的腿軟:「…想給先生蓋被子。」

  「只是這樣嗎?蓋被子需要這樣…」顧薄的手摸上劉涵的腳腕:「這樣…」手放在劉涵的大腿上又慢慢劃到劉涵胸前:「這樣嗎?」

  劉涵全身上下就大腿有些肉,被顧薄故意摩挲和公開「羞辱」捉弄,撐不住腿軟了。

  顧薄看著他紅透的臉,眼眸微動,動了動腿。

  劉涵被大腿上力道往前一推,趴在了顧薄身上。筱/穎

  「你看。」顧薄笑著,語氣故作無辜:「都撲到我身上了。」

  「沒…沒有…我沒有。」劉涵手忙腳亂的想爬起來,被顧薄的酒後狀態嚇的手足無措。

  可是放在後頸的手牢牢禁錮著他,顧薄舔了舔他的耳垂,熾熱的鼻意就在劉涵的耳邊,逼的劉涵控制不住發抖。

  「別怕…」顧薄嘆息,攥住了劉涵的領結,輕聲道:「我教你怎麼做。」

  直到領口的紐扣被解開,劉涵才意識到什麼,他下意識的伸手攥住了領口,卻也握住了顧薄的手:「顧…顧先生,你喝醉了。」

  「我很清醒。劉涵。」顧薄拉著他的手放在嘴邊輕吻。

  劉涵不知道是被他的話還是動作安撫,沈默了。

  顧薄看著眼前緊抿的嘴,輕笑了一聲,湊上前輕啄,劉涵下意識的後退,顧薄就往前湊,直到劉涵退無可退。

  劉涵沒和人接過吻,但是他聽別人說過,曾經覺得惡心,現在顧薄啄木鳥一樣固執吻他唇卻讓他心臟狂跳…

  「發呆發夠了嗎?」

  不知何時,兩個人已經互換了位置,劉涵陷入床上,茫然無措的被顧薄按著肩膀。

  「你好漂亮。」顧薄吻他的眼睛:「給我看看你的眼睛?」

  劉涵抿了抿嘴,睫毛顫抖,眼珠在薄薄的眼皮底下不安的活動。

  他誇我的眼睛漂亮,真的…好看嗎?

  劉涵緩緩睜開眼睛,像刺蝟一樣,他翻出肚皮又一次把軟肋露出來。





第10章

  早上,劉涵翻身動了動手臂,觸手是一片溫熱。直到手腕被人擡起,腕骨被人放在嘴裡輕吻,悸動的癢意從尾骨升起,他才徹底清醒。

  被子裡的身體肌膚想貼,是令人喟嘆的溫熱,顧薄緊了緊手臂,把頭放在劉涵的肩窩上蹭了蹭。

  劉涵喉嚨發緊:「顧…顧先生。」

  「嗯,再睡一會兒。」他親了親劉涵閉著的眼睛。

  他感受到眼皮上柔軟的熱意,顧薄嘴唇的溫度燙的他心臟怦怦亂跳,張牙舞爪的熱意讓他耳垂發紅,他撇過了臉,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要一直這樣嗎?昨晚……喜歡嗎?」

  對方早就看出了他的遮掩, 耳垂被人惡意的揉捏著,他戰栗似的躲了一下,聽見對方的輕笑:「不願意?」

  對方過度的靠近讓劉涵腦子一片空白,他只抓到了「喜歡」「願意」兩個字,他抿了抿嘴,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他也喜歡他。

  「嗡嗡——」手機震動的聲音響起來,劉涵楞了楞,伸手一摸才發現不是自己的。

  「接吧。」

  劉涵按了接聽。

  「喂,顧薄,房子昨天晚上被人砸了。」

  顧薄擡起眼,劉涵仰著頭,神色茫然,看起來有些呆呆的乖巧。

  「嗯,我知道了。」

  顧薄去接電話了,劉涵在床上發會兒呆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昨天晚上是他的上班時間。

  他從床上爬起來,努力忽略身上的酸痛,顧薄接電話的聲音隱隱約約,劉涵慌裡忙張的進了洗手間。

  簡單的收拾之後,劉涵出了門。

  他有一個盲人報時的手錶,出來的急忘在了房間裡。

  之前雖然也經常去三樓,顧先生前一陣子還教遊泳,但是從沒有徹夜不出來過。

  劉涵一時間心虛又羞愧。

  「咦,小劉你怎麼還在?下班了。」

  劉涵嚇了一跳,勉強笑了笑:「我…我沒注意時間。」

  「下班了,趕緊回家吧,一會兒車多了不好走。」

  經理的聲音正常和平時沒什麼不同,劉涵松了一口氣。

  另一邊。

  顧薄接完電話,一個陌生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顧薄?早上好。」

  「顧宏嘉。」

  顧宏嘉:「是我,怎麼樣?準備的驚喜接收到了嗎?」

  顧薄意味不明的哼了聲:「蠢貨。」

  顧宏嘉怒氣沖天:「你罵誰蠢貨?你這個上不了檯面的私生子,你以為你算計我,故意找人騙我,你就能得到爸的重任嗎?永遠都輪不到你,呸!」

  顧薄:「罵完了?回去洗洗腦子,一會兒你爸找你的時候可別尿褲子,我可不跟你小孩子過家家。」

  顧宏嘉:「你又做了什麼?」

  顧薄:「你猜。」

  不理會對面氣急敗壞的謾罵,顧薄掛斷了電話。

  他轉身,臥室床上已經空空如也,劉涵從地上撿起劉涵的工作服領結,在床腳看到了一個用舊的手錶。

  劉涵打車回家了,幾個月的小貓已經學會吃貓糧,平時家裡沒人,他就買了一個自動喂貓器。

  沒人在家的時候,貓咪就會蹦到上面踩一踩,踩中按鈕,貓糧就會從下麵出來。

  肖巖一走,家裡都沒人陪它玩耍了。

  劉涵累極,敷衍的摸摸喵喵腦袋,沒吃飯躺在床上一閉眼就睡著了。

  上夜班著實難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犯困。

  又睡了幾個小時,劉涵才醒來,不知道是不是空調開的低,他頭昏腦漲的,好像又感冒了。

  渾身骨頭都散架了…劉涵想,他得請天假,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請了兩次假,劉涵也很難為情。

  他選擇給經理發消息,沒有打電話。

  劉涵:「經理,我想請一天假。」

  經理:「身體不舒服嗎?好好休息,請幾天?」

  劉涵心裡感激,沒想到經理這麼好說話。

  劉涵:「一天就好了。」

  經理:「幹脆給你放三天假,以後上夜班吧,我瞧著你上夜班挺不適應。」

  劉涵:「謝謝您。」

  經理:「不用客氣,不用客氣。」只要你以後在顧總面前多說我兩句好話就行,經理是混過多久的人精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見怪不怪了。

  忽然老闆明令禁止搞顏色,但是還是有不少搞擦邊的,況且顧總自家人。

  他知道劉涵這樣的年輕人臉皮薄又單純,平時多照顧肯定有好處。

  劉涵吃了點感冒藥,下了一碗面,吃完躺在沙發上擼貓發呆。

  他們算是談戀愛了吧,只要一想起顧先生,劉涵就忍不住臉紅心跳。

  他好像連顧先生的聯系方式都沒有,應該問他要的。

  沒辦法,他只要看見顧先生,大腦就開始宕機,控制不住就想躲起來。

  一連休息了三天,劉涵總是控制不住的想他,可是這期間沒一點辦法聯系。

  他有想直接去會所,可是不想給顧先生添麻煩,太不矜持了。

  劉涵捂了捂發燙的臉,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性戀,但是他好像早就喜歡上顧薄了。

  第三天一大早,劉涵收拾完,給喵喵倒了貓糧,又握了握喵喵的手,打算出門。

  兜裡的電話響了。

  「劉涵小先生嗎?」

  劉涵忍不住笑:「顧先生。」他好像就是想喊他一聲,喊完以後才想到問:「您這麼早打來電話,是有什麼事情嗎?」

  劉涵說話總是慢吞吞又一本正經,顧薄忍不住逗他:「今天顧先生的第一要務是送劉小先生上班。」

  劉涵一直在笑:「您別這麼稱呼我。」

  劉涵以發定位為理由加了顧薄微信,加上之後又說不用接,自己做公交車也是一樣的。

  顧薄好像沒看穿他的把戲:「我已經在路上了,剛好上班順路。」

  劉涵就不好多說什麼了。

  「身體好些了嗎?」

  劉涵抿嘴:「好多了。」

  …

  劉涵上車的時候是早上七點多,雖然正值熱夏,此刻卻是一天中最涼快的時候了。

  涼風吹起劉涵額前的發,露出漂亮又單純的眉眼,顧薄扶著他進了車裡。

  兩個人一起做在後座,劉涵垂著言不說話,實際上他能明顯感受到顧薄熾熱的視線總是落在他身上,讓他坐立不安。

  「喜歡穿白色的上衣?」

  劉涵拘謹的點點頭。

  「手錶是你的吧?」

  劉涵乖乖伸手:「我…那天忘了。」

  顧薄把手錶放在他手心,在劉涵合攏手指的時候又故意拿走了。

  劉涵疑惑的偏頭,沈默了一會兒:「如果您想要,可以送給您。」

  顧薄只是想逗逗他,劉涵長的俊秀又乖巧,他忍不住就想捉弄兩下。

  「嗯,劉小先生如果送我就收起來吧。」

  他只要這麼一喊,劉涵就情不自禁的笑:「您別這樣叫我。」

  「什麼時候把顧先生和您改掉,我什麼時候不叫。」





第11章

  劉涵是提前調班,身邊的同事也跟著換了一波。

  夜班男服務員和男性按摩師多一些,白天女性就多一些。

  劉涵從顧薄的車上下來,門口的迎賓一眼就瞧見了鶴立雞群的顧薄和他身邊的劉涵。

  戴眼鏡的迎賓悄聲問旁邊人:「這不那誰嗎?」

  「劉涵,上個月來的盲人按摩師。」

  戴眼鏡的瞪大了眼:「混這麼好?」

  劉涵,盲人按摩師。唯一的印象就是長的好看,不愛說話,白夜班交替來會的時候見過兩次,白班的幾個女服務員總瞅他。

  可惜了,如果不是眼睛看不見,估計也是不缺女人的料,畢竟安靜又漂亮的男生也是很多女生喜歡的。

  顧薄,出生不明,大學創業,二十五歲,近一米九的大高個,劍眉星目,垂眼看人的時候威壓大的讓人打哆嗦。

  這兩個好不相聯的人走到了一起,光顏值就夠人想去非非了。

  劉涵下車慢慢走近,兩個人頭對頭說的熱鬧,他好像聽見了自己的名字,下意識的停下來側了側耳朵。

  迎賓捅了捅越說越興奮的眼鏡男,壓低身音低斥道:「人家是瞎又不是聾,你收斂點!」

  劉涵就聽到了這一句,但當沒聽見,神色自若的進了會所。

  白天要比晚上熱鬧的多,劉涵忙活了一整天,下午的去洗手間的東西隱約聽見有人在哭,哭聲是從女廁所裡傳出來,隱隱約約傳入耳朵。

  誰讓他的耳朵比平常人還要靈敏,劉涵沒有多管閒事。

  結果出來的時候,跟一個冒冒失失的女孩子差點撞到了一起。

  女孩姜薇薇也嚇了一跳,她往後退了一步,眼睛紅腫的她不敢擡頭看,低頭垂眼的給人道歉。

  「沒關系。」

  聲音溫潤偏輕,幾乎可以想像到主人安靜的氣質,薑薇薇擡頭看去,卻見眼前人閉著眼睛,儼然一副瞎子的模樣。

  她一邊同情可惜,一邊又悄悄地松了一口氣,仗著對方看不見自己哭腫的眼睛,大大方方的擡起眼觀察他。

  偏瘦,沈郁又安靜,眉眼幹凈,黑色的短發俐落又顯白,臉很小,因為瘦下頜線明顯,多了幾分棱角。

  俊秀偏偏不顯得女氣。

  薑薇薇停頓的太久,劉涵安靜的等了一會兒,感知到身上的視線還沒有轉移,他試探道:「有哪裡不舒服嗎?撞到了?」

  天吶,他看起來好溫柔。-S.a.k.u.r.a-

  剛剛失戀的薑薇薇對著眼前人的顏值和氣質分分鐘淪陷了。

  她的前任長的普通,因為信奉著長的好看女生追的也多,成為渣男的機會更大,她交男朋友的唯一標準就是對自己好。

  可是標準越低越顯的她可憐,事實證明人渣就是人渣,其實跟顏值沒有太大關系。

  薑薇薇腦子裡胡思亂想,嘴上笑著回應:「沒事,是我擡著頭走路太不小心了。」

  「嗯?」劉涵不太能理解。

  「啊,我是想說,是我低著頭走路太不小心了。」

  「沒關系。」

  劉涵再次說了一遍,雙方這樣沒完沒了的對話讓他覺得無奈,他繞過她去了洗手台。

  薑薇薇也跟著去洗手台:「先生不太方便吧?需要幫忙嗎?雖然我也是剛來沒幾天的服務員,但是對這裡的佈局還算熟悉。」

  劉涵幾不可見的笑了笑,對方的熱心腸讓他難得多說了幾句:「你應該是不太熟悉,不然不會不知道我也是這裡的員工,對這裡也很熟悉。」

  員工嗎?薑薇薇確實沒想到:「我之前沒見過你。」

  劉涵:「之前在你對班。」

  薑薇薇:「上夜班嗎?開會的時候我也沒見過你。」他們偶爾會通知全員開會。

  劉涵:「因為最近請了幾次假。」

  洗個手的時間話不斷,劉涵莫名覺得她話多的有點奇怪,應付的頗為無奈。

  等劉涵一走,薑薇薇對著鏡子扒拉自己的眼睛,感覺眼睛看起來不怎麼腫了才離開。

  晚上下班通知開會,一群人前後幾排站在大堂裡經理例行說一些平時的注意事項。

  薑薇薇和幾個女孩子站在一起,正低頭悄悄話,眼睛時不時看向劉涵。

  劉涵似有所覺,但是對於會所裡為數不多的盲人按摩師,他早就習慣了好奇和議論。

  晚上下班,天色昏黃,街上車水馬龍,人群來往穿梭,劉涵從會所出來,慢騰騰的順著下班的人流往公交車站走。

  「劉先生。」一人站在劉涵的正前方叫住了他。

  劉涵停在原地:「你在叫我嗎?」

  「是。我是顧總的助理張輝,顧總讓我在這裡等您,我來送您回去。」男人穿著西裝不著痕跡的打量他,今天下午顧總讓他開車來接一個人,只說「盲人」「長的好看」

  他接到任務還擔心找不到人,沒想到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

  這位劉先生和顧薄一樣鶴立雞群,不過前者是因為俊美樣貌和獨特的氣質,後者是因為身高和逼人氣場。

  「劉先生?」

  張助理見劉涵遲疑,開口解釋道:「我們顧總叫顧薄,是他吩咐我來接您,您跟我來。」

  還沒坐上車,電話就打來了,劉涵把手機拿出來按了接聽,在他旁邊的張輝看見備注是「顧先生。」

  張輝心裡忽然冒出想法,一個盲人設了備注又看不見,豈不是一點都用都沒有?

  劉涵之前在顧薄打來第一個電話的時候就摸索著把電話號碼存上了。雖然他也不知道顧薄是從哪裡知道他的聯系方式的。

  「見到張輝了嗎?」顧薄的聲音經過手機再傳入耳朵,低聲磁性又漫不經心。

  劉涵偏了偏頭,張助理現在在前方等他。

  「見到了。」

  「嗯,讓他送你回去吧,路上安全。」

  劉涵習點頭,想起對方看不見又「嗯」了一聲。

  「上班累嗎?」看不見,難免會有很多麻煩。

  劉涵習慣性搖頭,又開口道:「還好,習慣就還好。」

  顧薄:「嘖,不去上班你覺得好嗎?」

  劉涵誠實道:「不好。」他們這一類人本來到社會上適應就很不容易了,如果放任自己不去上班,經濟先不說,自己也會越來越畏縮。

  劉涵嘆了一口氣:「不去上班會容易害怕,可能就再不想出門了。」

  顧薄低笑,不出門,養個小廢物,吃飯要喂,廁所要抱,也沒什麼…甚至讓他莫名興奮。

  可惜了,顧薄想,如果不是事情太多,他挺想試試那種感覺。





第12章

  顧薄這兩天應該很忙,劉涵沒再見過他。

  他讓張輝每天負責劉涵的出行,劉涵很不適應這種待遇,說了不用,結果下次照舊。

  劉涵沒辦法,不知道怎麼才能說服他,只好接受現狀。

  盡管在會所工作一個多月,但其實劉涵並沒有熟人,在外人看來劉涵禮貌又疏離,平日裡不愛說話,也沒人跟他開玩笑,看起來總有些可憐。

  劉涵沒覺得自己可憐,他喜歡自己一個人呆著,這種轉態兒時覺得痛苦,後來覺得習慣,現在讓他覺得平和舒服。

  女服務員1:「劉涵看起來呆呆的。」

  女服務員2:「我和他接觸過,看起來沒表面上孤僻,說話聲音很溫柔,很有禮貌,就是可惜了看不見。」

  男服務員:「長的確實好看,就是看長相就覺得他不開心。」

  薑薇薇不服氣:「人家那是憂鬱的氣質你懂個屁。」

  男服務員:「切。你們女人就是這樣膚淺,合著還是樣貌加分,不然就是一臉苦相。」

  「那你長個這樣式的我也誇你,誇的你能飛上天!」

  「幹什麼呢你們幾個?」

  幾個人扭頭一看,原來是經理,紛紛散開了。

  「有這個時間多幹點活,還是閒。」

  幾個人頭也不敢回,回到了自個工作崗位上。

  經理把他們的話聽的差不多,自己琢磨了下,心想:確實,長的好看男女通殺,如果是個女的,嘖嘖嘖,就是看不見也是個搶手的。

  可惜了。

  被多人評價「可惜」的劉涵認真的給客人按摩,包間裡有空調不存在汗濕額頭的情況,但是男客人時不時黏在身上的視線還是讓他覺得不舒服。

  「你這眼睛是天生看不見嗎?」

  劉涵垂著眼:「嗯。」

  劉涵擺明瞭一副不想多談的模樣,膘壯的男客人不依不饒的追問:「遺傳嗎?」

  劉涵面無表情,手上動作不停:「不是。」

  「我認識一個醫生,要不要介紹給你?說不定就看好了。」

  「不用了,謝謝。」

  「你這人,我好心你還愛答不理。」

  劉涵沒再說話,一直到他離開,男客人靠近隨手想拍他的pi股。

  可惜在他靠近之後,顧薄就不著痕跡的退開了,男客人的指尖擦著他的衣擺而過。

  劉涵人已經走了。

  男客人氣急敗壞,臉上的橫肉也跟著抖動,但是這家洗浴會所是正規場所,他也就只好順手揩油,也不能多做什麼。

  「給你臉還不要了,哼,不過是一個臭男人。」多是有女人追著他呢。

  出了房間的劉涵冷著臉去了洗手間。

  薑薇薇和劉涵負責的區域有點遠,她一天上八百遍廁所就是想偶遇劉涵,希望兩個人能有點相處的機會。

  她剛分手,要說對劉涵有意思吧,也不是。

  就是劉涵這個人,莫名奇妙的吸引著她。

  劉涵從廁所裡出來,垂著眼凈手,一旁的有腳步聲慢慢靠近,打開了緊挨著的水龍頭。

  「哎,你是叫劉涵嗎?」

  劉涵沒擡頭「嗯」了一聲,他對人音色敏感,記得這個之前在廁所有一面之緣的女生。

  但他不想多寒暄。

  「能給我一個你的微信嗎?」話說出口薑薇薇澀然,但仗著對方看不見眼神放肆的落在劉涵的身上。

  會所的服裝都是統一的直筒褲和白色上衣雖然簡單,穿在劉涵身上就顯的窄腰細腿,比例勻稱,偏瘦的身材和板正的脊背讓他看起來比商場上的假人模特還要標志。

  薑薇薇恍神間仿佛看到了劉涵譏諷的勾起唇角,他說:「你忘了,我是個瞎子,不會玩電子軟件。」

  薑薇薇眨眼的功夫,眼前的年輕男人又恢覆了彬彬有禮的模樣:「很抱歉,客人還在等,我先過去了,不好意思。」

  「沒關系。」薑薇薇看著對方頷首離開,目光落在劉涵精緻的側臉上,忽然覺得對方簡單漂亮卻又無法靠近。

  但是…長的那麼好看,真讓人無法抵擋…

  薑薇薇覺得,剛出了一個坑,她大概可能又要進一個坑了,只不過這次明知是坑還想要往下跳。

  一整個下午劉涵都面無表情,心情不好,直到下班後看到顧薄。

  「顧薄。」

  「嗯?」

  「沒什麼。」他只是大膽又單純的想叫叫他。

  顧薄就坐在他旁邊,大腿上放著電腦,扭頭看著他:「小劉涵。」

  盡管對他這種叫法覺得抗議,但劉涵還是下意識的側臉,靜等對方開口。

  「我想親你,可以嗎?」

  劉涵在他面前總是容易耳朵紅,大概是顧薄臉皮太厚了,愛說一些讓人臉紅的話。

  此刻也是,劉涵紅了耳根卻還是無法回答對方的問題。

  這種事情,如果得到的是沈默,就默認允許可以嗎?

  顧薄根本就沒想從他口中得到答案,只是為了逗他。

  他看劉涵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把腿上的電腦放到一旁,剝開劉涵糾結成團的手,跟他十指相扣,另一隻手禁錮上對方的後腦勺。

  餘光卻在後視鏡裡無意中與助理張輝對視一眼,顧薄微微一頓,撫上劉涵閉上的眼睛,整了整他安全帶:「想什麼呢?」

  明明是他先耍流氓,結果倒顯得他急不可耐了。

  然後劉涵側過臉,開始後腦勺對著他。

  他的臉對著車窗,但是卻看不見車子去的方向不是他家。

  顧薄拽了拽他的胳膊,劉涵耳根可疑的紅還沒落下,堅決不轉頭。

  顧薄:「鬧什麼脾氣,不給親就生氣?」

  顧薄:「好了好了,回家再親。」

  劉涵:「…別說了。」

  車一停,劉涵下車,顧薄也跟著下車了。

  天色昏沈,劉涵沒注意到耳邊比平時更安靜的環境,他看著顧薄,面無表情道:「你下來做什麼嗎?我家裡沒茶。」

  顧薄勾唇:「我家有,我請你上樓喝茶。」

  劉涵心裡升疑,不知道他在自己家附近提及他家作什麼,只好拒絕他:「太晚了,你家太遠。」

  顧薄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本來想說的話到嘴邊又不想說了。

  折疊的導盲棍在劉涵的包裡,他並沒有拿出來,實際上他包裡有很多東西,常帶的就是雨衣和紙巾,甚至還有藥。

  他住這裡太久了,所以沒把導盲棍拿出來,直到越走越不對勁兒,差點撞了電線桿子,才不得不停下來把盲杖拿在手裡。

  顧薄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後時不時的提醒他:「別往前走了,前面路口了。」

  劉涵停下來,開始產生懷疑。

  顧薄長臂一攬,帶著他轉身:「這邊是我家,剛才就走過了,我帶你去。」





第13章

  劉涵身高一米七八,算不上特別矮,但是站在顧薄面前卻要低的多,他平時感覺不大,但是此刻被人攬著腰,腳尖踩著腳背,額頭卻才堪堪抵上顧薄的肩膀。

  胸前抵著的手力道輕的像不露爪子的貓掌,顧薄手一顛,像抱小孩子一樣單手把人抱了起來,劉涵全身有肉的地方就坐在他得胳膊上。

  顧薄見他嚇了一跳,驚慌失措的往後仰,伸手攬住了他的腰。

  手裡的盲杖差點落下來,兩個人額頭抵著額頭,後背懸空腳尖離地的感覺讓劉涵緊攥著顧薄的肩膀頭,說話也結巴了:「盲杖…盲杖要掉了。」

  「掉了就不要了。」

  劉涵惱羞,手裡的盲杖脫落,他腦子一抽,手背就呼上了顧薄的臉:「你…你放我下來!」

  兩個人這麼一折騰,天早就黑了,一旁的路燈清楚的照在劉涵的臉上,他臉上的薄紅和絨絨的汗毛清晰映在顧薄的眼睛裡,白的紅的,即使閉著眼睛,一張臉也潤玉一樣,潔白無瑕,眉目清秀俊朗。

  劉涵話說了人也打了,見顧薄沒動靜才意識到自己過分了:「…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怎麼跟一個小孩子一樣。」

  顧薄沒有生氣,況且劉涵打的像撓癢癢並不重。

  他臉上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笑意對劉涵道:「盲杖掉了就不想要我了?」

  「那也不能丟了…我爺爺送給我的禮物,用好久了。」

  顧薄嘆了口氣,把人放下來:「去撿吧。」

  劉涵撿起來折疊好放在皮質的背包裡,又把拉鏈拉上。

  顧薄扯著書包肩帶把書包抽走了,劉涵抿嘴:「其實也不重,不用幫我拿,我眼睛看不見不代表我是老弱病殘。」

  「好啊。」顧薄把書包塞進他懷裡,又整理著書包帶兒,讓他反背在懷裡。劉涵還沒來的及反應,又被人從背後抱起來了。

  姿勢雖然和剛才一樣,不過這一次後背就是顧薄的胸膛,倒是沒讓劉涵覺得不舒服。

  顧薄見他窩在自己懷裡不說話,用鼻子頂了頂他的側臉:「…好乖,小兔子自願跟大灰狼回家了。」

  開了葷的男人不好應付,劉涵早上的時候差點醒不來,醒來又被某人按了回去。

  好不容易扭著臉雙手撐著顧薄的胸膛奪回嘴巴自由權,他也喘不過氣了。

  「別去了,今天休息,嗯?」

  「不行,請假太頻繁了。不能把上班當成過家家。」

  顧薄抱著他,想跟劉涵一起賴床,在他看來抱抱蹭蹭也好舒服。

  劉涵咬著他的臉磨牙,聲音忽重忽清:「在床上的時候不可愛。」

  顧薄被他逗笑了,他笑的胸腔悶悶的震動,破功的顧薄沒注意支撐自己的體重,把劉涵壓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笑什麼啊?」劉涵二杖和尚摸不著頭腦,也跟著一起笑:「有什麼笑的嗎?」

  從沒人說過顧薄可愛,外人對他要麼敬而遠之要麼逢場作戲。

  當然不可否認,劉涵確實是他枕邊的第一個人,雖然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劉涵面前會如此放鬆。

  可能是劉涵太簡單了,想做什麼渾身都是破綻,還愛緊張愛臉紅。

  兩個人交流,一個人露出緊張,另一方就更遊刃有餘,甚至會滿足於相處時的掌控感,尤其是劉涵還是個瞎子。

  但也不僅僅如此,因為劉涵也足夠漂亮單純。

  劉涵本以為這個時間吃不上飯了,結果一下樓,飯菜已經擺在了桌子上,這個有二層的小公寓並不大,劉涵聽見有人在廚房裡忙活什麼,嘴裡時不時念叨兩句,聽聲音像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

  驀地,劉涵一個激靈,聽見腳步聲從廚房裡往外走,趕緊慌不擇路的想往樓上跑。

  他還沒想過要見家長!

  上樓梯時一個不查差點絆倒,顧薄剛好下樓,正好迎面接住了他:「怎麼了?」

  「你,你媽媽在家。」

  「是阿姨,請過來幫忙的。」

  劉涵松了一口氣。

  吃過飯劉涵要去上班了,顧薄打電話叫張助把人送過去了。

  只是劉涵微微疑惑,為什麼顧薄都跟著上車了還要一大早給張助打電話。

  或許是顧薄沒考駕照,因為他這麼隨性一個人,可能不喜歡考試吧,拽的二五八六的,劉涵偷笑。

  顧薄側臉看他「笑什麼呢?」

  劉涵抿了抿嘴:「沒什麼。」

  顧薄:「早上搬去我哪兒?」

  劉涵搖搖頭:「下班天色都晚了。」

  顧薄:「週末?」

  劉涵思考了一會兒,忽然想起昨晚沒回去喵喵不知道怎麼樣了:「家裡養了一隻貓,離不開人。」

  竟然沒一隻貓重要,可能是昨天晚上不夠努力,顧薄面無表情的想。

  顧薄的住所離會所不遠,不一會兒就到了。

  劉涵前一秒下車,後一秒又被扯了回去:「幹…唔。」

  深吻結束,顧薄捏了捏他的臉:「回神,去吧。」

  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劉涵總覺得有路人的視線放在他身上,不知道是否是看到剛才…

  劉涵僵硬的邁著步子走進會所,中途幾次差點同手同腳。

  經理在大廳,碰見他笑瞇瞇的打招呼:「今天挺早啊。」

  劉涵下意識的笑了笑:「您也早。」

  薑薇薇從門口進來,看見兩個人也一一打招呼:「經理早,小劉哥早,」

  薑薇薇長的不錯,也開的起玩笑,經理和她算是熟絡:「你這又喊小又喊哥的,不倫不類,沒哥哥好聽。」

  薑薇薇沒接著開玩笑,她看了一眼劉涵,笑的有些羞澀:「那就劉哥哥好了。」

  有早到的女服務員看她的模樣,一邊搓著自己的雞皮疙瘩,一邊把八卦的眼神落在劉涵和薑薇薇身上。

  經理也是人精,看著模樣還有什麼不明白了,他哈哈一笑:「之前讓你叫我一聲哥難如登天呢還,這會兒嘴甜了?」

  薑薇薇可疑的臉紅了,瞟了一眼沒什麼反應的劉涵:「不跟你說了,幹活去了。」

  要不到聯系方式的薑薇薇並不氣餒,她可以從經理哪裡拿到,到時候就不信劉涵還能拒絕接受!

  最起碼她看的見,以後兩個人在一起肯定是她吃虧他享福,她至少是個健全的人!





第14章

  中午,員工餐廳。

  薑薇薇端著盤子在劉涵身邊坐下。

  劉涵垂著眼,木筷在他手中輕輕晃動,腕骨和骨節分明纖長的手在薑薇薇眼前一晃而過,薑薇薇的視線也情不自禁的跟著筷子尖落在他艷紅的嘴唇上。

  劉涵吃飯幾乎沒有聲音,慢條斯理,卻又端正安靜。

  「你有什麼事情嗎?」劉涵把筷子輕輕放下,微微側臉,薑薇薇這才注意到劉涵的的眼睛是閉合的,就在剛才她只看到劉涵垂長長的眼睫,仿佛只是個安靜垂眼吃飯的青年,像一副畫一樣。

  劉涵抿嘴,伸手用一旁的紙巾擦了擦嘴唇,輕聲重覆:「有什麼事情嗎?」

  「啊,沒事。」薑薇薇收回視線,她看著劉涵餐盤裡剩了許多的剩菜,不由自主的說道:「你吃好了嗎?吃的好清淡,我剛打了一個雞腿給你吃吧?」說完不等劉涵回答,筷子一伸就把雞腿放在了他的餐盤裡。

  劉涵無論何時都坐的端正,顯斯文又老實,他沒有碰筷子和餐盤,只微微一笑:「我吃飽了。」

  薑薇薇有些失落:「那好吧,週末經理組織了聚會你要不要來?」

  劉涵本來打算週末去看望爺爺奶奶,但是經理對他很好,拒絕不太好。

  「所有人都會去嗎?」

  「當然了,經理辦的聚會肯定都會去。」薑薇薇咬著唇,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劉涵的反應。

  劉涵:「有時間嗎?」

  薑薇薇咧開嘴,肉眼可見的開心:「當然有,我什麼時候都有時間。」

  劉涵微微蹙眉:「我是說,聚會具體時間有嗎?」

  薑薇薇臉紅了:「我加你微信了,到時候給你發時間好嗎?」

  劉涵自己有經理的微信,但是他總不能什麼小事都找經理,所以他點了點頭,端著盤子離開了。

  至於薑薇薇從哪裡來的他微信,他並沒有多想。

  等到下午快要下班的時候,薑薇薇又來找劉涵。

  再次聽到薑薇薇聲音的時候,劉涵有種怪異的不舒服,薑薇薇最近好像總是企圖靠近他,看不清楚劉涵盡力畫出的界限。

  但這次好像真的是劉涵自作多情了。

  「經理找你有事情要說。」

  劉涵不疑有他,點了點頭。

  剛進門的顧薄看見兩人的背影消失在一樓拐口,他揮了揮手,讓跟著他得服務員離開,漫不經心的跟了上去。

  另一邊,走到二樓拐彎處,劉涵停了下來:「經理在二樓嗎?」

  經理的辦公室是在三樓,去二樓做什麼?

  薑薇薇沒想到劉涵看不見感知還如此敏銳,她笑了笑:「經理剛好在二樓辦事,你怎麼知道到二樓了?是聽出來的嗎?總覺得看不見對你好像沒什麼大的影響。」

  劉涵並不認為這很難,他跟上去:「習慣了就能減少很多麻煩。」

  「感覺很厲害呢。」薑薇薇聲音透著詭異的興奮。劉涵沒多想,以為她只是故意恭維才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劉涵跟著她一直走到走廊盡頭,他記得這裡有一間雜物間,心裡有種莫名的怪異感。

  身後忽然傳來越走越近的腳步聲,步調熟悉。

  劉涵情不自禁的轉頭:「顧…顧先生。」

  腳步聲從單個變成一串,經理的聲音由遠及近響起來:「顧總您最近幾天都沒來了。」

  「你想我?」

  經理一噎。

  薑薇薇看到經理養前迎了幾步:「經理去哪裡了,我們正找你呢。」

  「找我?」

  顧薄沒看兩個人,他扯了扯劉涵的衣領,指尖劃過劉涵的耳尖,癢癢的莫名曖昧,然後滿意的看著劉涵變紅的耳朵,好似隨意道:「領結歪了。」

  劉涵側了側臉,顧及著旁邊人,倉促後退了一步,伸手轉了轉領結:「…知道了。」

  顧薄知道他面子薄,暫時放開他,對著經理道:「下班了吧?人我帶走了。」

  殘陽如血,劉涵坐在後座,開車的是劉浩東,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鑒,劉涵提前開口道:「明華路…別走錯了。」

  顧薄輕笑,劉涵常背的黑色皮包就隨手放在了一旁,他伸手顛了顛並不太重,但是看起來鼓鼓的。

  劉涵偏頭「看」他:「怎麼了?」

  「沒什麼,常見你背著小書包,裝的什麼寶貝?」

  顧薄心情似乎很不錯,劉涵笑了笑:「都是常用的東西。」

  顧薄靠近,不顧劉涵後仰的身體,親了親他的眼睛:「在我面前就把眼睛睜開吧?」

  劉涵抿了抿嘴:「我習慣了。」

  「我想看。」

  劉涵不知道前排司機能不能看到他們,推了推顧薄壓在自己身上的大腿,眼睛睜開,耳根卻紅了:「…你別撒嬌。」

  顧薄輕笑:「是我撒嬌還是你撒嬌?」他坐直身體手指摸上劉涵的包,饒有興趣的模樣:「我能看看裡面是什麼嗎?」

  「不是什麼寶貝,生活用品。」

  顧薄拉開了拉鏈,裡面的東西確實是劉涵日常備用的東西,伸縮盲杖,哮喘藥,雨衣等等。

  「你有哮喘?」

  劉涵嗯了一聲:「好很多了,小時候身體不太好,現在還可以。」

  顧薄捏了捏他突出的腕骨:「胖點好。」

  劉涵笑:「天生吃不胖。」

  顧薄撐開他的指縫跟他十指相扣:「今晚搬去我哪裡住,帶著你那只貓。」

  劉涵遲疑之後點了點頭。

  很快就到了劉涵住處,顧薄跟在他一起上樓,鑰匙轉動門打開,一隻貓就喵喵叫著跳到劉涵的腳邊。

  劉涵摸了摸它的腦袋,換鞋進來了:「你先穿阿巖的鞋吧。」

  顧薄並沒有發現多餘的鞋子。

  肖巖擦著頭發從裡面走出來:「劉涵?」

  顧薄和他四目相對:「你是誰?」

  肖巖看向劉涵:「他是誰?」

  顧薄上下打量肖巖,瞇了瞇眼:「你們兩個住在一起?」

  肖巖身上還裹著浴巾裸著上身,他把毛巾甩在肩膀上:「怎麼了,有問題嗎?」

  肖巖知道有幸知道顧薄,他一個時尚攝影師朋友也挺多,知道顧薄是一個不入流的私生子,大學創業白手起家,不過幾年就混的風生水起。

  他向來不喜歡商人,尤其是顧薄這樣人模狗樣,一看就八百個心眼的人。





第15章

  肖巖是出差剛到家,劉涵也是沒想到的,他讓顧薄直接穿著鞋進門,然後對著肖巖道:「你今天回來吃飯了嗎?」

  屬實是有點沒話找話,肖巖和劉涵多年的好友了,一眼就看出來他的不自在,收斂了話裡對顧薄的敵意。

  「吃過了。」肖巖悶聲回道,有心想問問他把顧薄帶回家裡想做什麼,但是又不想讓劉涵覺得自己管太多不舒服。

  對於劉涵來說肖巖就如同親人一般,他請了顧薄進來卻隻字不敢提搬出去的事情了。

  一時沈默,顧薄是其中最悠閒自得的人,他彎著腰,勾了勾手指,貍花貓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他,並不怕生。顧薄便伸出手指摸了摸貓咪的下巴。

  肖巖把貓抱起來:「不要這麼不矜持,誰來你都給摸嗎?沒良心的小東西。」

  劉涵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對著顧薄道:「你先坐,我去給你倒杯茶。」

  肖巖把貓送到了貓窩,然後換上衣服走了出來。

  顧薄觀察著房間,兩室一廳,房子很小,甚至只有一個浴室,兩個人雖然分開住,但是生活痕跡明顯混交在一起,沙發上還有明顯屬於另一個人的褲子。

  顧薄坐下來,把褲子扔到一旁。

  肖巖不動聲色的摸到劉涵身邊:「你第一次把人往家裡帶,什麼關系?新交的朋友?」

  劉涵點點頭又搖頭:「我和他在一起了。」

  肖巖瞪大眼睛:「你!你是同性戀?這麼多年我都不知道?什麼意思,他把你掰彎了?你確定他不是哄騙你玩呢?你就是長了這麼張臉太單純…有錢人最會玩,你、你…最近你卻錢?」

  劉涵無奈:「你先別著急,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沒事,我早已經成年了,做事有分寸的。」

  肖巖點頭,腦子已經又急又亂:「你是已經成年了,但是你懂個屁的分寸,你就是安生日子過的太多,太善良不知道險惡,有很多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肖巖說話難聽了,但是劉涵卻沒辦法對他發脾氣又不知道如何解釋,或者他就願意無條件相信顧薄,相信自己的感覺:「我會注意,你剛回來好好去休息吧。」

  「不行,我不能放你去和他獨處一室。」

  劉涵笑:「可是…雖然說出來你可能不答應,但是我要和他同居了。」

  肖巖胸膛起伏,被這一連貫的操作氣的不輕,兩眼發黑:「簡直鬼迷心竅了你,你爺爺奶奶知道這件事情嗎?你想清楚怎麼說了嗎?」

  劉涵搖頭:「他們會理解的,我知道爺爺奶奶心胸很寬闊,我做的決定無論對錯他們都願意支持。」

  「對,就是太寵著你了。」

  肖巖轉身走了,不打算多說,劉涵的為人他這個做了十幾年朋友的人知道的清清楚楚,做的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表面上看上去溫柔守禮,實際上脾氣又倔又硬。

  兩個人不歡而散,劉涵嘆了口氣,端著手裡已經溫涼的茶走到了客廳。

  被肖巖塞回貓窩的喵喵又跑了出來,此刻正趴在沙發上享受顧薄的撫摸。劉涵坐在他對面:「阿巖估計要說它叛變了。」

  顧薄聽見他對肖巖的稱呼動作一頓:「你和他是很熟的朋友?」

  「對,忘記給你介紹了,他是我發小,大學畢業以後我們就一起租房子住了,他是個攝影師,其實並不缺錢。」

  來這裡跟他合租也是為了照顧他,劉涵心裡很清楚,也感動於這樣的情意,除了爺爺奶奶之外肖巖算是他第三個親人了。

  劉涵把貓抱進懷裡,有些歉意:「今晚…你要不還是回去吧。」

  顧薄輕笑:「可以,送我下去。」

  劉涵點了點頭,把貓放下去,跟在顧薄的身後。

  肖巖時刻注意著客廳裡的動靜,聽見沒聲音了,打開房門發現兩個人都不見了,空留沙發上的貓咪沖他叫了一聲。

  這才認識幾天,打算出去開房?夜不歸宿?

  不過這算什麼,劉涵都決定要跟人同居了。

  肖巖真是怒其不爭,劉涵沒有父母,因為眼睛被親生父母拋棄跟著爺爺奶奶長大,如果不是爺爺奶奶年紀大了,不能受刺激,肖巖肯定想告狀讓劉涵好好面壁思過,空空腦子裡的水。

  樓下,顧薄靠在車門上,眼神落在劉涵身上:「得給我補償。」

  「什麼…唔。」

  顧薄堵上了他的嘴,在他呼吸不過來掙紮後又放開他,順著鼻尖往上親上他的眼睛:「可愛寶貝,別讓我久等。」

  劉涵頭頂冒煙了,推開他:「…別這樣叫我。」

  顧薄走了,劉涵在樓下吹了會兒涼風,等臉上熱意下去,才上樓進了房間。

  肖巖坐在沙發上擼貓看電視,手裡拿著薯片嚼的「哢哢」響。

  劉涵猶豫了一會兒坐在了肖巖斜對面:「你別生氣,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肖巖「哢哢」吃著薯片,其實心思早就不在電視和薯片上了:「你跟我說什麼,我又沒問你。」

  劉涵嘆了口氣:「阿巖,我雖然看不見,但是人的皮膚也是有感覺的,從進門起,你應該總是在看我,我感覺的到。」

  「哦。」肖巖繼續死鴨子嘴硬。

  「我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你也知道,感性又理性,矛盾且固執,信任給了一個人就會給到百分之百,不給就百分之零。」

  肖巖沒說話,劉涵站起身:「別喂貓吃薯片,對它身體不好。」

  貓叫了一聲,劉涵轉身進了房間。





第16章

  肖巖回來以後,劉涵就不讓顧薄接送他上下班了:「阿言會送我的。」而且顧薄每次來接送他都會帶個開車的,就好像顧薄並沒有考駕照一樣,會很麻煩。

  顧薄沈默了一會兒,眼睛瞇起:「為什麼叫他阿巖?」

  劉涵楞了楞,其實是從小叫到大的稱呼,他都快忘記了:「小時候開玩笑,後來就習慣了。」

  顧薄:「我就只能指名道姓的叫嗎?」

  劉涵:「那我叫你阿薄?」

  顧薄冷笑:「誰跟他一樣。」

  劉涵猶豫:「那叫薄薄?」

  顧薄:「……我跟那只叫喵喵的不是同夥。」

  劉涵犯難了,他不知道一個稱呼有什麼可計較的,但是其實顧薄這兩個字,每次喊出來就好像被人輕輕扯住了心臟,仿佛已經有什麼東西將兩個人牽扯到了一起,只不過一個名字,豐盈的多巴胺就忍不住讓人眉眼帶笑了。

  他只好嘗試著開口描述這種感覺:「你的最特殊,只因為是你。」

  顧薄被勉強安撫。

  只這一通電話,兩個人就沒再聯系了,顧薄有事情忙不會跟劉涵講,劉涵很理解他,知道他在忙,也很少主動打擾。

  至少在感情上,劉涵從來都是給多少就收多少,但是他會把自己能給的都給出去,毫無保留。

  顧薄已經幾天沒打來電話了,週末顧薄去看了爺爺奶奶,雖然年齡大了,但是心情看起來還不錯,還撿了一條狗。

  奶奶心態好,整日笑呵呵的,知足常樂並不會過分追問他的事情,只不過偶爾會打電話說有了心儀的對象就帶回來看看。

  「你吃苦多,我和你爺爺小時候對你管得嚴,什麼也不指望,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生活。」

  劉涵握住奶奶枯樹皮一般粗糙的手,安撫道:「我過的很好啊,最近還畫了畫,也不知道畫的怎麼樣,您給看看。」

  「好啊,你小時候就習慣畫來畫去的,挺好。」

  劉涵畫的是一隻貓,他不知道畫怎麼樣,只是摸貓摸的多,相對比較熟悉點。

  劉奶奶瞇著眼瞧劉涵的畫,嘴裡不停地誇讚:「畫的挺好。」

  劉涵笑了笑:「您這誇的我心虛。」

  「不心虛不心虛,畫的好,我拿給老頭子看看,他嘴裡不說,肯定也覺得好看。」

  老爺子在廚房做飯,現如今他耳朵沒有壯年的時候靈敏了,否則這個時候肯定跳出來了,故意冷著臉:「是不是我又講我壞話了?」

  時間過的太快了,老人身上日益增長的皺紋和彎駝的背部是歲月匆匆的痕跡,讓人惶恐又無力。

  「奶奶……我最近有了喜歡的人,您瞭解我,如果可以就定下來了。」

  奶奶也不多問,笑的眼睛瞇成一條縫:「你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撿來的狗老老實實的窩在奶奶腳下,顧薄從一旁過差點沒踩到它。

  奶奶摸了摸他得腦袋:「沒事沒事。」

  劉涵往後退了退:「它怎麼不叫喚。」

  「年齡大了,有病又是條老狗,也就安靜許多了。」

  劉涵沈默了一會兒:「…要不我還是接你們兩個去市里吧?可以租個大點的房子。」

  劉奶奶搖搖頭:「不去不去,我才多大年紀六十多歲,腿腳便利著呢,待在這兒舒服,空氣也好。」

  劉涵沒有多說什麼,只不過,他想,或許應該再做點什麼,至少老人如果以後生了病有錢看病應對意外,好給老人養老。

  吃過午飯,劉涵回到了出租屋裡,顧薄仍舊沒打過電話也沒發過消息。

  劉涵的手放在顧薄的手機號上方,過了許久還是沒撥出去。

  情侶之間是應該互相關心的,可是為什麼顧薄不給他打電話發信息呢?真的很忙嗎?他好像總是這樣,來的時候就來了,走的時候也走了。

  在一起的時候柔情愛戀,分開不見面了也沒有理由沒有聯系,好像是個陌生人一樣。

  他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別的情侶是如何相處的,但是這般讓人掛心又難過,也算是戀愛的一部分嗎?

