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血管與皮膚,心臟與肋骨。

他喜歡白月光味信息素 by 等登等燈

  文案:

  為愛走鋼索alpha×外柔內剛omega

  阮優視角版文案:
  阮優和暗戀許久的alpha陸觀潮結婚了,是陸觀潮主動提出的。
  原以為等待自己的是幸福美滿的婚姻,期待卻被無情的婚後冷暴力擊個粉碎。
  原以為陸觀潮只是不愛自己,之後才發覺,是他心有所屬,而自己遲到一步。
  原以為受了傷就可以抽身退出,可丈夫心尖上的白月光,竟是自己一生宿敵。
  阮優的愛,阮優的夢,阮優畢生的恐懼和渴望,都隨著這一段婚姻埋葬。

  陸觀潮視角版文案:
  騷凹瑞,愛錯人了,再給個機會行不行。
  什麼?不行?
  老婆,我求你。 

第1章

  「夫人,先生說晚上的婚宴要您一起去,他現在在開會,讓您先去,在酒店門前碰面。」

  家里一陣電話鈴響過後沒一會兒,幫傭的聲音就在阮優的房間門前響起,阮優坐在電腦前,被突然的通知嚇了一跳。

  阮優不得寵愛,幫傭在家里也可以連房門都不敲就闖進他的房間,然後居高臨下地向這個孤零零的omega通知剛才電話里他的alpha要求轉達的事。

  阮優的alpha連這種事情都不願意親口告訴他,所以幫傭在轉達了那人的意思之後,連一句為他備車的話都不說,只等著看他要如何從郊外的別墅區去市區參加婚禮。

  阮優站起身來,低聲說:「我知道了。」

  傭人聞言轉身便走,阮優重新關上房門,打開衣櫃準備換衣服。

  他和自己的alpha結婚半年,共同出席的場合不多,但他能拿得出手的衣服更不多,先前的幾次宴會都已經穿過一遍了,名利場里最是勢力,若是穿舊衣服出門參加婚禮,一定會成為那群豪門闊太口中的笑談。

  但阮優盡量讓自己把這些事看得很淡。

  不管怎麼說,同他結婚是陸觀潮主動提出的,阮優暗戀陸觀潮多年,一直將他當成只可遠觀的神祗,如今能跟他做夫妻,雖然這半年里陸觀潮對自己的冷待已經讓自己知道他的態度,但阮優仍然慶幸,還好是跟他結婚,也不敢再奢望太多。

  只當是跟一個難纏的室友合租了吧,阮優一直這麼安慰自己。

  阮優決定就穿著舊衣服去,雖然只穿過一次,且價格和品牌在普通人里都稱得上華貴,但仍舊會被那些人看不起,不過阮優對著衣櫃已經想明白,他穿著新衣服去也依舊會被瞧不起,何必費那個力氣。

  若是阮優有錢,此刻他至少能說一句大不了去買身新衣服,但他現在沒錢,兜里的零錢甚至還不夠他打車到婚禮地點的。

  結婚時父母為他準備的嫁妝都在自己的alpha手里,母親認為阮優年紀尚小,不懂理財,而陸觀潮又是年輕有為的企業家,交由丈夫為他打理最好。

  阮優覺得母親一定沒有體會過兩手空空還要向她的丈夫討錢的尷尬,阮優張不開嘴,尤其是對面那人還是自己的暗戀對象,阮優更加張不開口要錢。

  結婚這半年來一直在消耗自己的小金庫生活,現在小金庫也要被掏空了。

  只出不進的日子不能再這麼過下去,阮優坐在去婚禮現場的出租車上,胡思亂想著。

  快到時阮優拿出手機給自己名義上的丈夫、法律上的alpha陸觀潮發信息,說自己快到了,等了一會兒,陸觀潮沒有回覆,阮優看著計價器上跳動的數字,實在無奈,只好又發了一條。

  「請問您待會兒能幫我付一下車費嗎?我會盡快還給您的。」

  阮優這樣發了短信。

  陸觀潮是alpha,是他的丈夫,是家里現在的當家人,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說都處在高位,阮優的措辭盡量尊敬。

  陸觀潮看到信息簡直要氣笑了,陸觀潮的omega居然會沒錢打車,難道家里就連一輛車都派不出來了嗎?再看到後面那句還錢的話,陸觀潮陰沈著臉,不想對這句話發表什麼看法。

  阮優下車時就看到陸觀潮這樣的表情,自覺麻煩了陸觀潮,阮優的表情很緊張,他看著陸觀潮抽出幾張紙幣付給司機,並大方地表示不用找了,有些惶恐,陸觀潮付的太多了,以他現在的經濟水平,還不知道做點什麼才能賺到錢還給他。

  陸觀潮打量他一眼,見他穿的是舊衣服,皺了皺眉,但什麼也沒說。

  畢竟他和阮優只不過是手挽著手一起進入會場的關系,至於進去後,阮優有他的去處,自己也有自己的去處。

  公開場合,omega和alpha總是盡量避免大量聚集,以免發生信息素交叉影響的狀況。

  抑制劑雖然已經是非常成熟的產業,但人力終究抵抗不過天性,無論是對於omega而言,還是對alpha而言。

  像這樣隆重的婚宴,更是要把到來的名流們都分隔開,以免釀成不可挽回的大錯。

  阮優撿了個角落坐下,靜靜地聽著omega們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聊珠寶首飾、聊車房玩樂,聊他們的丈夫,還有一些尺度誇張的閨房秘事。

  「哎呀,剛才看到新郎,好帥的。

  據說信息素的味道也很好聞,你們知道是什麼味道的嗎?」說話的是個年輕的omega,他嫁給一個年長的alpha,老夫少妻,鮮嫩可口的嬌妻頗受寵愛,說起話來沒有遮攔,也只讓人覺得驕縱可愛。

  「還說呢,不過你今天的抑制劑味道真好聞,是換了新款嗎?」先前說話的omega夫家顯赫,他又得寵,因此話音剛落,旁邊立刻有人接話湊趣。

  「不是,我是把兩種抑制劑混在一起噴了,以為會災難,沒想到效果還不錯。」

  說著,那個omega又埋怨道:「心安出新品的速度太慢了,根本沒法滿足咱們的需求,是不是?」周圍一圈omega太太們紛紛點頭稱是,突然有人到:「不過說起來,陸太太家里跟心安是親戚吧,能不能跟心安說說,快些推出新品呀,出了新品,你第一個嘗嘗鮮,也好羨煞旁人呀!」立刻就有人刻薄地嘲諷起來:「但是聽說陸太太雖然是omega,但身上是沒有信息素味道的,怕不是只有用抑制劑的時候,才能讓自己的alpha滿足一番?」這話說得露骨,在場的太太們都捂著嘴笑起來,阮優被戳到痛處,坐立不安,腳尖對著腳尖,勉強笑了笑,便低下了頭。

  他們說的沒錯,阮優的確跟心安是親戚,心安是整個國家最大的性生活健康品牌,旗下生產面向omega和alpha的各類抑制劑、潤滑劑、安全套以及情趣用品,但就是作為這樣一個充滿桃色意味的企業的親戚,阮優身上的信息素卻極為低級,味道也格外清淡。

  更何況他的腺體現在還受傷了,根本無法分泌信息素。

  話說到這里,阮優覺得自己頸後那一貼信息素隔離貼越發顯得欲蓋彌彰,看著格外好笑。

  國家內部或多或少存在一些信息素的鄙視鏈,信息素的濃度、香味、分泌信息素的時間都會成為比較的對象。

  簡單的諸如純粹的名貴的花草香氣會鄙視常見而低廉的花草香氣,更覆雜的還有從香味、濃度、純度等多個等級和維度進行評判的標準。

  對普通人家而言,信息素的優劣並不十分影響他們擇偶,畢竟Omega相對alpha和beta而言是一種稀有的生物。

  而在上流社會,為了保證所謂「高貴」的血統,信息素的鄙視被劃分得更加精細,標準也更加多元,可無論多麼多元,像阮優這樣清淡到幾乎沒有味道的,都處於鄙視鏈的最底端。

  阮優低著頭,忍受著在場諸人的調侃和嘲諷,這一晚太長了,長到還沒正式開始,阮優就覺得撐不下去了。

  「沈良先生來了!」宴會廳里傳來一聲驚嘆,在場的omega紛紛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圍觀。

  沈良正從車上下來,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這樣冷硬嚴肅的版型和低調的配色,更顯得他一張臉瑩白如玉,精巧的下頜微微擡著,克制地同到場媒體、賓客揮手示意。

  沈良一貫如此,他走到哪里,就是哪里的焦點,身為omega,他是所有omega艷羨欽佩的對象,其余的omega都只能單獨聚會,而沈良,他可以自由地與alpha們待在一起。

  阮優的目光落在沈良微笑的面龐上,他的表哥又比之前更好看了,不知是因為生活順遂,還是事業有成。

  大多數omega都不會外出工作,少部分外出工作的也都選擇一些沒有技術含量、也不需要太有挑戰性的工作,而沈良不同,他是心安集團的技術研發部門核心人物,甚至可以說是靈魂人物,外界一直傳言沈良不僅擁有全國都極為罕見的高等級、高純度信息素,甚至他本人在信息素分離和提取一行上有著天生的天賦,據說即便只靠簡單粗暴的嗅覺,他也能敏銳分辨出旁人信息素的香味、濃度、純度等數據。

  其實阮優知道不是這樣的,至少不全是這樣的。

  但這並不重要,無論沈良是不是這樣天賦異稟,依靠他的噱頭,心安集團開發了不少深受omega和alpha歡迎的產品,omega們將沈良視為他們的目標,也是他們的代表。

  沈良不僅僅是沈良,更多時候是一個符號,他意味著omega也可以從事高精尖類的研究工作,也意味著omega可以擁有連alpha都望塵莫及的天賦。

  國家大數據研究中心曾經做過統計,在十五歲開始出現分化端倪,到十八歲完成分化,再到進入大學校園步入社會的青少年群體中,omega對沈良的崇拜達到巔峰——這個國家並不是沒有其他傑出的omega,只是像沈良這樣年輕有為的omega屈指可數,自然讓他拔得頭籌。

  阮優有沈良這樣的好哥哥,自然相形見絀,他唯一比哥哥完成得要快的一件事就是結婚,可婚姻大事,竟也不是他做主的。

  宴會廳的門緩緩推開,穿著黑色西裝的沈良進來了,他臉上掛著一貫矜持客套的微笑,其他omega們或奉承或真心,盡數都迎了上去,站在原地沒動的只有阮優,還有剛才那個被眾人簇擁的年少妻子。

  阮優現在終於想起他的名字了,他叫顧忻爾,二十歲就結婚了,新郎的年紀足足能當他父親,他的婚禮盛大隆重,首都名流悉數到場,那也是阮優婚後第一次和陸觀潮一起出席社交場合。

  顧忻爾年紀雖不大,人卻機敏,看見阮優的模樣就知道阮優也不喜歡這個搶了自己風頭的沈良,即便這人是他哥哥。

  所以顧忻爾將自己的社交賬號沖著阮優晃了晃,阮優會意,添加了顧忻爾的賬號。

  顧忻爾立刻發來一條消息:「最討厭這種做作的人!」阮優回了一個傻笑的表情包,擡眼便看到自己的哥哥撥開眾人朝自己走過來,一邊走一邊還掛著那官方乃至於有些油膩倒胃口的笑容。

  「優優,你怎麼自己一個人站在這兒,來,咱們說說話。」

  阮優還沒來得及回話,沈良便不由分說地攬著他的手臂,將他帶到安靜的角落去了。

  作者有話說:開文啦!開坑雙更,後面還有一章哦!





第2章

  沈良和阮優其實沒有什麼話好說,從小到大,阮優對沈良而言唯一的作用就是以自己的平凡襯托他的優秀,現在也是如此。

  婚後的阮優顯然過得並不舒心,甚至有些灰頭土臉的挫敗,而沈良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心安高層,是全國omega的精神偶像,兩廂對比,阮優的溫順怯懦便更能襯托出沈良的春風得意。

  阮優習慣於沈良這副模樣了,因此只坐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沈良同他講述,或者說是炫耀自己的近況。

  沈良大阮優五歲,小時候他們一同長大,成年以後阮優和沈良就沒有在一起了,沈良去了國外讀書,阮優留在國內,讀了文學類專業。

  阮優從小就是聽著沈良的炫耀長大的,對這種情況他已經熟悉到麻木。

  沈良說完了,終於站起身拍拍手,道:「今天跟你敘舊也敘過了,看你過得不錯,回家我也就能讓媽媽和姨媽放心了。

  好了,你在這里玩吧,我還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去外邊跟alpha們聊聊。」

  沈良終於走了,阮優拿出手機,看見顧忻爾發來一張照片,是他偷拍的自己,下邊還有一條文字消息:「你看你的臉,困得像是要睡著了。」

  阮優還沒跟顧忻爾這麼自來熟的人結交過,上流社會慣於拜高踩低,再加上他又有那麼一個能幹的哥哥,從小就沒什麼人跟他玩,好容易捱到讀大學,沒了哥哥的陰影,但他過了熱衷於社交的年紀,也沒能交到什麼好朋友,顧忻爾讓阮優覺得有趣,因著有趣,心里就也同他親近。

  顧忻爾見他看過來,又發了一條消息:「好無聊,我們出去玩吧。」

  阮優本就覺得在這樣的場合待著實屬自我折磨,聞言便跟著顧忻爾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宴會廳。

  舉辦婚禮的場所在一個巨大的莊園里,前後都有風景秀美的花園,阮優跟著顧忻爾來到花園的秋千前,顧忻爾先坐下,長長地舒了口氣。

  「呼!憋死我了!我臉都快要笑僵了。」

  顧忻爾看阮優還站著,道:「坐呀,阮優,現在天色晚了,蕩著秋千吹吹風,多舒服。」

  阮優便坐在他身邊,道:「你認識我?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顧忻爾樂了,咯咯笑道:「就算不認識你,看到你那個趾高氣揚的哥哥,也該認識了。」

  他望著阮優,笑的時候露出可愛的兔牙:「我結婚的時候你來啦,你長得好看,所以我記住你了。」

  阮優長得的確好看,但有那個事事強他一頭的哥哥在前,這樣直白的誇讚阮優還是第一次聽見,他有些赧然地低下頭。

  顧忻爾是個自來熟,絮絮叨叨地跟阮優說了好半天沈良的壞話,將沈良從頭到腳批評了一遍,連阮優也不得不發問。

  「你怎麼這麼討厭他?」阮優忍不住問。

  世上討厭沈良的人恐怕屈指可數,阮優很難抑制自己的好奇。

  原本侃侃而談的顧忻爾磕巴一下才道:「還不是因為他琢磨出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玩意兒,害我每天都被折騰!」顧忻爾聊到這種成人話題,面色有些泛紅,但還是氣惱地說:「就知道討好那些臭alpha!」阮優失笑,正想說要不就回宴會廳,就聽有人往這邊走過來,口中還說這話:「趙先生,您別急,人一定還在附近,說不定是去哪兒玩了。」

  是陸觀潮的聲音,阮優瞬間緊張起來,他站起來,緊張地觀望四周,很快就有人從花園的羊腸小道中鉆出來,正是陸觀潮,身邊還有另一個高大英俊的alpha,是顧忻爾的丈夫趙擎。

  「忻忻,為什麼偷偷出來?」趙擎沈著臉發問。

  顧忻爾還在秋千上坐著,一晃一晃的,說話時軟綿綿嬌滴滴,全然不見方才跟阮優說沈良壞話時的模樣。

  「里邊太無聊了,憋得我喘不過氣來,就來外邊吹吹風。」

  陸觀潮用眼神示意阮優過來,阮優連忙走到陸觀潮身邊,趙擎攬過顧忻爾,掐了掐他的臉蛋,又在臉頰落下一個親吻,說:「我還以為你不見了,差點發動人來找你。」

  顧忻爾和趙擎開始說他們的悄悄話,阮優跟在陸觀潮身後離開了小花園。

  走到開闊的地方了,陸觀潮才皺著眉頭說:「你什麼時候跟顧忻爾認識的?」阮優道:「剛才。」

  陸觀潮沒料到是這個回答,聞言頓了片刻才道:「以後沒事少跟他來往,趙擎做的生意兩頭都沾,平白的別把你搭進去了。」

  阮優想到方才聽見陸觀潮和趙擎在花園里穿梭尋找兩人時,陸觀潮說話那隱約敬重的語氣,若是再多一分,難免覺得諂媚,突然覺得有種說不出的不舒服。

  畢竟在阮優還有世上其他人面前,陸觀潮一向自持新貴,跟名流家族都矜持客套,頗有幾分清高倨傲,也是這份清高倨傲讓阮優不敢對陸觀潮生出太多不該有的心思,沒想到人後也有如此敬重旁人的模樣。

  但阮優到底也沒多說什麼,跟誰往來說到底是他自己的事情,陸觀潮平時基本不管他,也管不到他,方才說那話大約只是出於他和趙擎說話時被阮優聽見,面子上過不去而已。

  見阮優仍站在原地不動,陸觀潮又道:「走吧,婚宴結束了,可以回去了。」

  門口已經有人將車泊好,阮優跟著陸觀潮走到車前,正巧沈良也在前面出來了,他是獨自開車來的,跟一眾作為掛件跟隨自己的alpha出席的omega對比,更顯優越。

  沈良的車在陸觀潮前面,他上了車,許多alpha也心馳神往地望著他,到底越是難摘的玫瑰越是誘人。

  阮優往身旁的陸觀潮身上望了一眼,陸觀潮倒沒有盯著沈良看,他只打開車門,示意阮優上車。

  阮優蹭車回家,不敢拖延,連忙鉆進車里。

  陸觀潮開著車出發,阮優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快遞。

  發情期快到了,阮優新買了一批抑制劑,原本白天就已經到了,他不在家,陸家的傭人便不動彈,快遞一直沒人去領,系統就又給阮優發了一條短信,告訴他放在快遞櫃了。

  陸觀潮往阮優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詢問他是什麼事,阮優便道:「是快遞,待會兒你把我放在取快遞的地方吧。」

  陸觀潮隨意道:「快遞讓家里的阿姨去拿不就好了。」

  阮優心想,我哪里能使喚得動陸家的傭人,但口中卻道:「在宴會廳憋了一晚上,拿了快遞我剛好可以順路走回去,吹吹風。」

  陸觀潮似乎信了這種說法,他點點頭,表示同意。

  阮優知道陸觀潮不會不同意的,結婚半年了,陸觀潮對阮優的一切都不感興趣,既不了解,也沒有想過要了解。

  他們甚至從沒有過夫妻之實,陸觀潮把阮優放在家里做一個花瓶,半年過去,阮優就真的成了陸家那個可有可無,沒人放在眼里的花瓶。

  快到家了,阮優說:「車費過些天我再還給你。」

  阮優平時在網絡上接各種兼職,寫稿剪視頻做PPT整理教案之類的工作他都做,雖然瑣碎,但也能賺些微薄的收入,結婚半年來,阮優的生活支出幾乎就靠著這些收入,但這個月的沒接到什麼活,阮優囊中羞澀,只好請陸觀潮寬限幾天。

  陸觀潮皺了皺眉頭,不悅道:「我沒有說要你還。」

  他似乎反應過來什麼,問阮優:「我們結婚了,你嫁給我,還把你我分得這麼清楚嗎?」阮優覺得陸觀潮這話問得頗有倒打一耙的意思,分明是他,一結婚就搬到離公司近的公寓里去,能不回家就盡量不回家,是他從未將兩人當成夫妻看過,現在反倒成阮優的不是了。

  不過阮優並不會去跟陸觀潮去計較這些,他一向順從陸觀潮,於是阮優坦然地說:「好,那就不還了,謝謝你。

  之前是我把我和你分得太清楚了,對不住。」

  說完這話,阮優覺得身邊陸觀潮的氣壓更低了,他連忙伸出手指叩了叩車窗,道:「就停在這里吧,我去取快遞。」

  怕陸觀潮仍然生氣,阮優又補了一句:「你先回家吧,廚房里有我白天燉好的雪梨湯,你……你可以嘗嘗。」

  陸觀潮沒說嘗還是不嘗,只抿著嘴停了車,阮優飛快下車,陸觀潮又停了一會兒,原本想等等阮優,想到阮優先前說的雪梨湯,又發動車子徑自開回家。

  阮優取了快遞抱在懷里,快遞箱上印著醒目的心安的logo,阮優又難免想到他那得意的哥哥。

  這一晚沈良大出風頭,想必又能讓他無限滿足。

  沈良就是這樣的人,最享受旁人對自己的追捧,小時候他的目標是阮優,長大了又加上了那些人中精英的alpha們。

  阮優想到和沈良小時候的事情,低頭笑了笑,將手上的快遞箱拆開,把里邊的抑制劑裝在自己的口袋里,而後扔了手里的包裝箱。

  logo太大了,雖然陸觀潮從不關心他的事情,但若是被陸觀潮看到了,倒也不好解釋。

  畢竟陸觀潮從未將阮優放在心上,因此大約也不會想到,一個正常的成年omega是需要度過發情期的。

  就好像他也不會想到,一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年輕人即便住在家里,有人供養三餐,也需要一點點錢用作日常開銷一樣。

  因為不在乎,所以什麼也想不到。

  作者有話說:希望大家喜歡這篇文w





第3章

  阮優想著沈良的事情,心情有些煩躁,回到家里,發現陸觀潮居然在臥室,他因此很是詫異了一瞬,不僅詫異而且緊張,阮優盡量不露聲色地將抑制劑放進洗手間的儲物櫃里,而後洗了手,走到衣櫃前開始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換衣服——出去換衣服就太刻意了,他怕陸觀潮不高興。

  陸觀潮原本在看手機,見阮優回到家里一句話也不同他說,看見他在臥室里也既不驚詫又沒反應,心中難免不快,再看到阮優猶如進入無人之境一般,自在地脫了外套,又低頭解著襯衫的扣子,心里更是不痛快。

  剛準備開口說些什麼,陸觀潮看到阮優脫下襯衣後後頸處露出的傷痕,沈默一瞬,他道:「你是不是該去醫院覆查了?」阮優楞了一瞬,他的手不自在地擡起來,撫過自己的後頸,腺體處沒有任何感覺,但他的心沈沈墜了一下。

  「應該是吧,我跟醫生聯系一下。」

  陸觀潮道:「不用聯系了,明天我陪你一起。」

  阮優很詫異陸觀潮怎麼會突然想著要陪他去覆診,但陸觀潮要去,阮優沒有拒絕的道理,他連忙點頭表示同意,轉過頭發現陸觀潮也開始解衣扣,顯然是準備睡在臥室里的意思,這倒是讓阮優覺得棘手。

  阮優晚上替人寫軟文,主要負責把產品吹得天花亂墜,現在陸觀潮在臥室里,阮優就不方便碼字了,他還不好意思讓陸觀潮知道自己在幹這種事,雖然陸觀潮可能根本也不在乎他做什麼。

  他磨磨蹭蹭地站在床邊,想著該如何開口,反倒是陸觀潮解開襯衣的扣子,露出精壯結實的肉體,他不悅地說:「還在幹什麼呢?洗洗睡吧,折騰了這一晚,你不累嗎?」阮優心中一動,道:「這邊兩個人洗不方便,我去隔壁洗了,你在這里洗完了趕緊睡吧。」

  阮優說完,逃也似的抱著自己的睡衣和電腦離開主臥,推門進了客臥,陸家的傭人雖然刁蠻,好在幹活並不偷懶,客臥里物品一應俱全。

  阮優放下電腦便去洗澡,洗澡時想著他和陸觀潮,阮優心里仍舊很緊張,怕陸觀潮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是,阮優怕陸觀潮跟他進行夫妻生活時自己在陸觀潮面前露怯,更怕陸觀潮根本沒那種想法,倒讓自己弄巧成拙。

  暗戀讓阮優患得患失,他已經盡量在陸觀潮的冷遇前保持冷靜和平和,但是還不能適應陸觀潮的突然關心和靠近。

  沒成想洗完澡就看到陸觀潮靠在客臥床頭,頭發還濕漉漉的,顯然是已經洗過澡了。

  阮優楞在原地,陸觀潮看他一眼,不耐煩道:「幹什麼,那間房里都是你的東西,我睡不慣。」

  阮優還以為陸觀潮是一路追過來,心中頗為緊張,聽見他這樣說,心里松了口氣,道:「那你在這里睡吧,我回去睡。」

  陸觀潮看著阮優又忙不疊地抱著自己的東西離開客臥,眉頭緊緊蹙起,這一整晚阮優都抱著他的寶貝電腦在幾個房間里來回穿梭,像打地鼠似的。

  陸觀潮意識到阮優好像很不想跟他同處,無論是今晚婚宴時的狀況,還是回家路上,亦或是現在睡前的模樣,都能感受到阮優對他避之不及的模樣。

  陸觀潮心中忽然湧起強烈的不滿,無論如何這是他正經娶回家的妻子,卻對他是這種態度,難免大大挫傷這個年輕alpha的自尊。

  他惱怒地躺下,想著是不是自己搬出去住的時間太久,而回到家里的次數又太少,才讓阮優如此不將他這個一家之主放在眼里。

  想著想著,陸觀潮又想起阮優抱著電腦偷偷摸摸的模樣,鼠標線墜著鼠標砸在木質地板上,阮優連忙用一只手撈起鼠標塞到懷里的模樣讓他覺得又氣又好笑,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人用有線鼠標,陸觀潮陷入睡眠前,還這麼惱怒地想著。

  第二天早晨阮優起床時陸觀潮已經起來了,他前一夜熬夜碼字,不知不覺就到深夜,因此睡了個懶覺,醒來晃晃悠悠走到餐廳,看見陸觀潮坐在餐桌前看報紙,才記起昨夜家里還有另一個人在,於是不由自主便收斂了原本懶散的模樣,轉而正經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陸觀潮見阮優坐下,將手里的報紙折好放在一旁,道:「半小時後出發,醫生我已經約好了。」

  阮優點了點頭,將手里的奶香小饅頭掰成兩半細嚼慢咽地吃著。

  陸觀潮看了他幾眼,又拿起已經被他放下的報紙繼續看了起來,看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望向阮優。

  阮優吃飯時動作很慢,但進食的模樣卻很香,他臉頰塞得鼓鼓的,眼睛微微彎著,似乎是因為吃到喜歡的食物而流露出喜悅的神色。

  陸觀潮看著,便覺得自己食欲又被勾起,先前吃過的早飯竟是無味了。

  「你要吃嗎?」大約是陸觀潮看的時間太久,阮優終於忍不住問他,他還以為陸觀潮起得這麼早,大概早就吃過了。

  餐盤里只剩下一個小饅頭了,陸觀潮不知該如何回答,不過沒等陸觀潮開口,阮優便起身進了廚房,沒一會兒他端出一盤早餐,正是他方才吃的奶香小饅頭。

  阮優往陸觀潮的方向推了推,說:「還熱著。」

  陸觀潮輕咳一聲,拈起一個送進嘴里,阮優抿嘴笑起來,將牛奶一口氣喝完,擦擦嘴,說:「我吃好了,去換衣服了,一會兒就出門吧。」

  醫院里人滿為患,阮優和陸觀潮走了VIP通道進入會診室,為阮優看診的向醫生見這次是兩人一起來,似乎有那麼一瞬還十分驚訝。

  但醫生到底職業素養很高,很快便整理好表情,安排阮優進行檢查。

  陸觀潮想陪阮優一起去,阮優卻拒絕了:「不用了,很快就好,我自己去就可以。」

  陸觀潮坐在會診室,見阮優獨自進入檢查室,很是不放心地多看了幾眼。

  向醫生便道:「不用看了,每月一次覆查,他來看了四五次,路線和流程都清楚得很。

  更何況,有些事,omega或許也不希望alpha知道。」

  陸觀潮疑惑道:「什麼意思?」醫生見狀,先是沈默,而後很快推了推鼻梁上架著的金絲眼鏡,笑道:「沒什麼,只是一些出於隱私方面的考量,作為alpha,尊重omega的決定就好。」

  阮優果然很快就從檢查室里出來,大約是來回奔波,他臉有些紅,一進門就把報告單交給醫生,醫生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傷口恢覆狀況還算不錯,但腺體功能恢覆並不如預期,信息素分泌情況仍然很稀少。」

  醫生說到這里,擡頭問阮優:「平時有進行性生活嗎?」阮優沒料到還有這個問題,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醫生又望向陸觀潮,陸觀潮只好說:「他的傷不是還沒好嗎?」醫生又看了一眼陸觀潮,而後道:「傷口已經痊愈了,但腺體還沒有完全恢覆,適當進行性生活可以刺激腺體的恢覆,不過頻率不用太高,每周一兩次即可。

  我看你們還年輕,腺體受到的損傷也不是不能修覆的,夫妻同心,恢覆起來是很快的。」

  阮優在心底重覆了一遍這句夫妻同心,微微嘆了口氣,他對醫生的建議不置可否,只道:「謝謝您了。」

  陸觀潮還想再跟醫生問些什麼,但一來阮優的傷情他不了解,二來這也是他第一次陪阮優來醫院,難免生疏,因此並未等到開口的機會。

  倒是阮優轉身對陸觀潮說:「好了,走吧。」

  陸觀潮似乎有些搖擺不定,想再問問醫生,最終仍是因為不知該從何問起而沒有開口,同阮優一起離開了會診室。

  走到醫院門口,阮優站住了。

  「你去上班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阮優說。

  陸觀潮問:「你自己怎麼回去,打車嗎?你昨天還連打車的錢都沒有呢。」

  阮優被陸觀潮問得啞口無言,他原本只是不想和陸觀潮相處太長時間,畢竟很明顯,雖然他暗戀陸觀潮,但陸觀潮並不喜歡他,兩人結婚實在是迫不得已,而且他對陸觀潮也不敢有什麼癡心妄想,待在一起太久,陸觀潮無趣,怕是又要不高興,倒不如公事公辦,看完醫生就各自分開。

  阮優沒料到陸觀潮有這樣的一句追問,心中一動,便明白大約是方才看診的過程讓陸觀潮有了一些難以言說的情緒,或許是憐憫,也或許是愧疚。

  於是阮優說:「這里離家里不算太遠,我可以坐地鐵,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你不用耽誤工作特地送我,也不用因為剛才醫生說的話煩心,人體原本就有自愈功能。」

  看見陸觀潮不算好看的臉色,阮優又連忙說:「不過你說的是,我的確沒錢,你若是想盡丈夫的責任,不如就每個月給我些生活費吧,其他的都不用費心。

  像這樣來醫院覆查的事情,我自己也可以。」

  這話是阮優硬著頭皮說的,他前一天晚上反覆計算了自己微薄的稿費,支撐普通生活都很艱難,想要在上流社會正常生活更是不可能,阮優還是要仰仗自己的丈夫。

  陸觀潮的眉頭更深地蹙起,他反問:「只是給你錢就可以嗎?」阮優搞不明白陸觀潮怎麼又不高興了,他明明記得網絡論壇上都說能隨心地讓omega花自己的錢算是最能滿足alpha虛榮心的一件事,可自己都拉下臉開口了,陸觀潮反倒面色更難看。

  阮優正在想該如何回答陸觀潮的問題,陸觀潮就從錢包里抽出一張卡扔給阮優:「密碼是我生日,無限額度的卡,你拿去吧。」

  似乎不夠解氣,陸觀潮又抽出一張卡:「這張卡里有一些錢,剩下的我每個月會按時打進來。」

  阮優連忙將兩張卡裝進口袋,又道:「謝謝。」

  說話時阮優微微笑著,眉眼彎起,柔軟親昵,到底拿人手短,阮優更要討好自己的丈夫。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陸觀潮再不高興,看見阮優這張笑著的臉也不好說什麼,阮優便趁機跟他告別了。

  和陸觀潮分開後,阮優果真進了地鐵站,陸觀潮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見阮優買了票進站,身影很快融進人海里,陸觀潮遍尋無果,正感到焦躁時,手機卻叮地響了一聲。

  「不用跟進地鐵站了,我已經上車了,你去上班吧。」

  是阮優發來的。

  阮優時不時會給陸觀潮發一些消息,怕打擾陸觀潮,說話盡量簡單明了,當然,陸觀潮回覆的並不多。

  這句話竟然算是兩人結婚半年來發過最長的一條消息。

  陸觀潮看了好一會兒,心中怒火隱隱被點燃,他憤而將手機揣回口袋,而後揚長而去。

  作者有話說:優優表示陸觀潮好難懂啊(?????)





第4章

  阮優回到家里,以為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可沒過幾天他竟然接到了陸觀潮的助理送來的行李箱。

  「這是陸先生的衣物,待會兒還有別的東西送來,煩請夫人接收整理。」

  陸觀潮的助理是個冷面冷情的beta,說話時眼皮垂著,看似恭謹,實則冷漠。

  阮優不知道陸觀潮這是鬧哪一出,呆滯地扶著陸觀潮的行李箱,而助理beta並沒有給阮優反應的時間,他只道:「陸先生打算搬回來住,還請您把陸先生的東西都收拾整理妥當。」

  阮優接過陸觀潮的行李箱時心情頗有些覆雜,既有些驚喜,也有一絲疑惑,但無論如何,這是陸觀潮的家,是陸家的宅子,輪不到他來表達什麼情緒。

  只是陸觀潮要回來了,阮優知道自己沒道理再厚著臉皮霸占主臥,將陸觀潮的衣物同家里的幫傭一起收拾整理後,阮優先回到臥室將自己的東西都搬去了客房。

  陸觀潮回到家里時,看到的便是阮優留給他的寬敞幹凈的主臥,臥室內一切陳設都盡量恢覆到阮優住進來之前的樣子,看起來阮優頗有自知之明,曉得分寸和禮數。

  只是陸觀潮在臥室里繞了一圈,總覺得心里別扭,陸觀潮是想和阮優井水不犯河水的,可阮優同他分得太明白了,陸觀潮反倒心里不痛快。

  信息素改變了人類的生理特征和心理特征,alpha對omega有著天生的支配欲望,因此看見不馴服自己的omega就難免心中不快,陸觀潮站在主臥的窗前,用初中生物課上的知識平息心中的怒火,暗暗告訴自己,現在不爽只是因為強勢的alpha遇到了不那麼百依百順的omega。

  轉念一想,阮優對自己好像已經夠順從了,自己住在外邊,阮優不哭不鬧,自己回到家里,阮優默默收拾幹凈,那自己為什麼還這麼不滿意?想到這里,陸觀潮的心情更差了。

  晚飯是陸家傭人做好的,陸觀潮回家了,傭人便上樓將門扣響,請陸觀潮下樓用餐。

  路過阮優住的客房,傭人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陸觀潮奇怪地看了一眼,坐到空蕩蕩的餐桌前,才發現家里的傭人真的沒有叫阮優下樓吃飯。

  陸觀潮將手里的筷子擱在一旁,心頭憋著的不痛快終於有了能夠發泄的地方,他沈聲道:「過來。」

  家里的傭人連忙站到陸觀潮身邊,陸觀潮問:「家里只有我一個人要吃飯嗎?」傭人尚不明白是什麼情形,只道:「先生,我們的飯一律在廚房後邊的小餐廳用,這是老先生時就定下的規矩。」

  陸觀潮氣極反笑,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老先生時定下的規矩還有不能蔑視主人,對吧?」這樣一問,傭人才明白過來陸觀潮說的是什麼意思,因此難免有些如夢初醒的手忙腳亂。

  陸觀潮一向不喜歡阮優,結婚以後更是徹底搬出去,連家都不回。

  最近雖然將衣物送回家里,也說了要回家來住,卻並沒有對阮優的特殊關照,可見陸觀潮搬回家里跟阮優並沒有關系。

  既然是一個當家人都不在意的人,阮優這夫人的名分在陸家傭人眼里也不過是有名無實,更何況在陸家傭人眼里,陸觀潮娶阮優娶得不情不願,阮優配陸觀潮也的確是高攀不止一階,有意無意地忽略他,便是一種無聲的作踐。

  現在陸觀潮發聲了,傭人才忙不疊地上樓去請阮優。

  阮優的房門被敲響時,他正戴著耳機碼字,有一篇臨時約稿找上門來,稿費給得不菲,阮優打算連夜寫完,滿腦子都是文章進度,見著傭人推開門縫,恭謹地請他下樓吃飯時還沒反應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走下台階了才發覺,今天的陸家傭人有些過分彬彬有禮了。

  阮優走到餐廳,才看見陸觀潮坐在餐桌前,他沈著臉,見阮優來了,擡擡下巴,示意阮優坐在他身旁,阮優連忙走過去坐下,陸觀潮見狀,似乎滿意地嗯了一聲,而後眉頭又刁鉆地皺起。

  阮優沒想到陸觀潮說要搬回家住,這麼快就能搬回來,再一看到他的臉色,便知道這難搞的大少爺又生氣了。

  阮優茫然懵懂,垂著眼睛坐在他身側,只等著陸觀潮說話。

  「丈夫回家,家里冷冷清清,你就在家里待著,也沒有出門迎接一下。

  阮優,你家里是這樣教你的嗎?」陸觀潮問。

  陸觀潮拿出當家alpha的架勢了,阮優不敢與他起爭執,又覺得的確是自己的失誤,聞言連忙低眉順眼道:「是我不好,以後一定不會了。」

  他認錯倒快,可偏偏沒有讓陸觀潮感受到一點滿意,陸觀潮滿肚子的火氣只說了一句,便讓阮優的態度搞得不知該怎麼說下去。

  憋了半天,陸觀潮兇巴巴地說:「阮優,你不要綿里藏針似的,我是你的丈夫,你的alpha,你要記著這一點!」陸觀潮說這話時極為斬釘截鐵,也不知是在警告阮優,還是在勸服自己。

  大約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部分比較多,否則若不這樣說,他怕是心中總有不平。

  阮優溫順地說:「好,我知道了,你是我的丈夫,我的alpha。」

  陸觀潮對阮優束手無策,惱怒地瞪著他,阮優見他不說話了,連忙拿起碗給陸觀潮盛了一碗湯,軟聲說:「吃飯吧,湯要涼了,先喝些湯。」

  阮優說話時語氣溫和,模樣也乖順,他穿著鵝黃色的家居服,將碗遞到陸觀潮面前時頗有一種貼心細致的模樣,陸觀潮覺得熨帖極了,方才皺巴巴的心思都被阮優這碗湯給浸得柔軟。

  「這才像個omega的樣子。」

  陸觀潮拿起湯匙嘗了一口湯,道。

  阮優笑了笑,沒說話,沈默一瞬,他忽然不怎麼明顯地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後從碗里挑出幾粒切得細碎的豇豆丁,頓了頓,他夾到了陸觀潮的碗里。

  「我不愛吃豇豆,都給你吃吧。」

  阮優說。

  陸觀潮似乎輕哼一聲,道:「我也不吃別人夾給我的東西。」

  他這麼說著,語氣卻不是生氣或不願的樣子,阮優這才發覺陸觀潮居然是個傲嬌怪,他口中軟聲道:「可你不是說你是我的alpha嗎?而且我還沒有吃,都是幹凈的。」

  不就是撒嬌嗎,阮優雖然沒談過戀愛,可眼看著父母恩愛二十多年,他學也能學個七八成。

  阮優記得媽媽平時就這麼軟綿綿地跟爸爸說話,爸爸那受用的樣子連阮優都看不下去,如今阮優有樣學樣地用給陸觀潮,便頗為期待地偷偷盯著陸觀潮的反應。

  陸觀潮果然被這話取悅到,他將阮優夾給他的豇豆連帶著米飯一起送入口中,快速咀嚼幾次咽下去後,他揚眉,得意道:「能記著我是你的alpha就行!」阮優心道撒嬌果然又用,先前他因為暗戀陸觀潮而過於小心翼翼,發覺陸觀潮並不喜歡這樣,阮優換了方式,陸觀潮也高興了。

  兩個人一起吃飯熱鬧,這話以前阮優不懂究竟熱鬧在什麼地方,現在他終於明白了,是因為有了陸觀潮。

  陸觀潮難搞,一會兒指揮阮優為他布菜,一會兒又說阮優要多吃有營養的,忽而讓阮優為他盛湯,忽而又要阮優準備飯後的果汁。

  阮優手忙腳亂,陸觀潮總算體會到一種屬於丈夫的威權。

  陸觀潮心氣平順,大家都會過得輕松順遂,吃過飯,陸觀潮果然不再刁難阮優,阮優便趁機回到房間繼續碼字,他還是不敢和陸觀潮待在一起太久。

  客房不朝陽,阮優多披了一件針織開衫在身上,這是他新近用陸觀潮的卡買的。

  既然陸觀潮將卡給他,讓他隨心去花,阮優若是分文不動,怕是又要惹他不悅。

  阮優緊趕慢趕寫完約稿,時間尚早,便打開衣櫃拿出一個紙袋出門,走到樓下看到陸觀潮正在看財經新聞,他便走上前,將紙袋遞給陸觀潮。

  「前幾天我去逛街,看到一件外套,覺得挺適合你,剛好過一段時間就要換季了,提前備著秋裝也正好,你試試吧。」

  陸觀潮聞言,眉毛揚起,頗有些新奇的樣子,他接過紙袋,道:「還給我買了衣服?真是破天荒,我來看看你的眼光到底行不行。」

  阮優抿著嘴沒說話,陸觀潮拿出外套抻展,看了看樣式,又看了看吊牌,終於點頭,道:「挺好,我喜歡。」

  阮優的緊張總算松懈下來,道:「那你試試。

  看看大小合不合適。」

  他特地補了一句:「我覺得你穿這個顏色會好看。」

  陸觀潮試了衣服,尺碼合適,顏色也襯他,便越發高興,隨手將衣服扔到一旁,道:「我倒沒發現,你還挺了解我的,連我穿多大碼的衣服都知道。」

  阮優跪坐在沙發上,將外套給他疊好,道:「你喜歡就好。」

  心意已經送到,阮優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何況陸觀潮對他一向沒什麼話要講,他起身去接了一杯溫水,而後便端著水杯回到房間。