  還是說,顧薄因為同居的事情生氣了呢?

  「嗡嗡——」劉涵低頭看去,是一個不認識的號碼。

  他點了接聽:「喂?」

  「喂?是劉涵嗎?我好像喝醉了,你能不能來接我?」對方大著舌頭,很明顯的喝醉了。

  劉涵疑惑:「你是?」

  「是我啊,薑薇薇,我喝醉了,你能來接我嗎?」

  劉涵皺眉:「和你一起喝酒的人呢?」

  「我…我不知道啊,上了個廁所,然後就不見了,不知道怎麼回事。」

  實話說,劉涵自認為自己和薑薇薇不熟悉:「可以給你的朋友打電話嗎?」

  既然還有理智打電話,那再給熟悉的朋友打一個也無妨。

  薑薇薇嗚嗚的哭起來:「沒有朋友沒有朋友,我男朋友不要我了。」

  劉涵沈默了一會兒:「你在哪兒?」

  「我在酒吧…大門口。」

  劉涵蹙眉,他沒去過酒吧,向來不喜歡那些場合:「…我看你說話還挺清晰,地址給我我給你叫個車好嗎?」

  薑薇薇:「……」

  「我把你的電話給司機,他找不到會聯系你。」

  過了一夜之後,第二天下午薑薇薇的電話又打來了。

  劉涵這個時候對薑薇薇這個人已經莫名的不喜了。

  總覺得仿佛有種怪異的目的性,劉涵雖然不會去惡意揣測,但天生有種敏感的特質,能模糊的感知到什麼。

  「劉涵,今天晚上有聚會,別忘了來哦。」薑薇薇的聲音已經沒有了醉酒時的媚態,自然的仿佛昨天的事情沒發生過。

  劉涵都快忘記聚會這件事情了,聚會是劉涵給他說的,他沒從別人嘴裡聽到一點消息。

  他再次確認:「經理都會去嗎?」

  「當然會呀。」薑薇薇語氣驚訝,仿佛不知道為什麼劉涵會問這個問題:「不然誰會沒事弄什麼聚會。」

  「好,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劉涵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給經理發個信息問問。

  經理五分鐘之後就回了信息:「是啊,來嗎?」

  劉涵回道:「我會去的,經理。」

  經理其實還想著他不方便就算了,劉涵既然願意他也就沒多說。





第17章

  聚會那天,先去吃了飯,薑薇薇又興致勃勃的提出轉戰KTV,眾人喝了點酒,興致還高,嘻嘻哈哈的就同意了。

  劉涵因為耳朵靈敏,從不去那些地方,因為他覺得吵鬧,但是他沒聽見經理說話,明顯是同意的,既然來了肯定不能半途就走,劉涵擔心太掃興。

  既然去了KTV少不了遊戲和酒,劉涵不愛喝酒的人也跟著喝了幾杯,包廂裡嗑瓜子唱歌嬉笑的聲音嘈雜成一團,劉涵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捂了捂耳朵。

  薑薇薇就坐在他旁邊,看著他得動作,噗呲一聲笑了:「你好可愛。」

  劉涵沒聽清她在說什麼,他被吵的頭疼,臉色不太好,沖薑薇薇敷衍笑了笑,站起來出去透氣。

  薑薇薇倒了兩杯酒,昏暗的燈光下手指一動,一隻酒杯中就蕩起了波紋,有什麼東西落在杯子底部,慢慢消融。

  劉涵並沒有走遠,他的交際很少,也不知道現在包廂裡玩這麼嗨,沒人注意他,他能不能直接退場。

  「嗨。」薑薇薇穿了一條白色長裙,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的,V領的衣服托起明顯的弧度,存在感極強。

  劉涵不由自主的落在上面後又極快移開,並沒有看她,笑笑算是打過招呼了。

  「你喜歡這裡嗎?」薑薇薇說著話,隨手把手裡的酒杯遞給他。

  劉涵接過並不喝:「我耳朵比一般人敏感。」

  薑薇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來這裡的時候忘記問問你了。」

  劉涵並不覺得有什麼:「沒關系。」

  「為了表示歉意,我敬你一杯?」

  劉涵搖搖頭:「我酒量太淺,也不喜歡喝酒。」

  簡直滴水不進!

  薑薇薇面容扭曲,隨後嬌笑了一聲:「這也不喜歡,那也不喜歡,你一定沒有女朋友。」

  劉涵點頭:「我有男朋友。」

  薑薇薇咯咯笑,還以為他是開玩笑說自己的男性朋友:「你真有趣。不喝我的酒,今天你就不許走,你是不是想回去了?喝了這杯,我去跟經理說一聲就是了。」

  劉涵猶豫了一下,端起杯子一口喝了進去,喝的太猛,嗆的他咳嗽了兩聲。

  他把酒吧遞給薑薇薇:「那我先走了,一會兒我跟經理發消息說一聲,不用麻煩你了。」

  「好啊。」

  劉涵點點頭:「麻煩你幫我拿下我的包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在這裡等我。」劉涵的包薑薇薇見過一次,普普通通的皮質黑包,上班帶就算了,就連出來玩還要背著。

  也不知道裡面裝的什麼寶貝,薑薇薇撇嘴。

  薑薇薇假裝回去了,其實並沒有,她躲在一旁,見藥效起了,劉涵玩弄了一會兒手機,暈暈乎乎的滑坐在走廊上才出來。

  她看了眼不省人事的劉涵,慢條斯理的打開手機跟經理請假:「喂,經理?」

  經理已經有些醉了:「怎麼了?」

  「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經理應了一聲,瞇著眼睛看到了劉涵發給自己的幾條資訊:「剛好,劉涵也走了,你們兩個可以一起,晚上回去安全。」

  薑薇薇瞥了一眼,癱坐在地上的上,笑的開心:「我知道了,謝謝經理,玩的開心。」

  經理笑了:「你突然邀請大家要玩,結果自己先走了。最近掙了錢做好事啊?」

  提起這件事情,薑薇薇就心疼,索性目的達到了,現在就不說什麼其他的了:「行了,您就好好玩吧,我先走了。」

  掛斷電話,劉涵艱難的把人扶起來,出了KTV打車去了旅館。

  薑薇薇談過很多次戀愛,分手了無數次,但是反是她看上的男人,沒有一個能逃的脫。

  但是她次次都是被拋棄的那個,薑薇薇只是想談個戀愛,她並不花心且自覺專情。

  只不過佔有欲大了一點點而已,女生不都是這樣嗎,查個崗怎麼了?上交個工資怎麼了?手機不給看不就是心虛嗎?常去公司看不是擔心嗎?

  竟然說她是監視,她只是愛而已啊,愛的太深才會這樣,沒有人比她更專情了,跟她在一起,她會把所有的都給對方,毫無保留。

  劉涵早上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他翻身手臂卻碰到了溫熱的肉體。

  ?!劉涵嚇了一跳,茫然驚醒,從床上坐了起來。

  薑薇薇被他吵醒,也跟著坐起來,她細長的胳膊纏在劉涵的脖子上,撒嬌道:「不要起那麼早嘛,再睡一會兒。」

  劉涵臉色煞白,兩個人赤身裸體的躺在一起做了什麼不言而喻。

  他踉蹌的掙脫她站起來,身體一涼,驚的他扯著被子手忙腳亂地裹在身上。

  「我…我的衣服呢?」

  薑薇薇赤身裸體的躺在床上,被扯走被子臉色扭曲了一瞬,但是她看著劉涵慌張的臉色和緊閉著的眼睛,又笑了:「我不知道哎,要不你去找找看?」

  劉涵竟真的開始在地上找。

  薑薇薇看著他撿起地上的衣服,也跟著下了地,委屈道:「你是穿了衣服就想走嗎?我都被你睡了。

  劉涵再傻也知道昨天晚上的酒不對勁兒,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無知無覺的時候和薑薇薇「睡」了。

  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劉涵算是被她上了一課。

  劉涵鎮靜的穿上衣服,手有些不收控制的抖,腦子轉的很快,甚至開始暈眩,他喉結滾動,知道自己不能露怯,沈默良久他說:「…我沒睡你,我不舉。」

  薑薇薇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隱疾,她胸膛起伏,想著所做的一切都白費心思就氣的她要發瘋:「瞎子又不舉,你活著有什麼用?惡心!你們男人都惡心!」

  眼見薑薇薇歇斯底里的開始大叫,劉涵反而松了一口氣。

  他只是為了炸她,沒想到昨晚的確是什麼都沒發生。

  但是也確實不明白她是什麼心理,劉涵只是個一無所有的瞎子。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薑薇薇惡狠狠道:「你管我?你個臭瞎子,我給你睡就是想給你在一起,你還不識好歹!」

  劉涵不理解她的想法:「你為什麼想跟我在一起?」

  薑薇薇穿上衣服,開始收拾東西:「因為你好控制,一個看不見的瞎子,隨便栓條繩子就可以是條乖狗了。」她說完又惡狠狠的瞪他一眼道:「這件事情你不準說出去,我拍了照片,你說出去咱們就魚死網破!」

  一個不舉的男人,她還看不上!

  薑薇薇沒想過劉涵會說謊話,她以為男人不會輕易拿這件事情開玩笑,但劉涵真是嚇壞了,慌亂中才用這樣的方法。





第18章

  回到家的劉涵給顧薄打電話。

  顧薄接的很慢:「劉涵?」他聲音低啞,明顯是睡醒後的嗓音。

  劉涵嗯了一聲,聲音很輕。

  顧薄:「怎麼了?」

  「沒什麼。」因為打擾他睡覺劉涵有些愧疚:「本來想問你吃飯了沒有,結果你還沒睡醒,你休息吧,我去上班了。」

  顧薄瞇著眼困倦的應了一聲,掛斷電話,閉上眼睛已經睡不著了。

  雖然劉涵的語氣很自然,但是顧薄總覺得不太多勁兒。

  劉涵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就是為了問他吃飯了沒有?

  他想了想,打電話給劉浩東:「今天我先不去公司了。」

  劉浩東:「對,我忘了您還有個小男朋友呢。」

  可憐他孤家寡人一個,哎,是時候找和女朋友了,秋天到了,得找個女朋友度過寒冬了。

  顧薄蹙眉:「…你想太多了。」

  劉浩東驚訝:「我想太多?」確定不是您做了那麼多我才想的多嗎?車上動手動腳,帶回家在門口親親抱抱舉高高不是您?

  這怎麼看都像熱戀的情人啊?

  顧薄嗯了一聲,對他的反問給與肯定:「有點事情,今天先不去了。」

  劉浩東:「好的。」男人啊,劉浩東搖搖頭。

  ——

  劉涵上班的時候碰見了薑薇薇,兩個人神色怪異,一個冷著臉,一個垂著眼。

  索性昨天晚上大夥出去玩睡的都很晚,黑眼圈重的和無精打采的比比皆是,他們兩個這樣反而沒人注意。

  「你們不是有個盲人按摩師嗎?」

  肥壯的男人沖著服務員問,瞇著眼睛目光猥瑣:「據說長的標志手藝又好,特意來看看。」

  服務員見怪不怪:「您知道是哪位師傅嗎?」

  「姓劉?」

  「好的,我幫您叫來。」

  劉涵進了包廂以後就感覺一道視線直勾勾的落在他身上,視線讓人惡寒。

  「嘖嘖,這麼年輕,你多大了?」

  劉涵呆在這裡幾個月,專門點他的人很多,一半是因為手藝,一半是因為長相。

  少數人也會像這樣的客人一樣,妄圖動手動腳嘴也不幹凈,只不過會所經營很正規,顧薄是商人圈裡的新貴,後起之秀卻令人聲畏,前途不可限量,手段謀略都在,名頭太響,總歸會有人顧忌。

  劉涵垂眼回道:「二十四。」他手裡的動作猛然用力。

  男人吸氣:「嘶,怎麼這麼疼!什麼手藝你這是?」

  劉涵不回話,男人垂在一旁的手去摸劉涵的腿:「不會是賣屁股吸引的回頭客吧?」

  劉涵看不見,剛進門的顧薄卻看的真切,他眼神冰冷:「你的手是不想要了嗎?」

  客人仰著臉看去,門口的男人氣質凜冽,嘴角弧度上揚,眼底卻不帶一點溫度。

  他慢條斯理的走近,皮鞋在大理石板上打出清脆的聲響,一聲聲仿佛踩在客人的心頭,讓人瑟瑟喘不過氣來。

  男客人一骨碌爬起來,還沒說話先被嚇退三分,囂張的話說出口變成了強撐:「你、你是誰?敢這麼說話!」

  「我?你貴姓?」顧薄的身高高他一頭,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聲音淡淡的仿佛在嘮家常。

  「我姓郭,叫郭紅!怎麼了?」

  顧薄輕笑,嘴角上揚的弧度很大,配上他黑如漆的眼眸,有種怪異的詭譎和危險。

  劉涵知道顧薄不高興了,他扯了扯顧薄的袖子。

  顧薄沒說什麼,直接帶著劉涵離開了。

  「你不高興了嗎?」

  顧薄看著他的手指:「如果以後不做按摩師,想去做什麼?」

  劉涵搖搖頭:「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可能…如果可以,會開一家公司吧?我大學時候的想法就是希望能有一家自己的盲人按摩公司,可惜一直沒能實現。」

  劉涵閉著眼睛,皮膚冷白,眉目清秀幹凈,說起大學時,讓顧薄以為他好像還是個學生。

  「會實現的。」顧薄親了親他的額頭:「我去打個電話。」

  轉過身的顧薄眼神肅殺,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劉浩東。」

  劉浩東接了電話,聽見對方用這種語氣叫自己,瞬間一個激靈:「怎、怎麼了?」

  「辦件事兒。」

  ……

  手腳不幹凈那就斷了吧。

  下班後簡單收拾了東西,劉涵搬去了顧薄的家。

  「阿巖可能對你的有誤解,你不要太在意。」

  「什麼誤解?」

  劉涵不可能說肖巖認為顧薄為人不行,他搖了搖頭:「不知道。」

  到了住所,簡單收拾之後,兩個人去吃飯,上次的阿姨也在,做了晚飯之後就離開了。

  劉涵忽然想起來,他好像沒聽顧薄說過自己的父母,上次還鬧了烏龍,把鐘點工阿姨認成了顧薄的媽媽

  或許是他父母很忙吧,劉涵想。

  洗澡的時候,顧薄闖了進來,嚇了劉涵一跳。

  「我還在洗…你等會兒再來。」

  「等不了了。」顧薄脫掉衣服,抱住了他。

  驀地,顧薄動作停下來,他看見了劉涵胸前的吻痕。

  「這兩天都去哪裡了?」

  劉涵莫名:「哪裡都沒去。」

  「真的哪裡都沒去?」顧薄指尖劃過劉涵胸前的吻痕。

  劉涵心尖一跳,頭頂的花灑還開著,劉涵睜開眼睛,溫熱的水流沁進眼睛裡,酸澀難忍,他眨了眨眼睛:「…沒有。」

  顧薄輕笑:「週末都不和朋友一起出去嗎?」

  「週末,我去看爺爺奶奶了。」劉涵閉了閉眼睛,水流從眼角滑下,顧薄輕吻上滾動的水珠:「噓,別說話。」

  今晚的顧薄格外讓人吃不消,堵著劉涵的嘴,讓他呼吸急促困難,連求饒都不被允許。

  「唔…」劉涵掙紮起來,眼淚沁出眼角,指尖在顧薄背部劃過,留下長長的血絲。

  顧薄總算放開他,卻發現劉涵的狀態不對。

  劉涵嘴唇發紫,胸腔劇烈起伏,胸前的肋骨震出明顯的痕跡,卻仍然大張著嘴,脖子青筋暴起。

  「藥…藥——」劉涵費力的抓住他的胳膊,臉色漲紅,淚從眼角劃過。

  顧薄想起上次他在車上吸的藥,跨步下床,去翻找他的黑色皮包。

  等劉涵平覆下來,就感受顧薄的的吻輕輕落在額頭上:「對不起…」

  劉涵搖搖頭:「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伸手虛虛握住顧薄的手:「我身體不太好,哮喘有很多年了。」

  顧薄握緊他的手,吻掉他眼角的眼淚,低聲道:「我以後會注意。」





第19章

  夏季即將過去,雀城迎來了一場持久的暴雨。

  天氣原因會所給他們放了假,劉涵一直呆在家裡沒出門,顧薄也是。

  兩個人早晚都膩在一起,顧薄就連鐘點工也不讓來了,他親自下廚做飯,劉涵喜歡吃西紅柿,乘他轉身洗菜的功夫,偷偷撚了兩塊放嘴裡。

  「好啊,看我逮到了什麼?一隻小老鼠。」顧薄捏了捏劉涵的臉:「好吃嗎?」

  劉涵點頭。

  如果不切就更好了,小的時候爺爺奶奶喜歡自己種菜吃,他最喜歡吃的就是番茄,架好的番茄藤碩果累累,墜的喜人,從裡面走一圈,找到熟的通紅的那個,用手擦一擦就迫不及待的往嘴裡塞。

  軟綿且汁水充盈。

  兩個人吃了早飯,顧薄去工作了,劉涵就去收拾自己的東西,他們兩個人的衣服都被收混在一起放,劉涵之前把自己的衣服都拿了出來,結果他放哪裡顧薄的東西也會放到哪裡。

  劉涵總覺得苦惱,因為他看不見很可能會出現穿錯衣服的事情,顧薄看了或許覺得是情趣,但是劉涵可不想穿錯衣服去工作。

  雖然不知道顧薄的衣服會不會被認出來,但是劉涵總覺得像被標記了一樣不舒服。

  而且劉涵記衣服都是憑借位置,可是剛搬來,總會很麻煩。

  顧薄有時候還故意要給他穿衣服,邊穿邊揩油,結果剛穿上又被扒下來。

  等劉涵顧宏嘉板板正正把衣服和雜物都放好,晚上顧薄從房間裡出來又一件件扒出來當回了原位。

  「我忙了一下午。」劉涵站在原地,聽顧薄拿著東西走來走去。

  「忙了一下午的成果就是把所有的都分開?」

  劉涵嘆息:「我看不見,找東西很麻煩。」

  「分開就不麻煩了?」

  劉涵想了一會兒:「減少了拿錯東西的概率。」

  「哦,拿錯就拿錯吧,我不嫌棄。」

  劉涵一時無言。

  顧薄端詳了他一會兒,忽然拉住劉涵的手就親,從額頭到眉毛,從眼睛到鼻尖,小雞啄米一樣。

  劉涵一邊笑一邊躲:「別鬧。」

  「好,我認真點。」顧薄的手放在他的後腦勺,堵住了他的退路。

  膩在一起之後,兩個人隨時隨地都能親,顧薄一聲不吭就上嘴,說著話也親,吃著飯也親,摁著劉涵的筷子非要伸手喂人…

  劉涵對他粘人的程度忽然有了新的認知,他認識顧薄的第一天起就沒想過顧薄能做到這個程度,從別人對顧薄的評價來看,明明是個距離感很強的人。

  結果竟然是這樣,劉涵有點哭笑不得,但是毫無疑問他對這種反差毫無抵抗能力。

  晚上,劉涵進洗手間洗漱,他的牙膏剛買沒多久,是他喜歡的薄荷味,洗手台的佈置很簡單,可能考慮到劉涵的視力問題,東西固定在原地不易碰倒,但其實和肖巖一起住的時候,劉涵已經習慣了肖巖把東西弄的淩亂,實際上,或許肖巖在心底從不認為自己是個需要照顧的人。

  劉涵發了會兒呆,吐掉了嘴裡白沫,漱了漱口。

  驀地,腰上攬上一隻胳膊,顧薄看著鏡子裡的劉涵,親了親他的臉:「眼睛看過醫生嗎?」

  劉涵搖搖頭,低頭漱口,腮幫子鼓鼓的,顧薄跟著咬了一口,劉涵沒忍住一口水噴了出來,咳嗽的厲害:「你幹什麼…」

  顧薄拍了拍他的背,煞有其事的說:「你勾我。」

  他拉著劉涵的手:「該睡覺了。」

  劉涵無奈:「還早,工作不忙了嗎?」

  顧薄:「忙完了。」

  劉涵:「那你先睡?」

  顧薄:「你幹什麼去?」

  劉涵:「借你的書房用一用。」

  顧薄:「你想看書嗎?不如我給你講故事。」

  劉涵被迫窩在顧薄懷裡聽他講故事。

  「從前……

  顧薄這個詞語開頭劉涵以為他想講童話故事,頭枕在顧薄的胸前,劉涵放鬆的閉了閉眼。

  「親姐妹在同一所高中上大學,後來姐姐高中輟學,家中長輩給她安排相看了一個在校大學生,長相英俊且頗具才華。」

  明明說著誇人的話,語調卻好似嘲諷,劉涵轉頭,手指輕輕撫上他上揚的嘴臉:「英俊被你誇出了醜陋的語氣。」

  顧薄吻吻他的手指,繼續道:「唯一的缺點是窮,妹妹學習成績很好,偶然間在圖書館裡碰到了一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兩個人一來二往的相處,妹妹喜歡上了男人。」

  劉涵聽了半天也不知道顧薄到底想講什麼樣的故事,顧薄的懷裡太溫暖,他有些困倦了,直接猜測結局:「然後兩對姐妹分別和英俊男人、溫文爾雅男人在一起了?」

  「猜錯了,姐姐嫌棄男人窮,因為此刻她正和所謂貴公子交往,自然不願意嫁給一個窮鬼。」

  「妹妹和男人私底下相交甚歡,慢慢有了感情,最後卻發現男人是姐姐的未婚夫。」

  「他們是同一個人,你不好奇後面的結局嗎?」

  顧薄沒有聽見聲音,低頭一看,劉涵窩在他懷裡,呼吸平穩,已經睡著了。

  顧薄緊了緊手臂,兩個人像是交頸的鴛鴦,嬰兒連體一般。

  一夜好眠,早上劉涵起身,意外的發現雨已經停了。

  顧薄還在睡,他自己的睡眠質量不好,最近才好了些,確切的說,自從碰到劉涵,睡眠質量就在慢慢的改善。

  經理還沒有打電話說覆工,劉涵拉開顧薄的手臂放在身上,跟他面對面,用手指去描繪他的臉,眉毛偏濃,鼻樑也很挺,嘴巴…軟軟的,很薄。

  長的很好看,劉涵收回手,心裡評價。

  生氣的顧薄,開心的顧薄,就連顧薄的長相劉涵都看不到,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聲音。

  其實有一點難過的,劉涵虔誠的吻上顧薄的鼻尖,原來愛上一個人,就會自私的忘記自己身上的缺陷,即使覺得自己會連累是累贅,也不想離開。

  明明因為眼睛看不見,拒絕了很多可愛的姑娘,可是卻沒辦法拒絕這個男人。

  「別勾我。」顧薄睜開眼睛,聲音帶著晨起獨特的啞,他捏了捏劉涵的鼻子:「算了,反正你負責滅火。」

  顧薄翻身壓下,劉涵雙手勾著他的脖子,沒有拒絕。





第20章

  經理下午打電話提醒明天可以來上班了,顧薄積攢了幾天的工作也不得不去公司了。

  劉涵進了書房,他看不見,但是知道顧薄書房有很多書,順著顧薄說的位置,劉涵找到了筆和紙,端端正正的坐在書桌旁,認認真真的開始寫東西。

  寫的很慢,劉涵嘴角噙著笑,時不時停下來想想,眉目清秀溫柔。

  「叮咚——」門鈴響了,劉涵停下來,站起身去開門。

  門外的是劉浩東,他打量眼前的男人,即使已經見了裡面他還是想感嘆一句,漂亮幹凈,美的超越了性別。

  「你是…」劉涵開了門,見對面不說話只好自己開口問。

  「啊,你好,我是劉浩東顧總的秘書。」

  他一開口劉涵就聽出來了,劉涵讓了讓請他進來:「有什麼事情嗎?」

  「沒什麼,顧總讓我過來拿文件。」他揚了揚手裡的禮盒:「順便幫顧總送個東西。」

  劉涵沒意識到所謂的東西是給他禮物,他讓人進來之後就去廚房給人倒水去了。

  劉浩東把東西放在客廳桌子上,並沒有喝他端來的水:「顧總特意讓我送來的,我放在桌子上了。」

  劉涵楞了楞點頭:「好,你要拿什麼東西,顧薄放的東西我不清楚。」

  「沒關系,顧總告訴我了。」

  「好。」

  劉浩東進書房的時候直奔書桌而去,眼睛一撇看到了紙張和筆。

  字體很陌生,劉浩東一眼就看出來不是顧薄寫的。

  實際上劉涵就算看不見字寫的也很清秀,他不知道該感嘆一句厲害,還是感嘆劉涵背後為了寫好字付出的努力。

  半張紙已經被寫滿了,劉浩東並沒有看別人隱私的愛好,只是瞥到了前幾個字——「展信佳……」

  這年頭,竟然還有人寫信,劉浩東匆匆拿起文件,走出了大門。

  人走了以後,劉涵才摩挲著打開禮盒。

  是一隻表,上次劉涵的盲人手錶被顧薄拿走了,這次顧薄又送給他一隻。

  劉涵越摸越喜歡,最後又帶上試了試,很合適。

  帶上以後,劉涵沒再取下來,他進書房繼續那封沒寫完的信。

  下午的時候,門鈴又響了,顧薄先是以為顧薄回來了,又想顧薄公司應該堆積不少業務,應該不會回那麼早。

  「是劉秘嗎?」劉涵輕喊了一聲,打開了門。

  「是你?你怎麼在這兒?」

  是個年輕男聲,劉涵總覺的似曾相識。

  「先別墨跡了,讓我進去,渴死了。」韓鐸信抱怨道,他胳膊打著石膏還沒完全好。說完就往裡走。

  他這樣的語氣說話,劉涵立刻就想起來他是誰了。

  韓鐸信翹著二郎腿往沙發上一坐:「累死小爺了,快先給我倒杯水。」

  劉涵之前聽說顧薄表弟出車禍了,他輕聲道:「你的手不舒服嗎?」

  「你看不見嗎?我是胳膊不…」話說一半韓鐸信停了下來,劉涵還真是看不見。

  劉涵已經轉身去給他倒水了,韓鐸信這樣十八九歲剛高考完的人在他看來不過是半大個孩子。

  年輕自然張揚點,也沒什麼不好。

  韓鐸信喝了水,盯著劉涵看:「我哥竟然把你接到這裡來了,我之前好幾次要來他的都不讓。你知道這兒是哪兒嗎?」

  劉涵老實搖頭,不就是顧薄的房子嗎?

  「這裡是我哥和我舅媽曾經住過的房子,而且才剛買回來沒多久。」

  是有特殊意義嗎?劉涵不明白。

  「算了」韓鐸通道:「沒意思,我哥還沒回來嗎?」

  劉涵道:「應該還在公司。」

  「你手上的表挺新挺靚,我哥給你買的。」

  劉涵摸了摸手腕,沒說話。

  「嘖嘖,當初我就看你們兩個不對勁兒,沒想到啊沒想到。」

  劉涵雖然不討厭他,但是韓鐸信的話自己一句都接不上來。

  「愛情,果然讓人沖昏頭腦。」韓鐸信老成的嘆了口氣。

  劉涵想笑,忍住了,他想說一個小屁孩知道什麼愛情,但是不想把韓鐸信惹毛,這還是個寵壞的小少爺呢。

  韓鐸信顯然話很多且沒有停下來的傾向:「你知道我這個胳膊怎麼回事嗎?」

  劉涵附和道:「不是說出車禍了嗎?」

  韓鐸信搖了搖頭:「nonono。」

  劉涵做出傾聽的姿態:「那是怎麼回事?」

  「我。」韓鐸信指了指自己的胳膊:「這是愛情留下來的痕跡。」

  難不成是女朋友揍的?

  「附近的卿臺山上,有個寺廟,寺廟不高,只要虔誠的人爬上去,在最後九十九個台階的時候跪下來叩首,一步一叩首,愛情就會美滿沒有意外。」

  「你…去了?」劉涵著實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認真為了一個不著調的傳說能做到這個地步。

  「嗨」韓鐸信撓頭:「我這不正準備去嘛,結果半路出車禍了。」

  所以,這就是愛情的痕跡?

  劉涵失笑:「你女朋友知道嗎?」

  「她回家了不知道,不然估計要吵著鬧著來見我了。」

  劉涵本來還以為他是鬧著玩,但是雖然想法幼稚,對感情卻難得認真。

  「我媽在醫院天天逼我喝大骨頭湯,補的我鼻血都留下來了,讓我哥帶我走他還不願意,我就偷偷溜出來了,哎,你會做飯嗎?」

  劉涵搖頭又點頭:「會簡單做點。」

  韓鐸信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看不見就是麻煩,走吧一起上街吃。」

  「你手還沒好,不能亂吃東西,一會兒做飯的阿姨就來了。」

  「我哥來了你得給我說兩句好話,他生日快到了,我這是特地來陪他的。」

  生日?劉涵偏頭,他突然覺得自己對顧薄還真是不太瞭解。

  他的父母,他的曾經,他的生日…等等。

  「他的生日是幾月幾日?」

  「九月一號,這都不知道,不稱職。」

  韓鐸信拿著手機進了客房,推開門又退出來,笑的邪惡:「哎,你和我哥發展到幾壘了?」

  劉涵茫然:「壘?」

  「哎!」韓鐸通道:「真是麻煩,就是有沒有一起睡覺色色。」

  劉涵臉紅了,他憋了半天道:「你猜。」

  「切。」劉涵進屋關上門,還用猜嘛,這反應肯定該做的都做了。

  真快,韓鐸信想,他和女朋友還停留在把手親嘴上呢,什麼時候才能拿捏住那小丫頭的心,讓她心甘情願成為他的人呢,韓鐸信憂愁的想。





第21章

  「滴滴滴——吃飯時間到啦,滴滴滴——吃飯時間到啦。」

  搞什麼,這麼糯唧唧的蘿莉音是什麼鬼,劉涵哭笑不得。

  他右手摸到手錶,剛想關掉聲音,它自己就已經停止了。

  顧薄晚上回來,看見站在門口的劉涵伸手就要抱。

  劉涵推推他,有點不好意思:「你表弟來了。」

  顧薄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無辜的韓鐸信:「你來幹什麼?」

  「我當然是來看望大表哥,順便住兩天聯絡聯絡感情。」

  顧薄不吃他這一套:「沒事明天就回去。」

  「哥~我手疼,你怎麼能這麼對一個傷患。」

  顧薄頓了頓,神色緩和了點:「該,打電話當耳旁風,非得出去浪?」

  雖然這樣說,但是卻不提讓人走的事情了。

  韓鐸信吊兒郎當的進屋了:「你們繼續,我不打擾了。阿姨廚房做好飯了,吃飯的時候叫我一聲就行。」

  劉涵聽見他把門關上,剛想說話就被堵了回去。

  「唔…」顧薄還真繼續。

  劉涵的雙手推拒,顧薄力氣大,並不把他那點力氣放在心上,劉涵合不上嘴,口誕從嘴角沁出來,被吻的暈暈乎乎的帶進了房間。

  等韓鐸信打了好幾把遊戲,肚子餓的咕咕叫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正巧碰見顧薄穿著睡衣從房間裡出來,鎖骨上痕跡曖昧。

  韓鐸信直呼辣眼睛:「你們吃過了?」他抱怨道:「不是說好一起吃的嗎?」

  顧薄從他旁邊走過:「你餓了就吃。」他去的是廚房的方向。

  韓鐸信摸了摸肚子也進了廚房。

  顧薄正在盛飯,見他進來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最近老實點。」

  韓鐸信心裡不服氣了,個個都說他不老實,他怎麼不老實了?

  覆讀也覆了,高考也好好考了,成績也算理想,他本來就是老實的大好青年好不好?

  韓鐸信撇了撇嘴,沒忍住頂了句:「我怎麼不老實了?」

  顧薄給自己到了一杯水,薄唇微掀喝了一口水,並沒有看他:「好好養病,別亂跑。」

  韓鐸信總覺得他大表哥平靜的表情下隱藏著什麼,但是一向顧薄認真說話的時候,他不敢不聽話。

  「哦。」韓鐸信垂頭喪氣的應了一聲,他本來打算過兩天去找女朋友呢。

  顧薄端著盛好的飯進了房間,韓鐸信自己一個人坐在桌子上吃飯。

  顧薄這一套房子是他母親生前帶著他住的地方,那時候生活不富裕,沒有多少錢,這裡是他們娘兩個唯一棲身的地方,但空間也不大。

  不過是兩室一廳的房間,但是後來也沒保住。

  顧薄最近才買過來,並沒有過多的改變和裝修。

  房子小,隔音也不好。

  韓鐸信一邊玩手機一邊吃飯,吃到一半聽見了奇怪的動靜,他剛開時候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關掉了手機的聲音後安靜聽了半響。

  「我艸。」韓鐸信深吸了一口氣,合著剛才是辦事情去了,才不來吃飯?

  韓鐸信飯也不吃了,手機收起來,進了房間,索性兩個臥室距離不近,門一關也就沒什麼聲音了。

  而此刻門內,劉涵半睜著眼睛,氤氳著水意,額前的黑發汗濕,嘴唇微張,他喘的厲害,一開口就像在求饒,他抓著男人的頭發,閉著嘴,卻還是忍不住發出可憐的哼腔。

  「不是說吃撐了嗎?多運動運動就好了。」

  劉涵自討苦吃,蹙著眉頭,薄紅著臉推他,語氣羞惱:「…怎麼這麼精力旺盛,你表弟還在家裡呆著,不要再…」他吃力的試圖推開顧薄。

  顧薄看他抗拒的厲害,只好停下來,頗有些惋惜,他看的出來劉涵因為今天的禮物格外好說話,可惜韓鐸信在,以劉涵內斂的性格,不肯再多配合了:「過兩天他就回去了。」

  韓鐸信來了,劉涵自然不好意思了,下雨天的時候兩個人膩在床上一天也沒事,但是有旁人在,難免不自在。

  顧薄把劉涵攬在懷裡:「表喜歡嗎?」

  劉涵點頭:「喜歡。」

  顧薄又把手腕遞到劉涵手邊:「兩只手錶是一對。」

  劉涵似懂非懂的摸了摸,以為他說的一對就是顏色和款式一樣,但其實這對手錶比他想像中的功能要多的多。

  劉涵想起了今天手錶響起來的蘿莉音:「手錶的聲音還可以設置嗎?」

  顧薄沒直面回答:「怎麼了?」

  劉涵搖頭:「沒什麼,這個聲音太奇怪了,走到路上回頭率百分之百。」

  「有什麼奇怪的?別人問起來你就說男朋友送的,特地擋桃花用。」

  劉涵以為他在開玩笑,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什麼桃花?」

  顧薄嘆了一口氣,抱住他還不夠。大掌又圈住了他腕骨突出的纖細手腕:「我知道你平時不出去玩,但會所不是有一群女服務員嗎?」

  劉涵打了個哈欠,已經有些困倦了。有一搭沒一搭的聽他說話。

  顧薄掐了掐他的臉,眸色暗了暗,臉色陰鬱,語氣卻淡淡的:「尤其是哪個叫什麼?薑薇薇?長的挺漂亮。」

  劉涵都快忘記這一茬了,那件事情過後兩個人見面不說話,但也算相安無事,不知為何聽見顧薄提及他,劉涵不由自主就有些心虛,他抿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不見,漂不漂亮的也看不出來。」

  顧薄虎口掐著他的下巴,控制著力道沒讓他疼,劉涵臉上的軟肉還是擠到了一起,嘴巴不受控制的嘟了起來,劉涵並不掙紮,就乖巧的仿佛是自己把臉放在他掌心一樣。

  劉涵本來臉就小,這樣一看,更多了幾分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捉弄。

  「你看不見別人漂亮,別人能看見你漂亮。」

  顧薄說完這句話就松開了手,並沒有再多說。

  劉涵暗暗松了一口氣,這件事情劉涵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畢竟薑薇薇手上還有兩個人同床的照片,到時候百口莫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薑薇薇沒說,他是不會主動說出來的。

  但是劉涵心裡莫名不安,他不知道顧薄怎麼知道薑薇薇的,但是也只能猜測或許是顧薄經常去會所,才對薑薇薇有所耳聞。





第22章

  早上韓鐸信還沒從房間裡出來,這套房子只有一個洗手間,他來了也礙眼,顧薄樂得眼不見心不煩,從床上下來進了洗手間。

  往往這個時候劉涵已經刷完了牙,正在洗臉。

  顧薄拿了牙刷站在一旁開始刷牙,劉涵做什麼都慢條斯理的,等他認認真真擦幹凈臉,顧薄已經漱口放杯子了。

  在大清早顧薄最喜歡逗劉涵,因為他這個時候腦袋還不怎麼清醒,特別乖,讓做什麼做什麼,還不愛說話。

  簡單說就像在夢遊一樣。

  顧薄扯住夢遊洗漱完的劉涵,把刮胡刀遞給他:「幫我。」

  劉涵為難,他眼睛看不見,難保不會傷到顧薄。

  但顧薄固執的很,見他不說話直接就當默認了,彎著腰把東西塞進了他手裡。

  劉涵無奈,仰著臉開始給顧薄刮鬍子,也許是剛洗完手,他的手很涼,摸摸碰碰,癢癢的,顧薄無意識躲了好幾次。

  劉涵停了下來:「不舒服?」

  顧薄輕哼:「癢。」

  劉涵笑了,顧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癢,如果不是和顧薄住在一起,劉涵估計永遠都想不到。

  劉涵耐著心性給顧薄刮完了鬍子,除了癢顧薄沒說別的,他就以為沒出什麼問題,刮完洗幹凈又伸手摩挲了一會兒,確認幹凈了:「好了。」

  顧薄挺直腰板,對著鏡子左右照了照,有好幾道紅痕,並沒有出血,但是刮的挺幹凈。

  顧薄本來還想禮尚往來,但劉涵已經幽魂一樣走開了,他毛發生長不如顧薄旺盛,兩三天一次都沒關系。

  況且,墨跡了好一會兒,他快要遲到了。

  兩個人一起吃完飯,顧薄去送劉涵上班。

  他先是進房間把韓鐸信拉了起來,然後不顧韓鐸信沒刷牙洗臉沒吃飯,把他送進了駕駛坐。

  劉涵這才想起來顧薄好像從沒碰過車,隨口道:「你沒有考駕照嗎?」

  顧薄好像不想多談,嗯了一聲。

  韓鐸信在後視鏡裡看了劉涵一眼,心道:他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難不成大表哥當真只是玩玩?

  玩玩有必要帶回家嗎?顧薄在雀城不止有這一套房子,而且還同居。

  大表哥的迷惑行為,算了還是不懂,韓鐸信專心開車。

  時隔幾天再回來,劉涵忽然發現薑薇薇不見了。

  聯想起昨天晚上顧薄的話,劉涵忽然心裡咯噔一聲。

  為了確認,他還問了經理。

  經理:「你說她啊?好幾天前就給我說辭職,說是老家有事兒,以後估計都來不了了。」

  劉涵一時迷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了,或許只是巧合而已。

  但很快他就顧不得多想了,顧薄的生日就這兩天,他得準備生日禮物了。

  雖然他自己不怎麼過生日,但是總要有所表示,顧薄對他這麼好,他也想做點什麼。

  可是他什麼都不缺,該送什麼呢?

  劉涵沒什麼朋友,他想了想肖巖的交際範圍比較廣,見識也多,應當知道該送什麼。

  自從上次搬家之後兩個人就沒怎麼聯系了,劉涵知道他不喜歡顧薄,打電話過去並不單刀直入,兩個人先是嘮了一會兒,就連喵喵都被他拉出來溜了兩圈,直到肖巖在對面沈默了半響。

  劉涵磕磕巴巴的說不下去了。

  肖巖很瞭解他:「你想說什麼?」

  劉涵沈默了一會兒:「如果有一個人過生日應該送什麼禮物?」

  肖巖道:「等對象,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所以是誰要過生日?」

  對面安靜了,肖巖冷哼一聲:「是顧薄?」

  劉涵嗯了一聲。

  肖巖:「你想送他禮物。」

  劉涵:「…總要表示一下。」

  肖巖:「送鐘。」

  劉涵楞住了:「……」

  劉涵:「我再想想吧。」

  他開始在網上搜索,一個一個的找。

  打火機——尤其適合給那些喜歡抽煙或者收藏打火機的男性做禮物。

  皮帶——如果女朋友們送皮帶給男友的話,就得知道送皮帶有「想要收住男友的心」的含義哦。而且皮帶實用性非常強,很多男士每天都需要佩戴皮帶,尤其是在穿西裝時。

  手錶——實用。

  情侶鞋——如果你煩透了爛大街的情侶衫,但是又想擁有情侶間的小物品,不妨選擇一款情侶鞋,這樣既能秀出甜蜜,又很低調。

  說實話劉涵對皮帶很心動,但是送出去又覺得太直白,最後選擇買一雙情侶鞋。

  八月份過的很快,到月底的時候劉涵坐車去看望爺爺奶奶。

  他本來有帶著顧薄一起去的想法,但是顧薄說他有事情要忙,只能自己一個人去了。

  這個時候,雀城這個北方小城市還是偏熱的,只不過風裡已經開始帶著秋天的涼爽了。

  劉涵從公交車上下來,背著以往的雙肩黑色包,兩只手裡提了一些生活用品。

  小院還是沒什麼變化,葡萄藤上掛了一串串的果子,有的掛低了,還會被攀爬的老貓用抓子勾幾下。

  劉涵左右走走,沒注意到上次奶奶撿到的狗,爺爺奶奶是心善的人既然撿了不會就丟棄,那狗可能去世了。他便也沒多問。

  進了門,把東西放下,奶奶想接過他手裡的東西,劉涵直接拎著東西送進了廚房。

  「爺爺呢?」

  奶奶笑了笑,眼角的皺紋堆積,顯出幾分老態:「在房間裡呢。嫌棄天氣熱,不願意出來。」

  劉涵早在此之前就給二老買了空調,但是通常情況下他們不怎麼捨得開,說是電費太貴了。

  炎熱快要過去了,這會兒怎麼開始怕熱了?