  等陸觀潮反應過來時,阮優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阮優躺在床上想著這一天和陸觀潮的互動,雖然已經過去了,可再想起來還是讓他緊張,阮優暗啐自己,做的時候得心應手,回想起來便手忙腳亂了。

  正在想著,手機嗡地一聲響,是顧忻爾發來的消息,他問阮優明天有沒有空,要不要一起去做SPA。

  顧忻爾的確自來熟,阮優同他不過兩面之緣,加了微信也不過是幾天而已,顧忻爾就已經熟稔到約阮優一同出門。

  阮優尚在猶豫,顧忻爾的消息又接二連三地發來。

  「趙擎的弟妹送來幾張全場通用券,說是她小姐妹的店開業,請我去捧個場,我哪懂什麼捧場的事情,我那個弟妹又總是挑我毛病,我不好在她面前露怯,煩得要命。

  你陪我一起吧,也給我壯壯膽。」

  顧忻爾都這樣說了,阮優又沒什麼事,便應下他的邀請,道:「好,你把時間地點發給我,明天我好提前準備著。」

  顧忻爾發了個興奮的表情包過來,又發來一大串時間地點之類的消息,阮優一一核實了,顧忻爾約的時間在陸觀潮上班後,這樣也好,免得被陸觀潮看見,又要有的沒的說一大通。

  陸觀潮原本就不讚同阮優和趙擎夫婦來往,阮優不想觸他黴頭。

  阮優準備好第二天出門的東西,準備上床睡覺時,手機又來了消息,是他那個了不起的表哥沈良發來的。

  「明天來公司一趟。」

  簡潔、短促,充滿命令式的口吻,同在外人面前對他那副親昵的模樣完全不同,這一向是沈良對他的態度,阮優早已習慣。

  二十多年來一直活在沈良的陰影之下,阮優對他無有不從,但自從他結婚後,阮優也不再聽沈良的支使了,到底他也沒有虧欠沈良什麼,即便是有,他也用一生償還他了。

  阮優回覆道:「明天有事,沒空過去。」

  沈良回得很快,只道:「那就忙完了來,公司派車去接你也行。」

  作者有話說:大家要記得這篇文的名字,陸觀潮是有白月光的。

  目前存稿十萬字,關於優優和陸觀潮兩個人都有很多很多細節鋪墊。





第5章

  顧忻爾的聚會果然盡數都是豪門大戶人家參與,還好阮優拿了陸觀潮的卡,去置辦了一身體面的行頭,否則又免不了會是一場譏嘲。

  顧忻爾拉著阮優為他低聲介紹,誰是哪家的獨生女,誰是誰家的正牌夫人,誰是退居二線的當家,誰又是備受嬌寵的情人,阮優聽得暈暈乎乎,只挨個打了招呼。

  有人聽聞他是陸觀潮的omega,反應倒也平平,有人則難免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只是這樣的表情自阮優成婚以來已經見得多了,早已見怪不怪了。

  終於到了自由閑聊的時間,阮優便問顧忻爾:「你怎麼認識這麼多人,我是誰都不認得。」

  顧忻爾和阮優一樣,在普通人里家世還算不錯,在上流社會里則完全不夠看,阮優至少還有沈良這一家家大業大的表親關系,顧忻爾家里則是完全的普通人家,這點早在顧忻爾成婚時就已經被媒體挖了個底朝天。

  「我母親是中學老師,學校里盡數都是這些子弟,小時候我常在學校里,聽的多了,後來結婚了,趙擎又找他家里的親戚長輩反反覆覆給我講,跟上課一樣嚴格,多聽幾遍,就也記住了。」

  顧忻爾說。

  阮優笑笑,道:「那也是你聰明,我是記多少次都記不住的。」

  顧忻爾展顏一笑,說:「阮優,這就是咱倆的不同,你是因為這個圈子里的人都瞧不上你,所以你也不愛搭理他們,我是他們越瞧不上我,我就要過的越好,偏要讓他們嫉妒才行。」

  顧忻爾講話直率,說完又道:「阮優,我這麼說話,你不要吃心,咱們是一樣的人,我看咱們性格也投緣,所以喜歡跟你一起玩。」

  阮優擺手,說:「沒事,我也喜歡你的性格。」

  這倒不是阮優同顧忻爾客氣,顧忻爾年紀不大,卻極有主意,阮優同他說話,也十分喜歡他。

  更何況在上流社會這樣一個紙醉金迷的圈子里,許多人都瞧不起他,唯有顧忻爾對他一見如故,頗為親切,阮優當然也感謝顧忻爾。

  阮優和顧忻爾一起,跟著一群豪門闊太坐了大半天,其實也沒什麼事,聊的話題也隨心所欲,臨分別時又約定了下一次聚會的時間,組局的人還特地叮囑了阮優,讓他一定要來。

  阮優和顧忻爾落在後邊,顧忻爾道:「大約是從沒有你這麼和氣溫順的觀眾,所以都巴望著你來呢。

  你瞧其他人都爭奇鬥艷,你這只聽不說的,才是他們最想要的人。」

  顧忻爾這麼說了,又同阮優聊了幾句,趙家的車便來接他,他上了車同阮優告別,阮優落在最後,回頭望了一眼身後外形恢弘、裝修華麗的建築,感到滑稽與荒誕。

  這樣的聚會總歸算是一種打發時間的方式,阮優雖然不怎麼參與太太之間的聊天,卻也總比待在陸家看下人的臉色要強,盡管覺得今天遇到的人都浮誇又做作,可阮優還是覺得有意思,計算著下次聚會的時間,阮優伸手攔下一輛車準備回家去。

  剛準備同司機說地址,阮優的手機里收到媽媽發來的短信,說是早晨剛去了菜場,買了許多新鮮的食材,阮優便改了主意,往父母家里去了。

  阮優的母親喬苒是個十分美麗和善的omega,她是家中幼女,原本也算是富貴人家,後來家道中落,但喬苒和丈夫多年來相濡以沫,感情很好,並不曾受家境的影響,對阮優也百般呵護。

  阮優總覺得,要不是父母這樣疼愛他,憑他二十多年來一直受到沈良的欺壓與白眼,恐怕早就承受不住了。

  阮優進門,喬苒果然做了一桌好菜,見他進門,拍手笑道:「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不過趕上飯點倒是巧了,有口福。」

  阮優換了鞋,又去洗了手,笑著說:「今天出門參加了一個聚會,散場時剛巧收到你的消息,再晚一點我就在回陸家的路上了。」

  喬苒拍拍他的手臂,說:「什麼陸家不陸家的,結了婚那就是你的家,不能總是分得這麼清。」

  阮優知道,喬苒自己一輩子活在父親阮石安的呵護之下,夫妻同心,自然覺得天底下夫妻都是一體的,可阮優和陸觀潮卻不是,其中各種瑣碎細節,阮優沒法說給父母聽,他也說不出口。

  好長時間沒有回家,喬苒不停地給阮優夾菜,不住地說阮優最近瘦了,看著精神狀況也不太好。

  「優優,閑著沒事的時候就回家里來吃飯,但是也不要回來太頻繁太招搖,不然被外人看到,會說你和觀潮感情不好,背後說閑話的。」

  阮優無奈道:「他對我哪有什麼感情,本來不也是沒辦法才結婚的嗎。」

  喬苒不悅地對阮優說:「優優,你不能這樣想,不管你和觀潮從前各自都是什麼樣,你們能結婚,那就說明是有緣分的。

  而且我們家優優長得好看,性格也好,是特別招人喜歡的,感情這種東西慢慢培養,你可不能現在就在心里把觀潮當成外人了。」

  阮優從前從沒有給喬苒說過自己婚後的狀況,喬苒每每問起,也只說很好很好糊弄過去,現在聽喬苒這樣說,心中的委屈終於湧上心頭,半年多的忍耐和憋悶唯有在母親這里才能抒發,他道:「媽,我沒有把他當成外人,是他把我當外人,我也只能做他的外人。」

  喬苒不知怎麼回事,阮優便悶著頭說:「我們剛一結婚,他就搬到外邊去住了,陸家的宅子里只有我一個人住著,除了必要的場面上的活動我們會一起出席,平時我連見也見不到他。

  媽,像您跟爸爸這樣,做模範夫妻,一輩子恩愛的alpha和omega我也很羨慕,但是我……我……」說到最後,阮優也難免灰心喪氣。

  雖然半年來他一直不斷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告訴自己這都沒什麼,能跟陸觀潮結婚已經夠幸運了,而且他的日常生活好像也不受影響,但是現在給母親說出口了,阮優還是感到委屈。

  說到底他並沒有做錯什麼,甚至對陸觀潮的暗戀都是謹慎而小心的,卻要承受陸觀潮的無視和冷暴力,實在痛苦。

  喬苒聽完,怔楞好半晌,而後才道:「竟然是這樣嗎?你們從未住在一起?」對上阮優的眼神,喬苒顯得傷心極了:「你結婚這半年,媽媽時常想你,又怕娘家人上門太頻繁惹人非議,硬生生忍著不敢去看你,只隔一段時間讓你回家一次。

  你每次都自己回來,每次都說很好很好,我還以為是陸觀潮工作太忙。

  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他們未免欺人太甚了!」反倒是阮優撫著喬苒的背為她順氣,頗有些自我安慰似的道:「沒關系媽媽,雖然他不喜歡我,但我過得也還算自在。」

  喬苒仍舊憤憤,道:「不如你回家來,也不受這氣!」若是前些天母親說這話,阮優說不定就心動了,可現在陸觀潮回家住了,阮優到底舍不得陸觀潮,便道:「也沒有受氣,而且前幾天他也搬回來了。」

  喬苒嘆了口氣,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問阮優:「那這些日子你的發情期?」阮優道:「跟以前一樣,都用抑制劑。」

  喬苒便又長嘆一口氣,而後猶豫地說:「那他現在回家了,等你發情期到了,你們少不得要同房了。」

  阮優面色赤紅,磕磕巴巴地說:「這我也想過了,先前的傷還沒完全恢覆,即便要……也不能標記,不能標記的話,同房也就沒什麼意義。

  我覺得他不會的。」

  聊到阮優的傷,喬苒便更惆悵了,她撫過阮優後頸,傷痕猙獰,結疤後新生的皮肉顏色與周圍膚色不同,看著格外突兀。

  阮優將後腦的頭發留長了些,刻意用頭發蓋著傷疤,無論怎樣開解自己,他到底還是在乎這個傷的。

  但面對母親的傷感,阮優仍然打起精神同她玩笑:「沒關系,媽,如果沒有這道傷,我還不能嫁給陸觀潮這種長得帥、家世好、能力強的高等級alpha呢。」

  阮優不說這話便罷,說了這話,喬苒更是傷感。

  阮優見狀只好使出渾身解數,同母親聊了許多外邊的奇聞趣事,才勉強博得母親展顏一笑。

  時間晚了,阮優起身準備回到陸家,臨走前喬苒傷心地拉著阮優的手,仿佛快要哭了:「優優,以前是媽媽不知道你過得如何,早知你過著今天這樣的日子,倒不如當初不要跟陸觀潮結婚了。」

  阮優頓了一瞬,反過來安慰喬苒:「媽,我腺體受傷,有可能永遠無法恢覆,當時那個情況,能跟陸觀潮這樣的人結婚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更何況他父母遠在國外定居,家中也沒有覆雜的親戚關系,我一個人還算自得其樂,也沒有很委屈。

  您不要操心,有空我就回來陪您。」

  從母親家告別,阮優坐上回陸家的出租車,在車上收到陸觀潮的短信,只看幾行文字就能明顯感受到他的不悅,他問阮優:「這麼晚了,你去哪里了,怎麼還不回家?」阮優心情不好,也顧不得考慮陸觀潮的心情,只潦草回覆他:「在路上,很快就到。」

  關掉手機屏幕,阮優靠在出租車車窗上,窗外閃過城市絢爛的霓虹,阮優感到身心俱疲,他記得他受傷的那一日,仿佛也是這樣一個流光溢彩、熱鬧喧騰的夜晚。

  回想起來,那已經是近一年前的事了。

  作者有話說:來晚了來晚了,今天有點事。

  優優媽媽最強護崽專家!





第6章

  那是陸觀潮二十八歲生日的時候,他社交圈足夠廣,二十八歲的生日硬生生讓親戚、朋友、下屬輪番慶賀了好幾次,阮優在姨媽家里時,陸觀潮親自登門,為沈良送上生日聚會請柬。

  沈良沒有邀請陸觀潮進門,只拿著請柬,笑容有些玩味:「不是都祝了好幾輪了嗎,怎麼還有?」沈良便道:「先前那都算是外人,這回是我自己攢的局,都是咱們熟識的一圈朋友。」

  沈良家里和陸觀潮家里算是世交,長輩間關系一直不錯,沈良沒有拒絕的道理,他也不想拒絕,聞言只促狹地道:「可是我跟優優兩個人在這里,你怎麼只送了一份請柬來。」

  阮優識趣,立刻便紅著臉擺擺手說:「沒關系,我跟大家都不熟,就不去了。」

  陸觀潮和阮優也見過許多面了,阮優總是在沈良的要求下跟他待在一起,自然也認識陸觀潮,陸觀潮的目光落在阮優身上,笑了笑,道:「哪有這樣的道理,我猜你就和阿良在一起,所以只送了一份來,不然你看看請柬上,不是寫了兩個人的名字嗎?」沈良故意似的,似笑非笑地打開請柬,果然上面寫著沈良和阮優兩個人的名字,這才有讓陸觀潮進門的意思,可陸觀潮卻道:「好了,那就這麼說定了,阿良和阮優都來,我還要去送下一份。

  請柬都是我親自送,這回來的真的都是自己人,放心吧。」

  到了陸觀潮約定那一天,阮優和沈良一同出發,地點定在一個開闊的獨棟別墅,是陸家的產業,兩人到場時已經有不少朋友到達了,阮優跟在沈良身後入場,不少alpha都主動上前同沈良打招呼,沈良一一含笑應下,阮優則盡心盡力在他身邊扮演好綠葉的身份。

  阮優知道如果不是因為沈良,自己是沒資格來陸觀潮的生日宴會的,即便陸觀潮說著邀請了兩個人,可阮優自己清楚,陸觀潮和沈良是家世相當的朋友,自己只是捎帶上的那個而已。

  能跟著沈良一起為陸觀潮慶生,阮優已經心滿意足,也不敢再過多渴求什麼。

  除了在阮優面前會顯得跋扈張揚,沈良在任何人身旁都顯得溫和親切,頗為善解人意,再加上他又能言善道,因此格外討人喜歡。

  其實阮優在這樣的場合,除了跟著沈良也沒有別的去處,沈良就像一株發育過分好的植物,將身邊所有生物的營養都吸收幹凈,阮優完全被隱在沈良的光輝下,沒有任何發光的機會。

  沈良如同交際花一般,跟到場的賓客言笑晏晏,阮優沈默地陪了他一天,到了聚會要散的時候,陸觀潮喊住了沈良。

  「阿良,先別急著走。」

  沈良轉身,以一種恰到好處的曖昧和困惑問陸觀潮:「阿潮哥哥,怎麼了,有什麼事嗎?」這是沈良慣常的表情,通常沒有什麼alpha能抵禦這樣的表情,陸觀潮也停頓一瞬,才溫和道:「我爸媽打電話過來了,在國外時你常和他們聊天,你回國後他們好久沒見你,想跟你聊聊天呢。」

  沈良抱歉地回頭看了一眼阮優,說:「可是阿潮哥哥,我跟優優是一起來的,不好叫他自己回去……」陸觀潮看了阮優一眼,說:「沒關系,不用很久,只要一會兒就好,讓優優等一會兒吧。

  優優,可以嗎?」後半句話是朝著阮優問的,陸觀潮這麼問了,阮優當然沒有什麼不可以的,他在沈良那里向來只有言聽計從的份,哪里輪得到他來反對。

  阮優知道剛才沈良看似關切地提到阮優不能單獨回家的事情,其實也只是想要婉拒陸觀潮的請求。

  可是阮優又怎麼會拒絕陸觀潮呢?阮優心里其實是很羨慕沈良的,陸觀潮年紀輕輕就自己創業做起一把手,跟同樣的二世祖之間有著天壤之別,社會地位算起來也不低了,又是信息素也達到頂級的alpha,暗戀他的omega不少,就連剛才的宴會上也有好些omega艷羨地談論著陸觀潮。

  這麼優秀的人,阮優只敢小心翼翼地仰望,可沈良想找借口便找借口推拒,這種底氣是阮優沒有的。

  沈良跟著陸觀潮上樓去了,阮優獨自在樓下坐著,宴席已經結束,陸家的傭人們來來往往地忙著收拾殘局,阮優孤零零地坐在客廳里,望著窗外的夜色。

  變故便是這時發生的,院子里人來人往很是嘈雜,不知何時混進了外人,等阮優反應過來時,正是房門被猛然踹開的那一刻。

  一個高大的alpha醉醺醺地站在門口,手里還拎著一個酒瓶,大聲嚷嚷著:「沈良!你個小賤人!給我出來!沈良!別他媽躲了,出來!你又在外邊勾三搭四了是吧!看我不肏死你!」alpha的話不堪入耳,阮優被驚得立刻坐直了身子,驚恐地望向他。

  這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alpha,生得極高,眉目兇狠,側臉有一道傷疤,更顯得他猙獰兇惡。

  此刻醉醺醺的,眼眶通紅,喊話間停頓時哼哧哼哧喘著粗氣,可以看到胸膛堅實的胸肌不斷起伏。

  幾乎是同一時刻,沈良驚慌地出現在二樓的樓梯口,看到門前的alpha時,他眼里閃過一陣絕望和瘋狂。

  沈良幾步從二樓奔到門前,站在alpha面前時,他順了口氣,讓自己的聲音別那麼緊張。

  「張晟,你怎麼來了?」那個名叫張晟的alpha聞言將酒瓶指著沈良的腦門,又盯著跟在沈良身後的陸觀潮,眼神像是能殺死人一般:「我怎麼來了?沈良,我為什麼來,你心里不清楚嗎?」酒瓶的瓶口懟在沈良的額頭上,沈良全身都僵硬著,阮優惶恐地站在一旁,第一次在沈良身上看到了一種能稱之為懼怕的情緒。

  「沈良,一會兒不看著你,你就要在外邊勾三搭四,你是不是不發點騷就活不下去?」張晟惡狠狠地說。

  大約是他說話實在是太難聽,陸觀潮終於忍無可忍,他一把將沈良拉到自己身後,惱怒道:「你說什麼呢,講話放尊重點!」陸觀潮沖著周圍的人怒道:「都傻站在這里看什麼熱鬧!保安呢!保安!把這人拖出去!」張晟看了眼陸觀潮,咯咯笑起來,說:「喲,姘頭也這麼護著你,沈良,你可真是不簡單。

  你怎麼勾引他的,也像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一樣嗎?你這麼裝清純的騷樣給多少人看過了?」陸觀潮氣憤不已,一拳揮上去,張晟便跟他扭打在一起,陸家幫傭的傭人們早已停下了手中的活,見主人跟突然闖進來的醉漢打起來了,連忙沖上前去拉架,一時間場面格外混亂,而阮優和沈良卻被排在外邊,沒能擠進這場風暴的中心。

  阮優的目光落在沈良身上,他那如同高嶺之花一般驕傲又得意的哥哥,一生或許都沒有什麼憂愁煩惱,阮優不知道他竟何時與張晟這樣的alpha攪在一起。

  而聽張晟的意思,他們之間的關系甚至不僅僅是簡單的熟識。

  一個恐懼的想法爬上阮優的心頭:張晟很有可能就是沈良的alpha。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意味著沈良過去一直瞞著張晟的存在,阮優望向下手毫不留情的張晟,如果一個全國omega的精神偶像,居然找了這樣一個街頭混混一般粗魯的alpha,那不僅沈良的口碑要完蛋,或許連心安都要完蛋。

  沈良的面色是一種如死一般的沈寂,他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不知道一直被他哄得服帖溫順的張晟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里,為什麼會在外人面前也如此瘋狂。

  沈良什麼都想不通,他只一個人站著,連動彈一下都僵硬得不能實現。

  就在阮優思考的時候,戰火已經燒到他們身邊。

  陸觀潮和張晟扭打著靠近了沈良和阮優,張晟舉起手上的酒瓶,那酒瓶不知何時已經碎了一半了,大約是剛才同陸觀潮打架時弄的。

  阮優望著張晟的動作,等他反應過來時,張晟手上那剩下的半個酒瓶已經落在了他的後頸,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阮優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他倒在地上,失去意識前看見屋頂華麗繁覆的水晶燈,切割的角度如同落在他後頸的玻璃碴一樣鋒利。

  阮優醒來時已經是白天,他的整個脖頸都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父母陪在他身邊,喬苒連眼睛都哭腫了,見著阮優醒過來,連忙問他:「優優,你怎麼樣?能說話嗎?認得媽媽嗎?」阮優虛弱地點頭,只動了動,就感到頸後如刀剜肉一般的痛。

  喬苒連忙制止了他,說:「別亂動,優優,你受傷了,現在剛剛止住血,是不能隨便動的。」

  於是阮優便不再亂動了,他老老實實地躺在病床上,由母親給他喂飯,父親在一旁替他擦拭嘴角。

  阮優艱難地笑了笑,說:「爸爸媽媽一起照顧我,像小時候一樣。」

  喬苒不高興起來,阮優怕她又說自己的傷,便問:「表哥呢?陸先生呢?」喬苒冷聲道:「還提他們做什麼,我看到他們就煩就生氣,讓他們都走了。」

  忍了又忍,喬苒到底忍不住,道:「優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媽媽說清楚。

  你表哥說你是不小心摔的,這話我可不信,我只聽你說的。」

  阮優沈默一會兒,他自小從沒有什麼事瞞著喬苒,現在更是,剛想開口扯謊就被喬苒識破,喬苒道:「你可別想著唬我,不然你就自己在醫院里吃苦吧。」

  阮優也無法替沈良隱瞞,便言簡意賅地將晚上的事情說給喬苒聽了,果然喬苒聽完大為震驚,她似乎比阮優想的還要更驚訝一些,阮優甚至在母親的表情里讀出一些憤怒痛恨的情緒,喬苒死死抓著阮優的手,直到阮石安開口。

  「喬苒,輕點,優優還傷著呢。」

  阮石安說。

  而更讓喬苒震驚的是隨後由護士送來的傷口檢驗結果,報告上白紙黑字,清楚明白地寫著:「患者傷及腺體,信息素分泌功能受損,標記功能受損,具體傷情仍需進一步檢查。」

  喬苒拿著檢驗報告看了好一會兒,阮優看見她細白的手指劇烈顫抖,而後狠狠將報告單擲在地上:「沈良自己胡搞,卻害得你受傷!優優,這事沒這麼容易結束!我今天一定要找他們沈家人理論!」作者有話說:大家get到什麼了嗎關於陸觀潮??ω??)





第7章

  阮優不知道母親是如何與姨媽一家人理論的,他的傷勢嚴重,傷口很深,剜出一片模糊的血肉,可見張晟下手時毫不留情。

  一個多月的時間里阮優一直在住院,因為傷及腺體,傷口總是稍有好轉就又出現各種並發癥。

  唯一讓阮優感到有些安慰的是,腺體受傷以後,他就再也分泌不出他那平凡到沒有什麼存在感的信息素了。

  是了,雖然阮優總是表現得自己毫不在意的樣子,可是在一個信息素算是第二張通行證的時代,阮優的信息素總是不招人待見。

  現在無法分泌了,阮優就可以假裝它根本不存在。

  阮優在醫院里住了四十五天,出院時反覆潰爛傷口終於開始結痂。

  回到家後喬苒找了機會小心翼翼地同阮優聊天:「優優,前些日子媽媽一直在跟你姨媽一家扯皮,你姨媽那邊想保著你表哥,你表哥又要保著他的那個alpha不坐牢,所以媽媽跟他們大吵好幾架。」

  阮優倒沒什麼奇怪的,姨媽一向溺愛沈良,母親又要替他討個公道,當然會有爭執,喬苒繼續說:「他們說了好些混賬話,媽媽不想讓你生氣,就不跟你說了,只是後來我說如果他們繼續這麼做,我就把你表哥和張晟的事情抖出去,你姨媽便害怕了。」

  阮優笑了笑,問:「然後呢?」喬苒的面色變得覆雜,既有愧疚,也有欣慰,還夾雜著許多猶豫:「你姨媽去找了陸觀潮,說這事他也得負責,現在你受傷了,難免沒有他打架的原因,所以讓他負責。」

  說到這里,喬苒頓了一下,說:「然後陸觀潮說願意娶你,他要跟你結婚。」

  阮優只覺得心口劇烈地跳動一下,猶如飛機起飛前的失重感,而後他進入一片真空,只訥訥道:「娶我?」喬苒嘆了口氣,說:「是啊,娶你,而且是陸觀潮主動提出來的。」

  喬苒跟阮優坐的近了些,拉著他的手同他說:「優優,其實在媽媽眼里,這倒也不算是一個壞主意,陸觀潮年輕,家世不錯,各方面都算出挑,我也認識他的父母,他的爸爸媽媽都是知書達理的人,家教家風想來都不錯。」

  說完陸觀潮的好,喬苒又把話題繞了回來:「但這事最終還是看你個人的意願,你姨媽說的也對,你受傷和陸觀潮動手打人的事逃不開幹系,媽媽原本只是想給你出口氣,可沒想到變成這樣,你若不願意,媽媽就去回了他們,再讓你姨媽一家想別的法子補償你。」

  阮優在過了聽聞這個消息最初的茫然後,很是狂喜了一瞬,那可是陸觀潮,是他暗戀許久的alpha,但再度想了想這件事,阮優的心好像又跌入谷底。

  他輕飄飄地笑了,說:「我姨媽一家不會補償我的,陸觀潮跟我結婚,只是陸觀潮在補償我而已,從頭到尾,姨媽一家半句也沒提過他們要對我怎麼樣。」

  喬苒聞言,便道:「那我明天就去回了陸觀潮,不能就這麼放過你表哥作的死了。」

  但是喬苒最終也沒有機會去回絕陸觀潮了,阮優出院當天,報紙、電視、網絡,所有媒體鋪天蓋地報道了陸觀潮將要和阮優結婚的消息,阮優的名字和陸觀潮的名字一同掛在財經版和娛樂版的頭條,阮優變成了砧板上的魚肉,再無逃脫的可能。

  陸觀潮不乏追求者,婚訊一出,不少omega都頗感心碎,阮優如同被架在火爐上炙烤,怎樣都是焦慮難堪。

  若是現在去退婚,別說陸家那邊,即便是阮優自己也會被影響——社會對omega遠沒有那麼寬容,這已經是人盡皆知的婚約,無故退婚只能是omega難再嫁,何況陸觀潮本就是低娶,阮優若是退婚,以後就很難再找到不錯的alpha婚配了。

  事已至此,再加上陸家很快便真的走起訂婚結婚的準備程序,兩家開始往來,喬苒也只能安慰阮優,說陸觀潮到底也算是個良配了,能和他結婚,也算是一門不錯的對象。

  阮優除開一開始的震驚,過後便又滋生出一點期待,混雜著緊張。

  阮優對結婚的事情感到陌生,步驟在一點點推進,而他還身處其中卻懵然不知,喬苒便說他以後一定是享福的命,什麼心都不用操。

  阮優的婚禮定在來年春天,那時距離阮優受傷已經有四五個月,他的傷口結的痂已經脫落,新的皮肉正在生長,顏色粉嫩,和周遭皮膚格格不入,但這並不影響婚禮的舉辦。

  他的婚禮辦得還算盛大熱鬧,賓客到得也齊全,無論是陸家那邊的親友還是阮優家的親戚朋友都悉數到場,共同見證這場婚禮。

  陸觀潮的父母常年定居國外,陸觀潮結婚時他們回國一個月,除卻婚禮前後幾天忙著照應,過後便動身走訪多年沒有走訪的親戚們,而後啟程離開,過程十分利落,阮優沒有跟他們長時間相處,連一向最難應付的長輩關系都沒有遇到困難。

  結婚以後,阮優其實也沒有遇到過任何困難,跟陸觀潮的父母一起離開阮優生活的世界的,還有陸觀潮。

  剛結婚那幾天,陸觀潮以阮優受傷為由分開住,父母離開後,陸觀潮仿佛終於不用再偽裝,索性搬離陸家大宅,住到外邊去了。

  阮優原本並沒有談過戀愛,更不懂什麼婚姻,他只偷偷摸摸暗戀過陸觀潮,被推向婚姻時還以為婚姻都是像他父母那樣,恩愛和睦,甜蜜美滿。

  結婚前喬苒叮囑阮優,說不管有沒有感情基礎,婚姻最重要的是能夠平平淡淡過日子就夠了,可是阮優沒想到陸觀潮連平淡度日的幻象也不願給他看。

  這看起來很像是陸觀潮被逼著給阮優一個交待才娶了他,現在完成了任務,陸觀潮便急不可耐地逃了,獨留阮優一個人留在空蕩蕩的陸家大宅里。

  阮優後知後覺地咂摸出這段婚姻中自己即將面對的苦楚。

  可他從未想過逼迫陸觀潮,他並沒有一定要讓陸觀潮補償他什麼。

  一開始阮優不是沒有挽留期待過陸觀潮,陸觀潮偶爾回家來取一些生活必需品或是文件,阮優都會沖了咖啡,帶著甜點一起端到陸觀潮所在的房間,小心翼翼地問他要不要嘗嘗自己親手做的食物。

  阮優跟喬苒學了不少這樣精細的手藝,他自認為自己在這方面能力還算不錯,至少成品看著也算精致可愛,聞著也算香氣撲鼻。

  父親一向對母親的手藝讚許有加,阮優如法炮制,可陸觀潮仿佛並不感興趣,常常是看也不看一眼,只讓阮優放在一旁,以自己還在忙為借口,下了隱晦的逐客令。

  阮優一開始以為自己選錯了方向,畢竟不是人人都嗜甜,萬一陸觀潮不愛喝咖啡,而是愛喝茶或果汁呢,過後他又嘗試了幾次,可陸觀潮回來的次數有限,而且家搬得差不多以後,陸觀潮幾乎就不怎麼回來了,阮優無計可施,倍感挫敗。

  原來陸觀潮不是不喜歡甜品和飲品,他只是不喜歡阮優。

  阮優很委屈,既然不喜歡自己,為什麼又要主動提出娶自己,當初自己並沒有逼著陸觀潮做出這個決定。

  伴隨著挫敗感同時襲來的,還有陸家傭人對阮優的日漸排擠和鄙夷。

  陸家原本也算是日漸沒落的老牌權貴,陸觀潮家一脈原本只是陸家的旁支,陸家本家衰敗,給旁支能幫襯的就更少。

  只是這一輩里出了陸觀潮,他不僅陸家小輩里表現突出,在同代人里也十分出色。

  盡管陸觀潮並不將自己放在傳統陸家人的身份上,更喜歡外人將他視為獨立於陸家的新貴,但陸觀潮家的傭人仍然保留著傳統大家族的倨傲,他們瞧不上出身門第不高的阮優,又因為陸觀潮的無視,而更加蔑視他。

  結婚半年,到了快要入秋的時節,夏末的風吹著有些涼,阮優坐在車上回想著結婚這半年來的日子,許多細碎的委屈和傷心,阮優其實已經不記得了。

  如果說沈良給了阮優什麼積極的影響,那就是讓他不那麼愛記著讓自己不高興的事情,他總能有法子排解。

  而後阮優恍然發現,或許是婚後的落差太大,阮優對陸觀潮的愛慕也隨之變淡了——愛是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情感,離陸觀潮很遠時,阮優從不會生出這麼多莫名的期待,只會執拗地認定陸觀潮在自己心里的樣子。

  可他成為了堂堂正正的陸太太,面對陸觀潮的冷待,只覺得自己的心也漸漸涼了下去,至少不再像剛結婚時那樣火熱了。

  快到家了,阮優遙遙看見家中燈火通明,他付了錢下了車,進門看見陸觀潮不悅地坐在客廳里,見他進來,扭頭瞪他一眼。

  阮優連忙將手里的食盒放在他面前,道:「我回我爸媽家里吃飯了,因為你沒回去,所以給你帶回來了一些,你吃飯了嗎,如果吃過了就放在冰箱里吧,明天再嘗嘗。」

  陸觀潮斜眼朝餐廳的方向一瞥,阮優走過去一看,餐桌上還擺著一桌晚飯,看樣子還沒動過。

  阮優大感尷尬,連忙走到陸觀潮面前,拎起食盒,道:「你先吃我帶回來的吧,還是熱的,我媽手藝很好的。」

  陸觀潮不情不願地走到餐廳里,阮優幫他把餐具擺好,坐在一旁給陸觀潮布菜。

  陸觀潮皺著眉嘗了一口菜,咀嚼幾下,眉頭舒展開,才說:「以後不回家,提前跟我說,家里的晚飯反覆熱了好幾次。」

  阮優連忙應下,陸觀潮才又問:「你經常回娘家嗎?」怕陸觀潮誤會,阮優連忙擺手,說:「沒有沒有,沒有很頻繁,今天是跟我媽多聊了幾句,沒想到你在等我吃飯。」

  陸觀潮想了想,說:「下次什麼時候回去,我陪你一起。」

  阮優不知道陸觀潮怎麼突然轉性了,沒料到他有這一問,因此很是懵懂,不知如何回答,陸觀潮便又說:「之前我工作忙,顧不上家里,現在工作上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也能顧得及家里了。

  結婚這麼久,也沒有回去看過你父母,總得去看看。」

  到底是不是工作繁忙才無暇顧及,阮優並不清楚,但陸觀潮能說這話,阮優沒有理由拒絕。

  阮優想了想,說:「那你什麼時候有空就什麼時候回去吧,緊著你的時間來。」

  陸觀潮點了點頭,翻出自己的日程表想看看時間,看了一眼,似乎又想到什麼,擡起頭對阮優說:「還有一件事,我跟你的醫生商量好了,以後每個月去覆查兩次,日子定在每個月五號和二十號,時間我已經空出來了,以後我陪你一起去。」

  阮優沒料到還有這一茬,頗為驚詫,下意識地反問一聲:「啊?」陸觀潮道:「啊什麼啊,很奇怪嗎,我是你的合法丈夫,等你傷好了以後我還是你的合法alpha,我陪你去覆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他這話說的頗有內涵,阮優聽完面紅耳赤,也不知回覆了些什麼,只哼哼唧唧如蚊子叫般回應了幾句便落荒而逃。

  只聽見坐在餐桌前的陸觀潮似乎輕笑一聲,心情頗好的樣子。

  作者有話說:優優興奮:陸觀潮對我有興趣耶!





第8章

  阮優之前沒想過陸觀潮會搬回家,見他搬回家以後也沒想過他會有這麼多打算,不過陸觀潮為兩人共同生活做出的計劃也僅限於此,除了先前給阮優的叮囑外,也沒有什麼其他變化,兩人仍舊一人住一間房,仿佛相安無事的同租室友一般。

  但做了這些,阮優又覺得自己本已被霜打過的期待又開始緩慢覆蘇。

  陸觀潮安排在一周後和阮優一同回娘家,阮優提前和喬苒說了,喬苒心里記著阮優先前說的陸觀潮的事情,總有些不熱情的樣子,阮優便提前打了許久的電話,讓喬苒別那麼冷淡。

  喬苒在電話里冷哼一聲,道:「優優,你就是這樣,別人對你千般不好,稍微有一點點好,你就心軟了。

  陸觀潮之前那樣對你,你還給他說這麼多好話。」

  阮優哪敢告訴喬苒自己暗戀陸觀潮多年,只怕喬苒知道了會生吞活剝了陸觀潮,因此便順著喬苒的話說:「我這不是隨你嗎,這是善良。」

  他這麼說,喬苒又不好再說他什麼,只道:「那你想吃什麼,媽媽給你做。」

  陸觀潮和阮優回娘家時,準備了許多禮物,後備箱里塞得滿滿當當,阮優都有些不好意思,道:「帶這麼多東西回去幹什麼,太客氣了。」

  陸觀潮回頭看他一眼,不太熱情地說:「這不是客氣,這是禮貌。」

  阮優哦了一聲,心中吐槽道,要真是禮貌,剛一結婚就應該這麼精心計劃著回門了,何至於等到半年後,這禮貌才姍姍來遲。

  但畢竟是陸觀潮的一番心意,阮優沒再說什麼,老實上了車,由陸觀潮開車,一路往父母家里去了。

  omega通常不進入社會工作,阮優家里也是如此,喬苒在家里做家庭主婦,阮石安在一家設計院做工程師,雖不是大富大貴,但至少衣食無憂。

  自然了,阮優家里與陸觀潮這樣的家世相比,還是有著天壤之別。

  即便陸觀潮總認為自己是新貴,但陸家大宅仍在市內知名的老牌富人區內,而阮優家里則住在普通小區里,優點是距離市中心不遠,缺點則是越靠近阮優家,就越容易堵車。

  阮優早就知道自家附近容易堵車的事,他也提前坐在副駕駛上給陸觀潮指了一條雖然曲折覆雜了些,但不那麼容易大排長龍的路線。

  可陸觀潮對阮優家附近不熟,除了結婚時必要的往來之外,他沒有再來過阮優家里,對阮優指的路線自然聽得雲里霧里,大手一揮決定按照地圖導航走,於是便這麼堵在了路上。

  阮優不敢埋怨陸觀潮,倒是喬苒來了兩個電話,詢問他們怎麼還沒有到,阮優照實說是堵在路上了,陸觀潮又是不悅地皺起眉頭。

  阮優掛了電話,陸觀潮煩躁地按了兩聲喇叭。

  如果阮優的信息素分泌正常,腺體也恢覆健康了,此刻就應該能在密閉狹小的車里感受到陸觀潮釋放出的alpha信息素,他的情緒上下波動,信息素也隨之分泌,頂級alpha的信息素極少能有omega扛得住,可阮優是個腺體功能受損的omega,他什麼也覺察不到,只知道陸觀潮堵車堵煩了。

  「再過一個紅綠燈就順暢了,這個路口是個十字路口,所以等的時間久一些。」

  阮優輕聲安慰他。

  阮優雖然無法分泌信息素,可omega特有的柔軟和甜美的氣息,仍然從他的話語里絲絲縷縷地飄散出來,陸觀潮覺得自己裸露在空氣里的手臂上像是爬上了一層濕漉漉的朝露,清新、清爽,透著沁人心脾的香甜,那露水仿佛在一片廣闊繁茂的闊葉植被上滾動,陸觀潮的喉結也上下滾動一番。

  「你別說話。」

  陸觀潮啞聲說。

  阮優沒料到陸觀潮這麼說,他老實地閉上嘴不再說話,陸觀潮閉上眼睛,盡量讓思緒放空。

  他極少有這麼失態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即便平時他的生活里也不乏與omega的接觸,即便日常生活里他也常常和阮優接觸,可陸觀潮第一次在阮優面前如此失態,甚至於是有一點點失控。

  陸觀潮敏銳地覺察到這應該是阮優的緣故,但他不知道是為什麼,阮優不能分泌信息素,照理說沒有比阮優更安全的omega了,但阮優的危險,也或者說是他的迷人,好像並不來自於信息素。

  那似乎是他的本能。

  阮優仿佛不需要通過信息素,和他這麼在封閉的空間里待一會兒,就會被他勾引。

  陸觀潮想到這里,覺得自己瘋了,信息素是alpha和omega匹配的基礎,他方才的失態或許只是因為天太熱了。

  陸觀潮伸手搖下車窗,窗外的空氣撲進車里,陸觀潮覺得自己好一些了,他輕舒一口氣。

  轉頭看見阮優頗有些委屈地坐在一旁,陸觀潮想說些什麼,可阮優率先開口了:「綠燈了,走吧。」

  陸觀潮只好啟動車子,方才堵了許久的路此刻終於暢通,剩下的路程陸觀潮一路暢行無阻.開到阮優家樓下,阮優飛快地下了車,跟陸觀潮一起將禮物提到家里。

  阮優和陸觀潮前後腳進門,喬苒對陸觀潮沒有表示出明面上的反感,她是很講禮節的人,絕不會在面上和陸觀潮過不去,只是她對陸觀潮十分客氣,便顯然不是當做一家人對待的樣子。