  劉涵沒多想,他把東西放下,就進了屋。

  「爺爺?」

  老爺子正半躺床上,在低聲咳嗽,聽見動靜把喉嚨裡的癢意忍住了:「怎麼了?」

  劉涵一進門就注意到房間裡的空調並沒有開,聽見爺爺沙啞的聲音疑惑道:「你聲音怎麼了?」

  爺爺一生倔強,並不會說什麼軟話,聞言嗆聲過去:「渴了,都不知道倒杯茶給我?」

  劉涵習慣了他這樣的性格,聞言去廚房給他倒茶。

  劉爺爺見他走了,半闔上眼睛,下巴上白色的胡茬和一臉黑黃的皺紋驟然顯出了驚人的老態。

  他今年…已經七十六歲了。

  膝下也只有一個女兒,只不過女兒心大嫁給了商人,對劉涵生而不養,是他們夫婦兩個把劉涵撫養長大,看著這個要強又善良的孩子走過一季又一年。

  而女兒卻還沒有劉涵來的勤快,或許是方面話說的太難聽,傷了父女的情分,至今她都很少來拜訪。

  偶爾兩個人在一起長籲短嘆,但是劉爺子並不後悔,只是會說:「你說,是不是當初家裡太窮,才讓她嗜財如命?」

  這話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問老伴。





第23章

  劉涵給爺爺倒了茶,又把空調顧薄顧薄打開了。

  劉爺爺喝了一口水,把水杯隨手一放,看著眼前的劉涵,心思不屬,張了張嘴:「我聽人說,盲人可以去領養一隻導盲犬,不要錢,只要帶上盲人證明到導盲犬訓練基地就行。」

  「不用了,現在也挺好。」

  劉爺爺語氣沈沈:「領養一條狗又不是讓你養一個人。我聽你奶奶說你交女朋友了?」

  劉涵猶豫了一會兒:「嗯…等有時間我帶他來看看您。」

  「今天不能來嗎?」

  劉涵動了動唇:「他…他最近比較忙。以後有機會會讓她來的。」

  「嗯,遇到合適的就別再猶豫了,我和你奶奶幫忙相看相看。」

  爺爺奶奶很少會催劉涵結婚談戀愛,也不想給他壓力,這是為數不多的一次。

  「把空調關了吧。」

  劉涵站起來找遙控器:「不是說熱嗎?」

  劉爺爺沒說話,劉涵就把溫度調高了點。

  怪異感在心中升騰,劉涵剛想開口說話,劉奶奶就在小院裡叫他。

  「小涵?來幫忙提水。」

  劉涵站起來去幫忙。

  幫忙在小院裡提水澆菜,一旁的奶奶開始絮絮叨叨說以前的事情,說劉涵小時候被人欺負,說帶著劉涵去上學學校不收,勉強上了幾天老師也不喜歡後來不得不退學,說劉涵爭氣自己在家學習,十幾歲的年紀自己爭取上了盲人學校……

  似乎人上了年紀就喜歡念叨以前的事情,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要拿出來說一說。

  劉涵安靜的聽她講並不發表意見,通常這個時候他都在發呆,他並不太想跟著奶奶的話回憶過去。

  像有人不停地扣弄已經結痂的傷口,雖然傷口已經不覺得疼,只是不想一遍遍回憶疼的感覺去折磨自己。

  可是奶奶年紀大了,劉涵不會打斷她的話,只是左耳進右耳出不過腦,便也無所謂。

  「你也該成家立業了,馬上就二十五歲的年紀了。別怪你爺爺著急,看著你結婚我們兩個也就放心了。」

  劉涵輕輕嗯了一聲:「之前不是有買細水管嗎?連在水龍頭上就不用顛著水桶走來走去。」

  劉奶奶道:「院子裡有水井花那錢幹啥。」

  照例看了爺爺奶奶,劉涵坐著車回去,背包裡塞了幾串葡萄,臨走的時候奶奶告誡他:要跟同事好好相處,自己不吃回頭送給同事也好。

  以前跟劉浩東聊天,劉浩東還羨慕自己不用被人催婚,其實天下長輩都一樣的吧,劉涵想。

  劉爺爺說要領養導盲犬的事情劉涵轉頭就忘了。

  其實劉涵在老早之前也想過,只不過導盲犬數量不多,就算申報了也可能不會成功,劉涵覺得自己生活上已經習慣了,還是留給更需要的人比較好。

  日子過的飛快,九月一號那天很快就來了。

  為了給顧薄驚喜,劉涵一直假裝不知情,暗地裡把禮物都買好了。

  這天是周日,劉涵不用去上班,他想起床又被拉了回去。

  「別鬧了,昨天晚上還沒夠嗎。」劉涵被迫趴在他身上,身體的酸痛讓他無奈苦笑。

  馬上劉涵就要被他戒欲了。

  「再睡一會兒,你晚上總往我書房跑,幹什麼壞事去了?」

  劉涵搖頭:「我又看不見能幹什麼壞事。」

  顧薄拿起床頭的書:「你是不是想看書。」

  劉涵仰臉看他:「你想給我念嗎?」

  「可以。」

  劉涵搖頭:「可是今天有事情要做,改天吧,今天晚上也行。」

  顧薄放開圈住他的手,劉涵起床開始收拾。

  顧薄的衣服都是定制的,劉涵怕他穿不慣普通的鞋子,給他買的是品牌的,只不過在當時店內他看重的那一款沒了,今天剛好去取,不耽擱晚上送出去。

  顧薄開始雇傭司機了,記得之前都是用劉浩東或者助理這些苦力的,劉涵剛出門就碰到了新上任的司機。

  他本來還想著坐公交車,司機帶著他坐進了後座:「先生要去哪裡?」

  「朝鳳街的六子專賣店。」

  六子是個品牌,在市區裡也就兩家專賣店,主賣鞋子,很受當代年輕人喜歡,價格中上等,很多人都知道。

  取了鞋,劉涵回家的時候顧薄並不在,問了阿姨,她說顧薄出門不久助理就送來了東西。

  是衣服,劉涵打開包裝盒,用手摩挲,可惜不能看見顏色。

  他扭頭對著阿姨:「能告訴我衣服的顏色嗎?」

  阿姨道:「你手裡的這件是白色的。」白色的襯衫,仔細一看還能看到袖口的字母,大寫的字母G

  這個字母顧薄的衣服上都有,是顧薄的定制,現如今出現在劉涵的衣服上,而且還是顧薄送的,說明什麼不言而喻。

  就像標記,像赤裸裸的佔有欲,隱秘的昭告天下——這是我的人。

  「顧先生還這是細心呢,這麼多衣服,大多都是淺色的。」

  阿姨注意到劉涵的衣服都是白色偏多,他喜歡淺色系。

  衣服很多,劉涵一件件拎進臥室。

  好像每次送禮物顧薄本人都不在呢,不知道今天生日在忙什麼。

  劉涵嘆了口氣,前天顧薄還送了他一隻新的盲杖,他就把舊的收起來了。

  下午兩點鐘,顧薄和劉浩東在外面吃飯,他們忙了一上午,現在吃的是午飯。

  手機鈴聲響的突兀,顧薄本來也沒什麼胃口,丟下筷子,打開手機,是劉涵發了信息給他。

  發了一張照片,顧薄點開,螢幕上一片漆黑,以為是手機沒反應過來又退了出來,照片下又彈出來幾條語音。

  劉涵:「好看嗎?」

  劉涵:「你買衣服應該帶著我,要不然也不知道好看不好看。」

  顧薄沈默了一會兒再次點開照片,還是一片漆黑。

  正欲回答他,手指在螢幕上一碰,讓劉涵的聲音在包廂裡又突兀的詢問了一遍。

  劉浩東擡起頭看過來:「什麼好看不好看的?」邊說邊往他手機上看,他聽出來是劉涵的聲音,八卦的心思出來了。

  顧薄收起手機:「我送了他幾件衣服。」

  劉浩東:「哦。」

  「他問我好看不好看。」

  可是發來的是黑色照片。





第24章

  下午四點多鐘顧薄才回來,劉涵自己不怎麼過生日,他做了生日蛋糕放在了冰箱裡,不知道想在要不要把禮物先送給他。

  「你吃飯了嗎?」劉涵接過他的外套。

  顧薄嗯了一聲:「吃過了。」

  「我今天拍給你的照片看了嗎?」

  顧薄頓了頓:「黑色的照片,你想拍什麼給我看?」

  劉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拍好,本來想拍穿上衣服的我。」

  「試過了嗎?尺寸應該合適。」

  劉涵點點頭:「雖然尺寸合適,但是這樣不如兩個人一起逛商場,這樣才有樂趣。」

  顧薄輕笑:「你又看不見,最後還不是我拿主意?」

  劉涵:「不一樣,等…等到中秋節已經過去了…國慶放假的時候,我給你挑衣服。」劉涵笑的狡黠。

  中秋節他去陪爺爺奶奶了,兩個人倒是沒什麼時間在一起。

  「好。」顧薄隨口應了一句,往臥室走。

  等他洗完澡出來,發現劉涵坐在床上發呆。

  顧薄:「你…」

  劉涵:「我…」他笑兩個人的默契開口:「你先說吧。」

  「我晚上不回來了,有個聚會。」

  是生日聚會嗎?劉涵沒有多問,如果他想其實可以要求顧薄帶他去,但是劉涵想讓顧薄邀請他。

  大概永遠只會在心裡渴求,伸手要來的又覺得對方並非心甘情願,得到了也不會開心。

  劉涵睫毛微顫,輕聲問:「什麼時候回來?我讓阿姨給你留飯。」

  「不用了,你先睡,不用等我。」

  劉涵:「好。」

  等顧薄走了,劉涵從冰箱裡把蛋糕拿出來,其實這是他第一次做蛋糕,盡管這是失敗了幾次的作品,他還是擔心味道不好。

  桌子上的蛋糕不知模樣如何,他做了好多次,總覺得這次是最成功的,劉涵雙手放在膝蓋上,在沙發上坐的端正,盯著桌子上蛋糕的方位發了會兒呆,顯出幾分呆滯的茫然。

  晚上來做飯的阿姨來了,劉涵看著她拎著菜進來輕聲道:「阿姨麻煩了,今天晚上顧先生回的晚,不來吃飯了,您可以直接回去,或者自己做了吃點就行。」

  「您不吃嗎?」

  劉涵搖搖頭:「沒什麼胃口。」他小心端起蛋糕把它又放回了冰箱,想了想又問阿姨:「如果做好的蛋糕放在冰箱裡,過一晚上應該沒事吧。」

  阿姨道:「沒事的。」

  阿姨還是做了飯,等端上來的時候恰巧韓鐸信從外面回來了。

  他在這裡呆的也不老實,劉涵都快忘記有這號人了。

  他手上的石膏自己洗澡嫌麻煩已經給拆了,一進門看見桌子上擺好的飯菜,左手拿著筷子就塞了一口:「餓死了。」

  劉涵溫聲道:「先去洗手。」

  等韓鐸信洗手出來吃飯,他已經進了房間,韓鐸信看了眼阿姨:「我哥呢?」

  「劉先生說顧先生今天回的晚。」

  「哦。」韓鐸信低頭開始專心吃飯。吃完飯打著隔拉開冰箱找飲料喝,卻發現裡面塞了一個精緻的蛋糕。

  韓鐸信總覺得自己猜到了什麼,不是吧,丟下劉涵大表哥自己一個人出去浪了?

  早知道當初不給劉涵說大表哥的生日了,這男人當的也忒沒良心了。

  情侶鞋被塞進了衣櫃底部,晚上劉涵剛睡著,顧薄帶著一身酒氣回來了,把他壓醒了。

  劉涵睜開眼,推了推身上的人:「你怎麼喝這麼多?」

  顧薄蹭了蹭他的臉,溫涼的臉頰讓劉涵躲了躲,聽見顧薄說:「高興。」

  他以為顧薄說過生日很高興,沒多想,把人推開翻身坐起來:「先去洗澡吧。」

  顧薄順著力道躺到床尾,劉涵的腳邊。

  他溫熱的手掌從被角探進去,輕而易舉的圈住了劉涵的腳踝。

  劉涵穿了睡衣睡褲,但沒穿襪子,猝不及防被人拉著腳踝擡高,他一頭埋進了被子裡,溫熱的氣息打在腳掌心,癢到了人心裡,他弓了弓腳背,忍不住往後縮,下一秒,實實在在的觸感就碰到了他的腳心,他猛的後縮,另一隻腳蹬在了顧薄的肩膀上。

  「你,你先放開。」劉涵的臉染上薄紅,實在受不了他折磨自己的腳。

  顧薄無意間被他蹬到了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並不生氣,耳邊聽著劉涵不痛不癢的罵聲,薄唇微動,親上了他的腳趾。

  劉涵慌亂的躲,一腳將他送到了床下。

  「咚」的一聲,劉涵縮著腳楞了下,又爬起來下床扶他。

  「你…你沒事吧。」

  不知道是不是摔清醒了,顧薄自己站了起來,揉了揉太陽穴:「我去洗澡。」聲音很冷靜,劉涵一瞬間以為他沒醉或者酒醒了。

  「需要我幫忙嗎?」

  顧薄不知道是不是沒聽見,直接走進了浴室。劉涵不放心,站在浴室外面守著,擔心他不小心摔著。

  萬幸顧薄洗的很快,從浴室出來趔趄了一下又很快站好了,劉涵收回匆忙下伸出的手:「去睡嗎?」

  顧薄徑直走向床邊,床頭櫃上的書被他蹭掉了,劉涵撿起來放好,困倦的打了個哈欠,只為這就完了。

  結果,他才剛爬上床,顧薄又坐了起來:「不舒服,你給按按。」

  劉涵心軟了一瞬:「哪裡不舒服?頭嗎?」

  顧薄:「全身都不舒服。」

  劉涵:「那我給你按按?」

  顧薄點頭。

  劉涵任勞任怨的爬起來:「你先趴好。」

  顧薄照做,趴好之後又伸了個懶腰,他腰間只圍了白色的浴巾,精裝的背部肌肉隨著他的動作存在感極強,劉涵看不見,他伸手摸了摸,被他身上的熱意燙了手:「…要開空調嗎?」

  沒動靜,劉涵就沒開,手指在他身上或輕或重的動作。

  顧薄動了動,似乎有些不滿意:「太輕了。」

  大半夜的劉涵已經困的掙不開眼睛了:「我重點。」

  「你上來。」顧薄的聲音因為趴著顯的有些悶。

  劉涵沒聽清楚,又聽見他重覆了一句:「踩,踩奶…那天。」

  說話顛三倒四的,從顧薄口中說出「踩奶」兩個字莫名讓人覺得羞恥。或許是真醉的不輕。

  但劉涵好像聽明白了,他試探道:「你想讓我站在你背上踩嗎?」





第25章

  顧薄不說話了,劉涵以為他這是默認,實在是不明白顧薄這種癖好,難不成他踩的比按的舒服?

  脫掉拖鞋,劉涵站在床邊小心翼翼的用一隻腳踩到顧薄的背上,站穩了之後兩只腳都踩了上去。

  他身高一米七八,最近吃胖了點,體重120,自認不算輕,但踩在顧薄身上只覺得連肌肉都硬邦邦的,顧薄一聲不吭,似乎還覺得舒服。

  踩了兩遍,劉涵是不是得注意維持平衡,倒是沒什麼睡意了。

  顧薄的手放在枕頭邊,一動不動且呼吸平穩,劉涵以為他睡著了,踩了兩下就要從他身上下來。

  顧薄偏偏在這個時候動了動肩膀,劉涵猝不及防,一腳擦著他耳邊踩下來,另一隻腳剛落床,顧薄轉過臉握住了他的腳踝。

  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劉涵站穩腳,顧薄的手卻沒松開。

  床頭燈開車,昏暗的燈光打在顧薄英俊的臉上,眸色如漆點,落在劉涵略顯脆弱的腳踝上。

  劉涵想起他剛才瘋狂的舉動,怕他又幹出什麼事情來,抽了抽腳,想讓他放開自己。

  拇指摩挲著腳腕凸起的骨節,沒有鬆手,倏然翻身扯住劉涵的腳踝往後拉,劉涵失去平衡一屁股跪坐在他身上,嚇的呼吸顫抖。

  「做什麼?」 劉涵附身趴在他身上,撐著胳膊想站起來:「你…嚇死我了。」他輕聲抱怨。

  「我看看。」 酒後的顧薄認真的讓人啼笑皆非,他蹭著劉涵汗濕的額頭,黑如墨點的眼睛看著他:「你好熱,我給你降溫。」

  劉涵剛想說不知道剛才誰不讓開空調。

  但顧薄說完不等劉涵反應,直接翻身覆下,沒給劉涵說話的機會。

  ……

  宿醉醒來的顧薄頭疼不已,床頭櫃上放了一杯水,劉涵並不在身邊。

  劉涵在衛生間裡洗漱,他垂著眼睛,在想禮物要不要直接送,可顧薄對自己的連生日都沒提。

  真的,很忙嗎?

  冰箱裡的蛋糕還一直放著,它不會說話,創造它的主人卻有口難開。

  劉涵從不過生日,那天對他來說就是平平無奇的日子,他在生日那天被哄騙到爺爺奶奶家,親眼望著爸爸媽媽帶著比他小幾歲的弟弟開車離開。

  美名其曰,過生日帶他回來見見爺爺奶奶,切完蛋糕晚上住了一夜,第二天,他們三個人就走了。

  其實他在頭一天晚上就聽到了大人們要做的決定。

  但是他沒對這個決定做出反抗。

  就如他現在,明明感知到兩個人感情的不對勁兒,卻還是一如待宰的羔羊一樣,溫順且好安排。

  只是會難過,然後若無其事的掩蓋,顯的呆滯且好騙,其實他並不笨。

  「在想什麼?」

  身後的顧薄長臂一伸,劉涵寬大的上衣在腰間陷出褶皺,劉涵轉頭,聽見顧薄道:「怎麼這麼瘦?」

  顧薄不是第一天認識劉涵,他不知道是感嘆還是說給自己聽的,劉涵沒說話,擦了擦臉上的水。

  劉涵穿著顧薄買的新衣服。

  顧薄眼睛落在劉涵的袖口,白色的上衣,白色的字母G,而且還是在袖口內,所以看起來並不明顯。

  顧薄眸色變深,伸手幫他挽袖口。劉涵以為他在幫自己整理袖口,收回手道:「我自己來吧。」

  今天是週一劉涵要去上班了,兩個人一如往常吃飯,韓鐸信還沒睡醒,兩個人都沒去叫他。

  劉涵手裡捏著筷子,裝作無意道:「一會兒要去上班嗎?」

  「嗯,怎麼了?」顧薄對他的情緒似有所覺。

  劉涵夾了塊他喜歡的紅燒肉放在他碗裡:「沒什麼。」

  不知道該怎麼講,劉涵抿嘴,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遮住了眼裡的情緒。

  晚上下班,顧薄已經在家呆著了,他坐在沙發上正在跟誰打電話,劉涵剛換了鞋,擡頭就見他去往書房的背影。

  是有什麼他不能聽嗎?盡管這個念頭很無理取鬧,但是劉涵不可避免的去想。

  打開冰箱,蛋糕完好無損的放在裡面,劉涵看了一眼書房,伸手小心的端了出來。

  一隻手托著蛋糕底部,一隻手小心地去關冰箱門。

  「小心點。」劉涵沒注意到顧薄的靠近,嚇了一跳,手裡的蛋糕脫手落在了地上,精心挑選的草莓滾遠了,地板上紅紅白白一片狼藉。

  冰箱門輕輕關上,劉涵「看著」地上的蛋糕,整個人安靜的像一個雕像。

  很難看,他放了很多白色的奶油,肯定像一個人的腦漿,劉涵的靈魂好像脫離了此刻此地,站在兩個人之外冷漠的評價。

  顧薄看了眼垂著頭的劉涵,心中莫名一跳,伸手攬住他板正的肩膀,親上他的額頭,語氣親昵,帶著哄:「你買的嗎?下次賠給你一個。」

  劉涵腦子變的有點遲鈍,顧薄的嘴開開合合在他耳邊,聲音很近,但是腦子好像拒絕接受了,他胡亂的嗯了一聲,不想讓顧薄感覺自己的情緒,權當回應顧薄的話。

  「喜歡吃甜點嗎?我下次給你帶…」

  劉涵坐在沙發上,聞言搖了搖頭:「不用了。」

  或許是自己的表情不太對劉涵想,他讓自己笑了笑,不想再糾結這個問題了:「你今天回的很早,吃晚飯了嗎?」

  「想和你一起。」

  劉涵點頭,想起地上的蛋糕還沒收拾,站起身去拿掃把。

  「不用收拾了,一會兒讓阿姨來。」顧薄握住了他的手腕。

  劉涵搖搖頭:「阿姨不是在做飯?」

  顧薄拗不過他,只好放開手。

  吃過晚飯,顧薄拉著他的手進了書房:「之前不是說要給你讀書?你想聽什麼?」

  劉涵道:「你今天好像心情很好,有什麼開心的事情嗎?」

  「怎麼看出來的?」

  劉涵誠實搖頭:「你忘了,我看不見。但是能感覺到。」他頓了頓:「能告訴我嗎?」

  顧薄抽出了一本書:「你想聽?」

  劉涵點頭,仔細想想他對顧薄的瞭解很少,就連生日日期都是從別人嘴裡知道的,他想聽顧薄說。

  好像他也很少對顧薄說自己的事情,劉涵想,總要有一個人主動。

  「我好像從沒給你講過我家的事情。」劉涵道:「其實我的眼睛看過醫生,也花了很多錢,天生的,治不好。我還有個弟弟,他很健康,爸媽把我送到了爺爺奶奶家,然後就一直到了現在。」

  「你小時候看不了不代表現在也看不了。」顧薄把書放下,他已經聯系了醫生,如果不出意外等再過幾個月,他就可以陪著劉涵一起去國外治療了。

  「我爸媽帶我看了很多醫生。」

  顧薄輕笑:「他們捨得為你花錢嗎?」

  輕易把孩子丟下,看病又能花多少錢呢?更別提他們還有一個健全的兒子。

  劉涵的本意其實是想更多的瞭解顧薄,但是話題延伸之後,他早就把當初的目的給忘了。





第26章

  韓鐸信被他媽媽帶走了,劉涵如往常一樣上下班。

  在外人看來劉涵安靜又疏遠,雖然因為俊美的長相吸引到關注,但是他用更為清冷的沈默將意圖靠近他的人隔離在安全距離之外。

  所以會所的人,也就經理跟他熟悉一點。

  說到經理,經理就從外面進來,遠遠在樓梯上看見他,沖他招了招手:「劉涵,有人找。」

  劉涵應了一聲,從樓梯上下來經理扶了一把:「慢點。」

  劉涵抿嘴笑了笑,一隻手扶著扶梯站好,抽回了自己的手:「是顧總嗎?」

  「不是,他自稱是你的朋友。」

  劉涵的朋友不多,他猜是肖巖來了。

  最近確實很少見面了,他本來就是一個不愛出門的性子,跟顧薄同居後也很少出門,因為之前的事情打電話肖巖也愛答不理的,對他同居的事情還很介意。

  肖巖背著單反,見他出來了先上下打量了劉涵一眼,見劉涵情緒很好很平靜,神情變的怪異:「你最近…還好嗎?」

  肖巖很少會這麼說話,兩個人的交情很深,他也不是拐彎抹角的人,有話就直說了,這樣說話明顯不符合肖巖的性格。

  劉涵不明所以,他看不見,臉同樣朝著肖巖,輕聲問到:「怎麼了?我很好。」

  劉涵穿著會所的制度,窄腰腿長,皮膚白,氣質幹凈清冷,站在大街上也會有回頭看的人。

  肖巖眼神落在他漂亮的眉眼上:「你不知道…還是覺得無所謂?」

  劉涵偏頭:「知道什麼?」

  看出劉涵疑惑不作偽,肖巖直言道:「顧薄生日宴上沒帶你嗎?」

  劉涵楞了一瞬,就聽肖巖繼續道:「他應該也不想讓你去,所以你沒去,也沒看到他左攬右抱。」

  「他是顧家的私生子,就在不久,顧家家主一直試圖接他回去。因為顧家大兒子不會打理公司,二兒子又惹怒了家主。」肖巖盯著沈默不語的劉涵:「那麼好的事情他怎麼不給你講?」說到位這裡肖巖的情緒已經有些激動了:「因為這對你無關緊要,他有錢沒錢,他過生日,他變成貴公子都跟你無關,你覺得他會為了你跑到顧家家主面前說我喜歡一個男人嗎?」

  「他已經在生日宴上被承認身份了,這意味著顧薄也要去爭取當顧家的繼承人,而你什麼都不知道,因為你只是個累贅。」

  肖巖說了很多,他說的話難聽,聲音裡卻充斥著怒其不爭的憤怒:「你在他心裡到底什麼地位現在還不清楚嗎?」

  劉涵搖頭,情緒在肖巖看來很平靜:「我看不見,或許也不會說話,但是我能感覺到。」

  感覺到顧薄是喜歡他的,那些笑,那些親吻和觸摸,同床共枕的膩歪做不得假。

  或許只是誤會而已。

  或許這些事情不說出來可能是覺得不重要,代表不了什麼。

  劉涵這個人外面看起來柔弱,身體不好又偏瘦仿佛一拳都能撂倒,但是外圓內方,固執起來沒人能勸的動,他不發火,但是卻很固執,想做的事情也沒人能阻止。

  肖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爺爺奶奶年齡大了你常去看看。」

  他要走了,可能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出差,也可能就是定居在外了。

  劉涵以為他在提醒自己不能因為和顧薄在一起去刺激兩個老人,他確實心有愧疚,點了點頭:「我最近還去看了他們。」

  「爺爺奶奶想讓你伸領一隻導盲犬,你有時間可以去試試,會方便很多。」

  劉涵輕聲應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什麼。

  肖巖張了張嘴,或許是想說的太多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猶猶豫豫又不是他的性格,他皺著眉,追究只說了一句:「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劉涵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秋天已經來了,路邊有落葉乘風飄落在他肩頭,他心中微微一頓,伸手扶去了身上的葉子,握在了手心。

  小時候,爺爺告訴他,秋天的時候很多樹都會落葉子,葉子幹枯落在地面上,有時候厚厚一層,踩上去「嘩嘩」響,聲音很好聽。

  他後來無意中踩到過,但是聲音有時輕有時重。

  失去水分的枯葉在劉涵手中發出清脆的莖葉斷裂聲,劉涵偏頭把耳朵放上去仔細的聽。

  顧薄一下車就看到了劉涵的模樣,虔誠的捂住手,垂著頭把耳朵放在手邊,安靜的像一幅畫,像個默默祈禱的憎人,眉眼漂亮卻幹凈純粹,遠離了喧囂和塵事。

  「在做什麼?」

  聽出是顧薄的聲音,劉涵一怔,放下手「看」響發出聲音的方向:「你怎麼來了?」

  顧薄前一陣子一直在忙,最近很少來會所找他了。

  「來找你,手裡是什麼?」

  劉涵伸開手指,他的膚色偏白,手也是,修長細膩,指縫裡夾雜著碎裂的枯葉。

  顧薄圈住他得手腕,輕輕一吹,手上的東西就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

  劉涵卻因為他得動作控制不住的手癢,他縮了縮手,卻因為被劉涵桎梏著手腕而不得,只能蜷縮收了手指。

  像蝸牛收回了柔軟的觸角,劉涵把掌心的軟肉收在了五指下麵。

  索性顧薄沒再繼續吹,他直接用手撐開劉涵的指縫想把他的手弄幹凈:「還以為是什麼寶貝疙瘩,握這麼緊幹什麼?還能飛了不成,這可不是螢火蟲,螢火蟲才能飛。」

  劉涵道:「我知道,螢火蟲還會亮,一閃一閃,亮起來像星星。」

  他描述的很真實,如果顧薄不是知道他看不見還以為劉涵真的親眼見過。

  只是聽別人講過吧,螢火蟲在某些地方還很多。

  他親了親劉涵的額頭,不論劉涵說的怎麼真實,但其實他從沒見過星星,又怎麼能知道模樣呢。

  「再等等,我帶你去治病,治好了帶你去看星星捉螢火蟲,確實很漂亮,你應該會喜歡。」

  劉涵搖了搖頭:「沒關系,我習慣了。」

  「等你看見了,你會更習慣能看見的生活。」

  劉涵沒再說話,顧薄拉著他進了會所:「很久沒教你遊泳了。」

  劉涵認真道:「你這算不算因公徇私,上班時間帶著員工劃水。」

  「以後不用在這裡打工了,你要是喜歡再開一個公司或者買一個都行,不用再自己上手。」

  劉涵被他拉著手臂往前走,聞言不知道如何回他。

  他也這樣想,但是現在還做不到。

  「等過一陣帶你去治療,眼睛好了,再開一家按摩公司。」顧薄自顧自安排。

  ----------------------------------------------------------------------------------

  雪夜獨酌:

  大家七夕快樂呀,順便求求海星啦。





第27章

  肖巖一走,家裡的喵喵就要接出來,喵喵自從到了家裡就沒怎麼出過門,劉涵把它放進貓包裡,帶回了他和顧薄同居的家。

  或許是到了陌生的環境,喵喵很不安,跳上沙發上之後又躲進了床底。

  好不容易從床底探個頭,顧薄開門進來又嚇了它一跳。

  顧薄站在原地沒動,劉涵推他進了客廳。

  「上次見它還不怎麼認生,或許是環境太陌生了。讓它自己呆一會兒。」

  昨天晚上兩個人睡覺,那只貓竟然遛到臥室睡在了劉涵的枕頭上,爪子抱住劉涵的頭發,頭埋進劉涵的脖頸,如果不是顧薄伸手碰到,他還不知道這貓粘劉涵跟粘貓媽媽一樣。

  床頭燈打開,顧薄起身,拎著貓後頸就丟了下去。

  結果半夜顧薄又被它的尾巴打醒,他冷著臉,看著貓的眼神藏刀,發現臥室門沒關緊,這次直接下床,親手把它安置在它的貓窩裡,按著它的小脖子:「這才是你的床,聽懂沒?」

  第二天兩個人一起吃早飯,顧薄忽然問道:「這貓公的?」

  劉涵點頭:「不大的貓崽子。」

  過了兩天後,顧薄帶回了一隻母貓。

  喵喵比昨天好了些,低著頭在吃貓糧,劉涵看它剛適應新環境,覺得再來新夥伴可能會嚇到它。

  但是母貓已經放進了家裡,總不能再扔出去。

  劉涵扶額,不知道顧薄是好心還是想幹什麼。

  母貓不知道是什麼品種,長相很漂亮,毛發偏長,耳朵尖尖很靈巧。

  它蹲坐在地上人性化的偏頭看著劉涵,然後慢騰騰的站起來靠近已經停止進食的喵喵。

  貓咪走路是沒有聲響的,劉涵看不見自然也不知道。

  就在母貓低頭嗅同伴的同時,喵喵也受驚伸爪子抓了上去。

  劉涵聽見一聲尖聲貓叫,下意識的伸手去抱喵喵。

  「喵——」喵喵受驚,尖銳的指甲揮舞而下,母貓挨了一下迅速退開,劉涵的手卻被誤傷了。

  傷口很細,有種細微的疼,劉涵沒在意。

  實際上已經破皮見了血絲,喵喵似乎也知道自己誤傷了,伸出舌頭去舔舐他手背上的傷口。

  貓的舌頭上有倒刺,舔的他麻癢又輕微的疼,他抽回手摸了摸喵喵的腦袋:「別怕,它只是想和你親近親近。」

  晚上,顧薄回來了,他換了鞋,看了眼蹲在沙發上一臉乖巧的貓,剛走近手伸了一半貓咪就已經轉過頭躲開了。

  「還是沒那只粘人。」

  劉涵手上的傷痕太明顯,他手白皮膚細膩甚至讓顧薄錯覺在燈光下瑩瑩發光。

  所以顧薄一眼就看到了刺眼的傷痕:「怎麼回事?」他攥住了劉涵的手腕:「剛送來的貓抓的?」

  劉涵一怔,搖頭想縮回手:「不是。」

  顧薄拉著他去了醫院,劉涵雖然不覺得有什麼,但是見他堅持也隨他去了。

  他小的時候家裡也養貓,小貍貓,他喜歡跟貓玩,有時候貓咪掌控不住力道手上也會舔兩道,過兩天自己就好了。

  「被你養的那只咬的?」

  劉涵沈默了一會兒:「喵喵怕生,它才剛來,你不應該再送來一隻貓,它會害怕。」

  「所以手是它抓的?給它打疫苗了嗎?」

  劉涵搖頭:「其實沒事……」

  劉涵的反駁被選擇性無視了。

  顧薄帶他去了附近的市醫院,不用掛號一路暢通無阻,劉涵做在椅子上,醫生的視線放在他手背上,沈默了。

  男醫生長相英俊,眉眼鋒利,眼窩深陷,是個明顯的混血兒,白大褂模糊了他身上的銳意,卻多了幾分魅力,他瞧見劉涵緊閉的雙眼,示意一旁等待的護士去拿托盤跟針筒來。

  「再來晚點就不用來了。」

  劉涵下意識問:「為什麼?」

  男醫生雙手插兜:「傷口就癒合看不見了。」

  他並不是諷刺劉涵矯情,只是他一個外科專家級醫生,顧薄竟然為了看一個小小的抓痕插隊來了。

  他跟顧薄曾經是大學同學,雖然很少聯系但還算熟悉。

  他打量劉涵漂亮的眉眼,以及精緻的五官,忽然饒有興趣的笑了。

  他說怎麼一副浪蕩不羈,冷漠隨性的顧薄對女人不感興趣呢。

  合著是個同性戀?

  男醫生推了推針管,把裡面的空氣推出來,一邊跟劉涵閒聊:「今年多大了?」

  劉涵對醫生沒有什麼防備心,只以為這是看病要瞭解的點:「二十四。」

  長袖擼起來,男醫生瞥見一個字母G,怔忡了一下,剛想伸手,顧薄就擋住了。

  顧薄警告的瞥了他一眼,伸手幫劉涵捋起袖子,低頭問他:「怕打針嗎?」

  「我不是小孩子了。」

  顧薄捏了捏劉涵的手指,眼神示意白大褂醫生快一點。

  打完針,顧薄去了衛生間,劉涵就坐在椅子上等他。

  男醫生的目光如炬,劉涵能感受到他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知道醫生跟顧薄應該是熟人,被他看的坐立難安。

  「我…我去上廁所。」

  劉涵匆匆點了點頭,然後走開了。

  出了門才意識到自己不是認識路,索性路上碰見了一個熱心的護士,護士帶著他去了洗手間。

  兩個人在洗手間沒碰到,劉涵呆了一會兒就從洗手間裡出來了。

  他記憶力很好,順著來時的路走了回去。

  房間門半闔著,劉涵走的很慢,門內兩個人的交談聲鉆進他得耳朵,越來越清晰。

  男醫生的聲音:「你玩真的?」衣服都有了標志,像狗圈地盤一樣,什麼心思都能猜出來了。

  顧薄:「什麼真不真?」

  男醫生挑眉,狹促的的看著他:「你知道我問的什麼,你看著他的眼神都不對勁兒。」

  顧薄皺眉:「你怎麼這麼多好奇心?」

  男醫生靠在桌前:「這不是難得見你動心?」

  顧薄緩緩勾唇:「什麼動心不動心?只是玩玩而已。」

  什麼愛不愛的,顧薄厭惡這個話題。

  門外的劉涵靠在墻上,頭暈目眩,他以為自己聽叉了,只是錯覺而已。

  顧薄的語氣太平淡了,就像在說今天吃什麼,明天會下雨一樣。

  他好像只是在跟許久不見的老朋友寒暄,可能是之前肖巖在他耳邊說的話影響了他才會出現這樣的錯覺。

  而此刻屋內,顧薄面上很冷,沖醫生笑道:「我不會愛上任何人。」

  他說的果決,醫生聳肩,避開他的眼神,不想因為八卦惹毛一個惹不起的人。





第28章

  劉涵這次聽清楚了,他抿了抿發白的嘴唇,在門外等了一會兒,門內安靜了,他才推門進去。

  胳膊上的針眼刺刺的,有點疼,劉涵安靜的走進來,然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臉上沒什麼表情,甚至還抿嘴笑了笑。

  「要打三針,等三天過後再來就行了。」

  顧薄握住劉涵的胳膊:「…劉涵?」

  劉涵擡臉,臉色像被驚雷嚇醒的松鼠,倉惶中三魂失了兩魄。

  顧薄松開手,視線落在他發白的唇色上:「不舒服?」

  劉涵搖頭,聲音有點啞:「沒有。」

  顧薄瞥向一旁的男醫生:「疫苗有副作用?他身體抵抗力不怎麼樣。」

  「一般情況不會有什麼副作用。」男醫生打量著劉涵:「…去做個檢查吧。」

  劉涵搖搖頭,站起來:「沒事,可能有點冷。」

  冷?夏秋交替的時候,大多數人還是會熱,空調一直開著,男醫生挑眉:「空調…太低了嗎?」

  劉涵搖頭,從顧薄手裡抽回手:「我沒事。」

  他說話聲音很輕,溫順又安靜的模樣,顧薄捏住了他抽離一半的指尖:「手這麼涼,很冷?」

  劉涵搖頭,又想起他剛才說自己冷又點點頭。

  「走吧,明天還要上班。」劉涵自顧自往前走,然後一頭撞上了門。

  「咚」的一聲,劉涵手捂住頭,低著腦袋沈默良久,看不清表情。

  顧薄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想扒開他的手掌:「我看看嚴重不嚴重。」

  劉涵不說話,過了許久他抵不過顧薄的固執,松開了手。

  顧薄得以看到劉涵通紅的眼睛,劉涵沒有睜眼,眼皮卻被自己暴力揉紅了,眼淚像雨水一樣一顆顆從眼角滾落,沒有任何聲響。

  顧薄蹙眉,伸手給他擦眼淚:「這麼疼?」

  他撩起劉涵的額前的黑發,潔白的額頭展露出來,額前一片紅,但是並沒有撞出包來。

  劉涵躲開他的手,垂著眼不說話。

  顧薄以為他不好意思了,眼神瞟給男醫生。

  醫生笑了笑:「回家冰敷一下就好了,再不濟去買一瓶紅花油抹抹。」

  不過是撞了頭而已就這麼緊張,也不知道剛才誰信誓旦旦說自己不喜歡不會愛,嘖嘖嘖。

  兩個人打車回去,劉涵仍舊沈默不語。

  「還疼?」

  劉涵搖頭:「沒事。」

  他今天說自己沒事的次數超過之前的一個月了。

  顧薄直接撩起了他的頭發,紅消下去不少:「怎麼這麼不小心?一個勁兒往前沖。」

  顧薄關心的聲音一如往常,劉涵在此刻迫切的想看見他的表情,望進他的眼睛。

  他生出一種荒謬的不真實感,伸出手觸碰的溫度是肉體的溫熱,但他想知道顧薄的眼睛裡有沒有溫度。

  晚上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小公貓趴在喵喵的不遠處,瞇著眼休憩。

  門一響,兩只貓同時睜開眼睛,喵喵叫了一聲,繞過小公貓就跳到了劉涵的腳邊。

  劉涵摸了摸它的腦袋:「餓了嗎?」

  顧薄在一旁把貓揪走:「頭還疼嗎?」

  劉涵搖頭,換了鞋進了臥室。

  顧薄站在原地,看著劉涵的背影,奇怪的感覺浮上心頭。

  等劉涵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一腳踩上了軟綿的拖鞋,他駭了一跳,猛的縮回腳:「怎,怎麼不出聲?」

  顧薄不說話,剛洗過澡的劉涵模樣生動,臉上帶著濕氣,眉黑又面白,嘴唇染上了粉紅的胭脂色。

  顧薄曖昧的扶上他的嘴唇,像是糜爛的桃花瓣,按壓下淌出汁水。

  劉涵仰臉後退,顧薄作怪的手指還是嗑上他的牙齒。

  這種感覺太怪異了,劉涵蹙眉,被故意捉弄的他無奈撇開臉。

  倒像是被欺負又無力掙紮的模樣。

  顧薄喉結滾動,眼底隱隱的興奮如火蔓延。

  驀地,劉涵張嘴狠咬了他一口,掙開眼,表情惱怒又無奈。

  顧薄勾唇笑,視線順著臉頰滑落在他光潔的脖頸和鎖骨上,伸手去解劉涵的睡衣扣子。

  劉涵按住了他的手:「很困了。」

  「只親一親。」

  顧薄單手抱起他,兩個人一起摔進床上。

  脖子上的癢和熱讓劉涵呼吸也跟著發熱,他推了推身上的人,推不開只得道:「把…燈關掉了嗎?」

  顧薄騙他,眼睛落在劉涵的臉上,眼底是他自己都意識不發到的迷戀和炙熱:「關了。」

  兩個人胸膛想貼,熱意傳染,顧薄故意壓著他,想看他蹙眉難受又控制住身體怕真壓壞了他。

  劉涵手放在顧薄的肩膀上,鼻尖相貼摩擦,劉涵被他親吐息沸熱,唇被磨的發燙又紅艷,顧薄的手從下擺鉆進去,劉涵呼吸一窒,沒有阻止他,只輕聲在他耳邊道:「你…你愛我嗎?」

  荷爾蒙分泌讓人大腦發熱,劉涵不會在清醒的時候問出這句話。

  即使現在說出口也已經讓他覺得羞恥,像個求愛的婊子,他哆嗦著嘴唇,卻立起耳朵想聽顧薄的回答。

  顧薄頓了頓,抽出了手,被窩裡被兩個人的熱意鬧騰的熱烘烘的,但劉涵的心卻沈入了穀底,心臟被凍麻。

  顧薄沒有回答他的話,他親了親劉涵的額頭,仿佛劉涵剛才說的聲音真的太輕,顧薄根本沒聽見。

  劉涵仍舊被他抱在懷裡,身上染上顧薄火熱的熱氣,就像顧薄這個人一樣,明明語言動作行為都在說歡喜和迷戀,可偏偏讓劉涵搞不明白了。

  劉涵感知一向很敏銳,但是同時他因為敏感更容易自卑受挫和難過。

  這種自卑難過掩蓋過了他對顧薄感情的確認。

  劉涵分不清困惑多一點還是難過多一點,他睜著眼睛一動不動,似睡非睡的熬過了一夜。

  可是,沒有膽量問第二次了,劉涵閉了閉眼嘆了口氣。

  第二天劉涵醒來的時候顧薄已經不在了,他安排了司機來送劉涵,劉涵拒絕了,他坐了公交車。

  肖巖已經走了,但是他那天說的話忽然變的清晰起來了。

  他說「生日宴」「左攬右抱」那些話像按了按鈕的自動播放機,循環播放。





第29章

  劉涵是第一百零八次跑神了,經理喊了他幾聲都沒反應。

  顧總生日宴顧家那麼大的聲勢,他自然也聽說了,當時的照片都流出來不少,一波熱量,不少營銷號也沒少蹭。

  劉涵一個盲人,生活的太像一個健全人了,他猜測劉涵也看到了網上的內容,心情自然低落。

  男人嘛,有錢男人,他再瞭解不過了,就是可憐了這個老實的青年。

  一副身心都投入無法自拔的模樣,想想就覺得感慨。

  不過顧總也算是時來運轉,顧家兩個兒子一個不會經營公司,心眼小腦子還不聰明,一個看著老實,被捅出來暗地裡卻幹了不少壞事,差點沒坐牢。

  這兩個兒子的不出息,讓顧老爺子還是想起來流失在外、自己混的風聲水起的私生子。

  雖然男人本性花心,但是怎麼看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子也太單純了。

  經理走到劉涵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發什麼呆?有客人找。」

  穿過走廊,劉涵走進包廂,隨手把門闔上,一轉身就被人抱住了。

  「小師弟,我回來了。」

  劉涵一怔,隨即笑了,眉眼帶笑:「怎麼突然回來了?你也不怕抱錯人。」

  師哥董宣潤也是個盲人,只不過當初他學的跟劉涵不一樣,他天生對聲音敏感喜愛音樂,他還教過劉涵彈鋼琴,想讓劉涵跟著他出國學習,劉涵拒絕了,因為太花錢了,他也不想丟下爺爺奶奶在雀城。

  師哥董宣潤松開手臂:「想給你一個驚喜,我給肖巖打電話,他說你在這裡工作,我就來看看你。」

  年輕的男人眉目疏朗,膚色偏白,笑起來陽光又和氣,他捏了捏劉涵的胳膊:「你還是沒變啊,這麼瘦,我都胖了一圈了。」

  他拉著劉涵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你捏捏,夠厚實了吧哈哈。」

  劉涵捏了一下收回手:「我還記得師姐之前都說你是瘦猴。」

  「現在肯定不是了,我這次回來多呆兩天,順道過來看看你,現如今我也算是實現當初自己大學時候的目標了,你那時候還說自己想開一家公司。」

  劉涵沈默,他確實有開公司的想法,那時候還大言不慚說想給更多殘疾人就業的機會。

  「說起話就沒完沒了了。」他拍了拍劉涵的肩膀又捏了捏劉涵的臉:「應該還是老樣子,沒怎麼變。先走了,不打擾你工作了,有時間一起出去吃飯。」

  「好。」

  ……

  自從顧薄高調的生日宴之後,店裡就有服務員若有若無的打量他,他並不怎麼在意,因為當初顧薄經常送他來會所,有不少人看到了,那時候的議論和打量也不少。

  只不過這次議論的聲音更大了些,畢竟顧薄搖身一變成了近乎太子爺的存在,說不定以後還有可能不費吹灰之力繼承幾十億的財產。

  這樣看來劉涵的「好運氣」便格外讓人嫉妒起來了。

  「我就說顧總就是玩一玩。」女服務員扒拉著手機給旁邊的人看:「瞧瞧這顧總,上午又跟女人約會去了。」

  「有錢人就是不一樣,男女通吃。」男人語氣酸裡酸氣。

  另一個女服務員看著老實些:「劉涵確實張的好看嘛,如果不是看不見,給我當男朋友我也願意。」

  「想什麼呢你。」女服務員把手機收起來:「人家看不上你呢,你可沒顧總有錢,說不定劉涵早就看上了顧總的身世,結果真讓他給賭對了,這好事兒怎麼沒落我頭上?」

  幾個人聊天聊的歡,一旁劉涵面無表情的從旁邊走過去,仿佛沒聽見她們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

  下午司機來接,劉涵沒去坐,他揚了揚手機:「我跟朋友一起去吃飯,不用麻煩了。」

  餐桌上,董宣潤說了自己的情況,他本身家庭情況可以,家人送他出國後潛心學習了兩年,他從小就開始彈鋼琴,練了許多年,也算是厚積薄發,創作了許多細節的曲子,在國外名聲大噪。

  董宣潤點了酒,劉涵酒量不好,喝了一杯就不肯喝了,他也不勸,自顧自給自己倒上:「咱們那一屆的師兄弟們雖然平時不怎麼聯系,可是再見面再打電話還是跟親兄弟一樣,大家都過著自己的日子,有不少的都已經成親了,我還記得你當初的豪言壯志,不知道你自己是否還記得。」

  劉涵沈默了一會兒:「記得。」眾所周知,殘疾人不好就業,那個時候青蔥歲月,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上課時常常聽老師在講臺上講起盲人殘疾人的艱難生活,覺得難過又激起一腔熱血,不止一次念叨著想開一家公司,皮起來甚至說大話以後當了老總給大家提供崗位。

  現在想來,還恍如昨日。

  董宣潤幹了一杯,察覺到劉涵的沈默笑了笑:「師哥手裡也算有些小錢,你要是想幹什麼,需要錢跟我講,就算那什麼入股讚助。」

  劉涵畢業兩年,手裡沒存多少錢,他知道董宣潤是想幫他,但是自己卻開不了口。

  所有開公司的一切都不懂,就算開了公司豈不是浪費錢?他自己沒事,不想也坑了朋友。

  董宣潤猜到他的猶豫:「敢想就敢做,沒什麼怕的。最近市里不是有個扶持殘疾人創業的公益活動嗎?你可以試著去申請,一步一個腳印來,師哥向來相信你。」

  劉涵點頭,心裡感動卻說不出什麼肉麻的話來,說一句謝謝拉遠了距離也太簡單,只能以後努力,他點了點頭:「我會的。」

  飯吃一半,顧薄的電話就打開了,因為看不見所以劉涵給他單獨設置了鈴聲。

  劉涵聽著鈴聲撒歡叫魂似的響,手指滑動,在掛斷的前一秒接通了。

  「去哪裡了?」

  劉涵微微探頭,沖正前方董宣潤笑了笑,壓低了聲音:「在吃飯。」

  顧薄的聲音從話筒裡穿出來比平時多了幾分磁性:「什麼時候回來?都不打電話說一聲。」

  可是顧薄從不會打電話說自己的事情,有事情就走,回來的時候又給人無限迷戀溫柔的錯覺。

  劉涵沈默了一會兒:「我就回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坐等顧薄露出原本的面目嗎?還是給自己一個離開的緩沖時間?還是奢望顧薄對他的感情是真的?