  反倒是陸觀潮對喬苒畢恭畢敬,喬苒為他布菜,他便吃了,全然沒有在家里是那種挑三揀四的毛病。

  阮優在一旁看著,他說話少,喬苒若有若無地提點敲打陸觀潮:「優優,媽媽做了你愛吃的藕丁,你一向喜歡這種清脆爽口的菜,多吃一些。

  小黃魚是早晨買的新鮮的,你不是一直覺得菜場李伯伯家里的魚養得好嗎,這就是他家的。」

  喬苒在提點陸觀潮,讓陸觀潮也記得阮優的口味,好以後多多照顧他。

  陸觀潮也十分清楚,聞言便道:「原來優優喜歡吃小黃魚。」

  喬苒眉梢一揚,道:「優優沒什麼挑食的毛病,他什麼都能接受,但喜歡的卻不多,也只那麼幾樣,我今天都為他做了。」

  陸觀潮看一眼桌上的菜,笑道:「我們優優好養活。」

  阮優不好意思讓陸觀潮再跟母親你來我往地聊自己,便將話題落在別的事情上,他問起母親的近況,喬苒一一答了,兩人又陪著母親坐了一會兒,因為陸觀潮臨時有個急會需要趕回公司,臨走前便客氣地同喬苒商量下一次再來拜訪的時間。

  「下周末我們再來看您,行嗎?」阮優問喬苒。

  喬苒道:「下周末不行,下周末你表哥要訂婚,叫我也去觀禮呢。」

  阮優詫異地瞪大眼睛,問:「訂婚?跟誰?」許是察覺到自己的問題問得突兀,阮優小聲問:「是跟張晟嗎?」喬苒冷哼一聲,說:「可不是嗎,不過現在已經不是那個街頭混混張晟了,你表哥費盡心思給他換了個新身份,免得結婚時被人恥笑。

  但你姨夫很生氣,他們全家人都瞧不上張晟,所以訂婚也沒有人去參加,否則這種事情怎麼會請我去呢?」沈良和他的母親喬萱一樣,都不樂意承認母家落敗的現狀,因此相較於和阮優一家的走動,,沈良和喬萱更樂意同沈家親戚往來。

  沈良對阮優亦是如此,兩人雖一同長大,可沈良對待阮優卻並不像兄弟,而像是對下屬跟班。

  阮優聞言,不知自己該作何感想,他以為像沈良這樣好強的性格,以後必定是在萬千優秀的alpha追隨者中選擇一個頂頂好的,沒想到他最後卻選了一個張晟這樣的人。

  阮優看了一眼身旁的陸觀潮,難免有些小氣地想,雖然他和陸觀潮沒什麼感情,但陸觀潮的確是比那個張晟好多了,至少陸觀潮不是個瘋子。

  阮優原本聽說沈良要結婚的事情,還有許多話想問母親,但在看到陸觀潮那一眼的時候,見他微微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想著陸觀潮還有工作上的急事,不能讓他在這里跟母親長聊,只好倉促地同母親告別。

  坐在車上,阮優想起方才來的路上陸觀潮不悅的模樣,有些怕他又發脾氣,小心翼翼地提議讓陸觀潮將自己放在地鐵站就好。

  陸觀潮皺著眉頭看了阮優一眼,阮優發覺自己又說錯話了,可上一次從醫院里出來就是他自己坐地鐵回家的,之前都能同意,不知道陸觀潮此刻怎麼又不同意了。

  陸觀潮將車門打開,像送阮優進監獄一般,冷硬地說:「上車。」

  阮優連忙爬到座位上坐好,陸觀潮砰地將車門關上,站在駕駛座前,他深吸一口氣。

  到底為什麼不願意讓阮優再坐地鐵了,陸觀潮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只是又想起來的路上阮優帶給他的那種難以究其原因,卻十分霸道刺激的感受。

  這樣的阮優,陸觀潮可不想讓旁的人看到了,地鐵里那麼多臭烘烘的alpha,哪里配跟自己的omega待在一個空間。

  陸觀潮上了車,同阮優說:「待會兒我去開會,你在辦公室里等我。」

  阮優抓著安全帶,小心而猶疑地說了聲哦。

  作者有話說:隨時隨地發作直A癌的陸觀潮





第9章

  阮優第一次來陸觀潮的辦公室,他其實不太清楚陸觀潮是做什麼的,只知道他似乎是在做新潮的高新技術行業。

  阮優被安置在陸觀潮的辦公室里,沒一會兒就有員工為他送上茶點,今天是周末,可是整個辦公區依舊坐得滿滿當當,阮優不禁在心里感嘆,陸觀潮是個萬惡的資本家,連員工周末的時間也要剝削,自己卻休假跑去見丈母娘。

  阮優坐了好一會兒,陸觀潮的會還沒有開完,他無聊地吃完了茶點,不知不覺便在沙發上困倦地睡了過去。

  陸觀潮的辦公室身處高層寫字樓,朝陽,日光曬得暖烘烘的,阮優睡得很香,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陸觀潮推門進來的聲音。

  阮優連忙從沙發上爬起來坐好,可進門的陸觀潮已經看到了阮優手忙腳亂的樣子,連帶著跟在陸觀潮身後的員工也看到了阮優眼神迷離、頭發糟亂的模樣。

  陸觀潮原本在跟身後的員工們說話,見狀便在門口頓了一下。

  「里邊有洗手間。」

  陸觀潮的下巴朝辦公室一側擡了擡,阮優連忙朝洗手間而去,他暈暈乎乎,腳步又踉踉蹌蹌,陸觀潮深深皺起眉頭盯著他進了洗手間。

  見阮優已經消失在視線中了,陸觀潮才對身後的人說:「進來吧。」

  如果是正常的omega,在密閉空間待了這麼久,一定會留下信息素的味道,但阮優現在沒有信息素,幾位跟在陸觀潮身後進門的員工都神色如常,只有陸觀潮一個人,仿佛又體會到那種朝露一般香甜清爽的感覺。

  陸觀潮草草開完會,連忙打開通往休息間的門,阮優方才一直在里邊待著,陸觀潮要進門看看他在做什麼。

  休息間是個簡單的小隔間,分出洗手間和休息區,休息室里擺了張小床,還有兩把沙發和一張小的茶幾。

  門並沒有反鎖,陸觀潮推門進去,就看見阮優趴在床上,仍舊睡著。

  這不算一件正常的事情,阮優睡的時間太久了,陸觀潮走上前,輕聲叫了阮優幾聲。

  阮優並沒有回應,陸觀潮又湊近了一些,阮優趴著,只能看到小半張側臉,臉被擠得嘟起來,嘴唇微張,能看見粉嫩的顏色。

  即便只是小半張臉,陸觀潮依然發覺阮優的臉泛著異樣的紅,他伸手一探,阮優發燒了。

  或許是方才在空蕩蕩的辦公室里睡著,不小心受了風的緣故,陸觀潮將阮優半抱著坐起來,問:「阮優,你還好嗎?」阮優一反常態,他黏膩地倒在陸觀潮的懷里,口中發出嗚嚶的脆弱呻吟。

  陸觀潮跪坐在床邊,如遭雷劈。

  陸觀潮意識到,阮優不是發燒,或者說他不止是發燒,他是發情了。

  正處在發情期的omega,身體各方面的素質都更脆弱,所以才會在辦公室里睡了一會兒便受涼發燒。

  又是發情又是發燒,陸觀潮束手無策,可阮優作為omega的本能就是攀附依賴他的alpha,循著信息素的引導,阮優不斷地貼近陸觀潮,他神志不清,只有口中委屈的呻吟聲在告訴陸觀潮,他現在非常痛苦。

  對alpha和omega來說,alpha雖然也能夠發情,但是在發情的時間、程度上卻遠不及omega,這或許是因為多數alpha的存在除了生理意義之外,還有著承擔重要的社會生活的責任,而omega最重要的職能就是繁衍。

  生態是很公平的,alpha在社會生活中擁有比omega更高的自主權,而omega卻在生理層面引導著alpha。

  即便是再強大的alpha,也免不了受到omega的刺激而發情的情況。

  但是這一切的基礎,都少不了關鍵一環,也就是信息素。

  信息素的指引和最終的標記,都有形無形地約束了雙方的忠貞,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alpha和omega的交合有時並不需要用情,只要信息素的作用就能完成,這又在不同程度上將人變為信息素的奴隸。

  陸觀潮對阮優並沒有什麼感情基礎,以前也從未有過夫妻生活,現在阮優驟然發情,只能依靠信息素激發alpha的本能。

  可是阮優並沒有釋放分泌信息素的能力,他獨自發情,又獨自承受發情後的痛苦,而他的alpha陸觀潮,卻無法用情感或生理激發出本能來撫慰他。

  情形變得異常尷尬起來,陸觀潮撫著阮優後背的手僵了一瞬,而後他問阮優:「你還好嗎?能不能堅持到家?」阮優在痛苦的同時並沒有全然失去理智,他僅存的一絲清明不斷地在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不要在陸觀潮面前丟臉。

  但是理智和天性的抗衡是異常艱難的,阮優痛苦萬分,直到聽見陸觀潮的問題,阮優好似突然從艱難的搏鬥中窺見了終場的信號,是了,陸觀潮這麼問,意味著陸觀潮根本不會被他誘導發情,他公事公辦,沒有要為阮優解決發情期的意思,阮優是無法在生理上獲得解脫的。

  想明白這一點,阮優只花了短短一瞬,他掙紮著從陸觀潮懷中離開。

  「可以。

  讓我……讓我去洗把臉。」

  阮優的手指攥成拳,撐著自己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進了小小的隔間。

  阮優在洗手間里待了許久,水聲一直嘩嘩流著,陸觀潮等了一會兒,不是很放心,去敲了敲門,聽見阮優在里邊的聲音已經正常許多:「我沒事,稍等一會兒。」

  阮優用冰涼的水撲在自己臉上,低頭的時候感到眼眶酸脹,面紅耳赤。

  他輕輕落下幾滴眼淚,覺得自己也太好笑了,是在期待陸觀潮什麼嗎?他怎麼敢期待。

  那為什麼聽見陸觀潮那公事公辦的提問還是會難受,看來還是有了不該有的期待。

  等阮優出來時,除了臉頰飛紅之外,他仿佛真的已經恢覆如常了。

  但是阮優的腳步仍然有些虛浮,盡管如此,他仍舊強撐著自己走到陸觀潮面前。

  「好了,走吧。」

  陸觀潮走在阮優身邊,見阮優走得不穩,想要扶他一把,阮優沒有拒絕,他上了車,陸觀潮準備出發,阮優擺了擺手,說:「把車窗打開吧。」

  方才在洗手間的時候,阮優突然明白過來為什麼先前陸觀潮會在車上失態,他雖然沒有信息素的分泌,但臨近發情期,仍有omega甜蜜柔軟的本能,陸觀潮或許是覺察到了。

  車里太封閉,新鮮空氣吹進來,才能讓陸觀潮免於再次失態。

  到家後阮優顧不得等陸觀潮下車,便匆忙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將先前準備好的抑制貼紙敷在後頸,幾乎是立刻,那種痛苦到如百爪撓心的感覺便減退大半,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阮優又為自己注射了一劑抑制劑,雖然抑制劑的作用如同隔靴搔癢,但至少能讓阮優在發情期的幾天里保證基本正常的生活了。

  心安的抑制劑種類和模式已經非常豐富,注射類、外敷類、口服類,抑制劑已經像是感冒藥一樣,讓發情期不再是困擾omega的大問題。

  心安做抑制劑的口號是希望解放更多的omega,請了沈良親自為抑制劑做推廣宣傳,希望每一個omega都能像沈良一樣,參與到正常的工作中來。

  抑制劑到底有沒有解放omega,阮優不知道,但至少現在是讓他得到了解放,抑制劑讓阮優在面對推門進來看望阮優的陸觀潮時,能夠平靜相待,不再那麼崩潰瘋狂。

  陸觀潮看到阮優顯然是有些尷尬的,他方才問出的問題,背後意味著什麼,阮優明白,他也明白,這夫妻的關系因此變得極為微妙,先前在阮優的母親那里逢場做了好一場戲,眼下卻是通通白費了,他們仍然是那一對連同租室友都不如的夫妻。

  過後幾天,阮優便刻意避開陸觀潮的作息時間,盡量不讓二人打照面,以免碰面以後再產生尷尬的狀況。

  恰好母親那邊要忙沈良訂婚的事情,阮優便常往母親那里去,在陸觀潮上班後出門,準備洗澡睡覺時才回家,完美錯過碰面的機會。

  阮優也是去母親那邊去得頻繁了才知道,沈良這回是鐵了心要結婚,逼得一直咬牙不松口的姨媽和姨夫勉強松口。

  但張晟那樣的人,到底令人不齒,因此這訂婚辦得也是草草,恨不能全權交給喬苒來辦。

  喬苒同阮優道:「如果是好事,你姨媽早早就送到沈家人面前,由著沈家人打理了,他們自己也嫌丟臉,所以這才交給我來弄,恨不得這兒子是我生的,跟他們一點關系也沒有。」

  阮優陪著母親核對賓客的名單,聞言便道:「一直以為姨媽姨夫對表哥很好,沒想到結婚的事情上還是不肯讓步,怎麼這麼無情。」

  喬苒沈默一瞬,而後驀地冷哼一聲,用一種極為刻薄的語氣說:「你姨媽和姨夫,恐怕最在意的就是心安,至於其他的,都不過是個妝點的作用罷了。

  你表哥能給他們漲漲面子的時候,他們自然疼愛你表哥,你表哥找了張晟這樣的alpha結婚,他們臉上無光,當然看不進眼里。」

  說完,喬苒又對阮優說:「你小時候總是跟你表哥湊在一起,受傷以後跟你表哥來往也少了。

  這樣也好,優優,你表哥跟你姨媽姨夫一樣,都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離他們遠一點,你就沒那麼多煩惱。」

  阮優想起前些日子沈良還打電話要同他在心安見面的事情,頗為緊張地松了口氣,若是母親知道自己還被沈良拉到心安里邊去,恐怕要更生氣。

  喬苒說了這話,卻沒等到阮優的回應,便轉頭問他:「聽見了沒有!怎麼不出聲。」

  阮優連忙說:「聽見了,聽見了。」

  喬苒摸摸他的頭發,說:「你已經因為你表哥吃了那麼大個虧了,以後離他遠點一定是對的。

  媽媽不像你姨媽,對你表哥有那麼多指望,你要健康,別再因為你表哥受傷,這就夠了。」

  阮優聞言乖順地點頭,說:「我已經很久沒跟表哥見面了,媽,你放心。」

  作者有話說:大家能理解不,優優發情了,因為沒有信息素,所以影響不了陸觀潮。

  再加上陸觀潮對他也沒什麼感情,看見優優的狀態就不會有所觸動。

  簡單來說就是,陸觀潮對優優沒有興趣……





第10章

  沈良的訂婚宴辦得低調而匆忙,若是平時,阮優一定會被拉去觀禮,但沈良訂婚的日子正在阮優的發情期內,他便借著發情期的緣由推掉了訂婚。

  沈良並沒有勉強阮優,或者說阮優不去他的訂婚宴,他反倒安心。

  不管怎麼說,阮優受傷,張晟都有很大的責任,如果阮優參加婚宴見到張晟,心中生了怨恨,又表露出來,那倒是難收場了。

  沈良的訂婚宴不僅阮優沒有去,有頭有臉一些的人物都沒有去,這與沈良平時一貫高調的作風十分不符,可見沈良的父母的確不願為他操辦婚事,而沈良自己似乎也沒有強求。

  說到底,訂婚不過是個流程,沈良著急的是盡快結婚。

  不過沈良突然發布的婚訊仍然讓許多alpha和omega感到心碎,alpha在遺憾這鮮妍帶刺的玫瑰竟然落入他人手中,omega在遺憾像沈良這樣的omega也難逃婚姻的束縛。

  沈良在訂婚宴上宣布他將在一個月後舉辦婚禮,正式結婚,如此倉促,讓許多人開始猜測沈良結婚的原因。

  而沈良則自欺欺人地給出了一個借口:一個月後時節入秋,他喜歡秋天如畫的風景。

  這樣生硬的借口,連阮優在新聞里看到都不禁啞然失笑,他在這方面倒是不得不佩服沈良,沈良就是有這麼好的心理素質,不管事實的真相是什麼,他都能頂著旁人的質疑自圓其說。

  沈良並不需要旁人相信,他只需要說服自己,然後隨心所欲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至於那個張晟,沒人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媒體的報道里只隱晦地提到張晟是一位藝術工作者,阮優猜這大概是沈良為張晟包裝出的新身份,畢竟張晟看著只是個愛酗酒、熱衷暴力、粗魯瘋狂的街頭混混。

  雖然阮優並不知道那個張晟是哪里吸引了沈良,但是阮優心里隱隱有一些欣慰,沈良前二十多年一直活得自私自我,如果真的有一個張晟能讓沈良也掏空心思、費盡心機去對待,或許對沈良來說也未必不是一場磨礪。

  坦白來說,沈良除了過於自私,在其他方面的確優秀,如果張晟是那個能讓沈良變得成熟寬容的人,阮優也很期待沈良能夠變成一個真正完美的人。

  阮優的發情期隨著沈良訂婚宴的結束一同結束了,讓他和陸觀潮都尷尬的發情期過去以後,阮優也不想一直記著這件事,他不再躲著陸觀潮,只記得以後要隨身攜帶抑制劑,以免再發生這次的事情。

  阮優發覺自己無法從陸觀潮那里得到什麼,不論是生理上的需求,還是情感上的需求,他不敢要什麼,而陸觀潮更是不願意給。

  他和陸觀潮的婚姻與父親母親的婚姻不一樣,父母是恩愛和順、甜蜜美滿的福氣,陸觀潮和阮優只是不得不過下去的日子,像一鍋等待涼透的溫水,阮優是這溫水里早已被稀釋的一勺鹽,融不進鍋底那塊冷硬的石頭里。

  阮優心底里曾因陸觀潮搬回家而隱約燃起的一點期待又隨著這次發情期而破碎了,讓阮優覺得無奈的是,分明是他在發情期時被陸觀潮隱晦客氣地拒絕了,陸觀潮卻好像才是那個被拒絕的人一樣,這一段時間都保持早出晚歸的作息,阮優在家里都沒怎麼跟陸觀潮碰面。

  見不到陸觀潮,阮優卻見到了顧忻爾。

  顧忻爾大約實在是沒什麼事可做,雖然趙擎家里是個巨大的家族,但是年紀都比顧忻爾大不少,再加上顧忻爾並非名門出身,趙家的人都不愛跟他往來,所以顧忻爾時常找阮優一起玩。

  前段時間阮優因為發情期不方便往人堆里紮,顧忻爾應該是憋壞了,計算著阮優發情期過去的時間,趕著時間給他打了電話,約他一起出來玩。

  顧忻爾和阮優約在遊樂園里,阮優按時間趕到的時候,看見顧忻爾頭上戴著巨大的卡通發箍,正站在遊樂園門前等他。

  見阮優過來,顧忻爾跳著揮揮手,生怕阮優看不見自己。

  阮優走到顧忻爾身邊,顧忻爾又變戲法一般從身後拿出另一個發箍:「喏,這是給你的,今天我們要玩個痛快!」阮優覺得幼稚,猶豫著這種發箍自己要不要接過來,顧忻爾卻已經自覺地幫阮優戴在頭上,而後退後一步盯著阮優看了幾眼,拍拍手笑道:「我就知道你戴這種樣式的好看!走吧!」阮優沒有反抗的機會就被顧忻爾拉著往入園的方向走,他們身後還跟著幾個穿黑西裝的人,阮優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顧忻爾道:「那是趙擎給我安排的保鏢,他怕我出事。」

  阮優聞言不禁促狹地笑道:「趙先生對你真好。」

  顧忻爾努努嘴,不太高興地說:「好是好,就是太煩啦!對我像三歲小孩似的,總是怕我丟了的樣子。」

  但是顧忻爾心性確實很像小孩,他一邊說著,一邊又道:「別管他們了,我今天拿了趙擎的尚方寶劍,這個遊樂園咱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阮優聽說過,國內幾家知名遊樂園都有趙擎的投資,顧忻爾也算是老板娘,老板娘想逛逛,那當然是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顧忻爾似乎也是第一次來,入園以後興奮地東張西望,拉著阮優的手臂興奮地小聲說:「阮優,我小時候就想在遊樂園玩個痛快,最好玩到別人都下班了,我還能在里邊想玩什麼就玩什麼,今天就要實現願望了,你怎麼不興奮呀!」顧忻爾推了阮優一把,指著一旁的跳樓機道:「你不要假正經了,我看你的眼睛都快要黏在那上邊了!」阮優被顧忻爾拉著往跳樓機的方向走,顧忻爾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地說:「阮優,你膽子好大呀,我以為你看著這麼柔柔弱弱的,肯定不敢玩這種呢。」