  太優柔寡斷了,正常人應該一把掌打過去,而不是像他這樣龜縮,不敢問,不敢說清楚。

  如此折磨人,讓人心腸皆苦,顧薄是他認識二十年來最可惡的人了。

  ----------------------------------------------------------------------------------

  雪夜獨酌:

  劉涵:好想打他。

  狗作者:實現你的願望!(一巴掌記賬上了。)





第30章

  劉涵回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推開門喵喵從一旁跳出來,顧薄坐在沙發上逗公貓玩。

  經過一陣子的相處,公貓不搶喵喵的口糧,除了沒偶爾妄圖親近的舉動外沒什麼存在感,喵喵熟悉之後也不怎麼抗拒它了。

  劉涵摸摸它探長的貓頭,換鞋進來,喵喵只是習慣在門口迎接他,顧薄已經喂過它,它又懶洋洋的窩進了貓窩裡去睡覺。

  顧薄手邊的公貓也跟著跳下沙發。

  「今天怎麼回這麼晚?」

  劉涵反手脫下外套,肩膀頂起薄薄的布料,凸起又降下。

  顧薄目光落在他身上,眸色暗了暗,這件衣服也是他挑的。

  劉涵把衣服掛好,坐在了沙發上:「我有一個師哥回來了,一起去吃了飯。」

  貓窩裡母貓非要跟喵喵擠,被喵喵覺得侵犯地盤以後撓了幾下,它躲了開攻擊範圍,蹲在地上無辜卻又不挪開。

  「喵——」喵喵拉長了聲音叫,從貓窩裡跳出來,轉了一圈又上了沙發。

  劉涵聽見動靜,手一探就在身旁摸到了它,喵喵順勢趴上了他的大腿。

  劉涵摸了摸貓頭,狀若無意問道:「今天走那麼早,在忙嗎?」

  顧薄應了一聲:「最近有些事情在忙,過兩天要出差了。」

  貓咪在劉涵身上舒服的打呼嚕,躺在劉涵大腿上,瞇著眼睛兩個爪子在劉涵小腹上踩來踩去。

  顧薄瞇眼道:「它在踩奶?」

  劉涵一怔,下一秒喵喵就被人揪著脖子扔遠了。

  「這種事情,我來就好。」

  劉涵側著臉,雙手推拒的力氣不大,拒絕的意思卻很明顯:「我想休息了。」

  顧薄不做他想:「工作不如意可以在家歇著,想做什麼做什麼。」

  人不工作會廢的,當初劉涵上大學早,幾乎是他哪一屆年紀最小的,現如今不過才畢業兩三年,當初的青澀雖然褪去,豪言和熱血卻也被打磨殆盡,雖說他出來打工目的是為了以後得創業積累經驗,但是不知何時當初放言拯救別人在經歷了幾年社會磨打之後被自卑和膽怯磨了心志,竟整日鬱鬱,有了得過且過的心思。

  下午師哥的話點醒了他,不能龜縮在自己的舒適圈裡,膽怯造就膽怯,而膽量只會無限擴展。

  所以他非但不會放棄工作,或許還要開始實現之前的目標了。

  心思百轉,劉涵始終不是個情緒外漏的人,他推開顧薄站起來,眉眼仍舊溫和:「吃晚飯了嗎?」

  「本來想等你一起,結果你吃過了,那就算了,沒胃口。」

  顧薄語氣淡淡,有心聽卻能聽出幾分怨念。

  劉涵:「阿姨沒來嗎?」

  顧薄:「我讓她回去了。」

  劉涵:「嗯。」

  這不符合以往劉涵得風格,他雖然話不多,但卻很貼心,這個時候,他會主動站起來,會問顧薄想吃什麼,要不要一起出去吃,甚至會自己熬粥給他喝。

  劉涵不提,顧薄抱著他要:「我要粥。」顧薄捏了捏他的手指:「好久沒喝了。」

  上一次喝還是在下雨的那幾天。

  劉涵沈默了一會兒,臉上沒什麼表情,推開他道:「我有些累。」

  夜晚,被摟在懷裡的劉涵意識始終清醒,開始失眠。

  顧薄不止一次說過自己入睡困難,但兩個人住在一起後劉涵最長見的卻是他準時上床,幾次起夜他都睡的很好。

  但現如今失眠的反而是他自己了,他伸手描繪顧薄英俊的臉,猜不透自己的感情也猜不透顧薄的感情。

  他的手掌落在顧薄溫熱的胸膛,耳朵聽見他搏動的心臟,在黑暗中睜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

  劉涵照例在週末的時候去看望兩個老人,爺爺還在屋裡頭待著,一問就說是在睡覺。

  這太反常了,劉涵知道爺爺不是個大白天還窩在床上睡懶覺的人。

  「是不舒服嗎?我帶爺爺去醫院看看。」劉涵放下包,當機立斷要進屋。

  「哎。」劉奶奶顫巍巍地伸手想攔他:「就是愛睡覺了些。」

  劉涵進了屋,坐在床邊喊老爺子:「爺爺,爺爺?」

  喊了好幾聲劉爺爺才悠悠轉醒:「喊什麼啊?」

  「您怎麼大白天躺床上了,不舒服?」

  「什麼不舒服,我年紀大了多睡一會兒你還要管。」

  劉爺爺說話還是待著股兒倔驢味兒,劉涵被他嗆了一句反而放下心了。

  「董師哥最近回來了,爺爺,我倆商量著想開公司。」

  老爺子坐直了身子講話:「想去就去,但別過家家的亂搞。」

  「不會,董師哥還專門請了朋友來指導,我先學一學,慢慢來不會出錯。」

  「嗯。我前陣子給你講的領養一隻導盲犬你去了沒有?」

  劉涵忘的差不多了:「有時間再去吧。」

  「養一條吧,你女朋友不讓見,養條狗,我聽說導盲犬聽話又聰明,有不少導盲犬都能救主人的命。就那個什麼,前幾天,電視上還播了一個新聞,一個導盲犬救了差點被撞的主人,你眼睛看不見,有條狗出行方便……」

  平時老爺子話不多,這一提起導盲犬來還變的絮絮叨叨起來,也不知道又看了什麼新聞電視劇被安利了。

  劉涵無奈點頭:「別人週末也休息,等工作日我過去看看,申請了也不一定能有機會養。」

  「又這樣,你有沒有發現你這幾年的臭毛病?還沒開始就開始預想後果然後給你找退縮的理由。」

  劉涵猛的閉上嘴,不說話了。

  爺爺想說什麼,又神情覆雜的閉了閉眼,他臉上的皺紋實在深刻,眼皮甚至耷拉著遮住眼睛,如果劉涵看的見,就能從他臉上看出深深的憂慮和擔憂。

  中午吃完飯,劉涵陪著坐在奶奶身旁擇菜。

  他擇的慢,一根一根的韭菜黃葉落在腳邊,卻還是有遺漏的。

  劉奶奶低頭擇著菜,眉頭緊鎖一副思索的模樣,半響停下手裡的動作道:「要不還是給你爺爺去醫院看看吧,他這兩天確實有點不對勁兒,吃飯也不好好吃了。」她補充道:「以往我們兩個人該吃完的飯,他都能剩下來許多。」

  劉爺爺向來胃口好,劉奶奶嫁給他幾十年,知道他過過苦日子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愛浪費糧食,一日三餐也按時吃且吃的還不少。

  不過是不好好吃飯了,劉涵停下動作,心裡想著兩個老人年紀大了今年好像還沒體檢過。不過帶著老人一起去醫院看看,體檢一次也算安了心。





第31章

  說去就去,劉涵下午就帶著兩個老人去了醫院,一整套流程走下來,兩個人的身體都沒什麼大毛病,對於劉奶奶說什麼吃飯不香了,醫生是這樣解釋的——

  「人年紀大了,消化系統不如年輕人了,偶爾吃少點也算正常。」

  劉奶奶相信醫生的話,放下了心。

  帶著兩個老人一起回去,臨走前劉涵想了想道:「不如我把你們接市區裡面,近些也方便照應。」

  不出意料的被兩個老人拒絕了。

  劉涵也不強求,因為有了開公司的念頭,他也開始變的忙碌起來。

  「殘疾人創業公益活動」雖然是為了幫助殘疾人,但活動卻很嚴謹,不僅僅需要殘疾人的殘疾證,還需要進行演講得到認可,需要私底下下功夫進行調查確保項目有可行性,到時候還要給人看自己的項目策劃書。

  按照劉涵最開始自己的想法,他想的項目是沒有什麼創新性,唯一的好處是專門針對殘疾人盲人的公司不多,在前期一定程度上得到關注甚至會激起社會上的同情心而得到第一波獲利。

  但壞處就是容易變成不賺錢的公益項目,沒有長久發展的優勢。

  但好在一切都在萌芽階段,他經常跟董師哥帶來的專業人員進行討論,因為他本身對開公司運營等方面一竅不通,需要補充一些知識。

  忙起來,對顧薄的感情反而遺忘了許多,注意力被剝奪,煩惱也跟著不在了似的。

  劉涵頻繁的外出晚歸顧薄當然有感知,問起來,劉涵就會說師哥好不容易回來想多聚一聚。

  顧薄不知道是相信了他的說辭,還是因為自己也在忙所以沒追問,至於忙什麼,劉涵也不得而知。

  那天劉涵回去的晚,等他關上門換上鞋,心神落在過分安靜的屋子裡。

  腳邊喵喵叫了一聲,尾巴掃在腳踝上癢癢的。

  「顧薄?」劉涵低喊了一聲,無人應答。

  那只小母貓好像也不在。

  他以為顧薄工作還沒回來,就先去洗澡了。

  出來拿衣服的時候才發現不對,由於顧薄的強烈要求,兩個人的衣服都是放在一起的,原本掛滿衣櫃的衣服現在直接少了一半,劉涵下意識的用手把衣服摸了一遍,發現是顧薄常穿的幾件衣服不見了。

  「走了嗎?」劉涵輕聲道,臉上呈現出麻木的空白,看不出什麼表情。

  不應該是不告而別,那樣好像搞的很心虛。

  顧薄從不心虛。

  當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他覺得劉涵沒必要知道,所以連一個通知都沒有。

  明明早就應該預料到的,不過那種結局太傷人心才不想去想,現在反而應驗了嗎?

  劉涵松開握住衣服的手,抱著貓坐在了地板上,神情恍惚,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結冰的心臟把腦袋思維都凍結了。

  為什麼啊?劉涵揉捏著貓的耳朵,他想,實在是讓人想不明白。

  裝傻後迎頭一棒最痛。

  腳步聲漸起,劉涵扭頭立起耳朵。

  「劉涵?」是顧薄回來了,進門就看見他坐在地上抱著貓:「怎麼跟小孩子一樣往地上坐?」

  劉涵站起來:「你衣服不見了。」

  顧薄動作一頓:「明天出差。」實際上離開的時間一推再推,買的今晚的票,張助理過來收拾過了東西,但顧薄想了想,還是決定回來住一夜明天再走。

  劉涵站在原地沒動,也沒問顧薄要出差多久,好像剛才難過夠了又開始覺得被戲耍般地惱怒。

  實際上顧薄早就說過自己要出差,但是對顧薄的一無所知讓他覺得無望。

  就像被風吹走的柳絮一樣,伸手抓不住,它也不願停留,可你就是想得到,心被牽著走了幾十裡地,努力也徒勞,忽然就不想追了。

  也許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當夜兩人溫存,早晨兩個人從床上醒來,劉涵躺在床上,顧薄穿完衣服回來見他還在床上躺著,呼吸平穩,好像還在睡覺。

  但劉涵的眼睛是睜開的,煙灰色的眼睛半睜著,像個幹凈的精怪一樣。

  自從兩個人同居後,他吃胖了好幾斤,臉上帶了點肉,他趴在枕頭上面容純良,「看」向的卻是顧薄的方向。

  「醒了?」顧薄附身吻他的眼皮:「一會兒讓司機送你。」

  劉涵沒說話,顧薄以為他還沒睡醒,細細的打量劉涵的臉,半響道:「等我回來。」

  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顧薄的心像被風箏線扯著的風箏,一種說不出來的牽扯感從心中升起,顧薄強制按下,伸手捏了捏劉涵睡了一夜泛紅的臉,暖玉般的觸感讓他內心稍安:「有事情給我打電話,或者跟劉浩東聯系也行。」

  劉涵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長長的睫毛忽閃了一下。

  「嗯?」

  「好。」劉涵聲音泛啞,帶著剛睡醒的朦朧。

  早上八鐘,顧薄西裝革履出門了,劉涵起床刷牙洗臉,一切照舊,只不過出門的時候微笑拒絕了司機的接送,選擇坐了公交車。

  晚上回來,劉涵開始收拾東西,衣服都留下了,劉涵從臥室裡出來,剛關上門忽然想起什麼,又拐回去把手腕上的手錶褪下來,從一邊的床頭櫃裡把舊的手錶帶上了。

  他背著他來時背著的包,想起什麼又把書包拉鏈拉開,把裡面顧薄送的盲杖放在了桌子上。

  忙完這一切,劉涵站在原地發了一會楞,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好像有什麼沒拿走,有什麼沒還回去,但是就是想不起來還有什麼了。

  就覺得心被緊緊束縛著,密密麻麻的讓人難受憋悶。

  阿姨買了菜回來,一進門就看見劉涵拉著皮箱,手裡提著透明貓包,貓咪乖巧的待在裡面。

  一副準備出門的模樣。

  阿姨手裡還提著菜,看著他道:「先生要出遠門嗎?」

  劉涵動作一頓,笑了笑,並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阿姨以後不用特地來做飯,抽時間來打掃衛生就行了。」

  阿姨胡亂應了兩聲,看著劉涵的背影發楞,房子居住的主人一前一後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感情出了問題,但明明昨天還很正常,從沒見兩個人吵過架。

  劉涵走的好不留戀,好像躺在床上說好的人不是他。

  但他不想做那個被先趕出來的人。

  與其等一個不會回來的人,他寧願自己先走,至少不難堪。





第32章

  劉涵辭去了工作,在閒暇之餘帶著自己的殘疾證遞交了養導盲犬的申請。

  隨後就把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後。

  畢業這幾年劉涵的按摩師經驗足夠,甚至對一些按摩店的運營和服務都有很多的瞭解。

  據他觀察,實際上很少有顧客會介意按摩師的眼睛是看不見的,甚至在一些保守注重隱私的女性心中,盲人按摩師按摩再好不過了。

  外人對盲人的質疑,不過是針對技術上的偏見。

  但其實有些盲人比正常人做的還要好。

  ……

  幾天之後,劉涵收到同學聚會的邀約。

  實際上,這是他們在畢業後為數不多的聚會,彼時他正準備參加殘疾人創業公益活動,準備了一套合身的西裝,來接他的師哥看著他簡單的白上衣和休閒褲推著他上樓換上了新西裝。

  一班的都是盲人,怎麼去都行,也沒人會在乎穿著,一向的質樸,不存在攀比心理。

  當初教他們的老師也上了年紀,盡管劉涵看不見他的模樣,也知道他今年應該七十歲高齡了。

  大家像一家人一樣親切,劉涵推開包廂的門熱熱鬧鬧的說笑剩讓人瞬間放鬆下來。

  被幾個人拉著胳膊坐在沙發上,劉涵耳尖聽到高跟鞋打在地板上的聲響,不由得想像他們如今的模樣,衣服應該都變了,聲音還是如舊,或許還有手巧的女生也艱難學了點化妝。

  「哎呦,瞧瞧!」一個男生叫起來,走近劉涵細看:「我記得你上學時還是個寸頭呢,現在小西裝都整上了,日子過的不錯吧。」

  當初劉涵的模樣跟現在比起來更要雌雄莫辨,總被人認成女孩子,即使頭發很短,後來他就幹脆剃了寸頭。

  剃了寸頭的劉涵看起來帥氣又好玩,還愛笑,笑起來幹凈又有感染力,可惜了他們班一眾眼睛看不見的。

  男生嘻嘻哈哈的,劉涵怔了一瞬,才猜到是菜小景,但是劉涵確定對方沒有碰到自己,他想起什麼:「你的…眼睛好了?」

  菜小景不是完全的瞎子,上學那會兒說是白內障,一直在採取治療。

  「好了好了,現在看人可清晰了。」他打量著劉涵的模樣:「嘖嘖,看起來很不錯,怪不得當初一直有人說小帥哥一枚呢,在學校都人氣超高,個個看了都想蹂躪你寸頭腦袋瓜。」

  劉涵嘴角含笑:「你也沒少搞偷襲吧?有次還摔老師身上了。」

  包廂裡氣氛很好,一慣愛拿劉涵打趣,當初在學校也是,因為年紀小一逗還容易炸毛,幾乎是班級裡的團寵。

  聚會結束,劉涵與眾人依依不捨的擁抱告別,在聚會上很少有人提及現如今的生活,大多時候都在回憶往昔,有女孩子結婚生子了,大多數還是單身狀態,但無論過的如何大家臉上都帶著笑,或許大家都不喜歡把苦水往外傾倒。

  對劉涵很照顧的師姐沒來,有人說她過兩天才從外邊回來,趕不上聚會,劉涵雖然覺得失落,但畢業後聚少離多是常態也無可奈何。

  公益節目很快開始,劉涵惡補了許多專業知識,出發那天穿著西裝,頭發上打了發蠟,結果到地方,發現四周圍的到處都是人,他甚至聽見了快門的聲音。

  劉涵手裡拿著盲杖,師哥董宣潤就站在他旁邊。

  兩個人都看不見,董宣潤的出行司機還在,他看了眼簡易的敞篷和和架起的攝像機嘟囔了句:「怎麼搞的像選秀一樣,難不成還要層層篩選?」

  工作人員散漫,場地雖然寬闊但是分工並不明了,就司機那雙大眼瞪大了轉好幾圈才看到等待區域。

  兩個人坐在長椅上,對面年輕人一身藍色一西裝,翹著二郎腿,皮鞋晶亮,手裡翻東西翻的「嘩嘩」響,嘴裡念叨著什麼。

  司機看他瘦的跟猴兒一樣一臉精明相,眼睛長的雖然有點鬥雞眼但也不算是大病,胳膊腿都好好的也不知道哪裡殘疾了。

  董宣潤搞音樂的氣質不一般,劉涵長的好看,在椅子上坐的端正,一行人看起來就不是一般人。

  那鬥雞眼小夥,放下二郎腿,扯了扯身上那身藍色西裝瞅了三個人兩眼,探著頭開始套近乎,他先跟劉涵說話:「哎,你們兩個都眼睛看不見?」

  這話說的不客氣,正常人看見盲人肯定不這樣說話,沒禮貌說話還戳人痛處。

  這話讓人怎麼回?那大眼司機跟董宣潤許久了,董家也是書香門第,一家子搞藝術的,最注重禮儀禮貌。

  司機見劉涵沒說話,他咳嗽了兩聲把鬥雞眼吸引注意力吸引過來,他主家是書香門第,他沒來主家之前就是個開出租車的,不用多顧忌,他沖年輕人揚了揚下巴,笑的和善,語氣就像路上碰見熟人跟人打招呼:「你是哪裡殘疾啊?」

  鬥雞眼斜著眼上下打量他,司機四十多歲有點啤酒肚,被他看的下意識收了肚子。

  鬥雞眼撇嘴:「我耳朵聽不見。」

  司機瞪大眼睛,差點以為自己剛才是跟狗在順暢暢的5G交流。

  這年頭殘疾人都有人弄虛作假的想當,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

  鬥雞眼看不起司機那副普通打工人氣息,他瞧著劉涵、董宣潤兩個人就感覺不一般:「我看你們兩個跟我一樣都是幹大事的,好心給你們透露點關鍵資訊吧。」

  工作人員沒幾個且離的遠,鬥雞眼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道:「我跟你們講,這次的評委都是幾個雞肋女人,跟有錢人有點關系,但關系就不大,所以這種時候才能討到這種好事,女人喜歡什麼,懂什麼就不用我說了吧?」

  劉涵蹙眉,疑惑道:「懂什麼?」

  「嘿,認真就不好了,女人不就什麼都不懂嗎,好糊弄哈哈。」

  「所以這就是你假裝殘疾人的原因嗎?」董宣潤忽然出聲,語氣淡淡,卻質問意味十足。

  男人臉色變了,自以為自己好心沒好報,冷笑了一聲:「我本來想提點你們兩句,沒想到這麼不識好歹,你說我是假冒殘疾人你有證據嗎?我能知道你們說什麼是因為我能看懂唇語,我有殘疾證證明我是殘疾人,你有什麼證明我不是殘疾人?」





第33章

  劉涵抿嘴:「你能瞞多久?」

  「瞞不了多久,但套到錢就足夠了。」

  這人明晃晃的說著自己的卑鄙目的,不知道是足夠可恥還是因為真的覺得天衣無縫。

  董宣潤側臉:「你叫什麼名字?」

  「呦?問我名字打算調查我?真以為自己有這麼點裝b的氣質就以為自己是有錢人了?振臂一呼就有人前僕後繼的來調查我?」

  董宣潤微笑:「為什麼不可以?」

  「切,那樣的人會為了這點錢來賣醜?別搞笑了兄弟,你找人我好怕怕哦~」

  司機插嘴道:「鬥…兄弟,要我說,做這種事情還是低調點好…」

  「否給我說這些,好心沒好報,無語。不跟你們計較,反正她們那些資金我會是拿多的那個,到時候你們就羨慕去吧。」

  鬥雞眼又繼續看他手裡的東西去了,司機眼神好,偷偷瞧了一眼。

  發現竟然是一些喜好,什麼一號喜歡藍色,什麼愛好……

  司機再擡眼看鬥雞眼身上的衣服,不正是藍色的西裝嗎?

  難不成這就是他必勝的法寶?

  嘖嘖,投機取巧倒是挺有一手的。

  ————

  這次來只是交一下策劃書,簡單說一下自己項目方向和主題。

  負責人把劉涵遞來的東西收好,對劉涵的闡述和項目想法連連點頭,聽的很認真,目光流露出讚許。

  等劉涵說完,負責人客氣道:「您幾位元先回去等消息,留個聯系方式到時候如果符合會通知您。」

  三天後被通知到達現場,劉涵在得知是現場直播且會播到電視台就有些猶豫了。

  但想想還是去了,畢竟是難得的機會。

  這次開車的是董師哥的朋友,是美國耶魯大學的博士生,這次回國是為了也是準備在國內發展。

  他是一個混血兒,名字叫jeff跟董宣潤是在一場表演會上認識,為人爽朗帥氣,鼻樑高挺,眼窩深陷,睫毛彎長,看人的時候眼睛像一汪泉水,常給人深情的錯覺。

  剛見面的時候,他挺喜歡把眼神放在劉涵的身上,劉涵的感知很敏銳,常常警覺的擡頭,意識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告訴他有人在看著他。

  但jef很大方的開口誇讚他:「劉涵,你長的好看。」

  外國人是這樣,開放些,劉涵的內向有時候是分人的,對這個朋友間友善的誇獎不覺得有什麼:「過獎了。」他頓了頓:「你應該也很英俊。」

  但對方的誇獎在日益相處中變的怪異起來,劉涵偶爾發呆都會被他一句「劉涵,你好可愛。」打斷。

  外國人大概就有喜歡誇人的毛病吧,劉涵後來一般聽了就無視。

  車子開的平穩,車裡放著輕柔的英文歌,Jeff從後視鏡裡看到劉涵緊繃的下頜線和微蹙起的眉頭,感受到了他的緊張。

  「嘿,劉涵。」

  劉涵疑惑擡頭。

  「你喜歡聽什麼歌?」

  劉涵又扭過頭繼續看著窗外,聲音有些含糊:「隨意就好,都可以。」

  實際上焦慮不安的時候,聽什麼都覺得煩躁。

  他緊張了,很明顯。Jeff看著他端正的坐姿,這個年輕的中國男人無意是有趣的,有著孩子般的敏感又有著獨特的端莊乖巧,很吸引人,至少他之前沒見過這樣的。

  這樣的劉涵讓他說話都沒有在美國時的肆無忌憚。

  他看了一眼同樣坐在後座的好友董宣潤,彈了彈舌頭:「我一直想說…」他頓了頓:「其實沒必要勉強,需要什麼我和董宣潤都可以幫你,董宣潤又不會拒絕…」

  董宣潤蹙眉叫了他一聲,他閉上了嘴巴。

  他在想的事情董宣潤早就想過了,但是不同的是董宣潤瞭解劉涵,相比於什麼都不做就當個老闆,劉涵寧願多吃點苦,否則難以心安。

  車在停車場停下來,董宣潤也跟著下了車,看出董宣潤的疑惑,他聳了聳肩:「反正無聊,陪你們一起。」

  jeff雙手插兜走在兩個人身後,盯著劉涵的盲杖輕起輕落,慢悠悠道:「我聽說,這都是幾個女人無聊的產物,一群女人搞事情的話很厲害,一個公益做的大張旗鼓,很沒意思。」

  劉涵停下來,微微側臉露出一個笑來:「知道了,謝謝提醒。」

  Jeff雖然是個外國人,但是中國話說的很地道,雖然有些時候有點奇怪,但也幫了劉涵不少忙,劉涵能感覺到他的好意。

  在後台等待的時間,劉涵沈默的坐在椅子上,身旁環境嘈雜,甚至還有一個女人在大著嗓門嘮家常。

  但劉涵不知道的是,在普遍情況下,殘疾人的生活都過的不好,更何況還有缺胳膊少腿的,在生活的磨礪下,不免面帶喪氣,神情萎頓。

  而他在這一群人裡,無疑是長相最俊秀且氣質獨特的。

  像一頭鹿,安靜且迷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工作人員招呼了幾句,四周安靜下來。

  隨後分發牌子,劉涵摩挲了一下手裡的紙牌,Jeff深邃的眼睛落在紙牌和他的手指上:「十八號。」

  劉涵楞了楞,他剛才完全是發呆時的無意識舉動,聽見Jeff說完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笑了笑:「我知道,剛才聽工作人員說過。」

  他還習慣性的帶著他那只背包,從包裡拿出那條盲杖慢慢伸展開。

  董宣潤和他坐的很近,感知到他站了起來問道:「怎麼了?」

  「去洗手間。」

  「要我陪你嗎?」

  劉涵忍笑:「師哥,你陪的效果是什麼?」他們兩個不都看不見?

  「那讓Jeff跟你一起去,畢竟地方陌生。」

  劉涵搖頭拒絕:「不用。」

  Jeff擡了一半的屁股又落下去了。

  遠離了喧囂的大廳,劉涵耳邊變得平靜,劉涵手裡的盲杖敲擊著大理石地面,這聲音在他耳邊邊的清脆,像是催眠的滴答聲響,劉涵意識隨著這聲音飄遠把他帶入了記憶中似曾相識的場景中。

  冬天快來了,但那時碰到顧薄是夏季五月份,到現在竟然都快半年了。

  劉涵這幾天很忙,越忙越想忙,心裡太空了就想找東西拼命的把時間塞滿,可還是會在百忙中想起顧薄,想起他的聲音,想起他走了多久,但更多的是那句話。

  「只不過是玩玩而已。」這句話在腦海裡一想起,就像悶頭被人打了一棍,心臟和心理立馬開始發出警告,讓他混沌飄散的思緒被針紮了一樣,猛然彈回到現實中去。

  讓他唇齒發寒,仿佛深處寒冬臘月,讓他哆嗦著,控制不住的想知道顧薄的說這話時的表情。

  看不見這件事情在遇見顧薄之後變的更加無法忍受,無論顧薄的冷漠還是顧薄的溫情,劉涵都無法從顧薄的臉上找到蹤跡,這是十幾年中,頭一次如此痛恨又隔靴止癢的無奈。

  他臉上平靜,但是他有很多次、很多次的幻想顧薄的感情是真的,冷漠是假的,玩笑是假的,他只要現在回頭,打開那扇門顧薄就在家裡等著他吃飯。

  顧薄會逗他笑,會背他,會偶爾幼稚。劉涵無法想像這是假的,他不明白為什麼。

  倏忽,皮鞋落在地板上的聲音撞近耳朵,越來越近,劉涵屏息,猛然回頭,幾欲叫出聲,那人卻已經擦肩而過。

  「嘿?你在找什麼呢?」也許是劉涵反常的反應讓人注目,已經走過的人扭頭問道。

  劉涵怔然,年輕的聲音,從第一個音節傳入耳朵,就讓人清醒了。

  「看不見?」

  「嗯。」劉涵含糊的應了一聲:「我找洗手間。」

  「跟我來吧。」

  是個很熱心的年輕人呢,劉涵想,當初…為了讓顧薄帶他去衛生間,他就差拉著人不讓走了。

  別想了,劉涵低頭嘆息,總讓人心裡不舒坦,卻還是總想。

  Jeff的話不錯,這個公益不過是供女人來玩玩的。

  輪到劉涵在後台準備的時候,他明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他對音色一直很敏感,一般即使是說過一句話他都能記得。

  是當初那位謊稱自己耳聾的人,他站在臺上侃侃而談,激情演講,甚至還要求後台為他放了一首抒情歌曲。

  竟然連最基礎的殘疾證都沒有剛好把關嗎?難道這個人真的唇語很厲害?

  在這樣的氛圍烘托下,現場變的很安靜,眼神都落在臺上聲稱自己耳聾的男人身上,聽他訴說自己的悲慘,聽他講自己的想法報覆,甚至他剛幾歲的兒子都被他拿出來溜了一圈。

  劉涵的耳朵很靈敏,但他排斥這樣溫情又發泄般的故事,努力讓自己想點別的。

  這可跟就業創業一點關系都沒有,劉涵想,如果這是一道題的話,應該判跑題零分,但是他把自己說的這麼慘,音樂烘托的氛圍好,演講也感情滿分,或許可以給幾分辛苦分。

  他聽見有人擦鼻涕的聲音了,不知道是不是評委臺上的評委。

  看來這一手牌或許打的不錯,劉涵想,這人很會針對女人柔軟的心理。

  等這人喬槽演講結束後,評委席一陣感嘆。

  「天啊,太感動了,作為一位父親,您的兒子一定為您感到驕傲。」

  「您這麼有責任感你妻子一定很幸福。」

  「我覺得這一個目標明確且堅定的丈夫肯定會成功的。」

  幾個女人紛紛發言,一邊擦拭著自己還泛紅的眼睛。

  審題的也跑題了,劉涵想,那天董師哥的司機告訴他喬糟手裡準備的資料全都是評委席的喜好,劉涵還以不以然,現在看來確實達到了喬糟房出租想要的效果,

  喬糟獲得評委席的一眾稱讚,五票全過。

  劉涵知道這種情況下,如果關注點被帶偏的話,其實自己的獲得投資的機會不大,三名最終獲得者,也不會有他。

  但他沒改變最開始的的策略,登上臺開始講自己的想法,講市場殘缺,講顧客需求,講自己為什麼能賺到錢等等。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因為知道自己會緊張所以曾經私底下練過許多次,現在登臺,反而不緊張了,嘴一張想說的也都清晰的表達了出來。

  可是別人的關注點根本不在這上面。

  劉涵微微停頓之後才道:「我的講解結束,謝謝。」

  「嗯…十八號你好,名字是叫劉涵?你的眼睛是天生看不見的嗎?」

  劉涵頷首:「是。」

  「那你的父母呢?」

  劉涵蹙眉,靜了一會兒道:「……不在了。」

  「啊…這麼年輕,長那麼好看真可惜…」

  這一句不需要劉涵回答,劉涵沒吭聲。

  「那是誰把你養大的?」

  劉涵停頓了幾秒,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回答,他站的筆直,盲杖撐地,黑色的西裝和黑色的頭發襯得他皮膚很白,有溫潤如玉的幹凈,又有氣質溫和端莊的氣質。

  他微微揚臉道:「很抱歉,恕我冒犯,我不想回答太過私人的問題。」

  沒有人能想到他拒絕的如此直接,場面瞬間安靜下來。

  尷尬在蔓延。

  劉涵好像沒有感受分毫:「我不知道你們評判的依據是什麼,如果是足夠慘足夠可憐,那就不需要加上‘創業’兩個字了,直接投錢給機構就可以,如果是創業具有可實施性,就不需要問無關緊要的問題了。」

  他聲音很平穩,有理有據,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人能反應過來。

  劉涵並不是來找事的,他也不需要回應什麼,後退鞠躬之後,邁步離開了臺上。





第34章

  劉涵出來之後,臉上沒有什麼表情,Jeff時不時看他兩眼,想問又欲言又止。

  劉涵沈默了一會兒,誠懇道:「我把事情搞黃了。對不起,師哥,也謝謝Jeff的幫忙。」

  董宣潤怎麼可能怪他:「沒事,那你下麵有什麼打算?」

  劉涵道:「或許之前有些好高騖遠,我想直接開一家店。慢慢來,做的好,自然就能越做越大。」

  「你有想法就好,有什麼事情可以及時來找我。別太喪氣,你師姐回來了,一起接風吃個飯?」

  「什麼時候的事情?」劉涵笑容輕松了許多。

  「就今天,晚上一起吃飯?」

  「嗯。」

  劉涵的電話鈴聲響起,這是他為某人設置的獨特音樂鈴聲,怔了一瞬之後劉涵把手機靜音了。

  ……

  辦公樓裡的秘書劉浩東接起電話。

  顧薄:「劉浩東?」

  劉浩東:「在!」

  顧薄:「我讓你看的人呢?」

  劉浩東:「…」人?什麼人?

  顧薄:「他最近在忙什麼?」打電話不接了都?

  劉浩東楞了一瞬,曾經顧薄回本家鬧的沸沸揚揚的,他還親手給顧薄的相親女準備過禮物,雖然他知道顧薄這樣做只不過是因為被顧家兩個惡心小子搞煩了,想回去搞事情,但是對於什麼都不知道的劉涵還是難免同情。

  顧薄臨走前讓他好好照看劉涵,所以劉涵最近在做的事情,劉浩東都知道。

  劉涵參加公益活動是他沒想到的,畢竟顧薄手裡有的是錢,想做什麼也不過張張嘴的事情,沒必要這麼麻煩。

  劉浩東想了想,也沒開口問顧薄作為別人男朋友怎麼不知道對方動向,他怕把顧薄給點了,畢竟有些時候顧薄挺「傲嬌」,嘴毒且硬:「劉涵最近辭職了,在忙著創業,應該很忙。」

  顧薄蹙眉,劉涵有時候就是固執的讓人頭疼,非得分的那麼清楚,之前他給劉涵的卡一分也沒動,現在想要創業也不開口問他要錢,或許只是太忙了才沒接,顧薄隱隱覺得心煩:「你平時多照顧點,可以去我那裡看看他。」

  劉浩東猶豫道:「他知道你在做的事情嗎?」之前的事情解釋了嗎?雖然劉涵看不見,但是劉涵有耳朵,當時的事情傳播範圍挺大,難免不會產生誤會。

  顧薄蹙眉:「他不會在乎。」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顧薄排斥的厲害,想起劉涵胸前的吻痕頓覺隱怒,他道:「別操那麼多心。」

  劉浩東閉嘴了,他真是服了顧薄的狗脾氣,也不知道他怎麼跟了顧薄這麼多年的,竟然沒被氣死。

  雖說對顧薄吐槽的厲害,劉浩東還是決定有時間上門瞧瞧,雖然顧薄沒心沒肺的,但是他這個當兄弟的有情有義,就多包容包容吧。

  雖然他覺得,上輩子做了壞事,這輩子才跟著顧薄給他當兄弟。

  ——

  師姐跟當初的模樣一樣,雖然看不見一見面就摸了摸劉涵的頭,發現不是寸頭還頗為不適應,摩挲了了劉涵的衣角,笑的很溫柔:「瞧瞧,這都西裝革履了,不錯呀。」

  在劉涵眼裡,師姐就算他半個親人了,許久未見不覺得生疏,他被師姐打趣的臉紅:「剛參加活動出來,平時不這樣穿。」

  「俊小子出息了,我聽你師哥講了,要是公司開了,當初班上的十幾位按摩師都等著你給安排就業呢。」

  劉涵似懂非懂:「十幾位?」當初同學聚會,他能感覺到大家過的不景氣,沒幾個談現在的生活,大多數都在回憶過去,而一般只有現在過得不舒服,才會格外回憶過去。

  但他沒有能力為人排憂解難,所以也不敢多問揭人傷疤,在同學聚會上讓大家徒增難過。

  現在大概知道了情況,低頭想了想道:「師姐,我想先開一家按摩店,如果他們現在沒工作可以來試試,如果有就先別辭職,因為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個地步,不想坑了別人。」

  陳妍點頭:「選好地方了嗎?」

  劉涵搖頭:「還沒有。」

  陳妍思考了一會兒:「我記得有一個地方還不錯,地段好,房租也便宜,有時間可以去看看,等會兒把位址電話用語音發給你。」

  劉涵咧開嘴笑:「謝謝師姐。」

  陳妍又想揉他腦袋:「給你師姐客氣啥。」

  「師姐回來要呆多久?」

  「不走了,留下來,要嫁人了。」

  劉涵一驚:「這麼快?」

  「也不快,畢業就認識了,好幾年了,現在想穩定下來。我一眼瞎的,找個對我好的合心意的也不容易。日子要是定下來了,給你們發婚貼,一定都得來。」

  劉涵道真心為她高興:「肯定得去。」他認識師姐的時候性格還正是跳脫的時候,所以即使現在都成熟了許多,在她面前還是以前跳脫的模樣,笑的有點傻:「有時間了還得見面讓我和師哥把把關。」

  「到時候就會見了,臭小子。」

  吃完飯,幾人道別,劉涵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師姐給他發了失業名字讓他去聯系看看,還給了店鋪的地址讓他自己考慮考慮。

  一掃活動失敗的喪氣,劉涵回到家,擼了擼貓,這兩天天氣變冷了,貓不愛動,吃胖了不少,手感都變好了。

  說起來劉涵很久沒有獨居了,之前都是和阿巖,後來是那個人,現在猛然回歸到空蕩蕩的房子裡,是有諸多的不適應,還好有只貓能在家逗逗。

  劉涵躺在沙發上休息,貓咪就窩在他腿邊,熱熱的挨著他的腿,暖意絨絨的,讓劉涵心情很放鬆。

  當然也不會想起白天那個電話。

  但是電話的主人又打來了。

  劉涵揉了揉眼睛,很是困倦的拿起手機,任由它響了一會兒才接通:「喂?」他嗓子有點啞啞的,透著剛睡著時的朦朧。

  「睡著了嗎?」

  「唔…」劉涵並不太想跟他交流,也不知道他都回去了,為什麼還要打電話回來。

  「怎麼睡那麼早?」

  劉涵的手掌無意識的撫摸著喵喵的頭:「困。」他自以為的冷漠回答因為他偏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軟綿,他本人沒這個自覺。

  顧薄以為他是太困了才會這樣,消除了內心的疑慮:「沒什麼事情,你先睡。」

  劉涵「嗯」了一聲,聽見對面掛斷了電話,趴在床上睡不著了。





第35章

  劉涵開始選地址,跑了好幾個地方去觀察,最終拍板了一個在和Jeff討論過後的都覺得合適的地方。

  再之後就是裝修,然後辦理營業執照等的一系列事情。

  在他忙的時候,劉浩東提著東西敲響了顧薄家的大門。

  在敲了一陣子之後,確認人不在家也沒覺得懷疑,雖然現在是傍晚五六點,也有可能是出門跟朋友一起吃飯了,他沒多想,準備明天再來。

  這家店之前是一家洗浴會所,改裝起來很方便,就是許多設施變的老舊,需要重新更換。

  劉涵晚上十一點才回去,睡到半夜被人打電話鬧醒了。

  「喂?」

  「小涵」劉奶奶顫抖的聲音帶著哭腔:「你…你快來,你爺爺出事兒了。」

  劉涵猛然從床上爬起來,穿上拖鞋倉惶地往外走,一種令人恐慌的預感從心裡升騰起來,讓他心裡慌的要說不出話來:「奶…奶奶,你先別著急,我馬上過去。」

  「不著急不著急…」劉奶奶念叨著,話裡透著驚嚇後的慌亂:「120就來了。我…我已經打了120。可…可是你爺爺怎麼跟睡著了一樣,我怎麼都見不醒他。」她開始哭,控制不住的哭腔充斥在她發抖的語氣裡:「明明,明明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好好的,吃飯前還躺在院子里拉著我看星星…忽然就叫不醒了。」

  劉涵一邊在路邊打車一邊安慰她:「別著急,我馬上就過去。」

  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坐上車,手機堵在耳朵上,只能不住的安慰情緒失控無措的老人,就連自己說了什麼也不知道。

  劉涵到的時候120已經開車到了,他聽著耳邊急促的救護車鳴笛聲,下了車,匆忙把錢塞進司機手裡,尋著聲音和喧囂跑了過去。

  「奶奶?」

  「小涵」劉奶奶走了幾步迎了上去,枯槁的手扶在劉涵的手臂上,一句話都沒說出來,眼淚沾染上眼角刀刻的皺紋,劉涵攙扶著她:「沒事,奶奶,會沒事的,爺爺身體一向很好,不會有事,別太擔心。」

  醫護人員圍繞在床上的老人身邊,劉涵扶著奶奶站在一旁遠遠的等待,不敢靠近影響了救援,但是劉奶奶佝僂著身體,眼睛裡含著一泡熱淚,眼巴巴的伸長脖子瞧著。

  劉涵心跳的很厲害,隱隱有種窒息的隱痛,他手抖的厲害,整個人像是酒精裡泡暈了一樣,恍恍惚惚的。

  在他的印象裡,爺爺不怎麼生病,一年中或許連個感冒都沒有,但是一生病就是一場大病,好像就愛積攢著,像爺爺這個人一樣討厭麻煩和囉嗦,就愛一次性爆發。上一次生病是劉涵上大學的時候,爺爺淋了雨,打女兒的電話怎麼都打不通,他鐵青著臉,好勸歹勸吃了藥,第二天高燒不退還是去了醫院,一個小感冒引發的病情,竟然讓他醫院裡住了好些日子,回來便很加沈默寡言。

  醫生和護士忙成一團,如果劉涵看的見就能看到醫生在為劉爺爺檢查身體後彌漫的靜默氣氛,隨後醫生和護士沒有猶豫,開始做無聲的進行心肺覆蘇工作。

  二十分鐘之後,醫護人員停下了動作,現場沈寂著死一般的安靜。

  「很抱歉,請節哀。」

  「什…什麼意思啊?」劉奶奶扯著劉涵的袖子,也許是真的慌了神,力道大的讓劉涵趔趄了一下:「這,這什麼意思啊!」

  很久以後劉涵回憶此刻,才意識到奶奶未必不知道什麼意思,她只是不想知道這樣的結果,也不敢相信,不想接受幾個小時前還拉著她手陪她看星星的人忽然就消失不見了。

  劉涵沒說話,他嗓子很幹,不知道該說什麼,眼前仍舊是深沈如墨的黑,卻從來沒有此刻讓人覺得絕望。

  劉涵聽見過別人面對死亡時的慘烈哭聲,但事實上他只是僵直的站在原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這是他二十多年來第一次直面死亡,它來的太快太突兀,根本不給人伸手挽留的機會,沒有絲毫預警。

  醫護人員在收拾東西,劉涵忽然上前伸手,他失了分寸,沒有抓住別人的胳膊,錯落中什麼都分不清楚,他緊緊攥住手裡的布料,青筋暴起,他說:「醫生,麻煩你們再看看,是不是搞錯了,我爺爺他身體一向很好,要做什麼治療我們都配合,我……」

  「對不起…」醫生握住他的手腕,劉涵攥住的是他腰間的衣服,他想讓劉涵冷靜一點:「老人沒有呼吸了,請節哀。」

  說出來的話冷冰冰的,但是醫生能說的也就這些了,心肺覆蘇一般十分鐘之後病人再無反應救活的幾率相當於沒有,他們堅持了近二十分鐘,他們做了最大的努力,但一樣無法挽救。

  劉涵被迫收回手,他站在原地,奶奶低低的哭聲縈繞在耳邊,救護車離開了,周圍看熱鬧的唏噓幾聲也離開了。

  劉涵轉身扶著奶奶往家走,他腦子還是不清醒的,所以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盡管他知道自己要安慰奶奶,可是他感覺自己的舌頭和身體都已經成了行屍走肉,只是按照形式在活動,就剩下僵硬的感知。

  爺爺被人擡進屋子裡,躺在他常睡的那張床上。

  天還黑著,劉涵扶著奶奶到另一個房間躺下來休息,讓她好好睡一覺,自己則在床邊的椅子上守著,坐成了一尊雕像。

  天一亮,劉涵就想帶著奶奶走,他說:「住我那裡我能照顧你。」曉螢蒸嚦

  劉奶奶不說話,孫子在床邊坐了一夜,她在床上躺了一夜,沒人說話,沒人翻身,但是兩個人都沒睡,她眼睛已經腫成了一條縫,聽見孫子說話,她只是無聲的握了住孫子的手,想要表達什麼不言而喻。

  劉涵不放心,但是沒有強迫她,過了幾個小時,他已經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一遍遍告訴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麼,接下來該怎麼做。

  爺爺奶奶沒有什麼親人,有一個女兒,也就是她媽媽,好幾年前就斷了聯系。

  劉涵想了想,打電話聯系了肖巖。





第36章

  肖巖趕回來的很快,兩天後風塵僕僕的回來了。

  十一月份天氣已經轉冷,肖巖得知消息後就沒睡好覺,眼下一片青黑,但劉涵的狀況比他好不了哪裡去,他更瘦了,光是站在哪裡就能被一陣風吹跑似的。

  劉涵穿著一身黑,顯得臉色更加蒼白,他沖肖巖勾了勾嘴唇,臉上透著沒什麼表情,透著寡淡的疲倦。曉。櫻

  兩個人沒什麼交流,肖巖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而劉涵太沈默了,劉涵的狀態就像底部打洞的空瓶子,懷疑就算自己說了什麼也跟放屁一樣,他聽不進去。

  董宣潤帶著師姐和Jeff參加了葬禮,師姐一來就伸手摸索著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沒說話,給了他無聲的安慰。

  良久兩人分開,劉涵垂目看不清臉上的表情,Jeff忽然上前學著他師姐彎腰抱住了他,劉涵一怔,Jeff在下一秒已經松開了他:「別難過,天哪,你不知道你的表情讓人都想替你哭一哭了。」

  顧薄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提了提嘴角。

  肖巖和他一起操辦喪事,親眼看著劉爺爺下葬,他問過劉涵:「爺爺的女兒知道嗎?」

  劉涵淡淡道:「聯系不上。」

  肖巖就再也不提了。

  他想,劉涵估計對他的父母徹底失望了吧。

  ……

  半夜,劉涵忽然從睡夢中驚醒,大冬天額頭汗濕,出了滿身的汗,他趴在床上發了會兒呆,喵喵忽然叫了一聲爬上了他的枕頭,這些天他回到老家,喵喵無人照看也被他接了過來,他自己整日糊糊塗塗的,讓喵喵也跟著變瘦了。

  晚上好像沒給它餵食,沒一點印象,劉涵坐起身想了半響,還是下床穿上拖鞋給喵喵倒了些貓糧。

  應該先讓阿巖帶走照顧一陣,總是忘,最近記性太差了。

  他爬上床,忽然想不起剛剛做了什麼夢,只留下讓人心悸的感覺,心臟酸脹的難受。

  劉涵摸索著拿起床頭的手機,撥打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此刻的時間是淩晨1:00,夜裡太過安靜,手機裡傳出的嘟嘟聲響在劉涵看來像敲鑼打鼓一般震的他心臟緊縮,喘不過氣來。

  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在難耐如灼燒的等到中被無限拉長。

  驀地,劉涵掛斷電話,又手忙腳亂的拉黑了那個熟悉的手機號。

  …

  喪事辦的簡單,劉奶奶除了最開始傷心過度暈厥過兩次外,現在也變的平靜了些。

  劉涵再三想要帶她走,劉爺爺死前不久也曾去醫院檢查過身體,結果還是出事了,劉涵想把她帶到身邊照顧。

  他跟劉奶奶說:「都怪我沒多來看看你們。」明明前一陣奶奶還說爺爺身體出了問題,結果他沒有重視。

  奶奶搖搖頭:「我也想開了,你爺爺年紀大了,走的時候沒啥痛苦,或許命裡就這麼長的壽命,別太自責。」

  她態度很平和,劉涵雖然覺得她轉換的有些快,但也真的認為她是放下了。

  「奶奶去跟我住吧。」

  「讓我在這裡再陪你爺爺幾天。」

  「好。」

  處理了喪事以後,劉涵繼續之前在做的事情,師姐在辦葬禮期間幫他監督店裡的裝修,聯系老同學,知道他爺爺剛去世,想讓他多休息休息,他們都是知道劉涵身體不太好,上學頭一年還經常生病。

  按摩店的事情不急於一時,師姐又要忙著結婚的事情,劉涵就跟他奶奶住在一起,每日來回的跑,光花在路上的就占了幾個小時,又正是換季的時候,天氣驟降,吹著冷風,不過幾日,劉涵就感冒了。

  而另一邊,再次找上門的劉浩東又撲了個空,本來劉涵的活動範圍就很小,平時不亂跑,劉浩東對他的動向就是偶爾打聽打聽,這次他覺得有些不妙,扒拉出許久之前的電話記錄,給劉涵打了過去。

  電話打通卻沒人講話,劉浩東試探道:「喂?」

  「嗯,你好。」本來一個小感冒,結果還打燒了,劉涵剛吃了退燒藥,混混沈沈的,沒聽出來他是誰。

  「劉先生最近在忙什麼?」

  劉涵怔忡了一瞬,沈默了一會兒,聲音有點啞:「有事情嗎?」

  他的語氣明顯不對,劉浩東很有眼力見的沒多問,隨口編了一個藉口:「顧總讓我拿東西,但是我去了幾次您都不在家。」

  劉涵反應過來了,他並不想聽見再提顧薄,避無可避的感覺讓他心頭煩躁:「我不住那裡。」

  他直接把電話掛掉了。

  劉浩東再打沒人接。

  劉涵很少這樣說話,劉浩東直覺不對勁兒,他立即找人去調查,兩個人難不成鬧矛盾了?