  顧忻爾的話實在太多了,阮優終於忍不住打斷他,說:「你的話一直沒停過,我看是你比較害怕吧。」

  顧忻爾被阮優拆穿,閉上嘴,安靜了一秒鐘,又忍不住說:「可是我真的有點怕。」

  阮優閉著眼睛同他說:「那你閉上眼睛,就像這樣。」

  顧忻爾哈哈大笑起來,說:「你閉著眼睛有什麼意思呀!原來你也害怕!」阮優和顧忻爾一同玩了大半天,按照顧忻爾想的,一直玩到華燈初上。

  阮優一掃連日來同陸觀潮相處時的煩悶,笑容多了,話也多了。

  因為玩的開心,連晚飯都是兩人一起在遊樂園的餐廳里解決的,吃飯時阮優才記起看自己的手機,剛一拿起手機,便看到來自陸觀潮的數個未接來電。

  阮優難免驚慌地說:「怎麼辦!陸觀潮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顧忻爾大笑著說:「你怎麼看見陸觀潮的電話像是看到讀書時的班主任一樣,接唄,他還能吃了你不成?」阮優不便同顧忻爾說起自己和陸觀潮的關系,皺著眉想了想,說:「他不讓我這麼晚還不回家,我想個法子騙騙他。」

  顧忻爾吃吃地笑:「阮優,你可真壞。」

  恰好此時陸觀潮的電話又打過來了,阮優讓電話響了幾聲,才慢吞吞地接起來,他故意大著舌頭,說:「喂?誰啊?什麼事?」陸觀潮在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一瞬,而後不悅地問:「你喝酒了?」阮優眨眨眼,說:「你誰啊?你管我喝沒喝酒?又沒喝你家的酒!」關於扮演醉漢的台詞,阮優只會說這幾句,再往下就要穿幫了,他便沖顧忻爾眨了眨眼睛,顧忻爾心領神會,接過電話,說:「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是阮優的朋友,他喝醉了,今晚就待在我這里了,明天酒醒了再回家。」

  說完,不等陸觀潮反應,顧忻爾便掛了電話。

  顧忻爾將手機還給阮優,道:「我剛才覺得陸觀潮的火氣要從手機里噴出來了,我猜他一會兒就會來接你回家。」

  阮優皺著鼻子,道:「他又不知道我在哪里,怎麼接我回家。」

  顧忻爾的手指點著阮優的手機屏幕,說:「之前可能還不知道,剛才聽說你不回家了,肯定想著法子也得知道你在哪。

  再說了,他們這些人,確定一個定位還不是很輕松的事情。」

  顧忻爾說得司空見慣,阮優猜趙擎一定用這種法子找過他。

  於是阮優換了個話題,他愜意地笑起來:「那能讓陸觀潮吃癟,也挺爽的,總不能一直是我吃悶虧。」

  阮優和顧忻爾因著開心,倒是真的喝了一點點酒,只不過遊樂場里並沒有什麼濃度很高的酒,只是一些味道清甜的果酒,陸觀潮趕來的時候,阮優身上倒沒什麼酒氣,只是臉上紅撲撲的,方才電話里那醉得話都說不清的模樣顯然是騙他的。

  阮優居然敢騙他,這個認知讓陸觀潮氣得不輕,他走到遊樂園的餐廳里,站在阮優身邊,原以為阮優必定乖乖站起來跟他走,可更讓陸觀潮生氣的是阮優居然只是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連站起身來或是給陸觀潮挪個位置的意思都沒有。

  陸觀潮只好壓著火氣先開口問他:「還不走嗎?」阮優又望著陸觀潮眨了眨眼睛,他眼睛濕漉漉的,這麼看著陸觀潮的時候,陸觀潮也不明白阮優究竟是什麼意思,只是他自己惱怒又煩躁。

  於是陸觀潮沖著顧忻爾丟下一句「我剛才給趙擎打了電話,他一會兒就來接你」,而後便拖著阮優的手臂離開了餐廳。

  阮優一路踉踉蹌蹌,走到室外開闊的地方了,阮優甩開陸觀潮,道:「你幹什麼!你弄疼我了!」omega的皮膚白皙而嬌嫩,只是這麼幾步路,阮優手臂上便留下幾個可怖的指痕,他揉著自己的手臂,氣惱地不看陸觀潮。

  陸家的車就停在前面,司機在車旁站著,見主人正在鬧別扭,識趣地轉過身不看過來。

  但陸觀潮意識到司機是避免見證兩人吵架尷尬,便感到惱怒不已,他一把將阮優扛起來往外走去,道:「我還以為你很乖呢,阮優。」

  陸觀潮這話說得沙啞而低沈,阮優伏在陸觀潮肩上,血液倒流,卻讓他好像突然清醒了些,他聞見陸觀潮身上帶著酒氣,這才意識到,原來真正喝醉的人是陸觀潮。

  作者有話說:家人們,注意一下細節,這一章前半段是表哥訂婚,後半段是陸觀潮喝醉,大家懂的,可是優優現在還不懂。

  這篇文主要是優優視角,所以從他的視角來看很多事是沒有聯系到一起的,好多他以為的和陸觀潮的進展,其實都是因為表哥,我覺得這是他倆之間最虐的地方。

  求一波評論收藏海星啦!





第11章

  阮優被陸觀潮塞進車里,而後陸觀潮從車窗里探出頭來,對外邊站著的司機道:「開車!回家!」說完,他警告想要掙紮的阮優,說:「你最好不要亂動,否則我現在就在車上辦了你。」

  alpha與生俱來的強大氣場是無法掩飾的,尤其是在omega面前,會讓omega更加感受到高壓威懾。

  阮優不可抑制地顫動一下,老實地貼在柔軟舒適的皮質座椅靠背上。

  司機上了車,很快就駛出遊樂園,車里很安靜,司機是訓練有素的beta,自身沒有信息素,也不受到信息素的幹擾,而阮優卻能在密閉的車內感受到陸觀潮強大的攻擊力,仿若漲潮的海水,瞬間湧入阮優的鼻腔,即便阮優現在根本聞不見信息素。

  阮優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這種狀態的話,陸觀潮似乎不僅是喝醉了,他應該是發情了。

  陸觀潮信息素的味道有點類似潮濕的松木,是一股醇厚的香,聞久了讓人有如置身冬日被皚皚白雪覆蓋的雪原,積雪壓斷枝椏,寂靜的曠野里飄出幽香清淡的香氣。

  但那畢竟是素日遠觀時感受到的味道,阮優現在離他極近,又處在車內,仿若進入一片繁茂的松林,漫山遍野都是松枝的香氣,他很快也眩暈了。

  阮優終於明白自己和陸觀潮的區別在哪里,這就是平凡而普通的omega和頂級alpha之間的差距,阮優的發情不足以帶動陸觀潮,而陸觀潮卻能憑借強大的信息素天賦,讓阮優再度情動。

  司機雖然是beta,但反應很靈敏,以最快的速度將二人送回家中,甫一打開車門,陸觀潮便迫不及待地下車,他將阮優抱起來,大步進了家門,沖前廳等待的傭人們潦草地丟下一句「這幾天你們放假回家吧」便三步並作兩步上樓回到房間。

  阮優一直被陸觀潮抱在懷里,陸觀潮的手臂撈著他的膝彎,因為陸觀潮走得快,阮優有些不穩當,他想圈住陸觀潮的脖頸,又惶恐而羞澀,於是只好笨拙地蜷在陸觀潮懷里。

  他心里隱約有些預感,因此心臟也怦怦狂跳,自己卻並沒有做好準備,阮優是成年人,也知道跟陸觀潮結婚總會有這一天,但突然走到這一步,阮優滿心都是慌張。

  陸觀潮一腳踢開虛掩的房門,將阮優放在柔軟的床上,他撐在床沿,和阮優面對面對視。

  阮優好些天沒有進過主臥的門,坐在床上時發覺床變硬了許多,或許是他緊張,他手指抓著床單,磕磕絆絆地同陸觀潮談條件。

  「我……我先去洗澡了。」

  阮優說完,便避開陸觀潮的目光想要離開,卻被陸觀潮抓小雞一樣抓在手里。

  陸觀潮說:「咱們一起。」

  夏天穿的少,阮優三兩下就被陸觀潮剝了個精光,來不及調浴缸的水了,陸觀潮打開花灑,溫熱的水流撲面澆下來,阮優沒有防備,被澆了個透。

  他猛地閃身躲避,便撞進陸觀潮的懷里,肩胛骨貼著陸觀潮的胸膛,似乎能感受到陸觀潮蓬勃跳動的心臟。

  而後阮優被陸觀潮攬著腰轉了個身,兩人面對面站著,阮優被按在浴室的墻上。

  墻壁上貼著紋飾精美的瓷磚,有微微凸起的花紋,許是太敏感了,阮優覺得隔得生疼,花灑澆下來的水流極大,形成一道水幕,阮優被陸觀潮盯了好一會兒,而後他感覺到陸觀潮的親吻落在他的唇上,阮優連忙閉上了眼睛。

  這是一個很漫長的親吻,陸觀潮的攻勢很兇猛,阮優幾乎喘不過氣來,浴室里溢滿了松枝的香味,在蒸騰的溫熱水汽中顯得更加濃郁,像身處入夜以後未知的森林。

  阮優難免感到恐懼,他出於本能,用力掐了一把陸觀潮結實有力的手臂,陸觀潮微微清醒過來一點,他暫緩攻勢,阮優也暫時回過神來,他這才發現陸觀潮的手落在他的腰上,再往下,就是私密而曖昧的部位了。

  阮優似乎被吊了起來,他的身體被陸觀潮的信息素所召喚,正在被動發情,而他的意識卻沒有全然淪陷,正處於還算清醒的狀態,他想要逃離,可理智終歸敵不過身體的本能,阮優無力的反抗很快就被陸觀潮的撫摸給擊碎了。

  陸觀潮在床上進入阮優時,阮優感受到發自心底的恐懼,那是危險迫近時的本能反應,他發出哭叫,而陸觀潮碩大的龜頭正躍躍欲試地抵著阮優,阮優的肌膚能觸到它的溫度,這讓阮優流著淚說:

  「不要……」

  但是陸觀潮並沒有理會阮優的哭泣,他將阮優按得很牢,毫不留情地直接進入了阮優。

  omega的身體天生適宜交配,即便阮優並不在發情期,但足夠的前戲已經吊起阮優的情欲,他的後穴變得柔軟,陸觀潮性器的頂端稍一碰到那里,阮優的後穴就有如貪吃的小嘴一般,笨拙而不得法地主動吸吮著陸觀潮的性器,他的腸道分泌出黏膩濕滑的液體,陸觀潮用力一挺,盡數沒入。

  omega的天賦讓阮優溫順地吞下了陸觀潮的性器,但盡管如此,陸觀潮的性器對阮優而言仍舊是太大了,阮優的身體似乎被整個劈開,疼痛和恐懼讓他失聲,他徒勞地睜大眼睛,只空洞地流出淚水。

  發情期的alpha似乎顧不了這麼多,硬挺的性器被溫熱的腸道接納以後,陸觀潮只緩了一瞬便大力地挺動起來。

  在陸觀潮完全進入阮優以後,阮優就沒有再得到親吻、愛撫和照顧,陸觀潮像是等待了太久,他瘋狂地肏弄著阮優,將omega瘦而薄的身體翻來覆去地折磨。

  肉體拍打撞擊的聲音不絕於耳,阮優漸漸覺得沒有那麼疼了,因為交合的時間太久,阮優的雙腿被打開到極大的角度,腿根已經完全麻了,他的雙手攥著身下的床單,哭得鼻腔都堵住了。

  阮優感覺自己喘不上起來,口中只能發出破碎的呻吟,他茫然混沌地想著,難道這就是婚姻生活嗎,好像一點也不幸福。

  阮優覺得自己像一個承擔陸觀潮性欲的容器,存在的全部意義不過是讓陸觀潮能夠舒爽。

  不知過了多久,阮優被陸觀潮抱了起來,他坐在陸觀潮的腿上,這個姿勢比先前進得更深,阮優感到陸觀潮破開了自己身體更深的位置,那是生殖腔。

  阮優幾乎是要驚叫著跳起來,但他被陸觀潮死死按在懷里,陸觀潮的喘息很粗重,他不許阮優逃離,強行讓阮優承受自己的進攻。

  阮優恐懼地睜著眼睛,感受陸觀潮的性器在自己體內漲大成結,精液被留在阮優的體內,直到陸觀潮射精成結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阮優都沒能說出話來。

  他完全屬於陸觀潮這個人了,但阮優一點實感都沒能感受到。

  陸觀潮的發情期持續了三天,阮優被反覆成結標記,alpha和omega如此高頻的交合,通常意味著omega很快就會懷孕——至少對於擁有正常腺體功能的omega來說。

  阮優對此十分恐慌,但身體上的痛苦和疲累讓他沒有力氣也沒有精力去思考這樣的問題,他只是在心里乞求陸觀潮的發情期能夠快點過去,讓他回到正常的生活中。

  陸觀潮醒來的時候阮優並不在身邊,他揉了揉太陽穴,他對過去三天發生的事情只有大概的感知,具體的細節直到他坐起身拉開窗簾,被窗外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時,才一點點想起來。

  他標記了阮優,阮優現在完全是他的omega了,但是發情期過去,自己的omega居然不在身邊,陸觀潮有些惱火。

  三天的發情期對陸觀潮而言除了有些困倦之外並沒有什麼其他影響,他下樓到客廳逛了一圈,家里的傭人被他放了假,現在還沒能回來,家里空蕩蕩的,沒有其他人的痕跡。

  陸觀潮在家里逛了好半天,才想起阮優其實並不住在主臥里,他早就搬進客房很久的事情。

  陸觀潮敲了敲客房的房門,聽到里邊有動靜,沒等阮優回應便推開門。

  阮優正坐在電腦前,聽見有人進來手忙腳亂地關了顯示屏。

  「你進來幹什麼?」「你在幹什麼?」兩個人同時開口發問,而後面面相覷,陸觀潮先往房間里進了一步,有些不自然地問:「要吃飯嗎?我叫外賣。」

  阮優眨眨眼睛,其實他渾身都不舒服,什麼也吃不下,但陸觀潮問了,阮優還是說:「好,我想吃面。」

  陸觀潮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他伸手準備關上阮優的房門,道:「一會兒下來吃飯,你先忙你的吧。」

  確定陸觀潮真的離開以後,阮優才又小心翼翼地打開電腦,繼續看自己方才搜索的網頁。

  中學時的生理課阮優還都記得,但他仍然不放心,理論是一回事,實踐又是一回事,阮優的搜索詞從alpha發情,一路搜到omega結合後的十大注意事項,看了好半天,阮優的身體還不是很舒服,腦袋里混沌不堪,網頁上醫學術語很多,結論也眾說紛紜,阮優判斷不出哪個說的是對的,也看不進長篇大論的內容,便關了電腦,拉開被子躺在自己的床上。

  陸觀潮喜歡睡硬板床,而阮優喜歡柔軟的床褥,這幾天阮優被陸觀潮按在他的床上,從身體體驗而言,方方面面都是一場酷刑,躺回自己親自鋪好的柔軟的大床,阮優才覺得渾身都放松了。

  身體被進入太久,躺在床上阮優還是有種被填滿的感覺,他連忙蹬了蹬腿,想忘記這種體驗。

  阮優想著陸觀潮發情期時瘋狂的模樣,心有余悸地裹著被子翻了個身,因為身體疲累交加,沒有胡思亂想太久便睡著了。

  沒過一會兒陸觀潮又敲了敲阮優的房門,沒有回應,他又等了一會兒,見仍是沒有動靜,再一次自作主張地打開阮優的房門。

  在門口陸觀潮便看見床上蜷縮著小小的一團,他整個人仿佛陷進床褥里,被柔軟的被子裹著,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陸觀潮走進房間,將手里端的一碗面放在床頭,他坐在床沿,看見阮優把自己捂得很緊,只有被子沒能裹住的胸口露出一點點,露出曖昧的吻痕,楞了楞,陸觀潮頗有些愧疚地伸手撫上阮優的頭發。

  阮優睡得安穩,對此一無所知,甚至在陸觀潮進房間以後,他睡得更好了。

  標記過後的omega和alpha便是如此,omega會被alpha所安撫,阮優沈浸在陸觀潮的信息素里,安然地睡著,一時半會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陸觀潮見阮優睡的正香,看了他一會兒便將端進來的那碗面又端了出去。

  原以為阮優作為omega必然嬌氣又難哄,沒想到阮優這麼好養活,居然只是想吃一碗面,陸觀潮便給他做了。

  他會做的東西不多,煮碗面還算簡單,阮優睡著了吃不了,等醒來再煮一碗就是了。

  阮優醒來時天已經黑了,他困倦地睜開眼睛,還不想離開溫暖舒適的被窩。

  房門又被篤篤敲響,阮優道:「進來。」

  說完才發現鼻音很重,前幾天的縱欲過度似乎盡數返到身上了。

  「猜你這會兒應該醒了,嘗嘗面吧,番茄雞蛋的。」

  陸觀潮說。

  阮優從床上坐起來,端著碗猶豫了一會兒,坐到電腦桌前,陸觀潮轉身出去,沒一會兒又回來,手里端了杯水,說:「喝點水。」

  陸觀潮對阮優突然這麼關切照顧,這讓阮優一時間很不適應,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陸觀潮,只好埋頭吃面。

  陸觀潮坐在他身邊,又說:「還是回主臥去吧,這間房照不到太陽,太潮了。」

  阮優心中不確定地想,難道是陸觀潮準備好好過日子了嗎,可是他還有自己的更新要寫,想要拒絕,陸觀潮看出阮優的猶豫,又說:「你平時有什麼事去書房做也行,或者就在這邊做,我讓人把這間房收拾出來改成小書房。」

  陸觀潮的話已經這樣說了,阮優再沒有拒絕的道理,再反對就顯得矯情且不識擡舉,於是他點了點頭,陸觀潮笑了笑,站起身來。

  「那你吃吧,我去樓下刷碗。」

  阮優這才明白過來面恐怕是陸觀潮親自做的,他仍不太敢相信,期期艾艾地開口:「這……這是你做的啊?」「嗯。」

  陸觀潮說:「不過我也只會煮面,如果你想吃別的,可能就得點外賣了。」

  阮優低下頭夾起一塊雞蛋送進嘴里,湯汁酸甜開胃,番茄的味道很足,雞蛋軟嫩,黃澄澄的分外下飯,熱氣蒸騰得阮優眼眶濕潤,他使勁眨眨眼睛,將面細細咀嚼了才咽下去,而後小聲道:「謝謝。」

  陸觀潮原本已經要離開房間了,聞言又轉過身,他看著阮優低頭沈默一瞬,而後擡起頭,對阮優說:「咱們已經結婚了,現在也已經是真正的夫妻了,我們之間不用這麼客氣。」

  陸觀潮的話一句一句落在阮優心頭,他說結婚,說夫妻,說我們之間,阮優一直以來都空落落的心里好像忽然被難以言明的情緒填滿,原來他對生活並非從沒有任何期待,只是不敢,現在,他好像能夠期待和陸觀潮的生活了。

  作者有話說:省略號部分內容的入口在微博就可以找到,這篇文的省略內容基本都和劇情有關,大家能看的請一定要看哦!!繼續求一波海星評論收藏!謝謝大家!!





第12章

  陸觀潮果然做起二十四孝好老公,下班按時回家,閑暇時陪著阮優做些事情,包括根據約好的時間陪阮優去醫院覆查。

  陸觀潮的發情期過後,阮優擔心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有什麼意外,因此去醫院檢查時心情格外忐忑。

  好在醫生表示自己的傷還在恢覆過程中,暫時還不具備迎接意外的條件。

  「不過有性生活了,會極大刺激腺體,各項功能也會因此受到刺激,對腺體恢覆是件好事,保持這樣的狀態,過幾個月腺體功能就能正常了。」

  醫生說。

  陸觀潮站在一旁追問:「正常是什麼意思,是可以正常分泌信息素,其他的功能也會正常的意思嗎?」「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

  但根據個人體質不同,恢覆的進度也有不同,平時也要注意飲食、作息和性生活強度各方面的因素。」

  醫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道:「性生活能夠刺激回覆,但是還是要適度,不要過分強烈的性生活。」

  阮優被陸觀潮和醫生的話羞得面紅耳赤,結束覆查後便匆忙離開診室,陸觀潮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他,說:「走這麼快做什麼。」

  阮優同他並肩往停車場走,陸觀潮突然低聲說:「你不用害怕……我不著急。」

  雖然陸觀潮說得很含糊,可是阮優聽懂了。

  聽見陸觀潮這樣說,阮優心里松了口氣,陸觀潮為他打開車門,又道:「而且你年紀還小,腺體恢覆也需要時間,以你的身體為主。」

  阮優很想長舒一口氣,又覺得自己這樣的反應讓心事表現得有些過於明顯,便問陸觀潮:「那你父母那邊呢?他們會不會著急?」陸觀潮為阮優關車門的動作頓了一瞬,道:「他們也不急。」

  阮優還沒有做好準備,結婚的過程已經足夠潦草,好在雖然經歷了一些磨合,目前來看,他和陸觀潮的關系處得不錯,陸觀潮對他也算好,但是阮優仍然不想在另一件人生大事上太草率。

  他想做好一切準備,不管是物質上的,還是自己心理上的,等一切都準備好的時候,再平安順利地迎接他的到來。

  原以為自己的反應會讓陸觀潮不悅,沒想到陸觀潮也想晚兩年,阮優頗有些感動。

  社會風氣如此,許多alpha婚後都希望omega盡快地生孩子,有些甚至希望omega不斷地生孩子,顧忻爾就因此同阮優抱怨過許多次趙擎。

  想到這里,阮優便覺得陸觀潮雖然寡言少語,看起來嚴肅到有些兇的程度,可是能在這方面通情達理,理解並接受自己的想法,的確是個很好的丈夫了。

  阮優和陸觀潮的生活過得也平淡而和諧,陸觀潮按時上下班,阮優在家里忙他自己的事情,陸觀潮並不過問,有時阮優會跟顧忻爾一同出門,因此結識了不少omega,有時阮優會親手做些菜給陸觀潮,要麼為他送到公司里,要麼等他回家來一起用餐。

  阮優畢竟年輕,又剛剛從大學畢業,並沒有什麼生活的經驗,因此做菜的手藝遠不如喬苒樣樣精通,故而沒少回家向喬苒請教。

  喬苒是過來人,阮優第一次回家學做菜時,雖然什麼也沒同他說,但喬苒也覺察出阮優和陸觀潮的關系發生了質的變化,她便特意同阮優叮囑了一些生理健康方面的細節。

  阮優聽得害羞,但還是一一點頭應下了。

  「優優,抑制劑這樣的東西還是要少用,雖然現在的抑制劑技術開發得很成熟了,但是對你的身體還是會有副作用,尤其是你又受過傷,原生的alpha信息素安撫作用一定是最好的,也能促進你和觀潮的感情。」

  喬苒說。

  阮優不好意思,嗯嗯啊啊地答應,岔開話題跟她學做菜,回家的次數多了,喬苒又忍不住念叨:「優優,你對爸爸媽媽也沒有這麼上心,對觀潮這麼好,媽媽心里還吃味呢。」

  阮優只好囁喏著說:「他對我也挺好的。」

  喬苒便笑道:「媽媽跟你開玩笑的,夫妻之間就是這樣,是你來我往地互相照應,雙方都為對方著想了,這日子才能越過越好。」

  沈良結婚那天天氣並不算好,前一日夜里秋雨纏綿,第二天天氣便驟然涼了下來,夜里雨勢不小,雖然白天雨已經停了,可落花滿地,秋葉枯萎,讓周遭環境顯得十分破敗,即便沈良的婚禮現場以大量新鮮花束裝飾,也掩不住整個室外雕敝的秋色。

  這樣的情境,就不免讓人議論,沈良婚禮擇期匆忙,連天氣狀況都不幫他。

  可日子是沈良選的,理由也是沈良自己說的,他一向要強,被這樣的議論纏身,仍然在婚禮現場堅持露出得體的笑容,絕不能泄露半分軟弱。

  正式的婚禮阮優不能不出席,陸觀潮與他一同去,阮優看到張晟便心有余悸,因此和陸觀潮低調地坐在親屬席的最末端,只偶爾擡頭看看沈良的方向。

  沈良辦的是開放式的室外婚禮,因為並不是室內相對密閉的空間,omega和alpha便沒有分隔開來,此舉倒是以人氣沖淡了環境的清冷,只是仍然不能讓沈良滿意,他總是皺著眉。

  沈良的氣色不是最佳,許是因為父母不支持,他還要親自操勞婚禮中諸多事宜的緣故,沈良即便保持笑容也難掩疲累,比之他平時的模樣要差得遠。

  沈良一向愛重自己的臉蛋身材,又愛惜面子,人生最重要的婚禮沒能百分百如願,阮優猜他必定要氣許久。

  而站在沈良身邊的張晟,他倒是前所未有的隆重打扮,一向淩亂的頭發整齊地向後梳著,用發蠟固定,露出整張臉,內里白色的襯衣下隱約能看見鼓起的胸肌。

  張晟長得並不醜,平心而論,甚至是很帥氣的,不同於上流社會里alpha們正經高貴的樣子,張晟顯得風流、邪氣,他站在沈良身邊,表情既說不上嚴肅,更算不得鄭重。

  婚禮這樣的場合,張晟看起來仍有種脫不掉的痞氣,雖則與上流社會格格不入,可到訪的許多omega都不由自主地將視線落在他身上,他有一種野性的英俊,而這種英俊,在其他alpha身上是很難看見的。

  阮優看了張晟幾眼,好像突然明白沈良為什麼會愛上這樣的人,不過沈良對張晟究竟是不是愛,阮優也說不清,他只覺得沈良和張晟之間的關系十分微妙,張晟看起來是高攀沈良的那個人,卻是沈良執意要同他結婚,雖然沈良已經願意跟張晟結婚了,又反倒是張晟將他看得更緊。

  兩人仿佛拉鋸戰一般,互不放松。

  阮優想了想,不太能想明白,便不再去想了。

  他只知道有了張晟以後,沈良就甚少花費時間精力來折磨他了。

  比如先前沈良約他在公司見面的事情,若是放在過去,阮優拒絕了沈良的提議,沈良必然會想盡辦法達成目的。

  而現在有了張晟,阮優沒有應沈良的約,沈良也沒有再提及先前的事。

  婚禮過程中沈良和張晟挨著同賓客們敬酒,到阮優和陸觀潮面前時,阮優連忙站起身同沈良碰了碰酒杯,而後飛快地將酒杯送到唇邊,希望盡快喝完,好讓沈良離開自己身邊。

  阮優知道自己一向是沈良的出氣筒,沈良不開心,最後遭殃的都是自己。

  吃的虧多了,阮優已經明白惹不起就躲的道理。

  「優優,別這麼著急。」

  果不其然,阮優的動作被沈良攔下了,他笑盈盈地看著阮優,說:「看你最近氣色不錯,是不是跟阿潮哥哥感情不錯?」阮優道:「還是表哥你,一直都是這麼容光煥發,光彩奪目。」

  沈良笑了笑,不置可否,只用他漂亮的大眼睛掠過身旁的陸觀潮,似笑非笑地說:「還以為你們結婚這麼久,該有點動靜了,沒想到都等到我結婚了,你倆還是一點好消息也沒有。」

  沈良說著,望向陸觀潮,道:「阿潮哥哥,平時得多多疼愛優優才行。」

  阮優面紅耳赤,沈良又道:「你可別覺得哥哥在調侃你,這是關心你,早點有動靜,對身體影響就不大。」

  沈良話里話外都在說著跟腺體,跟夫妻之間那點事有關的話題,他在旁人面前根本不欲流露出自己這點與碎嘴無異的行為,卻偏要在阮優面前反覆提及此事,分明還是在借阮優腺體受傷的事情刺激他。

  阮優習慣了他話里夾槍帶棒的樣子,也不想在他婚禮時提起自己受傷的事,只笑笑以作回應,卻聽見陸觀潮開口了。

  「我平時工作忙,優優體諒我。

  所以優優比較嬌氣,我也關心他。」

  陸觀潮說。

  他這話說得正義凜然,細想卻曖昧不已,阮優聽著便低下頭。

  因此他便沒有瞧見沈良聞言後露出的微妙笑容,似有不信,卻也並不十分在意的樣子。

  只是那麼一瞬的事情,沈良的表情便恢覆如常,道:「你們感情好,我這個表哥也就放心了,優優從小就沒什麼主見,現在阿潮哥哥能日日照顧著他,想必姨媽也會放心。

  好了,還有後邊的客人,我去敬酒了,你們好好玩。」

  沈良端著酒杯離開陸觀潮和阮優身邊,阮優如釋重負地坐下來,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頗有些輕松愜意的模樣。

  見身邊的陸觀潮一直不說話,阮優看向他,陸觀潮也看著他,見阮優看過來,便道:「待會兒咱們早些回去吧。」

  他向阮優解釋:「阿良似乎有些醉了。」

  這話言下之意便是他也聽出了沈良話里的火藥味,為了避免沈良再來開戰,不如兩人早早離席。

  阮優其實很想告訴陸觀潮,沈良即便不醉,對他也是這樣的,但想了想,能盡快離開沈良身邊不就是自己渴望的嗎,還說其他的做什麼,於是便應下陸觀潮的話,兩人尋了個時機便離開了婚禮現場。

  作者有話說:為陸觀潮點播一曲《演員》大家新年快樂!!剛吃完年夜飯來晚啦不好意思嗚嗚!





第13章

  陸觀潮並沒有帶著阮優直接回家,而是順路去了一家餐廳,見阮優似有疑問,陸觀潮便主動向阮優解釋。

  「剛才在婚禮上覺得你應該沒怎麼吃東西,所以回家前就在這邊吃頓飯吧。」

  陸觀潮說:「而且我們還沒有約會過,今天就當是我們約會了。」

  阮優不料陸觀潮這樣說,心中一動,難免有些羞澀,結婚半年,突然做起如同小情侶一般約會吃飯的事情來,沒談過戀愛的阮優還很有些害羞。

  楞了一兩秒,阮優才道:「那好啊,也不浪費我今天穿的這身新衣服。」

  說這話就是強撐氣勢,不想被陸觀潮看出自己的羞澀緊張了,可他局促的手腳和泛紅的耳尖仍然出賣了他,陸觀潮笑了笑,伸手為他打開車門,阮優剛準備自己下車,陸觀潮的手便伸到阮優面前,阮優猶豫一瞬,將手搭在了他的手里。

  陸觀潮的手很大,幹燥且溫暖,而阮優的手小而軟,陸觀潮的手能完美地將他的手包起來。

  關上車門,陸觀潮捏捏阮優的手指,拉著他一同進了飯店。

  大約是來的次數多了,服務生一看見陸觀潮便迎了上來,將他們引到一個相對私密、視野卻開闊的位置上來。

  陸觀潮將菜單遞給阮優,讓他點幾道自己喜歡的菜,阮優正抱著菜單慢吞吞地看,陸觀潮對身旁的服務生道:「先來一份香煎小黃魚,要新鮮的。」

  服務生禮貌地笑著回答:「陸先生,我們店里的魚都是新鮮的。」

  陸觀潮也笑了笑,說:「那就好,陸太太的舌頭比貓舌頭還靈,不新鮮的就不喜歡了。」

  他這樣一說,阮優便羞得滿臉通紅,潦草地在菜單上選了幾個菜式便讓服務生離開了,擡眼瞧見陸觀潮還在笑,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

  「我小時候養了只貓,就這麼嬌氣。」

  陸觀潮掰著手指跟阮優數落:「倒也什麼都吃,只是貓糧、罐頭都要吃進口的,小黃魚也要吃新鮮的,這也都算了,最重要的是吃什麼都得我一口一口喂著來。」

  阮優磕磕巴巴地說:「我……我也沒有那麼挑,我都能吃的……」陸觀潮笑笑,道:「口腹之欲何必也要難為自己,喜歡的就說喜歡,養得起小貓也養得起你。」

  阮優臉上又是一紅,陸觀潮說起甜言蜜語簡直不打草稿,阮優實在招架不來,因此連忙換了個話題:「那你的貓呢,我怎麼從來都沒見過?」陸觀潮道:「後來年紀大了,有一點點小病就扛不住,前幾年沒了。」

  阮優頗感失落地嘆了口氣,陸觀潮便道:「你喜歡嗎,喜歡就再買一只養著。」

  阮優有些心動,可是困擾地想了一會兒,還是擺擺手,道:「算了,我沒有養過貓,還沒做好準備。」

  陸觀潮瞧他一眼,說:「也好,我以前就想著,等我當爸爸的時候再買一只貓,讓寶寶和貓一起長大。」

  他說著說著,不是調笑阮優,便是聊到孩子,阮優始終在害羞慌亂的情緒里來回切換,趁著陸觀潮去洗手間的空檔,阮優伸手撫上自己的心口,只覺得心臟怦怦狂跳,似乎是心動的感覺。

  菜上齊了,阮優先嘗了一口,果然味道很好,陸觀潮看他的表情,道:「猜你應該會喜歡這家店的口味,我也常來。」

  阮優不好意思起來,下意識伸手半掩著嘴,小聲道:「你怎麼知道我會喜歡的?」陸觀潮笑了笑,說:「口味不算辣,菜式偏清淡,注重保持食材的鮮香,跟你一貫吃的口味差不多。」

  他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上次跟你一起回家吃飯發現的。」

  阮優不知道陸觀潮居然這樣關注著他,一時間心熱腦熱,不知該如何回答,好在陸觀潮也並不需要他回答,兩人對坐吃飯,陸觀潮為他布菜,貼心地照顧著阮優吃飯的速度,總是恰到好處地送上關切。

  阮優發覺跟陸觀潮待在一起相處並不難受,雖然他總是沈默,更總是冷著臉,但陸觀潮其實是個細心而溫柔的人,只消一點點勇氣靠近他,就能觸摸到他的內里。

  阮優這麼想著,吃飯的動作便慢下來了,陸觀潮問他:「想什麼呢?」阮優回過神來,放下筷子,道:「吃飽了。」

  陸觀潮笑了笑,說:「吃得真少。」

  吃過飯,陸觀潮和阮優一同回家,從婚宴回家的時間比預計早了許多,正值下午,午後的日光鋪灑在房間里,暖烘烘的一片。

  網絡上還在討論沈良的婚禮,阮優看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意思,歪在床上不知不覺便沈沈睡去。

  陸觀潮換了衣服回到房間里,就看到阮優縮在床上睡著的樣子,為了沈良的婚禮,阮優清早就起床去往婚禮現場,又勞心勞力應付了許久,奔波一整天,現在又困又累也是正常,畢竟omega的身體素質本就比較弱。

  陸觀潮走到床的另一邊掀開被子,原本想打開工作郵箱處理一些工作上的問題,但不知是他被阮優影響,還是阮優睡得實在太香,陸觀潮的眼皮也耷拉下來,沒一會兒便放下手機和阮優一同睡著了。

  醒來時太陽已經落山,房間里很暗,阮優撐著從床上坐起來,拿起手機,頓時從原本渾渾噩噩的狀態里清醒過來,他猛地從床上跳起來,陸觀潮半夢半醒間拉住他。

  「怎麼了?」陸觀潮的聲音很含糊。

  阮優焦急道:「我媽說讓咱們再回去吃一頓飯。

  沈家單獨設了宴席,要娘家人回去撐撐場面呢。」

  其實喬苒在消息里原話並不是這樣說的,只是時間緊急,阮優來不及跟陸觀潮解釋那麼多,好在陸觀潮聞言便也立刻坐了起來,兩人匆忙換了衣服,開車往沈家而去。

  在路上阮優才細細地同陸觀潮解釋:「姨媽一家一直不怎麼看得上張晟,結婚的事情張晟家里似乎也提了許多無理的要求,婚前姨媽一家不好發作,現下正是借著剛結婚,要把事情說明白的時候,叫咱們過去……我也不知道叫咱們過去幹什麼。」

  阮優自己搞不清情況,轉眼一看身邊的陸觀潮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阮優以為陸觀潮生氣了,小心翼翼看了他幾眼,陸觀潮回過神來,對阮優道:「沒關系,一家人在一起聚一聚是應當的。」

  阮優想說沈良一家從沒有把他當做一家人,但又想著陸觀潮家里和沈良家里交情不錯,自己這麼說,仿佛挑撥似的,也讓陸觀潮夾在中間難做,於是便將到嘴邊的抱怨咽下去,默默點點頭,輕聲道了聲好。

  沈家燈火通明,沈良和張晟結婚後仍舊住在沈家,一則沈良在家里習慣了,方便有人照顧,二則也好時時監視著張晟。

  阮優和陸觀潮進門時,來開門的傭人面色很凝重,阮優提心吊膽地進到宴客廳,偌大的圓桌前坐滿了沈家人、自家父母、還有幾個張晟的家人。

  沈良和張晟分別坐在沈家人和張家人身邊,所有人俱是沈默。

  先時為了避免婚禮上出岔子,婚禮一切流程都是沈家,或者說是沈良一手操辦,並未讓張家人經手。

  沈良的父母有心敲打張晟一家,又怕在婚禮前這麼做了,張晟一家拿捏著沈良急著結婚事情撒潑,萬一反將一軍不願結婚了,反倒讓沈良被拿住,到時便是將心安一同置於險境,敲打也就不能實現,於是才有了這婚禮結束當天才給下馬威的一出戲。

  「呵呵。」

  沈默的宴客廳里響起一聲輕笑,是沈良的聲音,他道:「優優和觀潮哥哥來了,進來坐吧。」

  阮優和陸觀潮的位置被安排在喬苒旁邊,兩人並肩過去,又聽沈良道:「觀潮哥哥對優優真好,其實夫妻之間麼,沒有這麼多你的我的,像優優這樣,就也很好,不是嗎?」阮優覺得沈良這話說得奇怪,卻說不清哪里奇怪,於是只好沈默。

  身邊的陸觀潮似乎也覺察到了這種奇怪,他頓了一下,同樣沒有作聲,兩人默默坐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上,繼續看沈家人同張家人扯皮。

  阮優剛從睡夢中醒來,陸觀潮一路將車開得飛快,此刻坐下了,那股暈車的惡心勁便返上心口,陸觀潮瞥見他面色不佳,便為他倒了杯水,讓他壓一壓。

  這小動作被張晟家里的人看到,便是一陣大驚小怪。

  「你們看看,這親家家里的小輩多恩愛,要我說,那些流程啊都是虛的,還是夫妻兩個和睦最要緊。

  我聽說阿良的表弟結婚也沒有度蜜月,這個蜜月嘛,我看是去不去都行,如果一定要去,那也沒必要非去國外不是。」

  張晟一家見著阮優就知道他是沈良的表弟,可見平時已經將沈良一家的情況摸了個透,阮優心想,沈良這回可真找了個難纏的婆家,誰知道沒結婚就把親戚都摸清楚,是打著什麼主意的。

  但沈良和張晟兩家博弈,拿阮優出來說事,卻讓阮優非常反感。

  阮優尚未說話,陸觀潮便先開口了:「我和優優結婚時,公司有個大項目脫不開身,現在項目基本完結,我打算給優優補一個蜜月。」

  阮優從未聽陸觀潮說起過這事,聞言難免詫異地望向陸觀潮,陸觀潮也回望他一眼,而後又道:「原本打算將這件事作為送給優優的驚喜,現在提前說出來了,只能在地點上保密。」

  前半段話陸觀潮是沖著阮優說的,後半段他擡眼望向在座的所有人,說:「所以以後有什麼事,還是不要拿優優舉例了。」

  作者有話說:家人們,這幾章都挺sweet的,要珍惜這種蜜里調油的小夫妻日常哇!還有沈良的話,他還有別的事情,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沈良也不是平白無故折騰優優,雖然他做的事的確不對,但是他還有做的更不對的事!家人們,請多多期待吧!