  在得知劉涵的爺爺去世之後嚇了一跳,立馬道給顧薄打電話。

  不管顧薄知不知道這件事,他得通知到位。

  「你再說一遍。」

  「劉涵爺爺去世了。」

  「怎麼不早點說?」

  「……」這件事情作為情侶,你不應該最先知道的嗎?

  劉浩東是真的不理解了,作為情侶兩個人都不打電話不聯系的嗎?談的哪門子戀愛?

  「顧薄。」劉浩東道:「你談戀愛都談的稀奇古怪,搞什麼啊?」

  合著只或者回顧家,把顧家搞的天翻地覆自己玩兒去了?

  而對面早就把電話掛掉了,他這句話說給了空氣。

  實際上,顧薄離開之後,兩個人確實沒聯系過,劉涵是幹脆俐落的想斷幹凈,以為自己不過是被丟下放棄的那個,不想自找苦吃。

  而顧薄單純就是不喜歡聯系,他逃避被束縛的感覺,心裡越是牽腸掛肚,越是想念,就越不想去聯系。

  他想讓自己一直是自由的,見識過母親軟弱依附於男人愛的死去活來的慘狀,他不想成為被愛束縛的人,他想展現出來告訴自己,自己一直都是自由的,他沒愛上,不喜歡。

  顧薄掛斷電話,就開始收拾東西換衣服,安排了最近的航班,一分鐘不停的開始打道回府。

  他這個時候什麼都沒想,只是擔心膽小幹凈的劉涵這個時候得有多痛苦,為什麼不給他打電話,現在是不是一個人躲起來哭鼻子。

  一定程度上講,劉涵在他面前流露出來的都是柔軟,所以他下意識的以為劉涵需要安慰和庇護。

  顧薄在去機場的路上給劉涵打電話,一連打了幾個都是「對不起,你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他不知道自己的電話被拉黑了,只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情才會如此。

  ……

  入夜,劉涵躺在床上睡的不安穩。半夜,他被渴醒的時候人已經意識模糊了,劉奶奶知道他不舒服,晚上讓他吃了藥,床頭櫃上還放了杯水。

  他伸手去拿水,手抖的厲害,玻璃杯摔碎到地上,清脆的聲響讓劉涵清醒了一瞬間,但他實在是沒什麼力氣,倚在枕頭上喘氣。

  幸好劉奶奶睡覺輕,又知道他不舒服,所以聽見聲音立馬就過來了。

  「怎麼了?」劉奶奶邊問邊打開燈,一看見劉涵的臉色就嚇了一跳,趕緊走過去:「去醫院吧,非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下去讓你去醫院你不去,等你好了,還是住回你那裡去吧,我一個老太太都比你回注意身體。」

  劉奶奶絮絮叨叨的,一邊說一邊拿了手機瞇著眼睛找肖巖的電話打了過去。

  劉涵扯了扯嘴角,想露出個笑安撫她想讓她別找急:「我沒事…您給我倒杯水吧。」

  劉奶奶繞過地上的碎杯子,去給他端水去了。

  喝了水,劉涵感覺好了點,劉奶奶端了水過來濕了毛巾放在他頭上:「不舒服就想躺著,奶奶給他打了電話,一會肖巖就來了。」

  劉涵躺下來,他有些胸悶,張了張嘴:「我覺得…好像有點不太好。」

  他感覺自己的哮喘,或許要犯了。





第37章

  話剛沒說完,劉涵忽然面露痛苦,他一隻手扶上胸口,張著嘴努力想呼吸,卻還是窒息的說不出完整的話:「奶…奶奶,藥…」

  劉奶奶趕緊從他外套兜裡把藥拿了出來,顫巍巍的喂到劉涵嘴邊。

  劉涵吸了藥,手一松,氣霧器順著被角滾落到地板上。

  沒有用,不知道藥是他用的太久產生了抗體,還是太嚴重了無法減輕癥狀。

  劉奶奶看著他漲紅的臉,急的手足無措,眼睛瞧見一旁的手機,趕緊拿起來撥通了120。

  「喂,快來…快來人啊!」奶奶喊了一句,在接線員耐心的詢問下顛三倒四的說清楚了地址。

  時隔十幾天,她又在熟悉的地方撥通了第二通急救電話。

  ……

  顧薄下了飛機,已經是淩晨了,劉涵的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態,聯系不上人,他一邊讓劉浩東去找,一邊去了劉涵和肖巖一起合租的房子。

  陰沈的天氣,十一月份的大早上,顧薄敲響了劉涵居住的鐵門,空氣冷的入骨,顧薄敲打在門上的指骨竟凍的發紅。

  鄰居家傳來咒罵,他終於在固執的敲門之後確認對方真的不在這裡。

  他揉了揉抽痛的太陽穴,等來了劉浩東的電話。

  顧薄:「人呢?」

  劉浩東:「在醫院,據說是昨天晚上哮喘病犯了,救護車跑了一趟。」

  顧薄瞳孔猛縮:「在哪一家醫院?」

  劉浩東:「雀城人民醫院,你忽然回來顧家怎麼說?」

  「這些事情以後再說。」

  電話掛掉,顧薄去了醫院。

  找到病房號,顧薄還未進去就碰見了剛從病房裡出來的肖巖。

  肖巖看見他眼睛瞬間噴火,他伸手就去揪顧薄的領子,被顧薄閃過去後又及時按住了顧薄的肩膀:「你來幹什麼?」

  顧薄並不想浪費時間在肖巖身上,他下了飛機又一陣折騰,風塵僕僕,形象說不上好,心情也不美妙,他輕飄飄的看了肖巖一眼,因著休息不好,眼睛裡的紅血絲和皺著的雙眼皮讓他看起來說不出的陰翳:「讓開。」

  肖巖躲開他的眼神,身子還站在原地,牢牢擋在病房前面,說出的話很硬氣:「你嚇唬誰呢?我尋思劉涵爺爺去世你都沒來,應該是過自己的大少爺日子去了吧?還來幹什麼?添堵?」

  顧薄:「你讓不讓?」

  肖巖看他著急反而更放鬆了:「我不讓。」

  顧薄推開他,就往裡面走,卻被肖巖拽住了胳膊:「剛不燒人才睡著!」

  顧薄頓了頓,沒進去:「去一邊說話。」

  肖巖懶的理他,但怕吵起來反而影響劉涵休息,跟著他來到另一邊的走廊。

  顧薄看著他,並沒有剛才的強勢,他收斂的逼人的侵略性:「能告訴我怎麼回事嗎?我知道你對我印象不好,但事關劉涵,你最好還是把事情告訴我,再怎麼樣,我不會傷害他。」他看見肖巖不雅觀的翻了個白眼,說話仍舊慢條斯理:「否則我沒必要對你這麼客氣。」

  肖巖並不是一個腦子裡只有怒氣的傻帽,顧薄做出這個態度他也不想陰陽怪氣:「沒什麼事情,不過是吹了風,身體太弱哮喘病犯了而已。」

  顧薄蹙眉,沒多說什麼。

  他沈默了一會兒,邁著大長腿朝著病房走去,他穿著一件呢子外套,走路都讓人覺得氣質逼人,俊朗又矜貴。

  但肖巖不是欣賞外貌的人,既然顧薄打算跟他講道理,那他也能用道理勸退顧薄:「你不應該進去,劉涵不希望見到你。」

  肖巖也是從外地回來以後才得知顧薄做的事情,葬禮又沒看見他人,劉涵一副對他不想提的模樣,怎麼看劉涵現在都不待見他,更不會想見他。

  顧薄停下來,看向他,眼神詢問。

  肖巖厭惡他一副無辜的模樣:「你做了什麼自己不知道嗎?劉涵的爺爺剛去世,心情一直不好,鬱結於心,看見了你恐怕一口血都能吐出來。」

  顧薄看著他:「這是你自己認為的嗎?」

  肖巖冷笑:「是,但劉涵看見了沒給你一拳是教養,別給他添堵。」

  顧薄面露疑惑,最終還是沒進病房,他遠遠的從門上的玻璃窗口看了一眼仿佛睡的安詳的劉涵,發現他確實面容消瘦了許多。

  肖巖的話讓他在想,或許一直打不通的電話不是因為手機沒電了,手機摔壞了,而是對方把他拉黑了。

  「對不起,你的電話已關機」只是一個客套。

  …

  顧薄回家了,他沒帶鑰匙,當初門上的鑰匙就兩把,給了劉涵一把,剩下那把為了方便給了做飯阿姨。

  門打開那一瞬間,顧薄走進去,房間裡的擺放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

  「先生,您走了以後,我每天都過來打掃,您看還有什麼需要收拾的嗎?」

  顧薄隨口道:「不用了,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你走後,劉涵先生臨走特地吩咐我做的。」

  顧薄驀地轉身:「什麼意思?」

  阿姨被他忽然變臉嚇了一跳:「啊…」她不知道主雇問的什麼意思。

  顧薄盯著她:「我走後劉涵也走了?他什麼時候走的?」

  阿姨吶吶道:「您早上走,他晚上就走了。」

  「他說了什麼?」

  阿姨回憶了一下道:「什麼也沒說…就說讓我不用來做飯了,每日來打掃一下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顧薄發楞一樣,他換了鞋走進客廳,扭頭看見還等他發號施令的阿姨,勾了勾嘴,似乎是想笑一笑:「你走吧。」

  「好…好的先生。」阿姨走了。

  顧薄坐在沙發上,回憶他走的那天,跟許多和劉涵待在家的日子一樣,沒有什麼不一樣,劉涵的離開沒有任何徵兆。

  似乎好像所有人都認為他做錯了,就連劉浩東話裡壞外都讓他跟劉涵好好解釋清楚。

  有什麼要解釋的呢,沒有必要,他們之間沒有感情,就只是因為呆在一起很舒服,上床也很舒服,看見劉涵乖乖待在家裡很舒服。

  愛情是個什麼東西?劉涵胸前的吻痕他不在乎也不會問,但是他知道劉涵是他的,他觸手可及的,得到的時候輕易就得到了,他沒想過放手,或者劉涵自己離開。





第38章

  顧薄洗了澡,出來換衣服的時候忽然發現衣櫃空了許多,劉涵把自己的衣服拿走了。

  或許是阿姨已經整理過,衣架掛的稀疏,顧薄取下衣服,然後在底部發現了兩個盒子。

  他從沒有見過,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他把盒子掀開,看到了一雙鞋,或許是劉涵走的時候忘記帶走了,但是當顧薄翻開另一個盒蓋,看到一模一樣的鞋子時,隱約猜到了什麼。

  看到鞋碼的時候,顧薄楞了一瞬。

  這是一雙情侶鞋,其中一雙剛好是他穿的鞋碼。

  他幾乎是瞬間就想起了劉涵那幾天的反常,手指無意識的摸索了兩下鞋子,把鞋子小心放好,再走進臥室拉開床頭櫃,果然發現那只從劉涵手上褪下來的舊表不在了。

  顧薄心中猛然乍痛,他拿出那只他已經送出卻被劉涵留下的盲杖,緊握進掌心,自語道:「有必要分這麼清楚嗎?」

  這個房子裡無論在哪個角落都沾染了兩個人的生活氣息,擡眼望去,平白讓人煩躁,顧薄把東西放進抽屜,猛的關上,站起來走了。

  他去了醫院,為他開車的是他請來給劉涵的司機,他坐進車裡,車門關上,老實憨厚的司機沖他嘿嘿笑了一聲。

  顧薄心情不好,沒什麼反應,司機摸了摸鼻子,也就專心開車了。

  驀地,顧薄開口道:「我走之前,他有什麼反常嗎?」

  司機的腦子沒拐彎,他剛開始以為雇主是在給人打電話,後視鏡裡瞅了一眼才確認是問自己的,他眨了眨眼:「…他是誰?」

  「豬腦子嗎?劉涵。」

  顧薄的脾氣真不算上好,不過大多時候他會稍微掩飾,但他現在顯而易見,沒什麼心情。

  「噢噢,沒什麼反常,就是那幾天他說朋友來了,經常坐公交車,不愛坐轎車了。」司機一直以為是自己的車技不好,讓劉涵坐著不舒服了,所以他一直沒好意思主動跟顧薄講。

  顧薄沒說話,司機小心的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他淩厲的眼神刀鋒一樣瞥了過來。

  司機嚇的一哆嗦,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了,惹得一向不顯山露水的雇主竟然瞪了他一眼。

  此刻時間已至中午,外面天氣陰沈,天空被厚厚的雲被遮蓋,一片暗沈,像憋著怒氣的似的,一點風都沒有,但卻冷的厲害。

  顧薄下了車,進了醫院。

  劉涵此刻已經醒了,劉奶奶在家做了飯給他帶了進來。

  粥做的清淡,但卻熬制的很香,不得不說劉涵煮粥的手藝應該也是受她的薰陶。

  劉涵沒什麼胃口,但不想讓老人擔心,喝了大半碗。

  他看不見,自然不知道外面玻璃窗外,顧薄站在原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自然的推門進來了。

  肖巖對於顧薄來說根本不算威脅,他做什麼事情從來不會被人隨便阻止,所以肖巖的話他自然也當放屁。

  昨天也不過是怕打擾了劉涵休息。

  他許久不見劉涵了,物理時間上算時間很短,但是加上許多次無意間的念想,便把這點時間無限拉長,絲絲線線的,纏繭一樣,不得呼吸。

  顧薄推門進來的時候,劉奶奶楞楞看著他,以為他進錯病房了。

  顧薄知道這是劉涵的奶奶,他此刻才想起來按照禮節他看望病人是需要帶點東西的,但他來的急,兩手空空,只面不改色對劉奶奶道:「奶奶您好,我是劉涵的朋友顧薄。」

  他注意到劉涵聽見自己的聲音猛然一抖,臉色微變,把頭轉向了一邊。如此明顯的不待見態度傻子都能看出來。

  顧薄手指微動,瞇了瞇眼睛

  ,一種說不出感覺沖湧而來。

  劉奶奶聽他說是自己孫子的朋友,剛露出點笑容,從凳子上站起身,就聽見這個從未謀面,但長相氣質不一般的年輕男人道:「我們不是普通朋友,他是我男朋友,之前在出差他和我鬧了矛盾,讓我現在才知道他的狀況。」

  這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且流暢俐落,在場三個人除了顧薄自己,聞言皆臉色劇變。

  劉涵最先反應過來,他白著臉道:「你胡說八道,別在我奶奶面前亂說話!」

  劉奶奶看了一眼反應激烈的劉涵,震驚過後臉色覆雜。

  劉奶奶細細打量眼前的年輕人,長相俊朗,眉眼即使帶笑仍舊無法掩蓋貴氣和逼人的侵略性。

  她年紀大了,什麼沒見過,沒那麼多怒氣。

  而這些時間老伴的死抽走她不多的精氣神,沒有人知道她在睡不著的這些日日夜夜都在想些什麼,她瞇著眼,眼神渾濁,臉上的表情太覆雜,欲哭又笑卻強忍著:「你,你說真的假的?」

  顧薄垂目看向劉涵,看到劉涵一副強烈想跟自己分個楚河漢道的距離,又不想如了劉涵的意,並不說話。

  劉奶奶還記得劉涵說過自己有了愛人,最近又沒了消息,正好對上顧薄說的兩個人鬧矛盾。

  她瞭解她孫子,劉涵的反應其實是一種變相的承認。

  「你坐…坐。」劉奶奶竟站起來想給他讓坐,顧薄站在佝僂的劉奶奶面前顯得異常高大,他站著沒動,手掌落在劉奶奶的肩頭力道不重,卻讓劉奶奶抗拒不得:「您坐。」

  「奶奶…」劉涵伸手拉住她的袖子,倉惶的張口解釋:「他…他給你開玩笑呢。」

  氣氛一時安靜,劉涵不得不慘白著臉叫了顧薄一聲:「顧薄…你說話啊。」

  顧薄側臉,目光落在劉涵茫然無措的臉、毫無血色的嘴唇上。

  在漫長的讓劉涵屏息的幾秒後,他聽見顧薄開口了。

  「對,開玩笑。」

  「奶奶,他之前是我上司,所以才特地來看我,您別多想。」

  「是,特地來看員工。」

  顧薄跟著說了一句,劉涵莫名奇妙的編不下去了。





第39章

  顧薄讓司機送劉奶奶回去,自己回到了病房。

  劉涵能從腳步聲中聽出是他,躺在床上默默不語。

  「你…別在我奶奶面前亂說話,她受不了。」

  顧薄沒繼續這個話題,拉開椅子坐在他身邊:「為什麼不接電話?」

  劉涵沈默。

  「為什麼不說話?」

  劉涵感覺他永遠鎮定,忐忑不安的,胡思亂想的全都是他,他嘆了口氣,掌心遮蓋住了臉,聲音很輕:「你喜歡我嗎?」

  這次輪到顧薄沈默了。

  劉涵道:「你聽到了…很難回答嗎?」他翻身背對著他:「那就別來找我了,不過是我想太多。」

  「你不想我嗎?」顧薄看著他的後腦勺:「我總是想起你。」

  劉涵深吸了一口氣:「滾。」

  顧薄冷臉:「你以前可不會這樣給我講話。」

  劉涵不理他。

  「你在生什麼氣?」

  劉涵:「我沒生氣。」

  拒絕交流的意思。

  「沒生氣把我送給你的東西都還回來了?手錶用著不好嗎?」

  劉涵有些煩:「我不想要你的東西了」

  顧薄:「我看見你送我的禮物了。」

  劉涵:「嗯,忘記扔掉了。」

  顧薄:「為什麼要扔?我很喜歡。」

  劉涵扯了扯被子給自己蓋好:「你喜歡就好。」

  「你想要找你媽媽嗎?」

  劉涵楞了一瞬,他坐起身:「什麼?」

  「我可以幫你。」

  劉涵厭惡的撇開臉:「用不著。」

  顧薄點頭:「那正好,看來腦子還挺正常的,沒什麼可擔心的。」

  劉涵被他氣笑了:「你走不走?」

  劉涵的油鹽不進讓顧薄頭疼,他嘆息:「我以為回來你會先給我個擁抱。」

  「我想給你個大嘴巴子。」

  「行啊。」顧薄笑:「我敢打我就敢伸臉。」

  「咚!」肖巖踢開門從外面進來:「你給誰擱這兒打情罵俏呢?」

  護士跟著他後面進來,皺著眉道:「醫院呢,不要這麼大動靜用腳踢門。」

  「哎,好。」肖巖卑躬屈膝的恭送護士離開。

  護士一走,他又挺直了腰桿:「喂,你怎麼在這兒?劉涵要休息了。」

  顧薄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螢幕皺了皺眉,站起身來道:「有時間再來看你。」

  劉涵並不搭理他。

  顧薄走到門口想起什麼又轉身道:「把我從黑名單里拉出來。」

  話音剛落,手機鈴聲再響,他頗有些不耐煩,走出了病房。

  說實話顧薄這個時候就認為劉涵只是忽然生氣鬧了別扭,雖然不知道生氣的點在什麼地方,但是他還是沒有覺得有多嚴重。

  走廊安靜,顧薄走遠了才開始接電話。

  「交接還沒開始,你人去哪裡了?」

  打電話來的是顧薄的親生父親顧勇達,說話帶著怒氣:「你不知道這有多重要嗎?」

  顧薄就算不回來也沒打算去。

  他本以為搞顧家會費點力氣,其實也不過如此,沾染了毒品的公司自己也會「死」的,而他也只不過是推了一把而已。

  顧薄假意為難道:「我在雀城,這裡的公司出了點事兒,馬不停蹄就趕過來了。」

  「你那小公司能有什麼事兒?就算有多大的事兒都沒這重要。」

  顧薄沈默了一會兒:「不去你讓我弟弟去吧,他辦事情謹慎,我趕不過去了。」

  「我是想培養你,沒有成大事的氣候!」

  電話掛斷了,顧薄懶洋洋的收起手機,什麼成大事的氣候?他還真不想要。

  貨是什麼顧勇達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告訴他,就是想讓他不知不覺中被拉入夥,然後就再也無法脫身而已。

  而顧朝信他這個「哥哥」在幕後躲躲藏藏,多次在他和顧宏嘉之間挑火,他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實際上也不過如此。

  顧朝信身邊他已經安排了人,監聽器也到處都是,到時候知道了交易地點,送給員警一禍端就是了,人贓並獲,顧家的股價也會暴跌,再加上他手裡收集的醜聞和證據,也不用再多做些什麼了。

  劉涵的病也就發病的時候嚇人,不過兩天,他就出院了。

  顧薄時不時在他眼前晃一晃,劉涵大多數時候都無視他。

  出院那天肖巖開車來接,劉奶奶坐在後座,關於回哪裡這個問題產生了分歧。

  「你帶著小涵先回你們那,我回我之前住那兒。」

  肖巖並不讚同:「都一起來了,幹脆您和我們一起住好了?」

  劉涵點頭:「我也能照顧你。」

  「我總得回去收拾收拾,還有你爺爺的東西。」

  肖巖道:「明天我們過去接您過來吧。今天先送您收拾東西。」

  「行。」

  第二天,肖巖先進了小院,一進門就見劉奶奶蓋著薄毯子閉著眼睛躺在葡萄藤下。

  「奶奶?今天起這麼早,天氣這麼冷怎麼不在房間裡睡?」

  肖巖喊了她兩聲,見人沒動靜沒多想以為她睡的沈,走近了想幫她拉拉毯子。

  劉涵進了門,剛把門闔上,忽然聽見肖巖輕聲叫他。

  「劉…劉涵…」

  劉涵疑惑的擡頭:「怎麼了?」

  原本彎腰給劉奶奶蓋毯子的肖巖臉色蒼白,他沒說話,嘴唇發抖,喉結滾動,伸出手指去探老人的鼻息…

  就像忽然驚了魂,他臉色巨變,猛然回頭看向劉涵,張了張嘴,一點聲都沒發出來。

  「怎麼了?!」劉涵敏銳的感知到發生了什麼,白著臉慌忙往前走,一時間熟悉的小院竟然差點把他絆倒。

  肖巖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垂目道:「奶奶不大好…她,她…」

  「怎麼不大好?」劉涵聽見他剛才叫奶奶的聲音了,他松開肖巖的手,摸索著想去碰那個昨天還好好的人。

  直到手指碰到涼如冰塊的手背,劉涵一瞬間僵硬,他以為這是冰涼的躺椅扶手,但實際上扶手的溫度也不會這樣涼,這樣冷。

  劉涵握住劉奶奶的手,掌心相扣,熟悉的粗糙還在,溫暖的一點溫度一絲也沒了。

  奶奶靈魂被抽走了…

  劉涵跪坐在地上,一瞬間覺得天都塌了,他扭頭拽住肖巖的袖子,用力到指骨犯青,紅著眼眶道:「我一定是…睡懵了,才會做夢,我最近總是做夢,總是做亂七八糟的夢,只要醒了,是不是立馬就忘了?」





第40章

  雪從半夜開始下,早晨的時候鋪天蓋地的雪厚厚的堆積在房檐、樹枝和馬路上。

  顧薄從車上下的時候,雪花細絨般隨風飄散,他站在車旁,不遠處下葬的人群站的少且散,遠遠看見劉涵站在最前方,清瘦的背影讓顧薄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見了他。

  路上只留下隱約的幾個腳印,顧薄關上車門邁步走了過去,風呼嘯而過,夾著薄而涼的雪花撲上他的臉,顧薄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雪花從眼睫落下,視線再次清晰。

  他看見劉涵旁邊金發碧眼的混血外國人忽然走到劉涵面前,兩個人似乎在交流什麼。

  顧薄抖落呢絨大衣上的雪,眼睛落在兩個人身上,腳印落在積雪上,步子邁的快,「咯吱」「咯吱」的聲響一聲接一聲。

  驀地,劉涵軟倒趴進那人懷裡,就像投懷送抱一樣,與他對面而站的那人像是早有預感,伸手迅速抱住了劉涵。

  他站在原地,看見劉涵被人抱起被人圍著,一群人與他擦肩而過,他看見劉涵臉的那一刻,顧薄心口一悸,此刻的劉涵好像沒有生息的精緻陶瓷,緊閉著眼睛,一副無知無覺的模樣。

  手機從劉涵的外套口袋裡脫落,落在雪地裡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顧薄收回邁出的腳,撿起手機,跟了上去。

  肖巖的車已經塞滿,顧薄與肖巖對視了一眼,回到了自己車上,讓司機跟了上去。

  去醫院的路上,劉涵幽幽轉醒,他從Jeff的身上坐起來,扶著頭,聽見周圍動靜輕聲道:「去哪兒?」

  Jeff看著他若無其事的樣子,眼睛落在他身上似乎想觀察他是否哪裡還不舒服,

  開車的肖巖從後視鏡裡看到他醒了,趕緊問道:「…沒什麼事吧?感覺怎麼樣?」

  副駕駛的師姐也扭頭關心道:「你忽然昏倒,我們本來想帶你去醫院看看,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劉涵搖了搖頭,沖著她安撫的笑了笑:「我沒事,不用送我去醫院,把我送回家吧,我累了,就想歇一歇,睡一覺,沒什麼事兒,師姐別太擔心我。」

  「真沒事兒?小涵有什麼事情別強忍著,師姐一直在呢。」

  劉涵嘴角勾起弧度,臉上終於帶了點生動的表情:「我能有什麼事情?你問師哥和肖巖,前幾天才從醫院裡出來,有什麼問題醫生也早該查出來了,沒事,只是沒休息好。」

  他坐直身體,幾人從外表也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他的樣子比剛才確實好了不少,幾個人也不再多問,雖然有些擔心也沒強拉著他去醫院。

  另一邊,顧薄坐在車上,口袋裡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拿出劉涵的手機,看了一眼手機號碼,滑向了接通的方向。

  「喂,先生您好。您遞交的申請資料充足,但是因為導盲犬有限,所以很遺憾的告訴您,您這次伸領導盲犬的訴求失敗……」

  「導盲犬?」

  電話那頭的工作人員楞了一瞬:「啊,是,不是您在前些日子提交的材料嗎?」

  顧薄:「不滿足條件嗎?」

  「也不是不滿足,但您要理解,本身訓練一隻導盲犬並不容易,而且……」

  「我知道了,你們是什麼公司還是公益組織?地點在哪兒?」

  ……

  劉涵回到了他從小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的小院,關上門,脫掉鞋,行屍一樣爬上床,開始睡覺。

  天氣很冷,劉涵忘記開空調,半夜被凍醒,找到了空調遙控器卻睡不著了。

  他把自己蜷縮在被窩裡,這裡不比城市裡的喧囂,耳邊寂靜的讓人心慌,他小的時候家裡有只貓,後來長大了總往外跑,有次半夜回來在門口哀叫,聲音淒慘,一家人起床查看,發現她趴在門口竟然連走都走不動了,只會叫,站不起來,更不要說從矮墻頭蹦回家了。

  喵咪叫的厲害,沒人睡的著,天一亮,奶奶就把貓咪抱進竹籃裡去看醫生了,挨了一針,回來在床上躺了兩三天,有天傍晚忽然出了門,就再也沒回來,那只貓是家裡最吵鬧的了,但是走了,卻總讓人時不時響起來,奶奶總是嘮叨,看見長的像的野貓就說是不是它回來了。

  爺爺什麼也沒說,第二天又買了條狗,這狗很聽話,卻也是個活潑性子,愛偷吃黃瓜但不愛亂跑,奶奶很喜歡它,它也愛纏人,總趴在人腳下,出門回來它總是熱情的扒拉人腿。

  後來他上大學回來,發現狗已經被埋了,狗不比人,活的時間短,是老死了。

  自那以後,奶奶就再也不養小貓小狗了,他畢了業,也出去住了。

  這次換自己回來感受這寂寥,只覺得太安靜了,安靜的可怕。

  劉涵打開窗戶,屋裡的燈光照亮窗外雪白的寧靜,雪花竟還在飄,只不過悄無聲息的,只有地上厚厚的積雪證明它們來過。

  他看不見,也不知道自己看什麼,或許只是為了感受一下窗外的風雪,和他們共依度過慢慢長夜。

  在床上躺了到了第二天下午,劉涵不是在睡覺,他只是不想起來,什麼都不做,胡思亂想的時間更多了。

  他從床上爬起來,頭昏腦漲的,身子晃了兩下才站穩,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該吃飯了。

  小院已經好些時間沒有開火了,快過年了,附近也沒什麼飯店,雪下的久,估計也就超市還開著門。

  劉涵穿上鞋,套上外套,剛打開門一陣風迎面吹來凍的他一哆嗦,他關上門,走了兩步涼意順著衣領鉆進脖子裡,帶走了熱氣冷嗖嗖的灌進冰涼的風。

  劉涵本來不想管,走了兩步耳朵凍紅了,腦袋暈乎乎的有點頂不住了,他想,超市近兩公里了,總不能把自己凍死在半路還得肖巖他們操心,他又轉身把自己圍的嚴嚴實實的才出門。

  這條路劉涵很熟悉,他曾經走過無數次,最開始是奶奶想鍛煉他出門,後來是爺爺給了他錢他主動偷偷跑來買零食,有時候也會跑腿幫奶奶買東西。

  或許人就是這樣,讓人難過的不是死亡,而是人死去之後留下來的回憶,越是難過越想回避,記憶就越來越清晰,像睜著眼睛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一刀刀淩遲,痛徹心扉恐懼異常,卻無法移開目光。





第41章

  劉涵自己可以勉強做飯,但是並沒有興致,雖然這兩天什麼都沒做,但是他卻覺得很累。

  看不見的話逛超市就會很麻煩,就算是不大的超市佈局也跟許久之前有了很大的變化。

  但是劉涵不想開口說話,他就一直往前走,覺得應該轉彎了就摸索著轉彎,站在貨架前,伸出手試圖確認商品。

  「嗨,您要買什麼?」

  是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劉涵放下伸出的手指,尋著聲音側臉,靜了一會兒道:「買一些素食,泡面也行。」

  超市服務員被他的臉驚艷,她打量著眼前這個快過年來買泡面的年輕盲人,心中惋惜:「那您跟我來吧,我介紹給您聽,您看價格合適自己喜歡我可以幫您挑選出來。」

  劉涵沈默了一會兒沒有拒絕:「謝謝。」

  本來只是想隨便逛逛買點麵包泡面的劉涵離開時滿載而歸,甚至買了熱心服務員推薦的菜,但其實他做出來的味道會讓服務員形容的好吃程度大打折扣。

  但是劉涵買了,或許只是因為女人的熱心讓他不想拒絕。

  回去的時候雪停了風也止住了,劉涵猜測或許還出了太陽,因為他走在路上的時候感覺身上暖洋洋的,空氣中有太陽的溫度。

  劉涵走後不久,女服務又收拾了一會兒貨架,見沒什麼客人就偷溜著去嘮嗑去了。

  超市小,客人也不怎麼多,在超市幹活的也就兩三個服務員,並沒有嚴格的規章制度,平時只要偷懶不被老闆發現就沒事。

  「哎」女服務員探頭:「你們在聊什麼呢?」

  和她熟悉的小芳道:「沒聊什麼,亂七八糟的聊,也沒什麼意思。」

  「我剛才看到一個帥哥,可惜是個盲人,那長相絕了。」

  小芳:「我怎麼沒看見啊。」

  女服務員:「你就顧著偷懶了,剛又跑去上廁所了吧?」

  「長的帥?有多帥?長的帥都渣,瞎子也不例外。」剛來一個月的女服務員薑薇薇插話:「光看長相有什麼用?該惡心人還是惡心人。」

  小芳道:「害,長的好看用處就是能用眼睛欣賞,咱們也不是說見一個長的帥都要上去談戀愛。」

  薑薇薇道:「反正我是被人害慘了,男人每一個好東西。」

  她身旁的兩個女人開始安慰她「悲慘」的戀愛經歷。

  「……別提多倒黴了,追的人是同性戀還吊著我,那人爬上了老闆的床,我就被開除了……」

  小芳:「沒事,別難過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下次肯定不會碰見這種晦氣男人。」

  薑薇薇點頭:「嗯。」

  劉涵回家的速度要比出門去超市的速度快,他真實的感受到了餓意,嘴裡塞了一根火腿腸,才將東西放在廚房,就聽見門口有動靜。

  他把東西放好,把手裡最後半根火腿腸塞進嘴裡,走進小院去查看情況。

  剛打開門,顧薄的聲音就傳入耳朵:「手機丟了都不知道嗎?」

  其實劉涵早就發現了,他下午出門的時候就發現了,還以為是自己稀裡糊塗丟在哪個旮旯裡,並沒有在意。

  正如他看不見的許多時日裡,他也會遺忘自己東西的放置位置,但過不了多久總會找到。

  他關門的手松開,伸手討要自己的手機:「給我吧。」

  「不請我進去坐坐?這麼冷的天,我專門跑這麼一趟。」

  劉涵冷著臉沈默:「大可不必。」

  顧薄話說出口就沒想採取劉涵的意見,他直接從一旁擠了進去,劉涵看不見反應慢,但是下意識伸手攔住了他。

  顧薄順勢握住他的手:「手怎麼這麼涼?」邊說邊往裡走。

  劉涵被他帶著後退,心裡怒火上湧,一隻手收不回來,另一隻手閒著,劉涵沒他力氣大制止不了他,忍了忍沒忍住,咬著牙給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之後就是死一樣的寂靜,劉涵轉過頭,扯出自己的手:「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顧薄沒說話,被劉涵忽如其來的硬氣和冷漠氣笑了:「你就仗著我縱你。」蹬鼻子上臉了屬於,想當初劉涵在他面前乖的很,他哪裡見過劉涵這副模樣?

  劉涵冷聲道:「不需要。」他推著顧薄到門外,「彭」的一聲,將人關到了門外。

  顧薄退了一步,木門堪堪停在他鼻尖。

  他還沒問那個混血的事兒呢,倒是給自己甩臉子了?

  顧薄剛轉身準備走,就看到了肖巖的車停在他車旁邊,人從車上下來又走了過來。

  「喂。」肖巖叫住他:「你少來劉涵面前晃悠,說不定當初劉奶奶的忽然去世跟你也脫不了關系。」

  「嗯?」顧薄挑眉,難不成還自己派人殺的?

  「不是你在劉奶奶面前露出馬腳嗎?她從來都不知道劉涵喜歡男人,不,說不定劉涵一直喜歡女人,只是被你帶壞了而已,你不覺得劉奶奶的死你有責任嗎?」

  顧薄瞇了瞇眼:「雖然結果很抱歉,但我並不認為這是我的原因,別亂潑臟水。」

  「事實而已,你前腳在劉奶奶面前露臉,後腳劉奶奶就出事了,你覺得劉涵不會像我這樣想嗎?」

  ……

  劉涵把手機放進外套口袋裡,他扶著腦袋,顧薄成功的把他害的沒有一點食欲了,甚至隱隱覺得頭疼反胃,也許是昨天晚上沒睡好胃裡也沒什麼東西。

  空腹不能一下子吃太多,最終劉涵還是給自己煮了粥,煮了一個雞蛋,吃飯後舒服許多,

  他比自己想像中的要頑強,他以為自己痛苦的無法繼續生活,但實際上絕望的哀痛之後,就是綿長的密密麻麻的喪而已,所有的事情過去,痛苦就會變成隱痛藏在心底,是讓人沈鬱的哀傷,像小溪一樣安靜流淌,至於什麼時候停止,大概是未知吧。

  他得讓自己振作起來,肖巖是他的親人,師哥和師姐也是,他不能讓擔心他的人一直為他牽腸掛肚。

  奶奶總說,人活一世,年輕的時候不能怕,年老的時候不能悔,重要的永遠是眼前。





第42章

  顧薄走後沒多久,劉涵的電話就響了。

  「喂,您好,前些時間您在我們這裡申領導盲犬的訴求通過了,您如果有時間的話過來辦一下手續可以嗎?後續可能還需要導盲犬和您一起參加一段時間的培訓。」

  劉涵幾乎都把這件事情給忘了,他沈默了一會兒,覺得這短時間自己也實在狀態糟糕,自己都養不好養條狗跟著自己也受罪。

  「不了吧,你們給更需要的人吧。」

  「先生,您既然申請了就是已經登記過的,導盲犬分配到您身上已經無法更改了,您就不要為難我了。」

  劉涵蹙眉,想起爺爺生前總想讓他養一條導盲犬,嘆了口氣:「好。」

  「那您看您什麼時候有時間來一趟。」

  「嗯,好。」

  傍晚的時候劉涵出門閒逛,積雪化水結為冰,路不好走,劉涵好幾次差點摔倒,他就漫無目的走,逛過曾經自己小時候去過的地方,吹吹涼風。

  這個時間點人不多,只有零星的車輛行駛在路上,冷風漸起,劉涵搓了搓手,轉身往回走。

  他看不見,自然不知道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有個女人盯著他,目光陰狠。

  薑薇薇忽然被辭退後,她才後知後覺可能是劉涵對顧薄吹了耳邊風,不然經理怎麼會說是顧先生親自吩咐的?

  她與劉涵約定過不說出對方的秘密就相安無事,結果劉涵卻背地裡耍陰招說小話,當初也是她瞎了眼看上了劉涵的品相,其實也不過一個爬床的狗男人而已。

  姜薇薇冷哼一聲,看著劉涵的背影消失在目光中。

  一個瞎子而已。

  …

  時間走到臘月,街坊過道逐漸熱鬧起來,劉涵接到園子——他洗浴店裡的預備員工電話。

  他問什麼時候能開張,什麼時候能工作。

  「不著急,園子哥,不是快過年了嗎,等年後,正月初幾應該就能開張了。」

  「哎,好,也不是催你,就是看沒什麼動靜了來問問。」

  「最近在裝修,師姐在照看,早先打了電話說就差不多了。」

  掛斷電話,劉涵就繼續收拾爺爺奶奶的遺物,這兩天顧薄來過好幾次,他站在門後聽見顧薄的聲音就不會開門,顧薄敲門,他就裝聾子。

  正想著,門又被敲響了,他又當是顧薄來了,裝作沒聽見。

  過了一會兒,敲門聲停了下來,劉涵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你不在家嗎?」是阿巖的聲音。

  劉涵楞了一瞬:「你現在在門外嗎?」

  「是,在門外,你出門了?這麼冷的天去哪兒了?」

  「…我在家,等一下,我給你開門。」

  在屋裡不覺得冷,劉涵打開門撲面而來的涼意讓他瞬間一個哆嗦,外面刮風又飄起小雪。

  「你怎麼來了?」

  「過來看看你,之前你說非要自己待著,這都過去好幾天了,自己呆夠了沒?大冬天的自己一個在這兒也不好,再過一陣子就過年了,你不如還回咱們租的房子那裡,到時候叫上幾個人一塊包餃子,不也熱熱鬧鬧的。」肖巖邊說邊從外門進來,關門時眼睛落在路邊被雪覆蓋的顧某人的車。

  劉涵沒說話,肖巖關上門,舒舒服服的吸了口氣,換上鞋:「你說你眼睛也看不見,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裡也讓人不省心,萬一有什麼壞人你能跑的了?」

  「那裡會有這種嚴重?我沒得罪過什麼人,身無長物,小偷看了我空空的錢包都得搖搖頭。」

  肖巖笑著拍他的肩膀:「你忽略了你的美色。」

  「什麼美色,我是男的。」

  「那也張的俊。」

  劉涵被他逗笑了。

  他以為肖巖只是開玩笑逗他,但實則不然。

  肖巖只所以提到他的長相,是因為劉涵的身上的變化確實很大。

  要說長相還是以前的三庭五眼,但是眉眼更加溫和,沖散了一些之前的呆純,多了幾分靜秀,看著就沈穩了些。

  劉涵:「我在收拾一些東西,等後天的時候,你開車來接我吧,順便把東西也帶走。」雖然他一個瞎子收拾東西很麻煩,但是他還是想自己動手。

  肖巖:「要不要我留下來陪你?反正快過年了也沒什麼事情。」

  劉涵:「不用了。」

  「行。」肖巖手裡還拿了拎了點菜:「你做飯不方便,正好我來了給你做點好吃的。」

  「給你做我拿手的紅燒肉~我一年可不做幾次,你可得珍惜點。」

  肖巖做了飯,酒足飯飽了之後幫劉涵刷了碗才離開。

  開車離開之前,他踩著積雪走到快要被雪掩埋的車前,伸手敲了敲窗戶。

  「喂,你餓不餓?」

  顧薄擡頭看著他。

  肖巖摸了摸肚子,砸了咂嘴打了個嗝:「我吃飽了。」

  劉浩東坐在駕駛座上看著他的背影,目光覆雜,輕聲道:「多少有點毛病。」

  顧薄點頭:「確實。」

  肖巖開著車走了,他看著顧薄守在劉涵附近雖然覺得不順眼,但是一想就當拴條狗,至少還能發揮點作用,畢竟劉涵自己一個人確實也不怎麼讓人放心。

  另一邊,顧薄從車上下來,雙手插兜對車上的劉浩東道:「你吃過飯了就在這裡守著,我傍晚來換你。」

  劉浩東點頭,不知道他費這麼大心思親自過來看人是幾個意思。

  如果他問出口,顧薄就會回答他:只是純粹想看看劉涵什麼時候能放他進去。

  劉涵一直在房間裡待著收拾東西,傍晚的時候歇息了一會兒,把收拾出來的垃圾全裝進袋子裡出門扔垃圾。

  門口的車停的並不隱蔽,如果劉涵眼睛正常能夠看的見他就能知道,就在他十步之外,停著一輛車,車上的人眼神落在他身上。

  人垃圾的塑膠袋發出輕微的聲響掩蓋住了顧薄下車的聲音,更別提他動作特意放輕了。

  劉涵似有所覺,站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卻沒聽見什麼別的動靜,疑惑的蹙眉,只當是路邊樹上的積雪落到了地上才發出了聲響。

  而此刻的顧薄就站在他面前,他眼睛沒有落在劉涵的臉上,他的眼神落在劉涵的拖鞋上,白色的拖鞋絨毛很厚,猛然看起來就像一個放大版的柔軟貓爪子。

  傍晚的空寂就莫名讓人覺得恐懼,此刻看不見的劉涵就是這樣的感覺,他總覺得不舒服,肖巖今天的話忽然從他腦海中浮現,他心臟急促跳動,轉身就快步往回走。





第43章

  「逮到你了。」

  劉涵驚恐回頭,腳下打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一雙有力的長臂輕松攬住他的腰,竟直接將他如小孩般抱起。

  身後的人抱著他,一點都不吃力,直接抱著他轉了一圈,頭暈目眩中劉涵被塞進了車廂裡。

  車門關上,這輕微的聲響讓劉涵心警鈴乍想,慌亂掙紮中「砰」的一聲撞上車頂,劉涵卻沒感受到疼痛,似乎是這人的手臂幫他擋了一下。

  楞神中一屁股坐到軟綿的車座上,攬著他的人,忽然挑逗的親了親他的耳垂,雙腿被迫分開,直到腿根酸痛,劉涵蹙了蹙眉,被禁錮的雙手掙脫不得,讓他在對方曖昧觸碰他的腰線時下意識挺起了胸膛。

  熾熱的呼吸燙紅他的耳垂,門戶大開的狀況讓他繃緊了臉,就像被抓住的獵物一樣被人灼熱的目光打量,讓人呼吸都窒息一般,劉涵顫抖的撇開臉,後背緊緊貼著車座椅,露出精緻漂亮的鎖骨,還有染上桃紅隱約泄出的胸膛細膩的如玉肌膚,在人的注視下皮膚激起小疙瘩,劉涵忽然出聲:「顧薄,別太過分。」

  「你還是這麼容易害羞。」顧薄松了松力,卻沒完全放開他。

  劉涵耳朵很靈敏,能聽見他異於平時的呼吸節奏,他動了動酸脹的腿,此刻的姿態讓他很沒安全感,如果不是力氣不如顧薄,他早就一腿踹上去了。

  「你放開我。」

  回答是顧薄堵上了他的嘴。

  柔軟的唇肉相碰,劉涵呼吸一窒,下一秒就被人頂開了牙齒:「…嗚。」劉涵承受不及,如引頸受戮後仰著腦袋,被人完全掌控的感覺,密密麻麻像被網纏住的獵物,連喘息都不得其法,仿佛被打了麻醉,從骨髓裡傳出酥麻的癢意。

  他不是免費的床伴!

  劉涵顫抖著睫毛,睜開眼睛,狠狠咬了下去。

  顧薄吃痛躲開,松開他的手坐在一旁,眼神落劉涵身上。

  想當初劉涵多乖,像現在一樣容易害羞,逗一下就又躲又閃,但是從來不會拒絕他,還會叫他「先生」純情又好哄。

  「你是屬小狗的嗎?」

  「你才是,亂發情的狗。」

  劉涵狠狠擦嘴,忽然道:「我看見你就惡心。」

  顧薄怒極反笑:「你看的見?」

  劉涵胸膛起伏,緊抿嘴,一字一句的強調:「我碰見你就惡心。」

  「劉涵,你別蹬鼻子上臉,你以為我多稀罕你?」

  或許是車窗沒關,冷風竄進車廂,一吸一呼都帶著刺刺的疼,劉涵開門下車:「沒以為你多稀罕我,但你別停我家門口,也別竄出來嚇人。」

  媽的,顧薄冷著臉,引擎一開,車子就竄了出去。

  背後聲音很大,劉涵面無表情的關上門,好像沒聽見。

  車開到半路,顧薄冷靜下來,看著眼前的路瞳孔忽然收縮,手開始控制不住的抖,眼前的路在眼睛裡變的扭曲,顧薄忍住了胃裡泛出的惡心,猛的踩住了剎車,打開車門跳了下來。

  下來的時候腳踢到什麼東西,隨著他的動作落到了車邊的雪地裡,顧薄低頭看去,竟是劉涵掙紮時落下來的拖鞋。

  顧薄下意識撿起來拍掉上面的雪,拍完之後僵在原地,轉身揮手扔出老遠。

  回到車上,顧薄給劉浩東打電話:「過來接我。」

  劉浩東剛吃完晚飯,躺在沙發上犯困,聽見這話這話坐起身:「你在哪兒?」

  ……

  等劉浩東到的時候,就看見顧薄坐在車門邊,不知道在想什麼。

  「現在走?」

  顧薄站起身,上了車,劉浩東繞到另一邊側身上了駕駛座,屁股剛碰到座椅,餘光看見顧薄忽然從車上下來,直直的往前走,劉浩東探出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顧薄彎腰撿起什麼,轉身又回來了。

  「什麼?」劉浩東下意識去看,顧薄揮手隨意扔到了車上,他模糊的看見好像一隻鞋。

  撿鞋做什麼?劉浩東想問但見顧薄繃著臉,渾身低氣壓的模樣就閉上了嘴。

  什麼新型愛好嗎?

  作為顧薄的同事兼兄弟,他知道顧薄幾乎不碰車,原因不清楚,自從他見了顧薄之後他就不喜歡開車,也沒碰過,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從劉涵家門口開到這個地方。

  不會是被人趕的吧?真是個癡情的渣男。

  ……

  劉涵早上起來的時候發現廚房裡沒鹽了,穿上外套出門逛超市。

  買了一點鹽、西紅柿和雞蛋,結賬的時候總覺得身後有人注視自己,劉涵轉身,又好像是自己的錯覺,以為只是別人無聊時好奇的打量,並沒有多想。

  劉涵步行走到一半,總覺得身後有人,以為是顧薄,回頭卻沒一點動靜,心中狐疑,不禁加快了腳步。

  這裡不及城市裡路寬人口密集,回家的路本也偏僻,劉涵總覺得聽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腳步聲,但是隱隱約約的和自己的腳步混在一起,讓人胡思亂想又覺得恐懼。

  他悶頭往前走,努力回想附近的熱鬧的街道在哪裡。

  似乎是感覺到了劉涵的慌亂和加快的腳步,生後的人不再偽裝,加快腳步直奔而來,劉涵不敢回頭手攥著東西努力往前跑。

  「你往哪兒跑?」

  陌生男人的聲音就在身後,仿佛響在耳邊,劉涵慌亂中撞上電線桿,冰涼的柱子險險擦著自己的鼻子過去,劉涵伸手下意識擋了一下,手裡的東西窸窸窣窣全滾落在地,肩膀就被人按住了,雙手也被人反繳在身後。

  劉涵奮力掙紮:「你…唔!」

  嘴巴被人暴力捂住,陌生男人的聲音惡狠狠的在他耳邊響起:「你再亂叫亂動我殺了你。」

  劉涵急促呼吸中,能問到這男人身上混亂駁雜的味道,像煙味又夾雜著略知的香味。

  盡管劉涵表面上安靜下來,男人也捂住他嘴巴惡劣力道仍然沒有鬆懈。

  「過來!」

  這句話顯然不是對劉涵說的,他在招呼他的同伴幫忙。

  又一個人出現,細碎的聲響之後,繩子套上了劉涵的雙手。

  劉涵手腕轉動,手指堪堪滑過那人的手背,卻沒抓住,因為這人反應很大「啊」的一聲把手抽走了。

  這也讓劉涵聽的清楚,是個女生的聲音,所以有兩個人,最開始追他的是個年輕的男人,後來的是個女人。

  「老實點!」男人惡狠狠的斥了一句,又扭頭放輕了聲音關心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聲音故意壓低了,是個嬌滴滴的女人。

  男人就不再說話,猛然拉著劉涵轉身走了,女人就在側面擋著,走走停停,拐了幾個彎道

  似乎是走到了安全的地方,男人才道:「我鬆手,你把他嘴巴粘上。」

  在他鬆手的一瞬間,劉涵忽然發力,用膝蓋頂上男人的腹部,張嘴呼救:「救命!有人…唔。」

  冰涼細軟的手掌忽然捂住了劉涵的嘴,劉涵甚至聞到了一絲很淡的香水味。

  他直接張嘴欲咬,卻被一旁的男人狠狠一腳踹倒在地。

  「小白,你看他剛剛還想咬我!」

  故意壓著的強調嗲嗲的,卻因為聲音中夾雜的怨氣暴露了幾分她原本的聲線,劉涵模糊的感知到有幾分熟悉。

  來不及多想,他爬起來想跑,就被人眼疾手快的扯住了後領子。

  「跑!欺負了我女朋友還想跑?你還有力氣是吧?」

  話音剛落,一拳打向劉涵的肚子,劉涵狼狽倒地,他蹙眉剛想說話,男人的拳腳就落在了身上。

  男人打累了才停下來,劉涵抱住頭,一隻手痛苦的捂住肚子:「這位大哥,我…我沒欺負你女朋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誰是你大哥?老男人,現在開始裝無辜了。」

  聽他這話竟是個比自己還小的年輕人?但聽聲音卻聽不出來,估計也是個成年人了。

  剛成年一二十歲的時候沖動熱血,劉涵理解但是他確實不認識什麼女人,怎麼可能欺負別人的女朋友?

  沒給劉涵多想的機會,一男一女合力將他綁了起來,劉涵以為他們只是泄憤認錯人了,沒想到打了人還綁他。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死瞎子,騷擾我女朋友,你這種人活著不就是給社會增添負擔嗎?連工作都找不到,還連累父母,今天就是幫忙把垃圾扔海裡,別感謝我。」說完直接把膠帶死死的貼在劉涵的嘴巴上,末了拍了拍:「這回老實了吧?做錯了事情就要承擔後果。」





第44章

  兩個人合力將劉涵擡上車,關上車門,女人忽然看了眼手機:「小白,我老闆找我有事,我得先回去了。」

  叫小白的年輕人應了一聲:「沒事,我自己能處理。」

  「嗯,小白真好,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mua~」

  女人親了親男人的臉,狀若依依不捨的抱了抱他,然後揮手離開了。

  小白上了車,發動引擎,開上大路,他看了眼後視鏡,劉涵就躺在後排。

  「誰都不要怪,要怪就怪自己惡心,表面是個弱勢群體瞎子,其實呢,趁別人喝醉酒偷拍別人照片威脅,呸,惡心玩意兒,早消失早好。」

  劉涵直到現在都一頭霧水,艱難掙紮著坐起來,但他看不見,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誰,更不知道這車是開向哪裡,他掙動著身體,用腦袋撞著車窗,妄圖製造出動靜讓路人看到他。

  叫小白的年輕人從後視鏡裡看到他不老實的動作,哼笑一聲:「別白費功夫了,你眼睛看不見耳朵也瞎了?你聽聽外面有什麼動靜嗎?」

  他可是專門繞了路,男人打開車上的音樂,把車開的更快了。

  另一邊,顧薄的表弟韓鐸信摁響了顧薄家的門鈴。

  他身邊站著一個外表乖巧的女生,兩個人手牽手,不難看出是什麼關系。

  門鈴響了半天沒什麼動靜,韓鐸信趴在門上從貓眼往裡面正瞅著,劉浩東手裡拎著酒就上門了,他神色興奮,像是遇見了什麼喜事兒。

  「呦,韓鐸信?」

  韓鐸信扭頭看去:「你也來找我哥?」

  劉浩東已經忽略了他,眼神不著痕跡的落在他身旁的女生身上,他咧嘴笑了笑,眼神揶揄:「你不會是帶你女朋友過來見你哥的吧?」

  韓鐸信聽了這話難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看了一眼身旁千辛萬苦追到的女朋友:「也不是,她放寒假過來玩兩天,過兩天就回去了。」

  嘖嘖嘖,你表哥不見得有多高興,最近怎麼看都有點情場失意。

  劉浩東可能興奮的上了頭,摁著門鈴不鬆手,不把人叫出來開門不罷休。

  顧薄不堪其擾,門打開瞥了一眼劉浩東,眼神就落在了韓鐸信以及兩個人手牽手的位置,他什麼都沒說,轉身進了門。

  沙發上坐了四個人,顧薄穿的休閒,額前的發絲垂落下來,再加上他面目表情的翹著二郎腿,背靠在沙發上,多多少少看著有些心情不美妙。

  但是除了他,在場的另外三個人在某種程度上來講,都有著不可言說的興奮。

  劉浩東是因為剛得到消息顧家父子已經被捕,顧薄當初可是承諾了他一堆好處,他可不高興的像喝了二鍋頭一樣興奮?

  韓鐸信這任性小少爺吧,雖然他口頭上不承認,平時無法無天,但是好不容易把女朋友追到手了,他私心裡多多瞧瞧存著點見見家長把女朋友早點拐回家的心思,想他當初浪蕩不羈不把女孩子的喜歡放心上,他沒少交女朋友,但見家長也算是頭一遭了,自然是緊張的有些略顯正經。

  作為韓鐸信的女朋友自然也是跟著正襟危坐。

  三雙眼睛大眼瞪小眼,顧薄掀起眼皮看了韓鐸信,被他莫名其妙狗看骨頭一樣的眼神看的煩躁,腳尖踢了他一腳:「你吃飯了沒有?」

  劉浩東哪裡顧的上,他想想他愛的車,想想他更上一層樓的薪資,自然是沒心思花在吃飯上,第一時間跑來慶祝。

  「還沒顧上。」

  「那出門左拐吃了飯再來。」

  劉浩東笑到耳後根的嘴角拉了下來,顧薄側身從沙發邊拿出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塞進劉浩東的懷裡:「正好,幫我送個東西。」

  劉浩東低頭一看,赫然是一隻拖鞋:「…送哪兒?」怎麼還一隻。

  「哪兒來的送哪兒。」

  劉浩東一時語塞,盯著這只拖鞋看了會兒,忽然想起來這只略微眼熟的拖鞋是昨天晚上顧薄撿上車的。

  難不成是劉涵的?這兩個人幹架了還是咋的?把鞋都扔漫天路上。

  雖然有些不樂意,但是他要說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兒童不宜,他總覺得顧薄幹的壞事兒如果要讓韓鐸信這個表弟知道了也不太好。所以他看了眼桌子上自己帶來的酒:「你等我下次來再開,這好酒,等我回來一起喝。」

  劉浩東出了門,韓鐸信咳嗽了兩聲,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哥…」

  韓鐸信這聲哥叫出聲,顧薄就控制不住的挑了挑眉毛,他這聲哥叫的是前所未有的乖巧,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秉性,顧薄都要真的以為他是個乖巧少年小綿羊了。

  「這…這是我女朋友,這兩天過來玩玩兒,碰巧路過帶她來看看你。」

  顧薄頷首,眼神落在他身上,像打量什麼新奇動物一樣看著他,直把他看的臉紅脖子粗,坐立難安的。

  「那個…」韓鐸信撓了撓頭:「我們來之前吃過飯了,就來看看你。」

  「來看看你。」這句話又說了一遍,如果不是顧薄知道自己還年輕,還以為自己是個什麼孤寡老人。

  實際上他也確實不明白,雖然他不怎麼管他這小表弟的事情,但是也知道他談戀愛跟玩兒的一樣,年輕愛玩在顧薄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他並不理解韓鐸信這般扭捏的把人帶到他面前是幾個意思。

  「哥,借一步說話。」韓鐸信站起身,拉著顧薄就到了廚房。

  「想說什麼?」

  「哥,我這次認真的,以後這就是我準媳婦了,你給我點面子。」

  顧薄或許自己沒注意到,但韓鐸信知道自從進了門,顧薄就沒怎麼把他女朋友放眼裡,但是他體諒他表哥單身多年,就好生好氣的把人拉到一邊打商量。

  顧薄輕笑:「你才多大?你知道結婚意味著什麼嗎?」

  韓鐸信點頭:「我知道啊,結婚就是我兩和和美美的在一起,然後再生個寶寶。」

  顧薄不知道想到什麼臉色忽然冷了下來,直勾勾的看著他,忽然道:「結婚就是被套上項圈的狗。」

  韓鐸信被他忽然變臉嚇了一跳,但是他為了以後的幸福生活著想,厚著臉皮道:「哥你這思想不對勁兒,怎麼就成狗了,你想想你喜歡一個人,幹什麼都想著她,想親她想抱她,離開太久了見不到又心癢難耐,沒結婚鬧個矛盾都心驚膽戰的,結了婚就是把人拐回自己的窩裡了,想親就親,想抱就抱,光明正大的吃醋,光明正大的爬她的床,你說結婚那就是把人合理化的佔有,在家膩膩歪歪甜甜蜜蜜,在外親親熱熱拉拉扯扯…」

  韓鐸信嘴皮子順溜,說了一大堆沒過腦子,等反應過來趕緊回頭看了眼她女朋友,見人低頭在玩手機,悄悄松了一口氣,沒看到顧薄若有所思的臉,又繼續道:「所以你得給我女朋友多點尊重,以後她就是家裡的一份子,你也就是她哥,以後過年過節我倆還來送禮孝敬你呢。」





第45章

  劉浩東開車來到劉涵家,敲了敲門等了好一陣子沒反應,他想了想給顧薄打電話:「我沒來錯地方吧?」

  「嗯?」

  「沒人在,劉涵是不是回市區了?」

  「應該不會,肖巖昨天來看過他,可能性不大,你在四周轉一圈,他或許沒走多遠。」

  掛斷電話,顧薄擡眼與韓鐸信的女朋友對視了一眼,這個紮著馬尾面露羞澀,臉上帶著雀斑卻仍然漂亮的女孩沖他笑了笑:「…哥。」

  顧薄松了松眉頭,這才仔細看了她一眼,發現這個從進門以來就安靜的女孩五官長的挺不錯,未施粉黛卻皮膚白凈,眼珠子琉璃一樣,模樣漂亮文靜。

  他想起臭小子韓鐸信剛才囉囉嗦嗦的一大堆,嗯了一聲站起身:「…我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們先在這裡玩吧,晚上不想回去可以住在這裡。」

  顧薄去臥室換衣服,給肖巖打電話:「劉涵跟你聯系過嗎?」

  肖巖躺在沙發上一邊摸著喵喵看電視,嘴巴裡還「哢哢」吃著薯片,聞言道:「我昨天才見過他,你昨天晚上不還在?問我做什麼…」

  「劉涵手機拉黑了我,剛剛劉浩東去找他人不在。」

  「或許只是出門了…算了。」肖巖坐直身體:「我給他打電話,先掛了。」

  …

  另一邊,劉涵側躺在後排,過力的掙紮讓他筋疲力盡,上衣兜裡的手機「咚」的一聲掉在車上,劉涵一瞬間燃起了希望,但又恐慌這一點動靜吸引了駕駛座男人的注意力,幸運的是此刻車上的音樂聲音完美的掩蓋住了這點聲響。

  劉涵努力蹭著身體,被綁的手指終於摸索到了硬硬的手機。

  大多數時候他都是用語音操作手機,但萬幸的是,他設置過緊急呼救。

  但即使如此,劉涵做這些也比想像中要艱難的多,他按了側邊的開機鍵,被綁的手指酸脹發麻,他只能憑借感覺用手指骨節胡亂搗鼓,額前的發絲汗濕粘貼在皮膚上,劉涵聽見嘟的一聲響,他心跳的很快,隱隱有種讓人窒息的眩暈,慌亂中他死死堵上手機的發音孔。

  他看不見,車裡的音樂可以掩蓋他弄出的聲響,但是也斷絕他探聽駕駛座男人動靜的唯一途徑。

  劉涵太倉促慌亂,他不知道自己打了誰的電話,還是讓他給撥通了110。

  ……

  喵喵蹭了蹭肖巖的腿,叫喚了兩聲,肖巖摸了摸它的腦袋,把它抱到一旁放了些貓糧給它吃,一邊撥打了劉涵的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在通話中,請稍後在播。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肖巖放下手機,想了想,又給顧薄打了回去,結果同樣的是「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播。」

  怎麼一個兩個都在打電話,正在打電話的話,人應該沒事吧?

  肖巖把剩下的薯片倒進嘴裡,想了想,還是決定開車去一趟,劉涵一個人確實不方便,他去了還能幫忙收拾點東西,完了明天把劉涵直接接過來。

  顧薄接的是劉涵的電話,他一接通,聽見的是嘈雜的音樂聲,緊接著是悶悶的撞擊聲。

  「劉涵?」

  「唔——」劉涵早就忘記了他曾經將顧薄列為了第二位緊急呼叫人,聽見顧薄的聲音,他著急用腳踹出了動靜,一方面掩蓋顧薄的聲音,一方面想製造出更多的聲音。

  說不了話?顧薄看了眼手機,隨後把聽筒放在了耳邊。

  「亂動什麼!老實點。」劉涵的動靜太大,男人轉身吼了一聲,路走的偏了,他把音樂聲音關掉:「別著急呀哈哈,馬上就到了。」

  劉涵用身體擋住手機,沒敢亂動。

  「嘟——嘟——」劉涵一怔,下意識的用手指堵住了發音孔,甚至為了掩飾用頭撞向了車門,劇烈的疼痛以後,駕駛座的男人暴躁的罵了一句,但是明顯沒有發現什麼。

  劉涵知道剛才是手機被掛斷的聲音,他好不容易播出的電話被掛斷了。

  顧薄把電話掛了。

  劉涵瞬間的絕望,他喘了口氣,失力一般躺在了車上。

  車在這個時候停下來了,車門打開,劉涵被暴力的從車里拉出來狼狽摔倒在地

  這裡的風很大,幾乎是瞬間將劉涵額前的熱汗吹成冰一樣的涼,呼吸間都帶著刺刺的疼痛感。

  「叫你不老實!你怎麼不撞了?」男人抓住劉涵的頭發狠狠撞向車頭:「我幫你,嗯?」

  劉涵沒有反抗,一路上的折騰也浪費了他大量的體力,忽熱忽冷讓他肺部一陣癢意,他咳嗽了兩聲,感覺額頭上有什麼溫熱的東西順著頭發流到了他的眉毛上。

  男人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他接起電話,語氣和剛才的兇狠截然不同:「喂?忙完了嗎?」

  電話那頭他女朋友的聲音透著興奮,她撒嬌道:「忙完了,今天還謝謝你幫我報仇了。」

  「你跟我說什麼謝謝,他欺負了你,我肯定饒不了他。」

  「你把他扔海裡嗎?」

  「就準備扔。」

  「你把電話給他吧,小白,我想跟他說幾句話。」

  「…也好,給你罵兩句出出氣。」

  男人走到劉涵身邊,踢了他一腳,把手機放到劉涵的耳朵邊。

  「喂?」女人壓低了聲音,卻毫不掩飾的暴露了自己的聲線。

  劉涵終於想起她是誰了,薑薇薇,那個曾經拍了他照片後又辭職的人。

  男人伸手揭掉了他嘴上的膠帶,薑薇薇繼續道:「你不是耳朵很靈嗎?聽出來我是誰了嗎?」

  「薑薇薇,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啊?」姜薇薇委委屈屈道:「你兇我做什麼,誰讓你欺負我,還給我拍照片威脅我,我不得已為了自己的清白才找人教訓你。你看你這樣的人果然有了教訓,聽說你爺爺奶奶死了?怪不得沒有爸媽,原來是個剋星哈哈。」

  劉涵怒意上湧,張嘴嗆了幾口海邊的涼風,控制不住咳了兩聲道:「明明是你拍了照片,我做了什麼讓你這麼大的惡意?」

  「小白,他還顛倒黑白!我不跟你說了。」薑薇薇放輕了聲音,呵氣一樣道:「因為你馬上就要死了,就不跟你計較了。」

  惡心人的基佬,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男人把手機收了起來,劉涵靠著車子,努力站了起來。

  「走!」男人伸手拉劉涵的胳膊,就在那一剎那,劉涵猛然擡頭撞上去,男人鼻子眼睛酸痛不已,捂著鼻子下意識後退了幾步,而劉涵也因為這自損八百傷敵一千的行為癱倒在地。

  男人嘴裡咒罵著,剛想上前卻被突如其來的一腳踹飛在地。

  劉涵意識已經模糊,他迷迷糊糊的聽見顧薄的聲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輕聲罵了一句「王八蛋…」





第46章

  海水淹沒頭頂,窒息缺氧的感覺瞬間上湧,求生的欲望讓劉涵奮力掙紮起來:「唔…」

  「醒了?」

  劉涵躺在床上,茫然的喘氣,窒息心悸的感覺還在,但現實是他並沒有落水,也沒被人扔進海裡。

  劉涵的臉色蒼白不太好看,身旁站著的人伸手撥了撥他額前汗濕的黑發:「做噩夢了嗎?還是空調溫度太高?」

  劉涵撐著身子靠在枕頭上,伸手握住了顧薄的手指,掌心粘膩,他道:「別碰我。」

  顧薄反手握住他的手:「為什麼不能碰?」

  劉涵欲張嘴,顧薄已經開口:「我喜歡你。」

  劉涵一怔:「…你」

  顧薄盯著劉涵的表情,原來問題是出在這裡,後面那句「你是不是想聽這一句」也就沒說出來。

  坦白來講,最開始顧薄絕對是喜歡劉涵的,喜歡他漂亮的身段和長相,喜歡在床上的內斂和表現,但是現在這種喜歡好像已經不受控制了。

  韓鐸信給他提了醒,或許把劉涵拐回家,讓劉涵愛上他,完完全全屬於他,那麼所有的不受控制就可以解決了。

  喜歡說出口,後面就一切順理成章了,顧薄低頭親吻劉涵的手指:「為什麼不說話,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顧薄很少有這種低下身段哄人的時候,當然也沒幾個人能受得了。

  本欲抽出手的劉涵整個手臂都僵硬的搭在床邊,他喉嚨裡仿佛被塞了棉花,撇開臉半響道擠出一句話:「你為什麼在我奶奶面前這麼講話…」他眼圈紅了:「我奶奶…很生氣,她肯定是接受不了,對我很失望才…」

  「是你對我橫眉冷對,我才說了氣話。」顧薄得寸進尺的親了親他的手腕:「你奶奶沒有對你很失望,那天送她出病房,她讓我好好照顧你。」

  劉涵似信非信:「她和你說了什麼?」

  「說你性格別扭,看著乖,其實像個小孩子,吃軟不吃硬,讓好好照看你。」

  顧薄這句話說的真假參半,當初劉奶奶的原話是「我孫子我瞭解,他性格表面溫順其實內裡倔強,鬧脾氣也不說話,像個小孩,如果你是他領導,就拜託你以後多照顧,如果你們真是…那如果沒感情了,也別傷害他,如果只是年輕人玩一玩,你就趁早遠離他。」

  「我奶奶沒說其他的嗎?」

  「她以為我是你領導,還會對我說什麼?」

  「真的?」

  「嗯。」

  劉涵躺在床上靜默了一會兒:「我以為…其實早該發現的。」

  顧薄把手機塞進他手裡:「還不算笨,知道出事兒了給我打電話。」

  劉涵想起他把電話掛斷那一瞬間自己的絕望,說道:「我打錯了。」

  「你打不打錯都沒關系,無論到哪兒我都能找到你。」

  今天的顧薄跟換了個人一樣。

  劉涵不免心生警惕:「你…為什麼忽然這樣?」

  「怎樣?」

  「對我…對我說喜歡。」

  「因為…我想你,想親你想抱你,想和你上床想把你帶回家,可你總是對我愛搭不理。」

  顧薄用平淡的語氣說出含有怨念委屈的話,他如此反常讓劉涵驚了一跳:「你…」

  「之前為什麼不等我回來?」不等劉涵回答又道:「在生我氣?」

  劉涵沈默半響,坐直了身體,把手從他的掌心抽出來:「沒有,只是想清楚了。」

  「劉涵!你醒了?!」肖巖推來門,看到劉涵坐在床上,落在劉涵身上的眼神一亮:「我給你買了點飯…」話說到一半餘光瞥見桌子上放的粥,當即把手裡的飯菜放下來,那碗可憐的粥被擠到了不起眼的角落裡。

  「你先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顧薄站起身離開,肖巖一屁股凳子上,伸手想摸劉涵頭上的紗布:「還疼不疼?」

  「還好。」

  「雖然說顧薄這人我不太喜歡,但是他昨天確實是幹了好事兒,如果不是他打電話來我都不知道你出事兒了。」

  劉涵那只被顧薄親吻過的手指微動,但他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傍晚天色昏沈,天氣寒涼。

  顧薄出了醫院,劉浩東的車停在路邊,他上了車,劉浩東道:「要去哪兒?」

  「海邊。」

  劉浩東沒問是哪個海邊,他車開的平穩,一個小時之後,車停在海邊,海風呼嘯,飄起了小雪。

  劉浩東下了車,打開後背箱,一男一女蜷縮著手腳被捆綁在一起。

  月光皎潔,兩個人綁在一起嘴上貼著膠帶,顧薄和劉浩東背光站著,顧薄沒說話,劉浩東把兩個人從車上拖下來,扯開了兩人嘴上的膠帶。

  「你,你們想做什麼?」

  劉浩東微笑:「你可以猜猜看。」

  姜薇薇看向顧薄,驚恐求饒:「顧薄,顧、顧總,我求求你,這跟我沒關系,都是都是郭查白幹的,跟我沒關系啊。」

  她身後的郭查白一聽罵了一句婊子:「是她說別人拍了她的照片威脅她,占她便宜,我才想教訓教訓那瞎…男的,照片上兩個人躺床上,她說的跟真的一樣,我鬼迷心竅了,都是她指使我幹的,給我沒關系啊大哥。」

  顧薄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臉:「照片在哪兒?」

  「我…我不知道,薑薇薇那天拿手機給我看,應該,應該在她手機裡。」

  聞言,劉浩東從薑薇薇衣服裡掏出手機:「密碼多少?」

  「我說出來你們放我了我!」

  「我知道我知道!」郭查白叫了一聲:「156!密碼156!大哥你不信打開看看,我是好人,真的是被她給騙了。」

  薑薇薇咬牙:「郭查白!」

  劉浩東輸入密碼,打開手機相冊果然看見了劉涵和薑薇薇的合照。

  兩個人躺在床上蓋著被子,女人閉著眼睛露出鎖骨,劉涵閉眼側身躺著。

  而且不止一張照片,劉浩東沒敢多看,遞給了顧薄。

  顧薄知道劉涵這樣的性格做不出這樣的的事情,那照片只能是薑薇薇自己拍的,他想起當初劉涵鎖骨上的吻痕,他當初就應該…

  「說吧,怎麼回事兒?」劉浩東踢了踢薑薇薇的腿。

  「就是你看到的那樣,他睡了我,人就跑了!」

  「說實話!」

  薑薇薇咬牙,她以為顧薄和劉涵上過床,知道劉涵不舉的事實,索性道:「其實就是劉涵不舉!我拍了照片什麼也沒幹!」

  好家夥,劉浩東偷摸看了一眼顧薄,沒想到顧薄的相好還有這…這見不得人的毛病。

  「不舉?你碰他了?」顧薄黑漆漆的眼珠子盯著她,讓薑薇薇哆嗦了一下:「我沒有,他自己說的…」

  「他脖子上吻痕哪裡來的?」

  「我掐的…我隨手掐的。」

  劉浩東站在一旁假裝自己是聾子,沒想到劉涵除了眼睛看不見,這…咳…下面還不能用啊。

  劉浩東在他們身後綁上長長的繩子:「沒事兒,別害怕,不要你的命,送你們兩個好好洗洗澡。」

  兩個人被折騰的半死不活扔到了路邊,小雪還在下,地上已經鋪上一層薄薄的白霜,兩個人渾身濕透躺著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抽著氣,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

  寒冬臘月,兩個人被捆綁起來扔在人跡罕至的海邊,如果沒人發現,第二天早上就是兩具幹屍了。

  顧薄難得幹這樣的事情,劉浩東開車回去,心裡為他們默默哀悼。





第47章

  顧薄下車進電梯,劉浩東停好車,想起有喜訊還沒講,酒還落在顧薄家裡,取了鑰匙又樂顛顛了跑了上去。

  「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一直想給你說個好事情來著,你表弟和他女朋友不在吧?」

  「他們兩個出去玩了。」

  「先讓我進去。」劉浩東站在門口,凍的搓搓手指:「冷死了。」

  顧薄給他讓了路。

  「今天冬至,我都忘了。」劉浩東把他帶的酒打開,給兩個人都倒了一杯:「下一年冬至我可能就陪著老婆過了。」

  「你有老婆?」顧薄知道他可是連女朋友都沒有。

  「最近相親認識一個女孩。」韓鐸信跟他碰了一杯:「我還挺喜歡的,不出意外就定下來了。」

  顧薄看他:「嘴巴挺緊,現在才告訴我?」

  韓鐸信笑了笑:「我跟你不一樣,我爸媽老來得子,就我一個兒子,早就盼著我結婚,剛好碰到合適的我就不拖了。」

  「為了應付爸媽?」

  「也不能這樣說。」喝了兩口酒,不知道是微醺還是什麼,劉浩東臉上可疑的染上紅:「這人也是我…我之前暗戀的姑娘,她要是願意嫁給我,我立馬當場下跪求婚。」

  「怎麼一個個都要結婚?」顧薄仰躺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結婚就是就相當於有了一個家,沒什麼不好的。」劉浩東說完猶猶豫豫的看了他一眼,酒味辛辣,在這安安靜靜的夜晚,他還是覺得應該說兩句:「顧薄,你要是真喜歡劉涵,就多說點情話,對他好點,別事事隱瞞。你總說自己玩玩而已,但我怎麼看你都像把自己玩進去了。」

  劉浩東知曉顧薄的家世,知道他媽媽愛慘了顧家當初的當家人勇達,最後卻沒落得什麼好下場,出車禍去世了,自然明白他或許對感情認知存在偏差,要他看劉涵這人挺好的,顧薄要是想玩你情我願也就算了,但明顯劉涵不是隨便陪「玩」的人,顧薄也已經深陷而不自知。

  顧薄笑了:「我對他還不夠好嗎?」從沒人打過他巴掌,跟他大呼小叫的人都不見的有好果子吃,劉涵對他可沒少甩臉。

  說他事事隱瞞,劉涵才是悶葫蘆憋不出一句話,什麼都靠猜。

  「算了,其實我今天就是想告訴你,今天是顧家幾個人入獄的日子讓你高興高興…就是兄弟想要的那輛車…」

  「知道了。」

  劉浩東正高興著,手機忽然響起來,他站起身接了電話,更加眉開眼笑:「好好,我知道了,馬上到。」

  掛了電話,劉浩東整了整衣領子,看見顧薄疑惑的目光,他咳嗽了兩聲:「我女朋友…給我做了餃子,今晚就到這兒吧。」

  顧薄抽了抱枕就砸了上去:「滾吧。」

  劉浩東轉身拿了外套,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麼:「哎對了,那個…現在不舉其實也沒那麼嚴重,到時候也能治回來,治不了其實也不大影響你們兩個的性福,畢竟咳…」

  「你想死是吧?」

  什麼狗屁話都信。

  劉浩東滾了。

  …

  劉涵很快出院,跟肖巖一起將兩位老人的遺物收拾帶走,又去小店裡轉了一圈。

  再過兩天就是元旦了,路邊店面也都裝飾的喜氣洋洋,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肖巖便帶著劉涵入附近的餐館裡吃飯,飯館裡人多熱鬧,點了菜許久不見上菜,肖巖等的心急,便站起身去前面問了兩句,回來時瞧見劉涵坐在原地,被一家三口人圍住,臉上茫然無措。

  女人伸手就拉住了劉涵的手臂,彎下腰仔細瞧他的臉,誰曾想被趕來的肖巖攥住了手腕:「您有什麼事兒?」

  中年女人保養的不錯,氣質恬淡,只有眼角的細紋展示出了她的年紀。

  此刻的她卻失去了一向秉持的沈穩,眼睛直直落在劉涵身上:「你…是不是我兒子,是不是叫劉涵?」

  肖巖松開手,狐疑的打量著她,發現她的眉眼確實與劉涵有幾分相似。

  「我是你媽媽,最近剛回來怎麼沒見你爺爺奶奶?你們搬家了?有人給我打電話說…說你爺爺去世了…到底怎麼回事兒?」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劉涵的表情卻變的平靜甚至冷漠:「沒怎麼回事,你或許認錯人了。」

  他一旁站著的年輕人忽然出聲:「哥…哥哥,你就是我哥哥吧,你不是叫劉涵嗎?」

  周圍人紛紛探頭探腦看著這一出認親的好戲,服務員端著菜過來,一時之間被擠在桌子外面,不知如何是好。

  劉涵卻已經沒有了吃飯的胃口:「我是叫劉涵,但是我沒有爸媽,也沒有弟弟。」

  他說完站起身,手裡的盲杖敲落在桌腿上,「檔」的一聲狠狠重響,女人和年輕人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一旁的中年男人伸手扶住了女人的胳膊。

  「借過。」

  「哥,你什麼意思?」

  女人看劉涵的態度就知道他是故意的,頓時怒上心頭:「劉涵!你這幅態度是不認我了嗎?你爺爺過世為什麼不聯系我和你爸?」

  劉涵停下腳步:「大概是不想,大概…聯系不上您,大概爺爺不想看見您。」

  劉涵說完就走,走的又穩又快,直到從飯館裡出來,拐彎的時候一個趔趄,身旁付了賬剛跟上來的肖巖下意識伸手去扶,他這才站穩。

  「沒事兒吧?」

  「沒事。」

  「再找一家,或者回去自己做吧。」

  劉涵沒什麼胃口,但是肖巖下午要送他去導盲犬培訓基地,打來電話的人聲稱需要領養導盲犬的人參加一段時間的培訓,培訓結束測試通過才能把導盲犬帶回家,他不想肖巖陪著他不吃飯,也就隨便進家飯店吃兩了口應付了事。





第48章

  兩個人進了培訓基地,前來迎接的年輕男人迎了上去,經過另一到大門的時候,帶眼鏡的男人伸手攔住一旁跟隨的肖巖,態度良好的解釋道:「不好意思,這裡領養人一個人進去就可以了,這個是規定,您理解一下。」

  肖巖納悶,這又不是什麼國家機密,還不能有陪同,他剛想問兩句,劉涵就已經開口讓他先回去。

  「好吧,我先回去,培訓結束你記得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男人領著劉涵一直往前走,停下來時他的手裡被塞了條狗繩。

  眼鏡男默默後退,輔助員沈默上前,忽然伸手拉住了劉涵的手指,劉涵一怔下意識想縮回手。

  「您需要摸一下狗狗,先跟它培養好感情。」眼睛男在一旁開口解釋。

  輔助員一直沒說話,劉涵心中察覺到一絲怪異,還沒來的及開口直接被握住了手腕,柔軟的毛發從指縫間滑過,劉涵順利被轉移的注意力。

  白色的拉布拉多溫順的趴在地上,側身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指,劉涵情不自禁的微笑起來,輕聲感嘆:「它好乖…」

  伸手撫摸狗狗的手指幾次與輔助員相碰,劉涵動作微頓,幹脆收回了手。

  培訓時,牽著導盲犬的劉涵在經過路障時幾次踢到腳下的東西,明明沒有任何危險,他卻覺得這個古怪的輔助員總喜歡伸手扶他。

  忍了許久,劉涵還是問出了口:「你為什麼不說話?是…啞巴嗎?」

  輔助員沒有出聲,劉涵以為自己太直白冒犯到他,低聲道歉:「不好意思。」

  「不用道歉。」

  「你!」劉涵一聽聲音就立馬知道這是顧薄:「好玩嗎?」

  「沒玩,你覺得好玩兒我也可以繼續裝啞巴。」

  劉涵豎眉:「你到底想幹什麼?」

  「沒做什麼,失業了找個兼職。」

  劉涵可記得他是個開公司的老闆,走到哪裡都有人叫他顧總,對他說的話是一句都不信。

  劉涵靜了會兒道:「那把你管事兒的找來,我想換個輔助員。」

  顧薄嘴唇微翹:「這個換不了。」

  「為什麼?」

  「是為你準備的專屬vip待遇。」

  「換不了就算了,我不會再來了。」劉涵轉身欲走,忘記了腳下的拉布拉多,被絆了一腳差點摔倒,顧薄及時伸手扶住了他:「你看,換了別人可反應不過來。」

  「你鬆手。」劉涵把繩子塞給顧薄,他算是想明白了,什麼伸請了就不能反悔,不過是顧薄在搗鬼。

  劉涵給肖巖打電話來接他,而此刻的肖巖一個頭兩個大,因為劉涵的父母竟然找上了他,也不知道哪裡知道了他的住處。

  「哥哥是不是跟你住在一起?我們才知道爺爺奶奶都去世了,他竟然一直沒聯系我們,我們回去就發現大門鎖著,就算他不認我們,爺爺奶奶的墓在哪裡我們總該知道吧?」

  肖巖對這一家子也沒什麼好感,他跟劉涵一起長大,劉涵吃過的苦受過的欺負他比誰都清楚,當初走的時候幹凈俐落,把劉涵扔給了兩個老人,這期間劉涵不是沒有嘗試聯系過他們,剛開始還會有幾個電話打回來敷衍,後來更是直接消失,一家老小全都斷了聯系。

  劉涵長大了,兩個老人過世了才想起回來盡孝,早幹嘛去了?

  所以他被堵在門口,聽這三個人說了半天,怨怪劉涵不主動聯系,為自己開脫說他們一直沒收到任何資訊,等他們說完,肖巖就讓他們往後退退,什麼也沒說無視幾個人的臉色鎖上門,拿著鑰匙開車去接劉涵了。

  這一家子人也沒他想像中臉皮那麼厚,肖巖開車回來門口已經沒有人了。

  本以為這家人會再來騷擾,結果也沒見再來。不過肖巖在元旦前兩天陪劉涵去墓地看望爺爺奶奶時,在墓前發現了焚燒了一半的紙灰和鮮花。

  看樣子是找到地方了,肖巖想。

  回去的時候,雪又開始下,紛紛揚揚的,像被疾風吹走的棉花,在風中淩亂的飛舞。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積雪很快堆積,肖巖搓了搓凍僵的手指,揉了揉鼻子,回頭看見劉涵的鼻尖凍的通紅,寬大的圍巾將他的臉襯的更加的小,肖巖給他開了車門讓他進去,自己剛坐上車,電話就打開了。

  他拉緊了車門打開暖氣,一邊接起了電話:「喂?哎,劉涵也在我旁邊…什麼?」肖巖臉色陡然變了:「怎麼回事?……好,知道了。」

  劉涵聽出他聲音不對,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你師姐…出事兒了。」

  陳妍今天早上突發腦溢血被送去了醫院,現在人還在醫院裡,剛才是他丈夫打來的電話。

  陳妍已經做了手術在病房裡休息,兩個人匆匆趕過去的時候天色已晚,站在門口沒敢進去打擾她休息,陳妍的丈夫看到他們從病房裡出來,關上門跟他們在走廊裡講話。

  「怎麼回事兒?為什麼會突然…腦溢血,這個病不是只有老人才會有?」

  陳妍的丈夫是個老實的年輕男人,從早上到晚上都沒顧上吃口飯,眉眼間盡顯疲憊和憂慮:「醫生說不是只有老人才會得這種病。」

  「醫生還怎麼說?」劉涵追問:「會有什麼後遺癥嗎?能恢覆正常嗎?」

  「醫生說或許會有後遺癥,但也有可能完全恢覆正常,沒有給準話。」

  肖巖隔著病房門看了一眼閉著眼睛面色蒼白的女人,內心覆雜。

  劉涵伸手扶上門框,抿嘴道:「師姐手術後沒什麼不好吧?」

  「還好。」

  劉涵嗯了一聲,站在原地良久才離開:「那先讓她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再來看她。」

  回去的路上肖巖明顯感知到了劉涵心情的失落,他試圖開口勸他:「人沒事就好,以後說不定可以完全恢覆。」

  劉涵像是沒聽見他說話,仿佛在低頭沈思,半響道:「今年是不是我的本命年?」

  肖巖沒反應過來:「嗯?好像是吧,怎麼了?」

  「為什麼最近…總是在出事兒。」劉涵輕聲呢喃。

  ----------------------------------------------------------------------------------

  雪夜獨酌:

  應該不久就要完結啦,或許有太多不足,還是感謝大家的陪伴。





第49章

  元旦當天,天氣陰沈寒涼,顧薄的舅舅韓國偉打電話讓他回去吃飯,他穿著大衣從外面回來,家裡的阿姨接過他的圍巾和外套,顧薄一擡頭就見韓鐸信的女朋友拘謹的坐在沙發上,韓鐸信的媽媽一臉慈祥的看著她。

  看這樣子是對這個紮馬尾的文靜女孩很喜歡,長輩就喜歡乖巧有禮貌的女生。

  韓鐸信給女朋友倒水回來,看見他顯得很殷勤:「哥你回來了啊?坐坐,今天我爸下廚可有口福了。」

  前些天還說是帶女朋友來玩玩才幾天就把人帶回家了,韓鐸信的心思明晃晃的寫在臉上了,最近也總是裝乖賣笑,肉眼可見的開心嘚瑟。

  顧薄在沙發上落座沒理他,他也不在意,擠到她女朋友劉哲瑞身邊咬耳朵似的說了一句什麼,他女朋友慌忙擡頭看了顧薄一眼,有些想笑又有些震驚的樣子,垂下眼睛時耳朵有點紅,不動聲色的動了動屁股想離韓澤信遠一點。

  韓鐸信的媽媽趙雪玲看不得他這樣不守規矩的樣子,警告瞥了他一眼低聲咳嗽了兩下,正好韓國偉端了菜到飯桌上,她開口讓韓鐸信過去幫忙。

  飯桌上韓鐸信話多的聒噪,韓國偉忍了又忍,他女朋友在這兒也沒忍住開口說了他兩句:「食不言寢不語,你怎麼跟一個烏鴉一樣呱呱亂叫。」

  韓澤信委屈的反駁:「呱呱叫是青蛙。」

  吃到中途他爸爸又讓拿酒來,趙雪玲見坐在她對面的小姑娘拘謹,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多吃點,以後想來可以多來家裡玩。」

  「謝謝阿姨。」

  「韓鐸信寫小子沒個正行,以後他要是欺負你,你就跟我講。」趙雪靈雖然很喜歡眼前的姑娘,據說還是個學霸。但是不免擔心這麼老實嬌小的人鎮不住韓鐸信這個皮猴子,當媽的最瞭解自己的兒子,之前可是花花腸子一大堆,當初他說自己有喜歡的人還要往家裡帶她根本沒心上,他換女朋友就像一天吃三頓飯一樣稀疏平常。

  「阿姨,他挺好的。」劉哲瑞笑了笑,露出顆小虎牙看起來乖巧可人。

  「媽,哪像你說的這樣,我最近多老實。」

  趙雪玲仔細想了想,自從他有了女朋友整個人是變得知道向上了,高考考的還不錯,據說是他小女朋友經常幫忙補習。這樣一想,她是越看劉哲瑞越喜歡。

  飯桌上開了酒,兩個女人一個不喝一個不愛喝,韓國偉心情不錯的給他兒子和外甥不停續杯,幾個人很快喝了一身酒氣。

  顧薄酒量好些,等到結束臉上都沒帶點紅。今晚劉哲瑞不回去住在他們家,趙雪玲眼見外面飄了雪,就讓顧薄在家裡住一夜喝了酒,趕著風雪回去也不安全。

  顧薄回到房間,喝了酒後困意上湧,剛躺到床上就朦朧的睡著了。

  晚上九點多,房門被輕輕敲響,顧薄睜開眼睛站起身去開了門。

  是趙雪玲,她看了顧薄一眼:「你睡了?」

  「瞇了一會兒。」

  「也沒什麼事兒,早知道不過來打擾你睡覺了。」

  顧薄沒說話,讓了讓身子,意思不言而喻。

  趙雪玲明顯感覺最近的他有些沈默寡言,前些時間她知道他跟店裡的按摩師走的近,她一向不怎麼管顧薄感情上的事,即使這麼些年來沒見他談過女朋友也沒催過他。當初她知道他與店裡的盲人年輕人關系不一般,雖然驚訝,但是也並沒有過多幹預,只要他覺得開心就好。

  可能最近韓澤信的事情讓她也意識到或許顧薄身邊缺個知暖知熱的人。

  顧薄為什麼不喜歡開車不能碰車,她是知情者之一,當年顧薄的母親愛慘了顧薄的父親卻苦於不能在一起,自己又成為了姐姐婚姻的第三者,痛不欲生之下幾次想拉著顧薄自殺,方式就是半夜帶著顧薄出門,逼著幾歲的顧薄去握方向盤……

  「有什麼事情嗎?」

  「我前陣子聽韓澤信說你有喜歡的人了,之前也沒顧上問你,現在韓澤信都領著人回家了,我想著你要是有中意的人,也給領回家看看。」

  「愛上一個人會萬劫不覆吧。」

  「你覺得呢?」

  顧薄沒說話,趙雪玲微笑道:「顧薄,無論過去怎麼樣,也要跟著自己的心走。」

  「我知道了。」顧薄忽然站起來。

  「你去哪兒?」

  「我出門隨便走走。」

  顧薄下了樓,送他來的劉浩東現在應該在跟自己女朋友待在一起,車庫裡放著幾輛車,顧薄稍一猶豫,轉身上樓拿了車鑰匙。

  ……

  劉涵和肖巖吃過飯在附近的公園玩兒,今天元旦,公園裡進行了一些活動肖巖就拉著劉涵一起出來逛一逛。

  走在路邊,公園未到,劉涵看不見但是也被耳邊熱鬧喧囂的聲音感染,心情也放鬆了許多。

  肖巖忽然想起什麼:「你不說我之前都忘記了,本命年是不是應該買點什麼,買紅褲衩?」

  肖巖本來就是隨口一說,想到什麼說什麼,沒曾想劉涵低頭思考了幾秒,點了點頭:「有時間去買。」

  「真要去買啊?」肖巖忍笑:「其實也就是一個說法,沒必要在意。」

  「可是今年發生了…許多事情,我總在想是不是因為我才讓周圍的人有了噩運…」

  開車來的顧薄遠遠看見他們兩個人,停下車趴在垃圾桶上吐完,剛走近就聽見劉涵說的這句話,心中莫名一痛。

  他忽然回憶起之前劉涵給他拍照片問他衣服合不合適,那時候還沒什麼感覺,現在卻覺得心中澀然。

  他總是會不經意間讓人覺得心軟,讓人忍不住想心疼。

  「哎,我瞧見賣糖葫蘆的了!你小時候還挺喜歡吃的,你在這裡等著我別亂跑,我去買兩串來。」

  劉涵聽見了賣糖葫蘆大爺的吆喝聲,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肖巖就已經跑去買了。

  他不亂跑添亂,現在原地等待。恍惚間似乎從風中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轉身卻又疑心自己聽錯了。

  顧薄看著劉涵轉身,他安靜的站在離劉涵幾十米外的地方,目光貪婪的落在劉涵的臉上,劉涵穿著棉衣把自己裹成了球,下巴藏在圍巾裡,顯得臉小小一張,眼睛有些腫。不知道是不是沒休息好,在左右扭頭聽動靜的時候,看起來有些呆。





第50章

  顧薄打來電話的時候,劉浩東正在和女朋友一起在家看電影。

  電話鈴聲響的時候, 他女朋友睜著眼睛專心致志的看電影,光影打在她的眼睛和側臉上,劉浩東一看就入了迷,鬼迷心竅似的想親她,鈴聲乍響,嚇的他差點心梗。

  忍住了罵臟話的行為,劉浩東走去一邊接電話。

  「怎麼了?」

  「過來接我。」

  莫名奇妙的,他沒聽出來顧薄有些沙啞的聲音:「你又跑哪去了?」

  不會開車還亂跑:「你之前雇的司機呢?」

  「元旦給他放假了。」

  劉浩東:「……」合著他的用處就是免費的勞動力了。

  他今晚好不容易有了留宿的機會!

  穿上外套,劉浩東依依不捨的看了在認真看電影的女朋友想著自己一會兒就回來,躊躇了一會兒沒去打擾。

  他關上門走後,他女朋友看著門口的方向隱隱有些落寞,擡手關掉了正在放映的電影。

  劉浩東到的時候才想起自己忽略的問題。

  劉浩東:「你怎麼來的?」

  顧薄:「開車。」

  所以呢?

  劉浩東臉無表情:「那為什麼不開車回去?」

  顧薄站在離車不遠的地方,沒說話。

  「你或許可以找個代駕。」對上顧薄沒什麼情緒的臉,劉浩東補充:「下次的話。」

  顧薄打開車門坐在後座:「去酒吧喝兩杯?」

  劉浩東搓了搓凍僵的手,決定捨命陪君子。

  這個地方離劉涵的住處沒多遠,劉浩東大概能猜到顧薄開車來的原因,嘖,沒想到劉涵還有這種治療人不能開車的功效,就是功效有點間歇性。

  兩個人來到常去的酒館喝的一塌糊塗,回去的時候不得不找代駕。

  兩個人坐在車上。

  「劉浩東?」

  劉浩東瞇著眼睛不甚清醒的嗯了一聲。

  顧薄:「本命年都怎麼過的?」

  劉浩東:「不知道,沒過過。大概穿個紅褲衩吧。」他想起來韓鐸信女朋友脖子上的小符又補充道:「還有符。」

  顧薄:「什麼符?」

  劉浩東:「求符」

  顧薄:「求什麼符?」

  劉浩東:「平安符。」

  兩個醉鬼說話繞來繞去,前排的司機看了要後視鏡都要忍不住說兩句。

  顧薄把歪倒在他身上的劉浩東推開:「哪裡求符?」

  「寺廟。」

  司機在此刻隨口問道:「你們要去哪兒?附近的寺廟,卿臺上?」

  「去。」

  顧薄如此果決,司機反而遲疑的反問了一句:「這外面…已經開始下雪了啊?」

  兩個醉鬼不理智不會想半夜爬山去求符吧?

  …

  第二天下午,劉涵出門恰巧碰到人搬東西,一問才知道原來是新來了個鄰居。

  「之前的租客搬家了嗎?」劉涵沒多想,等到晚上的時候發現喵喵不見了。

  喵喵很聰明,最近長大了不少還會自己開門出去玩兒,之前肖巖說他在外面見到它跟別的帥貓玩兒。

  但是每次都能傍晚都會回來,日子過的悠哉悠哉的。

  這個時間點,按說也該回來了吧?

  「玩野了都不著家了。」肖巖出門去找:「回來把它關房間裡閉門思過!」

  肖巖出門了,劉涵想了想在他之後也出了門,決定在附近找找。

  結果出門就聽見了貓叫,劉涵彎腰把貓抱起來:「咦?阿巖不是出門找你了,跑哪裡去玩兒了。」

  剛想轉身把它抱回家,擡腳卻被什麼毛茸茸的重物絆住了小腿。

  劉涵疑惑,下意識的彎腰去摸,一聲哼唧似的狗叫傳入耳朵。

  劉涵哭笑不得:「喵喵,你怎麼出門去玩還帶了這麼個塊頭回來。」光用手去摸都知道這是個體積不小的狗,跟前幾日那天導盲犬應該相差不多。

  劉涵身旁的拉布拉多溫順的舔了舔劉涵的手指,他笑了笑,感覺這條狗的性格挺好,把貓放下來,蹲下身子伸手摸到了狗狗脖子裡的項圈,順手把狗繩拿進了手裡:「你的主人呢。」

  話音剛落,剛才還溫順的拉布拉多忽然竄起來,拿著狗繩的劉涵猝不及防的被帶著往前跑:「哎?!」

  一聲貓叫還落在身後,劉涵跌跌撞撞、暈頭轉向的被這個忽然發瘋的傻狗帶著拐了個彎,剛停下來喘口氣,就聽見耳邊一聲關門聲。

  「誰?」劉涵下意識後退,卻被一直待在他腿邊的大狗絆倒。

  來人伸手一攬,劉涵腳下懸空,瞬間就被男人有力的臂膀圈箍在了門邊。

  「你是…唔——」張嘴欲叫的劉涵忽然被人堵上了嘴,趁他開口的空擋,濕滑的舌頭趁虛而入,男人吻的兇狠,直到劉涵舌根泛酸,還不肯放過。

  窒息的恐懼襲來,劉涵驚恐晃動腦袋,脊背緊緊貼著冰涼的鐵門,他掙紮的厲害,顧薄就順勢咬他的耳朵,牙齒叼著耳肉廝磨。

  「啊。」劉涵像被踩住了敏感的尾巴,挺著腰驚叫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男人高挺的鼻樑蹭過他潮紅的臉頰,嘴巴又被狠狠的堵上了……

  他從來沒有被人這麼激烈的吻過,好像整個口腔都在燃燒,手臂抵在顧薄的胸膛上,明明是抵抗卻被他剛硬的肌肉硌的胳膊酸痛,像被輕而易舉圈禁纏繞的獵物。

  終於被放開,劉涵腿軟脫力的往下滑去,顧薄摟著他,雙手抱住了他的大腿,轉身推開臥室的門。

  顧薄把他壓在床上,邊吻邊脫他的外套,幹燥的吻沿著脖頸、喉結再到鎖骨。

  劉涵肩膀瑟縮,本能的意識到危險,蠻力掙紮中膝蓋將顧薄頂開了些:「顧薄,你發什麼神經!」

  顧薄的呼吸打在他的側臉,靜了一會兒,松開他:「你喜歡我。」是疑問更像是想從他嘴裡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那樣好像才會不會有漸漸失去他的恐慌感。

  劉涵抿嘴,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每次只要是我你就能認出來。」

  劉涵想要推開他:「因為只有你才會忽然發瘋。」

  「我瘋了肯定是你逼的。」顧薄忽然攥住他的手,展開他的手掌將一個小小的東西放在他的手心,然後又合上他的掌心:「隨身帶著。」

  「什麼?」

  「平安符。」昨天晚上為了這麼個東西,淩晨兩點差點被人報警抓起來:「帶上他,本命年的黴運就會走開了,身邊人更不會被波及。」

  顧薄想讓他心理好過些,不論說法真假,至少能讓劉涵安心,別這麼自責。





第51章

  劉涵不知道他從哪裡知道今年是他的本命年,但是他並不想收,動了動手腕想把手抽回來:「你這是做什麼?」

  顧薄昨天晚上一夜未睡,酒意上頭,他從不高的寺廟上下來,回去的時候又跑到劉涵租房這邊。

  淩晨四五點租房人聽見敲門聲,打開門差點以為是喝了酒來鬧事兒的人,結果竟然是想讓他搬走。

  剛想問候這神經病祖宗,就被塞到手裡的錢堵住了嘴。

  索性租房人搬來也沒多久,東西不多,收拾了東西直接拎包走人,拿著錢去住了旅館。臨走的時候還不忘提醒這個怪異的有錢人:「你今天白天別忘了找房東,不然直接住不符合規矩。」

  當然他也清楚就算再不符合規矩,有錢使鬼推磨,房東說不定喜聞樂見呢。

  顧薄進了房間洗完澡,休息了一會兒,昨晚在雪地裡鬧騰的後遺癥就出來了,頭昏腦脹的,打電話叫人搬了東西過來,順便把那天給劉涵準備的導盲犬拉布拉多也帶來了。

  顧薄知道他喜歡動物,劉涵很喜歡那只貓,對狗應該也沒什麼抵抗力。

  結果才到下午,這條聰明的狗就把他的未來主人引來了。

  臥室的門開著,聰明的拉不拉多蹲在門口張望,卻不知此刻他的兩位主人正氣氛冷凝。

  求來的所謂平安符落到地上,劉涵收回自己的手,不帶什麼情緒道:「我不理解你想要做什麼。」他語氣疑惑:「你好像總是給我你喜歡我的錯覺。」

  顧薄在發低燒,臉色紅的不正常,蹲在床邊的膝蓋隱隱作痛,昨天晚上作死去寺廟竟跟韓鐸信這小子一樣信了這數不清摸不著的宗教,果然人喝醉了就是容易腦子發抽。

  昨夜的風雪很大,台階也足夠冰涼卻沒劉涵說的話讓人心中發涼。

  顧薄苦笑:「不是錯覺,對不起,就連我自己都沒搞清楚,但我總覺得我是不是喜歡你,你應該知道,或許應該多告訴你幾遍。」

  「我喜歡你…我愛上你了。」

  劉涵心中一顫,手指蜷縮起來。

  顧薄不是個輕易剖析自己的人,也許是一天一夜沒睡的腦子不受控制,也許是發燒腦子發壞了,才如此迫切要把心剖出來,捧到他面前。

  劉涵從床上下來,鞋底無意間踩上那個昨晚顧薄求來的符有些硌,意識到什麼東西退開道:「哦…那是你的事情,不用特地講給我聽。」

  多麼諷刺啊,曾經想聽的話一次次從顧薄嘴裡吐出來,劉涵卻只覺得疲憊,他轉身欲走。

  劉涵的話鋒利如刀,捅進心肺不見血,顧薄頭疼的更厲害了,他垂下頭,身材高挺的他彎下脊背,伸手攥住了劉涵的手腕。

  劉涵蹙眉:「你是想繼續嗎,如果是炮友我大概還可以奉陪。」

  顧薄擡眼:「你一直都這麼以為嗎?我從沒碰過別人。」

  「我說了你不用跟我講,我不想再說難聽話了,顧薄。」

  劉涵甩開他的手,這次,輕飄飄的就被他甩開了。

  一直走到門口,那只蠢拉布拉犬還試圖賣萌亦步亦趨的纏在劉涵的腳邊。

  劉涵沒理他,這只狗便叼著自己的狗繩,扔下自己獨自呆在房間的主人追趕上劉涵的腳步。

  一直跟到劉涵家門口,劉涵不得不停下來,低聲恐嚇它:「再跟著就燉狗肉。」

  從家裡探出頭的喵喵給了它一爪子,它瞇著眼睛往後躲,下一秒就被關在了門外。

  它轉了幾圈,終於想起他的主人來,只好灰溜溜的跑了回去。

  但它還是有良心的,回去看到它還在發燒的主人,叫了兩聲,轉了幾圈,最後選擇趴在顧薄身邊,而那張它主人辛辛苦苦求來的符,被它的尾巴和蹄子搞到了犄角旮旯裡。

  劉涵本來還想跟新來的鄰居打聲招呼,知道是顧薄後就沒了這打算。

  但是劉涵卻經常被顧薄養的那條狗騷擾,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行走的肉骨頭一樣,能飄香十裡讓狗欲罷不能。

  安靜了兩日,劉涵索幸沒碰到顧薄,隱隱松了一口氣。

  估計就正如他想的那樣吧,或許覺得不甘心才這樣,反正有許多或許,但卻不會是「喜歡」。

  顧薄差點在房間裡燒的不省人事,還是韓鐸信在他原本的住處找不到他,趕來的時候碰到在他印象中一向身體倍棒兒的躺在床上,給他嚇的不輕。

  劉浩東那晚回去也小感冒了一場,但他沒顧薄瘋的很。女朋友給他送了藥,很快就活蹦亂跳了起來,臨近過年事情變多,他想起來找顧薄的時候,就感覺在過年大家都喜氣洋洋人人吃胖的時間段,顧薄竟然消瘦不少。

  窩在房間裡孤苦伶仃養病的樣子,看著也太淒慘。

  顧薄瞥了他一眼:「你盯著我看做什麼?」

  「看你變的弱小了。」

  「好像好久沒打架了。」

  劉浩東秒慫:「我就隨口說說。」

  顧薄從床上下來,他沒去醫院,今早退燒算是好了七七八八。

  韓鐸信看著他進浴室,一邊嘴碎道:「你就這麼喜歡他?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你對他不一般,剛把你媽媽留給你的房子買回來你就把他帶了回來。你舅媽給你介紹女朋友你不見,出去應酬不喜歡叫女人,現在看來兄弟你彎的其實挺早。」

  顧薄的聲音透過門縫傳出來:「你談戀愛把腦子談廢了?廢話這麼多。」

  韓鐸信閉嘴不說話了,擡眼卻從床邊櫃頭看到了熟悉的東西。

  那個桃木平安符安安靜靜的夾在櫃頭和床的縫隙中,吊墜在下麵的紅穗條淩亂,隱隱能看到灰色的鞋印。

  劉浩東伸手撿起來,不明白那天晚上顧薄喝醉酒跑到山上求來的符怎麼就隨手丟棄在了地上。

  顧薄從浴室裡出來,劉浩東揚了揚手裡的東西:「沒送出去嗎?」

  顧薄眼神一暗「嗯」了一聲。

  「他沒收還是你沒送?」

  不等顧薄說他就猜到了:「他親人離世你次次都不在身邊,之前又有些誤會確實也正常。他現在變化還挺大,畢竟親人離世總會成長些,也不像剛認識那會兒單純,對感情或許也沒這麼高的信任度。」

  顧薄伸手把符拿下放進了床頭櫃。

  「你別喪氣,要我說你雖然不對,但也罪不至死,還是有希望的,多在他面前晃悠晃悠,對他好點,日積月累的,也就好了。他無非也就是不相信你,做給他看不就得了。」

  「他現在還把我放在他黑名單裡。」

  「怎麼說你上次也算救了他,沒把你從黑名單里拉出來?」

  劉浩東想,劉涵看起來性格軟待人溫和,但某些方面也挺堅持。





第52章

  臨近過年快遞就要停運,肖巖在最後幾天買了幾個快遞,在外面聚會時接到快遞電話自己不太方便就讓劉涵幫忙去拿。

  快遞小哥跟劉涵很熟悉,來了之後說了兩句還問要不要幫忙送回家。

  「不用了,你忙吧。我自己就行了。」快遞並不重,就是小箱子大箱子的不太好拿,但是距離不遠也沒什麼。

  剛轉身出了快遞站又被不遠處專門看望他的Jeff叫住了。

  「我來幫你拿。」Jeff熱情的抱走了劉涵懷裡最上面的箱子,劉涵來不及阻止也就隨他去了。

  「碰巧過來,我就來看看你。」

  兩個人慢騰騰地走,Jeff有意放慢腳步遷就他:「其實……今天來也是想來說來說件事情。」

  劉涵停下腳步:「是有什麼事情嗎?」

  「涵,你很可愛……」

  劉涵從這靜默的氣氛和Jeff難得拘束的語氣中察覺什麼,他笑了笑,開口打斷了他的話:「謝謝,實際上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說完轉過身繼續往回走。

  「不一樣。」Jeff急急的反駁,快步走到他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我不是想說這個……」

  「Jeff。」劉涵不得不停下,他態度仍舊溫和:「我知道你在說什麼,但不要誇一個男人可愛,因為不太合適,我想它更適合誇讚女孩子子。」

  Jeff停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似懂非懂,他隱約知道自己這是被委婉的拒絕了。

  幾秒種後,Jeff拿著手裡的快遞包裹跟了上去,他調整的很快:「好吧,我來的時候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但還是想試一試。我要出國了,我在哪裡都無所謂,本來想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就成為我留下來的理由了。」

  劉涵抿嘴:「抱歉,我沒這方面的心思。」

  「聽劉浩東講的,我知道你有一個前男友,我見過他,確實很優秀,你是不是還喜歡他。」

  劉涵搖頭,不想多說,Jeff便不再多問。

  兩個人站在一起等電梯,等電梯到之後,門打開,Jeff擡頭,電梯裡站著個男人,可不就是他口中提起的劉涵前男友?

  Jeff一時驚訝,劉涵聽到電梯輕微的聲響,感覺到Jeff站在原地沒動,他遲疑的問了一句:「電梯沒來嗎?」

  |「來了。」Jeff走了進去,劉涵並不知道電梯裡有人,他走進去卻被乖乖站在顧薄腿邊的拉布拉多絆了一下,懷裡的快遞瞬間傾斜,事情發生的太快,他沒意識到自己是被什麼絆倒的,被人伸手扶住肩膀,他下意識的道歉,快遞嘩嘩落在地上,砸的狗子哼唧了一聲。

  劉涵聽見狗叫,幾乎是立刻站直了身體:「顧薄?」

  顧薄收回放在她肩頭的手低聲嗯了一聲,他也沒想到能碰見劉涵,許久沒去遛這條狗他見它沒精打采的就帶它下來走走。

  碰見劉涵的一瞬間他幾乎是立刻忘記自己出來的目的,邁出去的腿收了回來,他沒有走出電梯而是默不作聲的站在原地,眼睛一直落在劉涵的身上。

  或許是這兩日一直待在房間裡沒出來,雖然他還像之前一樣清瘦,但是氣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不過眉眼多了些寡淡的清冷,他好像許久沒見劉涵笑過了。

  其實劉涵之前也不愛笑,但是在他面前笑的很多,最開始是抿嘴笑,一種靦腆的羞澀的笑,後來是露出牙齒的笑,眼尾的弧度彎彎的,甚至總愛在他面前臉紅。

  顧薄看著劉涵知道他身份後下意識的遠離心中一痛,他彎下腰撿起地上腳邊的盒子,遞到劉涵的胸前。

  劉涵面無表情摸索著,手指擦過顧薄的手背,肌膚相蹭,顧薄心中一動,擡眼卻只見劉涵漂亮不帶情緒的側臉。

  明明人就在眼前,顧薄卻覺得很想他,以前明明是枕邊人卻沒有珍惜,他弱勢的讓人忽略了他的重要性。明明當初可以名正言順的給他打電話,卻非要忍著,讓自己忽略那種總想聯系的牽掛,現在好了,不用糾結了,卻也更痛苦了。

  Jeff撿起快遞拿在自己的手裡,站在一旁仿佛就像空氣一樣沒有什麼存在感。

  顧薄被他無視的徹底,蹲在他身邊:「我幫你……」

  聽見他這話,劉涵幹脆的站起:「不用,我自己可以。」

  顧薄收回伸到半空中的手,面對他疏離他顯而易見的覺得無措,靜了一會兒道:「肖巖不在?他怎麼讓你下來?」

  劉涵沒有說話,顧薄張了張嘴,看了一眼Jeff,沒說話,對著腳邊不老實的拉不拉多輕踢了一腳。

  Jeff早在那天劉奶奶的葬禮上對這個男人有一面之緣,當時顧薄穿著大衣,身材高大挺拔,長相冷峻氣質不凡,他當時想這人肯定是個強勢的男人。

  沒想到再次見面,卻只注意到了這個男人的疲憊狀態,比那個時候變化很大。這個氣勢逼人的男人對待劉涵是肉眼可見的小心翼翼,讓人不可置信。

  出了電梯門,Jeff跟在劉涵的身後,臨進門前鬼使神差的往後看了一眼,對上顧薄的眼睛,一個激靈,聳了聳肩,進了房間。

  不止是Jeff對顧薄印象深刻,顧薄對Jeff也有印象,所以親眼見到他在劉涵的默認下進了房門,顧薄的心情可想而知。

  ……

  快遞剛放在桌子上,肖巖的電話就打來了。

  肖巖:「快遞拿了嗎?」

  劉涵:「拿了拿了,你這大大小小的都買什麼了?」

  肖巖:「我買了一瓶香水,特地去找的,你也可以拆開聞聞,我覺得挺好聞的。」

  劉涵:「你什麼時候開始關注香水了?」

  肖巖支支吾吾的:「偶然聞到的這款香水,覺得好聞就買了,也沒怎麼關注。」

  奇怪,劉涵沒多想,掛斷電話後給Jeff倒了杯水,Jeff沒多待喝了水坐了坐就走了。

  等他出門走進電梯,一直蹲在角落裡等待的拉不拉多安安靜靜的眨眨眼,慢悠悠的轉身用爪子扒開房門,一路走進顧薄的臥室。

  「人走了?」

  「汪。」拉不拉多甩甩尾巴,本應該得到嘉獎的狗子卻得到了他主子的嫌棄。

  「你這麼聰明有什麼用?沒一點本事讓他對你心生喜歡。」

  「汪汪!」狗子叫了兩聲,不知道是不是對他的話心生不滿。





第53章

  除夕夜這天很熱鬧,劉涵和肖巖一起買了肉和菜回來打算自己在家包餃子, 回來的路上肖巖遠遠看見顧薄,又擡頭看了看劉涵,張了張嘴還是決定不提醒劉涵了。

  他們兩個人吃了餃子,劉涵聽了會兒音樂就回房睡覺了。

  半夜聽見有人敲門,肖巖睡的熟,劉涵下床到門外查看。

  剛打開門,就被攥住了手腕,迎面被扯進渾身酒氣的懷抱。

  「劉涵…」

  是顧薄,喝醉酒的顧薄。

  「你放開我。」

  「頭疼……」顧薄擁著他靠倒在墻上,劉涵的手肘頂在他的腹部,透過薄薄的布料感知到他的體溫,這才知道他大冬天在外面竟然連外套都沒穿。

  「喝酒了頭疼回去睡一覺。」劉涵掙開他,回到房間內就要關門。

  顧薄跟在他身後踉蹌的倒在他身上。

  「你!」劉涵後退一步被迫扶住他的肩膀:「你進來做什麼?出去!」

  顧薄竟果真聽話的又出了門,晃晃悠悠卻很老實的現在門外看著他,目光執著也帶著酒後的茫然。

  劉涵關上門,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沒聽見腳步聲離開的動靜,大冬天的,也有喝酒凍死人的現象,顧薄喝醉酒整個人看起來清醒,其實整個人腦子都不怎麼好使。

  劉涵穿著睡衣在原地發呆,深夜也沒了困意,站的腿發麻,他猶豫了半響還是把門打開了。

  「顧薄?」劉涵小聲叫了一聲。

  「我在。」顧薄幾乎是立刻應了一聲,聲線沙啞。

  大半夜的,劉涵不想吵醒肖巖,扶著他想把他送回他租的房子。

  索幸顧薄喝醉酒雖然理智不清醒但是還算老實,問房門在哪鑰匙在哪也老老實實的回答了。

  直到把人帶到臥室的床上,顧薄才低聲說了句什麼。

  他聲音太小,劉涵沒有聽清楚,隨口又問了一遍:「什麼?」

  「頭疼。」

  「睡覺吧,明天就好了。」劉涵給他拉上被子胡亂的蓋在身上,卻被拉住了手腕。

  顧薄的手掌很熱,他牽著劉涵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胃疼…」

  「有胃藥嗎?」

  沒有回答,顧薄就這樣拉著他的手,鼻息平穩,好像睡著了一樣。

  劉涵試著抽回手,結果抽不動:「顧薄?」喊了兩聲,顧薄嗯了一聲,忽然坐起將他拉到床上,替他蓋上被子:「睡吧,晚上冷。」

  劉涵無奈,踢了踢他的腿,手還是抽不回來。

  半夜四周寧靜,劉涵躺在柔軟的被子上困意上湧,漸漸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劉涵醒來的時候整個人被顧薄落在在懷裡,他從床上爬起來,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一個除夕夜喝醉的醉鬼他不一般見識,但他不想等他清醒了再糾纏不休。

  年後初二劉涵去看望爺爺奶奶的老朋友,買了一些水果和禮品,爺爺奶奶未過世之前和他他們關系很好,小的時候還經常給他拿壓歲錢。

  肖巖開著車帶他去,後備箱裡放著要送的東西,走的時候跟開車前來找顧薄的劉浩東擦肩而過。

  劉浩東敲開顧薄的門,無視顧薄蹙眉揉太陽穴的困倦模樣走了進去。

  「你怎麼來了?」意思是有事兒嗎?

  「我這不是來看看你嗎?順便幫你追人,出謀劃策。」

  「哦…你有何見解?」顧薄去廚房燒水喝,模糊憶起昨晚似乎看到了劉涵,但又疑心是自己睡著了記憶混亂或許是做了夢。

  「我的見解就是…」劉浩東沈吟:「和他誠懇的道歉,在生活中處處幫助他,多刷存在感…」

  顧薄不知道有沒有在聽,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你女朋友呢?」

  「……分手了。」

  顧薄眼刀隔著玻璃杯飛過來,劉浩東弱弱的解釋:「她說我們不合適,也不說原因,都不給我解釋和挽救的機會,女人的心思可真難猜。」

  ……

  劉涵和肖巖到地方後,站在大門外敲了敲門,一分鐘後有人開了門,劉涵還沒開口,就聽見幾天前聽到的聲音。

  「哥?你怎麼也來了?真巧。」

  劉涵站在原地蹙眉:「真不巧,我明天再來…」

  「誰啊?」未見其面先聞其聲,喬老爺子拄著拐杖來到門前,瞇著眼睛一看到劉涵就笑出了聲:「是劉涵,有些時間沒見了,進來進來,別在門口站著。」

  肖巖拉了拉他的胳膊,意思大過年的先忍忍不要跟上了年紀的大爺添堵。

  劉涵知道他什麼意思,深吸了一口氣,盲杖敲在地上,跟在老人身後進了大門。

  一進門才知道一家三口人都來了,氣氛一時尷尬,沒人講話。

  肖巖手裡拎著禮品放到桌子上,喬奶奶笑了:「怎麼帶了這麼多東西,也沒什麼缺的,不用這麼客氣。」

  喬老爺子招呼幾個人坐,劉涵血緣上的媽媽陳靜張嘴喊了劉涵一聲:「…你這如今見了我都不給我打招呼嗎?」

  劉涵抿嘴,無視了她,直接向喬老爺子道:「有些時間沒來看您和奶奶了,身體還好吧?」

  兩個老人對他們家的事情早有耳聞,雖然尷尬也應和了兩聲:「都挺好,都挺好,身體也沒生什麼病。」

  喬老爺子拉住他的手:「怎麼看著又瘦了些?我聽你媽媽說老劉和他老婆過世了,太突然了,這人…唉不說了不說了,你怎麼也不通知我們一聲?」

  「我打電話給了您兒子,一致認為您身體不太好,不易來回折騰,您兒子特地來了一趟,或許是照顧您的心情沒告訴您。」XIAOYING

  「前些時間你爺爺還給我打電話說想讓你找女朋友呢…沒想到。」喬老爺子嘆息:「還讓我幫忙介紹呢,雖然現在說有點不合時宜,但你爺爺奶奶生前最擔心的就是你的人生大事,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劉涵知道老人是好意,認為他一個瞎子再不早點找個老婆以後上了年紀更不好成家立業,但他現在確實沒這方面的想法,不如直接先斷了他的念想:「謝謝爺爺,我有喜歡的人了。」

  陳靜插嘴道:「是哪家的姑娘?」

  劉涵不想讓她幹涉自己的生活更不想碰到她,沈默了一會兒選擇承認自己的性取向,讓她離自己遠些,互不打擾最好,他嘴角彎彎,對著陳靜坐著的方向道:「你好像理解錯了,我沒有女朋友,只有男朋友。」





第54章

  師姐陳妍原訂的婚禮被迫推遲到年後,那天劉涵為數不多的穿上了西裝,那條熟悉的拉布拉多跟在腳邊,劉涵早就習以為常。

  這條狗也忒親人了些,劉涵摸了摸它的腦袋,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喜愛這些貓貓狗狗,劉涵之前還擔心它亂跑嚇著人,後來注意它還挺乖,沒人牽著並不會走遠。

  和肖巖一起參加完婚禮,他就去了小店裡,如今這家按摩店也算是正常營業了,好幾個老同學也都跟著來了。

  肖巖這兩天很神秘,沒事總跑神,劉涵總能聽見他頻繁的接電話,偶爾還會聽見從手機聽筒裡傳出的年輕女人聲音。

  果然沒過幾天,肖巖又打算溜了。

  「你談戀愛了?」

  肖巖搖頭,又想起他看不見,開口解釋道:「我還不確定,但我想見她。」

  肖巖一離開,劉涵出行就有諸多不便,但他本也不是矯情的人,路走熟悉了也就好了。

  只不過沒了肖巖,他吃飯也就應付了事了,某天,自家的門被送餐員敲開,他打開門,還沒開口手裡就被塞了飯。

  「先生您好,有位肖先生給您點的餐,並囑托您好好吃飯。」

  劉涵自然而然的認為是肖巖,畢竟他認識的姓肖人只有他了。

  第二天的一日三餐都被人送來的時候,劉涵覺得太花錢沒必要,晚上抽時間打電話給肖巖。

  「你最近怎麼總給我買飯?雖然我廚藝有點差,但喂飽自己還是足夠的。」

  「什麼?我沒買啊?是不是別人買的?」

  劉涵一時語塞:「人說肖先生…你知道我就認識一個肖先生。」可不就是你嘛。

  「聽錯了吧?或許是你師哥師姐給你送的?」

  「我知道了。」

  劉涵有可能聽錯一次,那怎麼可能聽錯這麼多次。

  這人定然是熟悉他的手機號和家庭住址的人,不知道為何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顧薄。

  沒辦法,最近他在劉涵面前出的頻率太高了。

  本以為只是沒玩夠的罷了,劉涵嘆息,很快把這件事情丟在了腦後,送餐的再來就拒不接受了。

  「先生,您這不收我沒辦法交代啊。」

  「不用交代,你送錯人了。」劉涵站在門口淡定的指了指旁邊:「你應該送到那裡去,他家有條狗很溫順聰明,實在不行你掛它脖子上也行。」

  說完就關上了門。

  「哎——」

  送餐員著急的聲音被阻隔在門外。

  最近小店已經開始正式營業,劉涵一個當經理的,自然也忙了起來。

  雖然最開始顧客不多,但是劉涵很注意店內的衛生和按摩師服務員的著裝、服務態度。

  為此新制定了服務規範,工作時讓大家著裝整齊,佩戴胸卡,微笑服務等等。

  由於剛剛營業,客人不多,但劉涵作為剛上任的經理也就是店長,許多事情不熟練,做起來也就有許多要適應的地方。

  忙起來難免回來會晚些,沒有公交車打車也有些麻煩,幸好有位女員工她丈夫經常開車接她,有時候順路就將他送了回去。

  雖然已經是年後,但夜晚空氣中都透著沁人心脾的涼意,劉涵手指冰涼,他大學時代就背著的黑色小書包還在背上,走過沈沈夜色,坐上電梯回了家。

  劉涵眼睛是看不見的,這個時候其實方便了顧薄,他經常開車跟在劉涵身後,繼那次沖動開車找了人以後,他沒再動過方向盤,年後劉涵經常出門,劉浩東這個笨蛋因為追女朋友時間上也諸多不便,顧薄勉強學著上了幾天路,現在已經可以開車了,只不過通常速度要慢一些。

  劉涵最近回來的晚,他有幾次想讓劉涵坐他的車回去,但又怕自己手抖把兩個人都帶進溝裡去。

  劉涵沒有好好吃飯,顧薄是知道的,當初送出的桃符現在還在他的床頭櫃裡。這次本以為以肖巖的名義能隱藏兩天,結果送過去的飯被退回,他只好自己在家做好了飯親自上門。

  劉涵自然對他是避而不見的,聽見他的聲音半句話沒說完就將門關上了。

  他現在對自己都抗拒到了如此地步嗎?顧薄垂眼,手裡的飯盒還溫溫熱熱的,劉涵對他的態度比北極圈的溫度還要冷。

  劉涵並沒有顧薄看到的一樣不吃飯,晚上他熬了些粥吃完聽了會兒音樂就爬上床睡覺了。

  等到再次醒來是被拉布拉多在門外的叫聲驚醒的,聲音很大且不同於平時的小打小鬧,劉涵揉了揉眼睛,從床上爬起來,穿著拖鞋出門查看情況。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了更加清晰的聲響,男人的低聲怒罵,還有拉布拉多發出的低沈「嗚嗚」聲。

  劉涵呆了幾秒之後,想到什麼,立馬想去開門,可任他再心急,他一個瞎子又能看到什麼,只能寄希望自己發出的聲響和突然出現嚇跑歹人。

  本以為會碰到什麼危險的狀況,但在他打開門的一瞬間,只隱約聽見一聲重響。

  房門大開,走廊是死一般的沈寂。

  劉涵站在原地,心臟縮成一團,輕喚了一聲:「狗狗?」

  「他沒事。」

  聲音仿佛就響在耳邊,劉涵過度緊繃的神經讓他的身體控制不住的打了一個哆嗦。

  顧薄站在他面前,眼神落在他腳上,劉涵沒有穿鞋就出來了,看樣子很緊張:「…別怕,我在。」

  「怎麼回事兒啊?」

  「想要入室盜竊的人。」

  劉涵深覺自己睡的太沈,出門人都已經跑了,兩個人面對面站著,一時無言,劉涵被冰涼的地板凍的縮了縮腳趾,他才反應過來似的,點了點頭,輕聲道:「…謝謝了。」

  「不用和我客氣。」

  顧薄不希望和他如陌生人一樣客套,但現如今的局面卻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回想起來劉涵或許真的很好懂,喜歡的時候很喜歡,不喜歡了好像就只能當陌生人了。

  劉涵…當初是喜歡他,現在呢,顧薄早已經不確定了。

  能得到劉涵一句「謝謝」他幾乎都有些雀躍了。

  「你先回去吧,下次記得穿鞋。」顧薄補充道:「天氣有些涼。」

  劉涵胡亂點頭,轉身回了房間,不知道何時,顧薄也變得這麼囉嗦了,好像和當初不太一樣了。





第55章

  劉涵在店裡貼了招人的告示,上午貼,下午就有人找來詢問。

  「你們是盲人按摩店?」

  劉涵點頭:「您來應聘什麼職位?」

  「我沒什麼特長,之前是個開車的,出租車司機,您看我適合什麼崗位,我都行。」老實的男人體型有些胖,個子不高,臉龐胖,眼睛卻圓圓的,看起來頗有喜感。

  「哎?」小劉——劉涵的助手,他眼睛一亮:「那幹脆就讓他當你的司機嘛,反正店裡也不是特別缺人,你出行也不方便。」

  劉涵搖頭想拒絕:「不用這麼麻煩,這條路我也走了這麼久,差不多熟悉了。」

  「你可別嫌麻煩,情況特殊,本來店裡有時候忙,瑣事兒多,大早上你一個人回去也不方便。」

  那男人聽兩個人說來說去有留下自己的意思,頓時坐直了身體開始積極爭取:「我之前一直在外面跑出租,現在兒子大了在附近上學,就想陪陪孩子,錢什麼倒是可以少給點,就是平時可能會去接孩子上學放學的有些麻煩,您要是缺司機,一個月給個一千多意思意思就行,就這也比呆家裡什麼不幹強。」

  圓臉的男人這番話說到劉涵的心坎上了,開店花了不少錢,生意還不火熱,現如今營業額並不高,資金確實有點困難。

  但一千五一個月,太便宜了點,他便覺得有些難開口。

  男人見他遲遲不說話,眼睛一轉又補充道:「我孩子上下學有點早,找工作不好找,您看如果給您當了司機,如果您不出門,我把您準時送到店裡,我這個時間是不是就可以自由分配了?」

  雖說如此,花錢雇人給他當司機,劉涵還是有些做不到的,他搖了搖頭:「你要是來應聘服務員什麼的倒是還行。」

  「那也行,我都行。」

  ……

  顧薄晚上回去的時候,在房間裡找了一圈沒找到拉布拉多,他扶額想了一會兒,早上走的時候似乎沒在房間裡看到它,或許是走之前它偷偷溜出去玩了,他出門上了鎖,那只狗子在外面呆了一天,現在不知道去哪裡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去纏劉涵了,當初把它找來也是為了陪劉涵,現在看來它還很喜歡這位將來的主人。

  顧薄拉上門,走了幾步果然發現那條狗子蹲坐在劉涵家門口。

  「小星?」顧薄喊了他一聲,拉布拉多豎起耳朵看了他一眼,站起來用屁股對著他,爪子對著門縫扒拉了兩下,竟是直接進了劉涵家的門。

  「小星!」顧薄快步走過去,回應他的只有猛然關上的房門。

  他伸出手臂卡了一下,開門進了劉涵的房子。

  劉涵竟然不鎖門,顧薄進了門才後知後覺自己有些沖動了。

  劉涵現如今對他的討厭的態度,應該不喜歡看到他,更別說私自進了他的門。

  後悔的顧薄當即就想開門出去,臨走前想快速把這個害他沖動的狗子也拉出去,剛走了兩步,才意識到房間裡的過分安靜。

  人…好像不在,顧薄屏息站定,他不是第一次來劉涵的住處,但卻和之前的每一次感覺都不一樣。

  四周的裝扮很簡單,雖然空間不算大卻也收拾的很幹凈,肖巖不在家他是知道的,所以房間裡全是劉涵生活的氣息。

  出門了怎麼不鎖門?

  那天小偷想開門盜竊的事情給忘了嗎?

  顧薄擰眉,伸手欲拉狗子的項圈,那條狗往前走了兩步,下一秒已經搖著尾巴遛進了劉涵的臥室。

  顧薄不得不跟了上去。

  路過餐廳,顧薄瞥見幹幹凈凈的廚房,幹凈的一口鍋都沒有。

  劉涵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愛敷衍,胃口不好也不愛吃飯。

  而事實上,廚房並不是沒有鍋碗,肖巖在時經常做飯,只是上次做飯分心劉涵把鍋燒壞了而已。

  劉涵扔完垃圾上了樓,推門進房,站在原地的顧薄一時不知所措。

  反倒是進了臥室的拉布拉多樂顛顛的跑出來,吐著舌頭搖著尾巴走到了劉涵的腿邊。

  「你又餓了?」

  儼然一副很熟的樣子,看來這狗應該今天一天都呆在劉涵這裡。

  劉涵摸了摸它的腦袋,對於顧薄的存在毫不知情。

  畢竟他看不見,只能用耳朵聽聲音,顧薄知道他敏感,特意避開了眼睛,下意識不想讓劉涵知道他的存在,再疏遠討厭他。

  劉涵儼然不同於在顧薄面前的冷漠,嘴角微微上揚,眼含笑意,眉眼間溫和又放鬆,伸手撫摸著拉布拉多的腦袋,又故意撓了撓他的下巴,得到狗子仰起腦袋討好又舒服的表現,很是愉快,兩只手在他腦袋背上招呼了一幾下,輕聲喟嘆:「真可愛。」

  顧薄眼睛裡的他同樣可愛,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劉涵細膩如玉的後脖頸,從衣服的罅隙中顯現出驚人的美感來。

  顧薄知道這手感,甚至在之前的相處中輕輕含在嘴裡咬過,吸吮過,那個時候劉涵很乖…很喜歡他,他看的出來,做什麼從來都配合,只是受不了別人咬他的喉結吸吮他的耳朵……

  但盡管如此,劉涵會盡量順從他,即使他忍不住像咬獵物一樣兇狠的舔上,尖牙隱隱在薄薄的肌理上試探,他受不了的挺腰蹙眉,落在肩頭的手也不會狠厲的推開他。

  只是會欲情故縱般放縱他。

  顧薄不敢再想,很快移開目光。如今他的地位在劉涵眼睛裡估計還不如一條狗。

  劉涵在他面前是不會這樣表露情緒的。他和狗站在一起,他估計才是被嫌棄多餘的那個。

  明明想用狗狗討好他,可現在卻對狗的待遇羨慕起來了,顧薄心中嘆息。

  只是他現在自討苦吃,進退兩難,一時間只能維持著僵硬的動作,等劉涵進了房間再偷偷的出去。

  劉涵進了廚房,他在給狗找吃的。

  顧薄動了動腳正想出去,睡夠的喵咪不知從什麼地方鉆出來,看到顧薄,沖他拉長了聲音叫了一聲。

  劉涵聽出它聲音不對勁兒,忽然扭頭安撫它:「怎麼了?」

  顧薄明明知道他看不見,卻還是心驚肉跳了一番,快走幾步從房裡順利溜了出來。

  劉涵忽然蹙眉,側了側臉,慢騰騰的走到了顧薄之前站立的位置,又去摸了摸關上的門。





第56章

  姓蔡的新員工住址和他的住處很近,在第一次偶遇後,劉涵就頂不住他的熱情坐上了順風車。

  第三天,劉涵剛坐上車就聞到熟悉的味道。

  「今天的早餐買多了,小籠包您要不吃兩口,反正扔了也就扔了,怪可惜的。」

  肖巖之前在的時候偶爾會幫他買小籠包,主要是距離有些遠,他一個人生活的時候,便懶的跑這麼遠。

  想來也有段時間沒吃了。

  他隨口道:「你應該起的很早吧。」接過蔡員工遞過來的小籠包,他低頭聞了聞,是那家店沒錯。

  「也不早,主要是喜歡吃,開車挺方便,味道挺正宗。」

  劉涵拿起來小心的咬了一口,只覺唇齒留香,他舔了舔嘴唇:「蔡…蔡先生,你這買的多少錢,我把錢給你。」

  「忘記了,不用給錢。您還是別叫我蔡先生了,怪讓人不好意思的。」

  雖然有禮貌卻讓人覺得太正式疏離,聽了都人覺得拘謹。

  劉涵朋友很少,其實不太與人交流說話,相處起來因為過度在意,說話都透著客氣和小心。

  聽著他爽朗的笑聲,劉涵對他也覺得親切了些,想了想道:「那我叫你什麼?聽你聲音應該比我大些,要不就叫你蔡大哥吧。」

  …

  家裡的貓跟那天拉布拉多相處融洽,不過拉布拉多要在喵喵面前總要顯得溫順一些,喵喵總愛扒拉他耳朵,面對拉布拉多對它家庭地位的肯定和順從,它顯得很得意,就是不太喜歡劉涵總摸它。

  拉布拉多總蹲在劉涵門前,劉涵懷疑是顧薄工作太忙總是忽略它,便也縱容它往家裡跑。

  眼見這條狗子已經比自己先一步打入愛人內部,就連劉浩東這個狗屁不通的軍師憑借他那個亂七八糟的追人技巧也快抱得美人歸了。

  顧薄卻只敢在暗處偷偷的看劉涵,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之後,他總是想起之前的事情,也意識到當初自己對劉涵的態度和想法有多麼不是人,逃避自己也將劉涵的感情否定,現如今也不過是自討苦吃。

  可是又忍不住心存念想,劉涵現在不喜歡他,但至少之前是喜歡過的,那可不可以再喜歡他一次?

  晚上顧薄站在門口躊躇了半響,想起那天晚上劉涵聲音輕軟的「謝謝」心中酸軟,劉涵總是這樣心軟又可愛。

  顧薄敲響門,半響沒動靜,他等了一會兒,沒忍住弓著背趴在門上聽動靜。

  門倏然打開,顧薄反應很快,立即站直了身體。

  「是誰?」

  顧薄喉結滑動,眼睛從他濕潤的臉龐落到滴水的黑色發梢上

  拉布拉多跟在劉涵身後搖尾巴,顧薄出聲道:「是我。」

  「有事兒嗎?」劉涵一隻手拿著雪白的毛巾有一搭沒一搭的擦著頭發。

  顧薄垂目,劉涵的拖鞋是綠色的,很趁膚色的顏色,顯得腳趾都圓潤可愛。

  劉涵對他的態度很平淡,就像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早就放下當初的一切,好像就只有顧薄還在糾纏在乎。

  只有顧薄還像幡然醒悟卻身處沙漠的饑渴旅人,丟掉了救命的水,徒勞的在幹燥炙熱的黃沙中瘋狂扒找。

  可對於劉涵來講,他早就成為了打擾平靜生活的過路人。

  劉涵早就開始了新的生活,對他也不會有當初的喜歡和愛戀,不會乖巧的叫他先生,再不會放縱自己捏住他的手指,把他的手掌完全放進手裡。

  劉涵愛一個人是沈默的,他會羞怯但是更會甘之若飴敞開自己,他愛閉著眼睛,但是他的嘴角和眉眼都在訴說著愉悅和渴望。

  他希望得到自己的愛和關注,那些欲言又止,那些哀傷的難過,雖然從沒說出來但顧薄是能察覺到的,卻被他下意識的忽略了。

  他逃避著自己,逃避著感情。也將劉涵視為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情人,因為劉涵太溫順了,溫順的讓顧薄忽略了他的想法和感受。

  此刻站在劉涵面前,顧薄忽然卡殼成為了啞巴,他貪戀的看著劉涵,薄唇微動:「我…我來找狗。」

  劉涵安安靜靜站著,對顧薄良久的沈默並沒有什麼反應,拉布拉多離他很近,小腿上癢癢的,能感受到絨毛一般的瘙癢。

  聽見顧薄明顯的藉口也並沒有拆穿,他往後退了退讓出空間:「你進來吧。」

  劉涵今晚的好說話讓顧薄竟然有些忐忑,他亦步亦趨的跟在劉涵身後,跟隨著他走到客廳的沙發上,眼神落在劉涵滴水的發梢上,忍住想伸手替他擦頭發的欲望。

  劉涵落坐在顧薄的對面,拉布拉多還蹲坐在他身邊,他的毛發很舒服,讓劉涵邊說話一邊無意識的蹭了蹭它的脊背:「店裡的蔡大哥是你的人嗎?」

  顧薄呼吸一窒,他以為自己做的夠隱蔽了,但其實因為這讓他亂了手腳的感情而破綻百出,哪怕他只是想讓劉涵多吃點飯,能讓劉涵出行方便些。

  劉涵神色很平靜,沒等顧薄開口繼續道:「其實很明顯,哪裡有人上來就要當人司機的,我們那個小店,很明顯我不是什麼大老闆,沒人會專門花錢雇個司機。」

  顧薄苦笑。

  「小籠包很好吃,就是吃多了有些膩。」劉涵的手指撫摸著亂動的拉布拉多,手指插進它濃密的毛發中,對顧薄的態度就像在閒聊:「其實早就該聊一聊,是之前的我太不成熟了。」

  「沒有。」

  劉涵微笑:「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我現在想知道的是你想做什麼。」

  「我只是…只是想對你好些。」

  這實在不像顧薄會直白說出來的話,劉涵心中一悸,撫摸拉布拉多的動作停下來:「那就忍住這種想法吧,沒什麼關系的話,做這種事情其實是種困擾。」

  「好。」

  劉涵抿嘴。

  「那就讓小星陪著你吧,它本來也是找來陪你的,這條狗是當時培訓基地的那條,它很喜歡你。」

  劉涵張嘴,顧薄卻沒給他開口的時間:「如果你不想收留它,那就讓它當一條流浪狗吧。」

  劉涵沈默了一會兒點頭:「那謝謝你,我會好好對它。」

  「我能最後摸摸它嗎。」

  劉涵當然不可能拒絕。

  顧薄仗著他看不見,堂而皇之的將那桃木符系在了狗脖子上。

  讓他遠離劉涵當然是不可能的,但他不想過度靠近讓劉涵不舒服。

  他想徐徐圖之,他守著劉涵,終有一天,他會站到劉涵身後把他圈進懷裡好好保護。





第57章

  肖巖這兩天打電話有些頻繁,話語中透露出愉悅。

  「我們這兩天打算去爬山,到時候給你拍照片。」

  劉涵敏銳的注意到「我們」兩個字,其實肖巖雖然沒說,但也沒掩蓋,劉涵猜測他應該是抱得美人歸了。

  「行啊,拍完照發過來,我給你洗出來掛你房間。」

  劉涵看不見,照片什麼樣對於他家來講沒什麼用,但他猜測肯定會有不少兩個人的合照,到時候保存下來對於戀愛中的人來說很有紀念意義。

  肖巖一時高興忘記了朋友的眼睛,有些愧疚:「算了,小時候我還拉著你爬山呢,現如今你和我都是二十多歲的人了,劉涵,找個能和你簽手的人吧,遇到了就別放手了。」

  劉涵苦笑:「我現在這是沒一點想法,現在也挺好的。」

  親情和愛情都一塌糊塗,他對感情持悲觀態度,爺爺奶奶的離世極近封閉了他的感情,他像幹枯的水井,榨不出一點水來。

  甚至有些厭惡,他討厭自己的父母,也知道自己這樣軟的性格和殘缺的身體找到另一半幾乎是不可能了。

  所以也就毫無興致。

  不過肖巖提起他的年齡倒是讓他心中警醒,他還記得今年明年的事情,開口提醒道:「爬山的時候注意點,天氣不好就再等等。」

  「好,我知道了。等再過一陣子我就回來了。」

  再回來估計兩個人就要從同一起個房子裡搬出來了吧,有了女朋友再一起租房子多少有些不合適,以肖巖的工資買個房子的存款還是有的。

  劉涵忽然生出荒涼感,二十六七歲的年紀,時間如白駒過隙,過不了多久他三十歲,一事無成,年紀輕輕做什麼都有些疲憊。

  劉涵並沒有將蔡大哥辭退,兩個人保持著正常的上下級關系,店內的生意在劉涵的慢慢好起來,市里有殘疾人協會給他打電話,說是作為一個先進事跡做一個報道和采訪,到時候會有電視台來拜訪。

  當初,劉涵認為搞砸的演講在網上播放之後受到了一些人的關注,也是這次市殘聯找上他的原因。

  這絕對是對店內百利無一害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市殘聯對他們的有意扶持。

  劉涵很重視這次采訪,早早做了準備,聽了一些相關采訪,背了幾句官方客套話又結合自己的真實情況做了稿子,防止出意外。

  這次采訪在電視台欄目上也有預告,生意肉眼可見變好了。

  雖然很多人慕名而來,但店裡的師傅手藝都挺好,劉涵並不擔心留不住人,而且在劉涵看來,在這項工作上,他們比一些人更有優勢。

  記者來的那天是週一,劉涵看天氣預報是有雨的,本來擔心采訪中途會下雨,擔心視頻的拍攝,結果老天爺賞臉,沒落下雨。

  新上位的市長低調前來,劉涵並不知情,只以為是電視台的地位高的領導人,聲音很沈穩,劉涵只沒大概分辨出是個中年男人,只是官方話太多態度又太親昵,讓劉涵也跟著變拘謹起來。

  如果劉涵還是大學生,如果他才二十出頭,會為心中貼心的問候和關心感激涕零,為別人真摯的感情而感動,現如今經歷了這許多,爺爺奶奶的去世…以及顧薄的事情,現如今他也變的警惕和世俗了些,自然知道人心隔肚皮,而不能任性的自以為。

  就像當初劉涵深信顧薄是愛他的,兩個人在一起的親昵怎麼會作假呢?他堅信自己感受到了,以為顧薄工作忙,或許性格如此才會忽冷忽熱,結果最後也是顧薄那句「玩玩」將他打入冰窟。

  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虛假和表面的應酬,鏡頭下的微笑誰能說的清楚呢。

  人心總太覆雜,從表面看大家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笑起來或許都一樣真誠,掏心掏肺的話從一個人到另一個人,換了種說法可誠懇是他們最會使用的工具。

  隔著薄薄的面皮,血液裡肌膚裡,眼神深處是上帝般的俯瞰,嘲笑別人如螻蟻一樣如此簡單蠢笨,只需動動手指和嘴巴便可以將別人變成免費的傀儡。

  於是笨拙的人被誤解,真誠被打假,是是非非再難分清,只不過吃虧永遠是在生活中艱難打拼的人。

  微笑著送走一群人,依依不捨的揮手告別,劉涵疲倦的揉了揉額頭,今天說的話太多,嗓子幹啞犯疼。

  但總歸是順利結束了,如果反響好,店裡的生意會爆火的。

  終究還是感謝這些記者和市殘聯,雖然一定程度上有各取所需的成分,但劉涵還是很感激這些工作者的,有了他們給更多人提供了幫助和成功的機會

  劉涵並沒有幹等著,營業額最近有了盈餘,他對店面的裝修佈置要求更加嚴苛,尤其是衛生和服務態度等等。

  節目播出後引起了世面上很多關注,客人來來往往,週六周日更是忙的不可開交,劉涵感受到店裡的擁擠,有了擴大店面發展分店的想法。

  也許是已經被發現了,劉涵又沒有將蔡大哥辭退,顧薄幹脆就光明正大的讓他給劉涵送自己做的飯。

  但其實劉涵雖然沒有辭退蔡大哥,卻也說的很清楚,讓他只需要做本職工作就可以了,如果做不到可以自行離職。

  而最近他又太忙,許多事情顧不上來,大多數時候都在店裡點外賣,蔡大哥想偷偷掙顧薄給的那份錢,將他的外賣換成了顧薄做的。

  劉涵其實沒吃過幾次顧薄做的飯菜,最開始食不知味沒吃出來,後面又慢慢吃習慣了,便一直以為外賣是這味道,畢竟他們外賣都是小劉統一訂的,小劉也說好吃,劉涵還提了幾次這家外賣不像別家這麼油膩,家常又好吃。

  日子過的飛快,劉涵因為工作的事情行事越發沈穩,夏季來臨,本是胃口不好的時候,劉涵卻吃胖了幾斤,整個人看著比之前好了許多。

  肖巖在劉涵打算開分店的時候帶著女朋友回來了,事情不出劉涵所料,有了女朋友兩個人還是要分開住了,畢竟多有不便。





第58章

  肖巖的女朋友是個溫婉的性子,說話聲音溫溫柔柔的,劉涵便猜想是個很軟綿的性格,誰知肖巖一聽他這麼說,立即拍著大腿反駁:「你是看她表面,說話聲音倒是細細小小的,性格倔著呢,我是沒見過這麼奇葩的女人。」

  「你怎麼能說你女朋友奇葩。」劉涵失笑。

  「你…」

  「肖巖。你們在說什麼?」她女朋友坐到他身邊,仰頭看著他。

  「沒什麼,誇你呢。」肖巖打哈哈。

  兩個人剛回來,心情都很不錯,尤其是肖巖話是越發的多了,反倒是顯得次次噙著微笑安靜聽他講話人多了幾分安靜。

  肖巖知道劉涵最近的事業蒸蒸日上,一陣唏噓感嘆,再看劉涵多了幾分肉感的臉,嘆息道:「你這些時日變化倒是比前幾年的變化都大,見你好我也挺放心。」

  幾個人在一起吃了幾次飯,肖巖告訴劉涵他打算市區買房子,其實許久之前都看上了一直在猶豫。

  劉涵哪能不知道是因為他擔心自己,讓他放心說自己一個人也挺好,能照顧好自己。

  搬家公司分兩次來,第一天下午來了一次,第二天中午還會再來。

  肖巖本來想讓幾個人一起再吃頓晚飯聚一聚,給劉涵打了電話,劉涵說自己在忙飯什麼時候吃都一樣,肖巖不想打擾他,就在電話裡多說了兩句。

  「以後有事兒給我打電話,有時間我多來看你。」

  「嗯,好,回聊。」

  放下手機,劉涵嘆了口氣,鬆懈之下靠到沙發背上,哪裡有半分忙碌的模樣。

  等到晚上劉涵回來,剛洗完澡就聽見敲門聲響了,他知道是誰,從敲門的頻率都能猜出來,只是這次好像比平時多了幾分急促。

  顧薄經常藉口看小星敲他家的門,看就看吧,反正又不缺塊肉。

  其實顧薄的心思劉涵是知道的,但是他並不打算重新開始,或許做個朋友做個陌生人就挺好了,劉涵總覺得自己少了愛人的能力,兩個人再在一起也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不如不開始。

  當初的事情已經過了這麼久,劉涵知道他不是裝的,沒必要,當初自己也有很多問題,太自卑太敏感,世界也太小,於是就將愛情當了全部,當發現自己是愛情裡搖尾乞憐的人時,就應該及時止損,將分出去的愛收回來放在自己身上。

  他並不覺得顧薄對他的感情有多深,或許是幡然醒悟,但也不盡然有多深。

  愛情的保質期這麼短,還不如就這樣停下來,對每個人都好。

  顧薄這樣的身份和才智,他配不上,多的有人願意上趕著。

  門打開,兩個人迎面而站,距離有些近,劉涵能聽見他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心生奇怪:「怎麼了?」

  「你要搬走了嗎?」

  劉涵楞然:「沒有。」

  「我以為…你因為討厭我,不想看到我,所以終於忍耐不住想要搬走了。」

  劉涵搖頭:「不要這樣講話,顧薄你挺好,我沒討厭你,只是覺得不合適。」

  「今天搬家公司…」

  「是肖巖要搬走了。」

  顧薄點頭,眼神落在他身上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想說的太多了,他想說他真的不可以原諒嗎,他真的無法被寬恕嗎?想說能不能再給個機會,他會好好待他,會好好保護他,再也不會做滾蛋事兒了。

  他想說,他真的很喜歡他,他愛他,當初矢口否認可他的心早就在他身上了。

  明明劉涵這麼溫柔一個人,狠話都不會說兩句,怎麼就這麼狠心待他,被告上法庭的惡人還有辯解的機會。

  可他直接被判了死刑。

  「還有什麼事情嗎?」

  「沒有。」顧薄搖頭,這次自己主動離開了。

  至少劉涵現在對他沒這麼排斥了,還會吃他親手做的飯,臉上也長了一些肉,他相信劉涵會接受他的。

  拉布拉多從房間裡跑出來,站在劉涵身後搖尾巴,劉涵這才回過神,沈默的將房門關上。

  第二天肖巖將東西全都搬走,坐在沙發上與劉涵打電話,劉涵說在忙,有時間再聚也一樣,他跟著女朋友離開,現在門口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離開了。

  他們從畢業後就住到一起,但現在也五六年了,如今猛然分開,總覺得空落落的,心裡不舒服。

  彼時劉涵的店內,他的弟弟找上了門。劉涵正在分店裡忙碌,接了小劉的電話趕了回來。

  「哥哥,你來了。」

  或許是在過去的二十多年沒被人叫過「哥哥」,劉涵對他叫自己哥哥有種莫名的不適。但他叫的這麼自然,劉涵也不想去糾結稱呼。

  今天來這裡肯定是有事情要說,劉涵沈默等待他開口,當初他親口在幾人面前說自己喜歡男人,從忽然沈默的氣氛中隱約察覺到了血緣上父母的不喜和不滿,但他並不怎麼在乎,也不想得到他們的認可。

  單從外表看劉喬然是個很陽光帥氣的年輕人,與人說話都眼帶笑意,他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哥哥最近好像挺忙,本來也不想太打擾,但是媽媽生病了,所以我想你應該有權利知道,不管怎麼樣,你有時間還是去看看她吧,媽媽性格強硬了些,但其實經常提起你。」

  劉涵從外邊回來,身上黑色的西裝,筆挺的褲腿不帶一絲褶皺,換了新的定制盲杖,他站的筆直,自始至終臉上都沒什麼表情,盲杖拄地多了幾分矜貴。

  由於最近經常應酬和別人打交道,他越加不避諱自己的眼睛,微卷的睫毛和煙灰色的眼睛讓他看起來面容更加精緻,他安靜聽完以後道:「嚴重嗎?」

  「說嚴重也不嚴重,但說不嚴重如果恢覆不好的話應該也會很嚴重。」

  說了一堆屁話,劉涵心想。他點了點頭:「她讓你找我?」

  「我知道媽媽很想見你。」

  「見了我對病情有什麼好處嗎?」

  劉喬然一噎,但劉涵說這話時並沒有什麼情緒起伏,他回應道:「她見了哥哥,心情好一些恢覆的會更好。」

  「嗯」劉涵說:「我知道了。」





第59章

  週一的時候劉涵買了些水果去看望白雪雨,vip病房,環境很好很安靜,劉涵站在病房前,一時無言。

  「媽媽,哥哥來看你了。」

  其實從一開始白雪雨就醒著,只是閉著眼睛不想先說話而已。

  劉涵來的時候在超市買了一些水果,被劉喬然接過放在床頭櫃上。

  劉涵耳邊很安靜,他以為白雪雨睡著了,便輕輕搖了搖頭,對劉喬然輕聲道:「既然她在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涵涵…」

  劉涵後退的腳步一頓,就聽見病床上一向高傲的女人又喊了他一句,隨後手腕就被溫涼的手指攥住了。

  劉涵被她扯住手腕,被迫微弓背,為了讓兩個人都不那麼難受,他向前走了一步:「還有什麼事情嗎?」

  「你是在怨恨我嗎?」

  「我為什麼要怨恨您呢?」

  「那為什麼不叫我。」

  劉涵沈默又覺得諷刺,小的時候他叫過很多次,他喊她媽媽,喊的聲音很大,但是應該沒有轎車的引擎聲音大,所以他們一家三口走的毫不留戀。

  「您需要嗎?」不是有了一個兒子嗎,還需要他這個殘廢的,隨手可丟棄的讓她丟人的兒子嗎?

  「為什麼不需要,涵涵,我是你媽媽,沒有人不會愛自己的孩子,當初將你留在這裡媽媽是有苦衷的,我一直拿你當我的兒子,你不認我了嗎?」

  說的好可憐,劉涵想,可是他的心神全都放在了「涵涵」兩個字上,好像有蟲在心上爬,劉涵沒忍住,抽走了自己的手,蹙起眉頭,他從沒覺得這兩個字這麼讓人膈應,也許這兩個字裡面沁滿了太多虛情假意,惡心感讓他抑制不住的有些反胃。

  「哥哥,媽媽很在意你,難道就因為你現在成了半個名人所以不想認媽媽了嗎?」

  劉涵忽然勾唇,頗有些皮笑肉不笑,如果劉浩東在這裡,他肯定會驚嘆劉涵此刻的表情和氣質像極了顧薄。

  「您得了什麼絕癥嗎?需要留遺言嗎?」

  這個時候的劉涵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刻薄,偏偏他將所有的情緒都壓在了心裡,說出的話淡淡的,卻也足夠讓人心梗。瀅樺爭裡

  「哥哥,媽媽只是小手術,不要這樣講話。」劉喬然話裡帶著無奈的縱容。

  可劉涵沒有心思和他們再虛與委蛇:「哦,那就好了,兒子先走了。」

  劉涵的輕易妥協讓兩個人驚喜,所以劉涵的態度問題也讓白雪雨勉強忍耐了下來。

  自從那天以後,劉喬然經常去店裡溜達,和店裡的按摩師傅和服務員很快熟絡起來。

  劉涵在時並不會怎麼搭理他,有時候會讓服務員隨便把他扔在包廂裡,從第一面開始,劉涵就對這個所謂弟弟沒有什麼好感,也不想有太多牽扯。

  也許是他的態度冷淡,店裡的人也很有臉色,後面就不在劉涵面前跟劉喬然講話。

  但劉喬然儼然一副開朗溫潤弟弟的形象,有時候店裡忙時還會打下手幫忙,不過幾日,和店內的許多服務員按摩師都熟絡了起來。

  劉涵中午在店裡吃飯,劉喬然見門沒關走了進來,看見擺了一桌子的菜,光是賣相就不錯,不由得想,果然人有錢了就樣樣都得是好的。

  「哥哥,我見你門沒關,沒打擾到你吧。」

  劉涵喝了一口湯,沒理他。

  「哥哥在事業上升起,常常見你忙的腳不沾地,人還是身體比較重要,哥哥看起來太瘦了,如果實在忙不過來,我也能幫忙。」

  「不用麻煩。」

  劉喬然坐到劉涵對面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吸了吸鼻子:「哥哥的飯菜看起來就很好吃。」

  那你就多看看吧,劉涵這句話沒說出來,因為他忽然意識到,只有顧薄才會偶爾這麼毒舌,失神以後,劉涵放下手裡的勺子擦了擦嘴。

  「哥哥有什麼創業的經驗嗎?例如最開始創業開店需要注意點什麼,需要多少啟動資金,能從哪裡得到啟動資金?我剛回來不久,準備在國內發展,目前還沒什麼頭緒。」

  「做了就會有頭緒了。」

  「哥哥逃避我問的問題,其實我只是有些好奇,爺爺奶奶給你留了多少錢?」

  拐來拐去,終於露出了端倪,劉涵並不想給他留面子,相比於不久前,他會喝酒會說場面話,更重要的是他也會說狠話了。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你可以親自去底下問問。」

  劉喬然一噎:「哥哥,我沒惡意,只是好奇而已。」

  雖然劉涵對他態度不好,但劉喬然並不在乎,第二天仍舊早早的來,好似將這裡當成了家。

  劉涵從走廊過去,聽見他和員工說笑。

  「你是我們老闆的親弟弟嗎?」

  「這有什麼可懷疑的,我們長的不像嗎?」

  女員工笑了笑:「有些像。」

  「哥哥和我只是小時候分開了,其實我們還算親熱,只是他不怎麼愛說話而已。說不定以後我們還會一起工作呢。」

  「老闆的最近在開分店呢,據說還打算把隔壁也租下來,到時候你會當店長嗎?」

  「說不清楚,看我弟弟的意思。」

  劉涵神情自若的從旁邊走過去,對劉喬然和白雪雨有些捉摸不透,自詡高傲的人忽然回到當初毅然決然離開的地方,是…破產了嗎?

  劉涵隱約的猜想很快應驗,趙雪靈出院,劉喬然叫上他,幾個人坐上車,劉涵被劉喬然拉著胳膊「熱情」的帶回了家。

  白雪雨的丈夫在家待著,他聽著耳邊幾人虛情假意的問候和打探,幾乎是立刻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我還有事兒,就先走了。」

  白雪雨:「涵涵,最近很忙嗎?」

  「是的媽媽,哥哥店裡生意很好。」

  白雪雨點了點頭,感嘆道:「有出息了,你哥哥有出息了,沒事兒多去幫幫你哥哥。」

  「不用,我忙的過來。」劉涵說完就要走。

  「涵涵!家裡最近有些困難,你讓你弟弟去店裡學點東西就好,畢竟你就開店,也都是你爺爺奶奶的積蓄……」

  「…」劉涵忽然想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你眼睛看不見,喬然去了店裡你就能多歇一歇。」

  「意思是讓我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劉喬然,自己當個閒人嗎?我還以為以您的眼光看不上這點錢。」

  如果在白雪語年輕時肯定是看不上的,可是現在不如以前,再說市長剛上位,對劉涵這種情況是大力扶持以宣揚自己的「美德」,而劉涵對服務以及對師傅的技術的嚴苛要求充分留住了慕名而來的顧客,甚至有部分人已經成為老顧客。

  劉喬然本來也是看不上的,只是他勉強聽著白雪語的催促趕去看了看,呆了幾天看著店內的裝修和井井有條的服務,隱約意識到或許這真的能成事兒。





第60章

  「哥哥,你不要把我們想這麼惡毒。但不管怎麼說你開店開公司咱們爺爺奶奶最開始肯定投入了不少積蓄吧。我從國外回來或許能幫你做的更好呢?」

  劉涵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好心的弟弟劉喬然拿了車鑰匙追出去要送他:「哥哥,外面變天了,你等等,我送送你。」

  可等他出門,劉涵已經不見了身影。

  劉涵對這一片地域不熟悉,他下了樓,徑直右轉,在路人的幫助下勉強找到了公交車月臺。

  劉喬然沒有說謊,劉涵剛下樓就感受到了夾雜著涼意的狂風,在月臺上站了一會兒,狂風夾雜著密集細雨吹到臉上,劉涵聽見耳邊的驚呼,下一秒「呼啦啦」的聲響忽然響起。劉涵想,應該是雨傘被刮翻了。

  其實站在公交車月臺下也是沒什麼用處,他不知道這是哪裡,也不知道應該坐幾路公交車,周圍有人他知道,但是他並不想開口講話,所以只能站在月臺下吹風淋雨。

  他仔細又緩慢的想,現在的時間還早,店裡事情少了他一天其實也沒什麼要緊事兒,所以也就無所謂了。

  無所謂在哪裡,無所謂是否要回去,家裡沒有人為他擔憂,肖巖已經搬了出去,所以他並不需要著急。

  他就站在月臺下,站了一會兒覺得來,又摸索著坐在身後的椅子上。身邊有人走開搭上自己想要乘坐的車,有人急匆匆的從雨中沖過來,不停拍打著衣服。

  所有的聲音都被雨聲稀釋了,劉涵安安靜靜坐著,身邊的所有喧囂仿佛都失了真,他卻覺得得到了片刻安寧,只是這種安寧摻雜著很深的迷惘和空洞,劉涵松垮著肩膀,忽然陷入了這種如沼澤般的情緒裡。

  上衣兜裡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劉涵動了動手指,並不想接,甚至有些厭煩。

  還好鈴聲只響了一會兒,沒有給劉涵太多糾結的時間,他心裡隱隱知道應該是店裡助理給他打的電話,或許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因為手機沒有響第二次。

  他從上午坐到中午,雨沒有停,但變小了,他並沒有折磨自己的想法,感知到餓意忽然想念起平日裡吃的家常菜,他揉了揉肚子,剛想站起來就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恍神,他聽見顧薄還帶著微喘的聲音:「你怎麼坐在這裡,冷不冷?」

  劉涵仰起頭,暖烘烘的外套兜頭套到的身上,很奇怪,明明之前不覺得冷,可他被帶著顧薄獨特氣息的散發著熱意的外套嚴嚴實實的一裹,冷不丁的就打了個寒戰。

  顧薄動作頓了頓,伸手拉緊的衣領,動手拍了拍他的背:「沒事了,別難過,我在。」

  劉涵沒有說話,他並不覺得自己很難過,他只是坐在這裡靜靜心,劉喬然和白雪語對他的影響應該沒有這麼大,他只是假意逢迎派和,並不想因為他們的折騰讓不明真相的人對店裡的名譽和生意造成影響,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吃瓜的人很少在乎事後的澄清。澄清永遠沒有爆料的熱度大,尤其是面對跟自己毫不相幹的人和事情。

  可顧薄並不這樣想,他匆匆趕來的時候就看見劉涵垂著頭孤零零的坐在公交車站牌邊的長椅上,自從認識他就從未見他如此沮喪難過的樣子,一直挺直的背部也弓著,像個蜷縮起來的小動物,露出的半邊臉蒼白沒有血色,讓顧薄一看過去,瞬間就覺得心疼的難受。

  顧薄沒有忍住將沈默不語的劉涵攬進懷裡,又弓背疼惜的親了親劉涵帶著涼意的臉頰。

  劉涵沒有推開他,他甚至貪戀這種溫度,好像從灰敗的世界中被投入的帶有溫度的世界,劉涵無法抗拒,他鼻息中全是顧薄的氣息,甚至讓他的眼睛有些發熱,他好久沒有過這麼放鬆,這樣舒服的時刻了 。

  顧薄將劉涵的冰涼的手放進腰間,剛一動,劉涵就蹙眉不舒服的動了動,顧薄就不敢動了,他雙手護著劉涵,將他整個人攬在懷裡,凜冽的風吹著他的後背,可他懷裡卻很熱,像冬日裡煨著火,一直熱到了心坎裡。

  原本他的懷裡就應該是他,他回來了,他的懷抱就圓滿了。

  風停雨止了,劉涵睡著了,顧薄小心動了動僵硬的肩膀,放輕動作將他抱上了車。

  顧薄熬了薑湯,端來的時候哄著劉涵喝了兩口,怕他晚上再發熱,握著他的手掌在床邊趴了一整夜。

  所幸這些日子在顧薄換著花樣兒做飯劉涵的身子骨也被他養的多了幾斤肉,底子也好了些。

  顧薄幾次不放心探他的額頭,最開始發了點低燒,蹙著眉尖在床上輾轉反側,顧薄站在一旁,幾次猶豫著想送他去醫院,可是劉涵蜷縮著身體,抗拒移動,明明蓋著厚厚的被褥還是瑟瑟發抖的模樣,他便上床擁著他,心想再不退燒他去把醫生叫過來就是了。

  劉涵早晨起來的時候渾身酸痛,身上粘膩,他動了動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人圈進懷裡,背後的胸膛溫暖滾燙,微微起伏的胸膛像個沈睡的大貓。

  他一時怔仲,仰臉轉身,恰巧肌膚相貼,他呆了一瞬,才意識到溫熱的肌膚貌似是對方的臉,唇邊是顧薄的挺立的鼻尖。

  劉涵屏息,他許久不曾與顧薄如此近距離的相擁過,心跳急促起來,劉涵倉促轉過臉,幾秒鐘後模糊想起昨天的事情,才有些後悔自己的沖動。

  他雖然有時情緒敏感,心情時不時低落,但也並非常常像昨日那樣昏頭失智,或許只是肖巖搬走了,工作太忙一時之間少了說話的人才會如此。

  可要說特別後悔也是沒有的,他知道昨天的舉動以後,他想兩個人做陌生人或者朋友的想法,大概不可能實現了。

  還沒來的及想太多,背後的顧薄動了動胳膊,好像醒了過來。

  劉涵下意識的屏息裝睡,顧薄醒來的第一時間就伸手去探劉涵的額頭,意識到人已經完全不燒也沒有反覆的意思松了一口氣,然後窸窸窣窣的坐起身下床了。

  劉涵不自覺放鬆了身體,下一秒溫熱的觸感就落在了他的額頭上,劉涵僵直著身體,任由顧薄溫熱的唇細密的落在額頭鼻尖和臉頰上。

  顧薄看見他顫抖的睫毛,知道他醒了,於是他只好從他身邊離開,去了廚房。

  半個小時以後,顧薄從廚房中出來卻見人已經離開了。





第61章

  劉涵出門轉彎回到自己家,昏昏沈沈的沒什麼力氣。

  剛打開門,就聽見拉多不拉多歡快的爪子踩到地毯上的聲音,劉涵摸了摸它的腦袋。

  昨天早上喂了他一頓,估計現在又餓了,劉涵喂了貓和狗,想著下午的時候帶著狗去轉一轉,他平時有些忙,難免忽視它,幸好它脾氣很好,在家也很呆的住。

  他在家躺了一天,給自己放了一天假。

  一覺睡到下午,睡意朦朧中被敲門聲叫醒。

  睡的太久太沈,渾身沒有力氣,劉涵睜開眼睛揉了揉太陽穴,敲門聲執著的響起,他踉蹌著從床上下來。

  敲門聲忽然停了,劉涵喘了口氣,搖搖晃晃的站穩了,心慌氣短的,又渴又餓,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一天沒吃飯了。

  敲門聲停止了,他也就放棄去門口查看,轉身去了廚房,倒了杯水就開始往嘴裡送。

  「別喝涼水。」

  劉涵一驚,剛喝進去的水卡在嗓子眼,他彎腰咳的驚天動地。

  「沒事吧?」顧薄手輕輕拍著他的背:「我見你一天都沒出門,中午敲門你也沒應,我擔心你。」

  「你怎麼有鑰匙的?」

  「房東有鑰匙。」

  劉涵不說話了。顧薄看著他,本以為會迎來對方不喜的質問,可是劉涵好像並不在意這個,喉結滾動,伸手拿起杯子想再喝水。他睡的太久,臉頰上沾染著桃色的紅,仰著頭,喉結和細細的脖頸清晰的展露在顧薄面前。

  可經過剛才的折騰,杯子裡的水所剩無幾,劉涵舔了舔嘴唇。顧薄情不自禁的落在他水潤的嘴唇上,隨即倉促垂下目光。

  如果是之前他絕對想像不到自己會被這樣的人攫取了心神,就像染上毒品的癮君子,再也無法移開目光。

  顧薄已經做好飯,他燒上熱水。瞧見劉涵懶洋洋的躺在沙發上,就像睡足的貓咪慵懶的曬太陽,他出門,將早就煮好的湯和菜端上桌子。

  他回來的時候,喵喵縮在劉涵的懷裡打哈欠,飯菜的香氣趕走了困頓,劉涵情不自禁的坐直了身體。

  顧薄不由自主的從心中升起一股滿足感,拉不拉多在腿邊晃悠,顧薄低聲叫他:「先吃點東西吧,你一天沒吃東西了。」

  劉涵太餓了或者說他有些破罐子破摔放棄去保持距離。

  飯吃到一半,劉涵的理智回籠了,他嘗著和平日晌午的飯毫無差別的味道,雖然肚子裡的饑餓感還在叫囂,但他還是將湯勺放進碗裡,碗底落在桌面上發出突兀的聲響。

  這樣不行,他忽然意識到,再這樣下去他的生活中就全是顧薄的影子了。

  顧薄心裡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從進門開始,劉涵的態度太模糊了,他愉悅又心懷僥幸,如今掛在頭頂的刀終於落下來了。

  「我店裡有幾個你的人?你手伸的挺長。」一直以為的外賣竟然是顧薄做的。

  「我沒有在你身邊插人,只是讓他們多看顧你。」

  也許是顧薄的態度太坦誠也許是已經把飯吃進了肚子,溫熱的鮮湯暖了他的腸胃讓他的心腸也軟了下來,但他斷不會開口退讓的,顧薄實際上是個隨心所欲的人,最近的變化如此大,他知道如果自己松了口,那在顧薄面前就相當於退後了一丈遠,他會更加得寸進尺,他不願意在感情中再陷入被動。

  不可否認,在兩個人的關系中,顧薄在他面前的緊張和忐忑讓他覺得安全和放鬆,顧薄流露出的在意喂養著他,在他在顧薄面前擁有著上帝般脫離的冷靜,甚至有些享受,這是一種不太好的心理,但劉涵的本意並想如此。

  他最開始,真的想要當陌生人而已。

  他後怕以後的關系自己再陷入被動,現在對顧薄已經沒有多少怨怪,當初的自己將自己看的太輕,他怕當他再同顧薄在一起,還會恢覆以前模樣,什麼都不愛說出來也說不出來,他秉性如此,即使他現在已經在注意改變,但又怎麼會如此容易呢?

  劉涵坐在原地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忽然嘆了口氣。

  一旁的顧薄卻誤以為他討厭自己插手他的生活,對他頻繁的出現感到厭煩和苦惱,一時之間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站起身,轉身倉促離開,他不想聽從劉涵口中表現出來的抗拒和對他的拒絕。

  劉涵聽見了關門的動靜,伸手碰到還溫熱的碗邊,半響站起身,將桌子上的碗筷收拾起來,神情也慢慢堅定下來。

  第二天,小劉聽他家老闆說讓他換一家外賣,神色一變還想再勸勸,結果劉涵沒給他再說話的機會,轉移了話題。

  等到晚上的時候,劉涵敲響顧薄的家門,手裡端著顧薄昨天遺留在他家中的碗筷,打算把話說清楚。

  顧薄打開門見到他,眉眼頓時帶了笑,剛將門打開,眼神就被他手裡的東西吸引了。揚起的嘴角驀地垂下,顧薄想將時間倒退到一個小時前,他應該留在公司陪著敬業的員工一起加班。

  「你的東西落在我家裡了。」

  「進來說話。」

  劉涵站在原地躊躇了一陣:「不用了吧,不是也沒什麼要緊事嗎?」

  顧薄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看著劉涵溫和的眉眼,有一瞬間他想說要怎麼你才願意進來?我知道你最近遇見了麻煩,你討厭你那個哥哥,你知道他們回來不安好心,我可以幫你處理,這樣你可以在我面前呆一會兒嗎,你可以進房間陪著我吃頓飯嗎?

  可終究他還是只說了一句:「今天是我生日。」

  劉涵一怔,他把這一天忘記了。

  顧薄怎麼才能挽回這個一心想與他撇清關系的人呢?所能依仗的也就劉涵的心軟罷了。他看著劉涵臉龐,半響道:「所以可以請你進來陪我吃頓飯嗎?」

  明明不過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劉涵卻從中品出了他語氣中透出的幾分可憐意味。

  但他低頭仔細想了想,兩個人分開或者沒有正式在一起過的人能一起吃飯嗎?按說是可以的,但是他們情況要特殊一些,如果以後要成為陌路人的話,那就沒必要了吧?

  想明白以後劉涵開口拒絕:「我還有事情,你如果不忙的話,可以將拉布拉多帶走,平時你可以帶它出門走走。」

  在他看來拉布拉多始終是當初顧薄執意留下的,他還默認顧薄拿它當藉口出入自己的家,現在顧薄可以輕輕松松拿到他家裡的鑰匙,距離在不受控制的拉近,他知道如果再發展下去,事情會越來越無法控制。

  所以如果可以,還是將所有的東西都處理清楚,不再留退路,婉拒一切的理由。





第62章

  最終劉涵還是同意了,在顧薄說這是最後一次並同意會將拉布拉多帶走後,他想了想,點頭同意了。

  顧薄說要出門去超市買菜,靜了一會兒又問他有時間嗎。

  劉涵隱約知道他後面想說什麼,又遊神的想買菜這種事情實在不像顧薄經常做的事情,他狀若隨意道:「我一會兒要帶小星下樓走走。」

  顧薄有些失落,他點頭:「好。」

  小星每次出門都很安靜,並不像其他精力旺盛的大狗每次出門都興奮的扯著人往前躥,最開始劉涵以為它只是對陌生環境有些警惕,後來便慢慢意識到它相比於其他狗狗溫順過頭,甚至說的上體貼,還會帶著他避開障礙物,他去廁所時它就乖乖等著,並不會吵鬧亂跑。

  有次他帶著它去逛公園,一個小女孩跑到他們面前好奇的問他:「哥哥,它是導盲犬嗎?」

  劉涵聽著她奶聲奶氣的聲音覺得她很可愛,回道:「不是,它只是條可愛的拉布拉多。」

  「它好乖哦,我能摸摸嗎?」

  劉涵彎腰摸了摸小星的腦門:「可以,它很乖。」

  …

  這條拉布拉多真的過於乖巧溫順,簡直是為劉涵這樣不方便的盲人量身定做,它溫順有靈性,劉涵甚至覺得它能聽懂人講話。

  可惜它最開始的主人不是他,霸佔它這麼久,終歸是要還給顧薄的。

  劉涵這次帶它逛的有點久,在公園裡安靜坐了許久,天氣有些涼,他打了個噴嚏,意識到出來的時間有些久了,他還答應顧薄要陪他吃飯,現在他也應該從外面回來了吧?

  他從公園的長椅上站起來,腳邊趴著的拉布拉多也跟著站了起來,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邊往回走。

  今天自從和顧薄見了面之後他就有些心思不屬,路過小區附近的紅綠燈路口時竟直直往前走,手裡的狗繩驀地繃緊,劉涵不得不停在原地,回過神來他後退了幾步,才意識到自己在哪裡似的。

  他誇獎的摸了摸小星,隨口道:「你爸爸媽媽不會是條導盲犬吧?」

  等紅燈的人變多,劉涵聽著耳邊比日常嘈雜的路口,遲疑的想:今天是什麼節假日嗎?下班時間到了?怎麼這麼多人?

  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前面怎麼回事啊?出車禍了?」

  「看樣子撞的挺厲害的,手裡拎的菜都飛出去這麼遠。」

  「我靠,這麼多血,看樣子挺年輕一男的,人沒事兒吧?」

  劉涵偏頭聽著耳邊的議論,臉色發白,那種糟糕的想法不受控制的鉆進自己的腦子,他呼吸急促起來,他想應該不會這麼倒黴吧,這個世界這麼多人,這麼倒黴的事情怎麼會落到他身上。

  他看不見,他沒辦法確認,他恨自己看不見!

  恐慌和害怕在短暫的耳鳴之後襲卷了他。

  於是,在別人視線中安靜等紅燈的青年忽然轉身迫切的向一旁的人道:「被撞的人是誰?他……」話說到一半卡住,劉涵不知道他今天穿的什麼衣服。

  一旁的年輕女孩被這個一驚一乍的男人嚇的縮了縮肩膀,聽他說著莫名其妙的話,一頭霧水的看著忽然驚慌到不知所措的男人:「……我不知道,你沒事兒吧?」

  可一臉蒼白的瘦弱男人已經沒有耐心聽她說話了,他大概知道自己得不到回答,在慌不擇路的問完以後忽然直沖沖的往馬路中間跑去。

  阻擋他的小星被他丟在路邊,慌的沖他叫了兩聲。隨即也跟著沖過去了。

  買完菜回來以後的顧薄見劉涵不在家,知道他可能就在附近,就拿了鑰匙出門想碰碰運氣,他沒有跟劉涵聯系,想著如果路上遇見兩個人可以在路邊走一走,他私心裡想從劉涵身邊再偷點時間。

  可沒想到,還沒走多遠就看到劉涵瘋了一樣跌跌撞撞的橫穿馬路,明明紅燈亮著,明明那條拉布拉多在他身後慌亂的想用嘴扯他的褲腿。

  顧薄看的心驚肉跳,他顧不上其他,眼神牢牢盯著他,飛奔而去,那一聲聲鳴笛聲像驚雷一樣炸的他心神都要碎裂。

  ……

  跑的太快了,劉涵撞進人群中,他雙手狠狠抓著一旁看熱鬧的年輕人,勉強穩住了身體,張了張嘴,卻像一個啞巴上一樣,只發出了氣音。

  那人駭了一跳,以為他有什麼隱疾,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你……」

  「被撞的是誰?他怎麼樣?」

  那人這才意識到,這人雖然眼睛睜的目眥盡裂,但是顏色卻很詭異,應該是個盲人。他被劉涵的模樣嚇到,一時沒多想,只將他看到的告訴了劉涵:「不知道誰,挺嚴重的,這救護車都在路上了。」

  劉涵松開他,在混亂的人群中扒拉著,慘白著臉,慌亂又心存僥幸。

  「不是我。」身體忽然被人在身後牢牢抱住,喘息聲很大,力道大的讓劉涵狼狽的踉蹌了兩步,卻讓他猶如被人從水中撈起,終於得以狠狠的鬆口氣。

  顧薄的讓他轉過身,狠狠的抱住他,心悸的感覺猶在,讓他現在還覺得喘不過氣來,他惡狠狠在劉涵耳邊道:「你不要命了!?」

  劉涵沒有回答他,累極般閉了閉眼睛,軟倒在他身上。

  顧薄帶著他回家,拉布拉多吐著舌頭喘著氣懂事的銜著自己的狗繩跟了上去。

  顧薄抱著他,在他耳邊絮絮叨叨:「你非要推開我,讓我離開你的世界,如果我離開了,就像現在死去一樣從你的世界裡消失,你能接受嗎?

  你還是太心軟了,我知道……因為你心裡一直有我。」

  劫後重生般,顧薄親了親他的臉,忍住了咬他的憤怒想法:「我就知道,你才離不開我,看看你這樣子,離了我路都走不好。」

  劉涵在乎他,很在乎他,顧薄以前不敢確定,現在他知道了,他親眼看著劉涵的慌亂還有差點落淚的痛苦。

  但是如果讓顧薄選擇,他不願意冒這樣的危險,如果劉涵剛才在馬路上出了什麼事情,他要怎麼辦才好?





第63章

  一場烏龍驚了三個人,哦不,兩個人外加一條狗。

  顧薄將他帶回家,好好的安置在躺椅上,想起剛才的事情還是想說他兩句:「你是怎麼想的?紅綠燈看不見鳴笛聲都聽不見?」

  劉涵怔怔的,像是魂還沒回來,顧薄看他臉色不好也不忍心說重話:「你以後別這麼莽撞,那條狗嗓子都叫啞了你聽不見?」他見劉涵不說話,想起自己好像也沒管人的權利只好又軟了話:「出了事情你是要心疼死我?」

  「你歇一歇,我去做飯。」顧薄給他蓋上薄毯子,轉身要去廚房。

  「聽不見,我聽不見。」

  顧薄聽見他說話轉身,看見劉涵的臉朝著他的方向,眼睛水潤仿佛看的見,一眼就看進了他心裡似的。

  「什麼聽不見?哪裡不舒服?」

  劉涵又不說話了,他扭過頭,顧薄給了掖了掖毛毯:「先休息會兒?一會兒飯好了一起來吃?」

  見他不說話,顧薄安靜的看了他一會兒,轉身去了廚房。

  買了劉涵喜歡吃的西紅柿,顧薄垂目用刀將西紅柿切成塊,往常用順手的刀忽然不聽使喚了,切著切著手一顫,刀從手裡脫落,「咣當」一聲響,嚇的鉆進來的拉布拉多差點炸毛。

  「怎麼不嚇死你?老子都被嚇死了。」顧薄踢它的屁股:「要你有什麼用?你不是導盲犬裡的No.1嗎?」

  本應該休息的劉涵忽然從外面進來,顧薄動作一頓:「怎麼了?」

  「我想吃西紅柿了。」

  顧薄遞給他一個:「洗過的。」

  劉涵接過去,垂目看著一眼委屈的拉布拉多,他當初以為顧薄去導盲犬訓練基地只是為了輕薄開他玩笑,可仔細想一想,在最開始的時候,那人打電話說導盲犬緊張已經沒有了,後來忽然有了,或許不是糊弄他,而是顧薄為他又找了一隻。

  而腳邊這只拉布拉多,或許就是當初在基地的那條,顧薄弄來這條狗或許自始至終都是為了他。

  飯做好,兩個人坐在餐桌前,劉涵很安靜,他沒吃什麼只喝了幾口湯就放下了湯勺,即使現在顧薄知道劉涵在乎他,知道以後還有機會,但他還是想時間過的慢一些。

  他站起身,過了一會兒在劉涵面前放了一個小蛋糕:「外面賣的不健康,我想做給你嘗嘗。」

  劉涵沒動,過了一會兒道:「如果我把蛋糕不小心摔地上了,你會生氣嗎?」

  顧薄一僵,他搖頭:「沒關系,你不喜歡就算了,我只是想讓你多吃些,我不會逼你做任何事情,也不會逼你和我在一起,以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沒這麼可怕,你不喜歡的事情我都不會做。」

  「只是,如果你有一天忽然心血來潮了,不要忘記我還在這裡,在等你回頭。」

  「不用了。」劉涵摸到蛋糕上貼心插上的小勺子,小心挖了一點放進嘴裡,有點甜卻不膩,味道很好吃,他想,味道好吃,賣相應該也挺好看的。

  「我知道了。」

  劉涵聽見他語氣中帶的失落,抿嘴笑了笑,像極了最初相遇時,他在廁所摸到被小心放到一旁的盲杖時的微笑一樣,他開口道:「你才不知道,笨。」

  劉涵不知道他對顧薄的感情能不能回到當初,但是他知道在他這裡兩個人的感情沒辦法成為過去式,那就索性再來一次,他寧願後悔不願意遺憾。

  還和從前一樣,相信就能走下去,他知道顧薄愛他,那就好了。

  -全文完-
 


Comment

Add your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