第14章

  陸觀潮對阮優的維護讓他受寵若驚,直到坐在車上走在回家路上了,還有些懵懂。

  陸觀潮為他系上安全帶,見狀便用手指夾住他的鼻尖,輕輕捏了捏。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無論是這句話還是陸觀潮的動作,對他們二人來說都有些過於親密了,阮優一時更為羞赧,回過神來,道:「沒什麼……」方才聚會散席時,阮優和陸觀潮陪著喬苒和阮石安一同出來,又目送他們先行離開,臨行前喬苒既有些欣慰又有些不舍地看著阮優,她似乎想說些什麼,顧及陸觀潮在身邊,到底沒說。

  陸觀潮察言觀色,想尋個借口去一旁,讓他們母子說說心里話,便被同樣察言觀色的阮石安叫著一起,先去停車場將車開出來。

  阮優在喬苒身邊,被喬苒叮囑要和陸觀潮好好生活,阮優和陸觀潮的進展對喬苒來說是意外之喜,她先前還憂心忡忡,如今看陸觀潮對阮優體貼,遇事也能回護他,便放心許多。

  終究是自己千嬌萬寵養大的omega,喬苒還是希望阮優結婚以後也被人捧在手心里。

  而陸觀潮這邊,他陪著阮石安一同取車,阮石安的車停得靠前,兩人站在車門前,阮石安並沒有上車的意思,他道:「觀潮,今天這些話,我不是站在岳父的身份跟你說,而是站在同為alpha的身份上同你說。」

  陸觀潮低眉斂目,道:「爸,您說。」

  阮石安話並不多,卻直擊要害:「之前你和優優結婚半年,你沒有標記他,聽說也很少回家,理由無論是工作忙還是別的什麼,都算作過去。

  現在既然你已經標記了優優,平時對他看起來也還不錯,那就把他當成你終身的唯一的伴侶,將他放在心上,跟他白頭到老。

  同為alpha,享受了omega的關懷,就要明白在婚姻中承擔的責任。

  如果有一天你做不到了,那你要明白,一旦你把優優還給我們,我可就不會再讓你奪去了。」

  阮石安的敲打讓陸觀潮為之一驚,的確,同為alpha,阮石安顯然比喬苒更能輕易看透陸觀潮的心思,標記對陸觀潮來說不是什麼大事,但對阮優這樣的omega而言,非同小可,因此務必慎重。

  阮優的婚姻就是倉促而無奈的選擇,如果標記也是這樣,那對阮優未免太殘忍了。

  陸觀潮和阮優在車里各懷心思,阮優想的是喬苒對他的殷切囑托,陸觀潮則還在回想阮石安的那番話。

  沈默一會兒,陸觀潮原本握著方向盤的右手覆在阮優的手背上,幹燥的掌心將阮優小而軟的手包在里面,阮優忍不住擡眼望向陸觀潮。

  「優優,以後咱們好好過日子。」

  陸觀潮說。

  拋開結婚時陸觀潮說的那些願意,這是陸觀潮主動對阮優許下的第一個承諾,它簡單至極,但阮優聞言的那一刻,幾乎要落下淚來。

  原本他一直不敢抱有什麼期望,盡管他如此無辜,卻仍舊忍下陸觀潮的無視、陸家傭人的輕視,還有旁人的嘲弄調笑,以及茶余飯後的議論。

  現在陸觀潮說了這話,阮優才猛然感到,先前的自己是那麼委屈而無助,那些零碎的折磨讓他痛苦萬分,卻因為冷漠的丈夫而不得不繼續忍耐下去,而今終於聽到陸觀潮這樣一句話,阮優怔楞一會兒,眼淚大滴大滴地滾了出來。

  他先是抽噎,而後就是崩潰地嚎啕大哭,陸觀潮沒料到阮優是這樣的反應,一時慌了神,連忙將車在路邊尋了個位置停好。

  再轉頭去看阮優,阮優雙手捂著臉,眼淚從指縫中溢出來,陸觀潮連忙抽了幾張紙巾。

  但陸觀潮不知該如何安慰阮優,他的手僵硬了好一會兒,才落在阮優肩上,道:「好了,好了,以前都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

  阮優的肩胛骨抖動幾下,像脆弱的振翅的蝴蝶,而後他埋著頭,彎下腰用腦門抵著膝蓋,甕聲甕氣地說:「陸觀潮,你怎麼這麼壞啊。」

  陸觀潮自然是他說什麼都認,聞言連連點頭,道:「對,是我不好,是我壞。」

  阮優哭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停止哭泣以後阮優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沒想到自己會因為陸觀潮的一句話有這麼大的反應,清醒過來自己也頗感不可思議,阮優一直不是容易大喜大悲的性格,好在陸觀潮並沒有嘲弄他,看他不哭了,陸觀潮也大松一口氣,開著車繼續往家走。

  回家路上阮優心里亂糟糟的,大哭一場沒那麼容易停下來,阮優抽了幾張紙,擤完鼻涕擦幹眼淚才想起來陸觀潮還在身邊,霎時變得面紅耳赤,他悄悄擡眼望向陸觀潮的方向,沒想到陸觀潮也好笑地看著他,阮優飛快地收回目光。

  雖然尷尬,但陸觀潮並沒有嘲笑他,只換了個話題問阮優:「之前說補過蜜月的事情,你有想去的地方嗎?」阮優瞪著他還含著兩汪眼淚的大眼睛詫異道:「真的要去嗎?」他的聲音還帶著濃濃的鼻音,甕聲甕氣地說:「我還以為你是敷衍張晟家人才那麼說的。」

  陸觀潮停頓一下,才道:「沒有,原本就有這個打算,不過我也不太清楚你喜歡什麼地方,喜歡什麼樣的旅行方式……也就一直沒有跟你說。」

  陸觀潮伸手捏住阮優的手掌心,輕輕握了握,說:「不如你來安排吧。」

  阮優仍有些猶疑,道:「我來做嗎?」陸觀潮眨眨眼睛,而後抿嘴一笑,說:「嗯,你是陸夫人,這些事情都由你說了算。」

  阮優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小聲問:「去哪都好嗎?國內國外都可以?」「嗯,國內國外、內陸沿海,去哪里都由你說了算。」

  陸觀潮發動了車子,一邊開車一邊同阮優說。

  陸觀潮說話時微微偏過臉,下頜線流暢銳利,下巴天生便微微揚起,高貴而冷淡,但他開車時卷起襯衫袖口,露出結實的小臂,同阮優說話時聲音也十分溫和,便沖淡了相貌氣質帶來的高不可攀,只讓阮優覺得他英俊。

  「我覺得他英俊!」這個想法讓阮優心頭一跳,阮優腦袋里亂哄哄的,他想到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話,臉又紅了些。

  回到家里反倒不困,阮優洗完澡,陸觀潮說有白天積壓的工作要處理,去了書房,阮優便樂得抱著手機上床,窩在床上看視頻。

  陸觀潮進門時阮優仍然抱著手機,看見陸觀潮站在門口,阮優嚇了一跳,啪地將手機鎖屏,然後戒備地扣在床上,緊張地問:「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陸觀潮看看阮優,又看看他手里的手機,善解人意地說:「哦,忘記拿睡衣了,我去洗澡。」

  陸觀潮走到衣櫃邊取了睡衣,阮優伸長脖子看著陸觀潮走進浴室,直到聽見水聲了,才打開手機。

  陸觀潮洗完澡再回到房間時,阮優還沒睡覺,他縮在被窩里看手機,手機屏幽幽的光反射在阮優臉上,陸觀潮看見他在傻笑。

  「躺床上少玩手機,眼睛看壞了。」

  陸觀潮走到床的另一邊,掀開被子,說。

  阮優哦了一聲,卻並沒有放下手機的意思,陸觀潮靠在床頭看了他一會兒,阮優在手機上刷短視頻,無聊的十五秒短視頻一個接一個,阮優看得很起勁,短短一會兒已經劃過好幾條視頻,看見喜歡的還會順手點個讚。

  被無視的陸觀潮有些不高興,他輕咳一聲,阮優看完一條視頻才回過神,半側過臉問他:「你怎麼了?被子太薄了嗎?」陸觀潮沒說話,釋放了一些信息素,想要對阮優施壓,可阮優的腺體還沒有恢覆,他感覺不到,陸觀潮獨自在盛滿松香的房間里生了會兒悶氣,終於忍不住一把撈過阮優。

  阮優的手機驟然被陸觀潮抽走,嚇了一跳,陸觀潮將他的手機隨手放在床頭櫃上,手機里還響著令人生厭的中年男人低笑的音效,阮優伸手抓了幾下,被陸觀潮按在懷里。

  「都這麼晚了,還看手機,沒收了。」

  阮優被陸觀潮強行按在懷里睡覺,但兩人下午都睡了好一會兒,此刻兩人都不困,這麼摟在一起卻沒能睡著,幾分鐘後便都覺得不自在了。

  除開發情期,結婚半年多以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在清醒正常的狀態下保持這麼親密的姿勢。

  阮優忍了好半天,終於忍不住推著陸觀潮的胸膛小聲說:「你……你頂著我了。」

  陸觀潮下邊就直挺挺頂在阮優的小腹,讓阮優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他緊張地蜷成一坨,說完這話感到滿面通紅,但陸觀潮卻厚顏無恥地笑了一聲,說:「我是成年的健康alpha,這不是很正常的生理反應嗎?」阮優感覺到危機,想伸手推開陸觀潮,卻被陸觀潮摟得更緊,他貼著阮優的耳朵低聲說話,不知是離得太近,還是陸觀潮的聲音太迷人,又或者是陸觀潮的話讓阮優害羞,總之聽完陸觀潮的話,阮優面紅耳赤,只覺得自己身在雲朵堆起來的美夢里。

  陸觀潮說:「今天你爸讓我要對你好一些,老公現在就來疼疼你。」

  阮優想跑,被陸觀潮無情鎮壓,他在陸觀潮身下扭來扭去,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被陸觀潮一邊上下其手地撫摸一邊嘲笑:「剛才是什麼聲,是豬舒服得在哼唧嗎?」

  阮優瞪他一眼,陸觀潮便低笑出聲,捏著阮優肚子上的軟肉說:「看來真的是豬,這還有肉呢。」

  阮優連忙為自己分辯:「我這不是贅肉,這是地心引力導致的自然下垂!」

  陸觀潮沒說話,只直起身,當著阮優的面脫掉自己的睡衣,阮優看著陸觀潮的腹肌線條,吞了口口水,不好意思再說話,末了他小心翼翼地擡起手,色迷心竅地問陸觀潮:「我可以摸一摸嗎?」

  陸觀潮覺得阮優有趣,在床上的阮優顯然比平日里那個沈默膽怯的阮優有意思多了,或者說他還不曾真正了解阮優,因此看見這樣的阮優便感到十分新鮮。陸觀潮起了壞心,瞇著眼睛笑起來。

  「當然可以。」陸觀潮抓著阮優的手覆在自己的腹肌上,而後引著他一點點向下,阮優的手指觸到睡褲邊緣,手瑟縮一下,被陸觀潮強行拉著不許退。

  「再往下邊也摸一摸。」陸觀潮說。

  被標記過的omega對alpha會有天生的臣服,更何況阮優本就喜歡陸觀潮,而陸觀潮的語氣又那樣溫和,帶著阮優分辨不出的蠱惑,阮優著了魔似的將手探進陸觀潮的睡褲里,陸觀潮引導著阮優繼續一步步往下。

  「幫我把睡褲脫掉。」陸觀潮看著阮優伸手脫下他的睡褲,又道:「這個也脫掉。」

  阮優又吞了口口水,他覺得喉頭幹澀,勾著陸觀潮內褲的邊緣脫掉,已經完全硬起來的性器便彈出來,撲在阮優面前,阮優嚇得兩腿一軟,跪坐在自己腿上,陸觀潮伸手將他拉了起來,沒打算停。

  「摸一摸它,優優。」陸觀潮喊阮優的小名,阮優被他喊得暈暈乎乎,著魔一般伸手摸上去,被上邊暴露出的青筋和灼熱的觸感嚇得手一緊,陸觀潮倒吸一口涼氣,道:「把你老公這里廢了,以後就沒法兒讓你享受了,優優,輕一點。」

  阮優被陸觀潮的調侃戲弄得惱火,擡眼瞪了陸觀潮一眼,他原本含羞帶怯,面色潮紅,這樣一眼只覺得眉眼間含著一汪春水。陸觀潮此刻才明白什麼叫做宜喜宜嗔,身下的性器更熱情地漲大幾分,阮優驚駭地縮回手。

  「怎麼還變大呀!」阮優有些惶恐,卻直勾勾地盯著那東西,想著這樣粗大的東西居然能進入自己的身體,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陸觀潮伸手拉起他,啄著他的唇角細細密密地親吻著,手卻已繞到身後開拓起來,道:「還能更大,在這里。」

  omega的腸道柔軟,盡管如此,承擔陸觀潮的性器還是太過分了些,被陸觀潮進入時阮優心中忍不住想,原來這就是頂級alpha,不僅在信息素上優於旁人,連這玩意兒也天賦異稟。不過他很快就沒有精力去想這些了,陸觀潮抱著他挺動起來,阮優的五臟六腑都仿佛要被撞碎了,唯有快感起起伏伏。

  阮優的腰被陸觀潮攬在懷里,他們以一種跪趴的姿勢交合,像兩只野獸。阮優柔軟的臀肉被陸觀潮捏了滿手,他掐了把臀尖上最肉的地方,順手就拍了把阮優的屁股,臀尖的肉浪顫動幾下,阮優羞惱交加,想要開口罵陸觀潮,卻被一陣疾風驟雨般的進出弄得說不出話來。

  陸觀潮按著阮優的小腹,阮優整個生殖腔都感到酸脹不已,他急促地大口呼吸,想讓陸觀潮慢一些,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阮優又生出了那種空虛的無助感,每當陸觀潮這樣的時候,阮優總會覺得自己像是承載他性欲的容器。

  陸觀潮似乎覺得不夠爽,他一把抱起阮優往窗邊走去。阮優嚇得抱住陸觀潮,顫聲問他:「你你你你要做什麼?」

  陸觀潮將阮優抱到天台上,主臥里有個露天陽台,是半圓形的,陽台上掛著輕薄的淺色窗簾,平時擺著一張圓形小幾供屋子的主人吹風曬太陽,而現在,陸觀潮把阮優放在那張小幾上,讓阮優跪在上邊,手撐在面前的圍欄上,站在一個完全面向外邊的室外環境中肏弄阮優。

  陸觀潮當然沒有暴露癖,況且還有窗簾擋著,可阮優卻非常惶恐,很顯然他無法適應這種環境,更不必說享受。阮優不斷哭叫央求著陸觀潮回到房間里面,他真的怕,既怕被外人看見,也因為這個姿勢讓他極度不安。

  小茶幾是玻璃質地的,阮優作為一個成年omega,即便再纖瘦也難免搖搖欲墜,他只能盡力不將全身的重量放在茶幾上,死死抓著面前的護欄,阮優很怕,陸觀潮無法給予他安全感,他覺得自己隨時可能會跌落,因而更加緊張。

  而阮優的緊張則讓陸觀潮更加興奮,因為阮優的後穴咬得很緊,讓陸觀潮感受到完全不同的刺激。陸觀潮一直弄得阮優連話都說不出了才作罷,他將阮優抱回床上,阮優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他費力地爬起來準備去浴室洗洗幹凈,陸觀潮伸手拉了他一把,被阮優避開了。阮優站起身,感到身後有一股失禁般的濕黏,是陸觀潮射進他身體里的東西在一股股地流出來。

  阮優更加惱怒,道:「你怎麼弄進去了!」

  陸觀潮像安慰他似的說:「沒事,醫生不是說了嗎,腺體沒有恢覆,現在不會懷孕的。」

  阮優想說些什麼,但因為實在太累,一腳邁進浴缸,發現陸觀潮已經為他備好了水,溫度適宜,香薰清淡,到底也就沒再說什麼。

作者有話說:省略號別忘記去看還是老地方~感謝大家的支持!





第15章

  阮優和陸觀潮的度假安排在十一月,正是淡季,陸觀潮公司也不是很忙,他空出二十天,準備和阮優一同度假。

  度假地點安排在南部的一個小島,坐飛機只要幾個小時就能到,阮優提前選定好幾個地點,拿給陸觀潮參考時,陸觀潮敲定了這個島,於是阮優訂好機票酒店,只等著陸觀潮開始休假,兩人就能一同出發。

  首都已經是初冬時節,阮優和陸觀潮穿著大衣出發,抵達時被一陣熱浪撲在臉上,陸觀潮將阮優和自己的外套一同脫了扔在車里,道:「先去酒店還是先開車兜風?」陸觀潮脫了大衣,里邊只穿了一件寬松的白T,墨鏡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在熱浪和海風之下,有種難言的野性瀟灑。

  阮優心動不已,道:「兜風吧。」

  海島的濱海大道修得寬闊平坦,淡季時島上遊客也並不多,陸觀潮一轟油門,風呼呼地灌進來,這是陸觀潮提前安排的跑車,陸家在島上有些房產,一直請人打掃著,但陸觀潮仍然選擇和阮優住酒店。

  他說去家里在島上的房里,仍然像在家一樣,不如在酒店輕松自在。

  阮優的頭發被吹起來,車速很快,他有些緊張地抓著安全帶,陸觀潮的笑聲從發動機的轟鳴和獵獵作響的風聲中傳過來,有種不真切的快活:「你害怕嗎?」阮優連忙松開手,也大聲回答他:「不怕!」陸觀潮道:「那就再快一點!」跑車在空曠的濱海大道上疾馳,阮優的右手邊就是遼闊的海洋,正午時分的海灘格外平靜,海水緩慢地湧上沙灘,在日光下泛著粼粼波光。

  阮優的目光只能匆匆掠過海面和海灘,身邊的陸觀潮嘴角似乎帶著笑,兩人對視一眼,阮優的手率先覆在了陸觀潮的手上。

  沿著濱海大道飛馳一圈,陸觀潮把車停在訂好的酒店前,酒店的外形是蔚藍的流線型,與整個海島的氛圍融為一體,陸觀潮下車,又給阮優打開車門。

  「餓了吧。」

  陸觀潮問。

  阮優道:「有點。」

  陸觀潮說:「先去酒店里吃一些,晚上我們去島上的小吃街。」

  阮優跟在陸觀潮身後,道:「你常來這里嗎,好像很熟悉的樣子。」

  不知是不是阮優的錯覺,他覺得陸觀潮方才的輕松好像在聽到這個問題後被驟然收回去了,又換上那副客氣的樣子,道:「沒有,只是出差來過。」

  阮優便道:「啊,那也算是來過,如果選沒去過的地方,可能更有新奇感。」

  陸觀潮又輕松地笑起來,很親切的樣子:「那如果你想去新鮮的地方,咱們在這里玩幾天,再飛別的地方不就好了?」阮優聞言,問陸觀潮:「這樣可以嗎?我們不是把酒店機票都訂好了嗎?」陸觀潮用手指夾著他的鼻子捏了捏,道:「退掉不就好了,笨。」

  這樣的動作,這樣的語氣都是格外親昵的,阮優心中飄飄然起來,他蹦跶兩步貼著陸觀潮,挽著他的手臂點了點頭,說:「好!」阮優和陸觀潮在酒店用過午餐,然後回到預訂的房間,行李已經被提前送到,這是個公寓式的大套房,270度觀景,推開窗就能看見窗外遼闊的大海,阮優在房間里轉了一圈,有些小心地問陸觀潮是否滿意。

  陸觀潮站在窗邊,海風將他的劉海吹起來,陽光正好,曬得他微微皺起眉頭,很瀟灑的樣子。

  他點頭,說:「非常滿意。」

  陸觀潮這樣說,阮優就放心了,都說一同出門旅行是最考驗夫妻關系的一件事,陸觀潮又把這樣一件事交給阮優來安排,阮優知道陸觀潮挑剔難搞,如果在旅行中因為自己的疏漏遇到什麼問題,他怕在陸觀潮那里沒法交差。

  想到這里阮優覺得自己面對陸觀潮像是學生時代面對最嚴格的數學老師。

  而阮優的數學老師是個格外苛刻的男性beta,學校里的人都說他在教育學生時氣勢不輸一些alpha。

  有了這個聯想,阮優不禁噗嗤笑出聲來。

  陸觀潮看到阮優獨自一人站在客廳里傻笑便想逗弄他,慢吞吞踱步過去,還沒開口,阮優便機靈地感受到不妙,連忙道:「換身衣服,咱們出去逛逛吧。」

  陸觀潮見狀便不再逗他,只道:「也行,換身裝備,咱們去海邊潛水吧。」

  兩人換了一身更輕便的裝束,出發前的裝備都是阮優準備的,一人一條大花短褲,陸觀潮雖然很嫌棄,但還是勉強套上。

  阮優不會潛水,他連遊泳的技術都十分湊合,勉強脫離狗刨,但遠遠算不上優美。

  所以陸觀潮去潛水,阮優便在海邊的遮陽傘下坐著,他手邊擺著一杯檸檬水,阮優時不時歪過頭喝兩口,自覺愜意無比。

  「阮優!」陸觀潮潛水去了好一會兒也沒回來,阮優正覺得新奇勁有些過去,微微無聊之時,就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四處張望卻並不見是誰,只當聽錯了,又躺回沙灘椅上。

  「阮優!」沒過一會兒身後又有一聲,這下聲音在耳邊響起,嚇了阮優一跳,他從沙灘椅上彈起來,朝身後一看,是一張挺熟悉的臉。

  阮優大學讀文學,跟著學院的老師同學一起負責學校媒體中心的工作,那時阮優剛讀大學,還沒有適應逃離沈良陰影的生活,對集體活動都還很茫然,可是文學院女多男少,連男性omega都是珍稀動物,阮優被老師欽定,參加了一些集體活動,也難得地拓寬了他的交際圈。

  只不過大學時的交際圈來得快散得也快,不同年級、不同專業的同學在媒體中心來了又走,阮優認識了一些人,畢業後漸漸都不聯系了,因此面前這人同自己打招呼時,阮優很是反應了一會兒他是誰。

  面熟,但也算不上很熟,阮優想了一會兒,終於笑著道:「知海學長,是你啊!你怎麼也在這兒?」許知海半埋怨半玩笑地說:「看來是一點兒也沒把我放心上呀阮優,不僅看到我要想好半天我的名字,也不記得我的自我介紹了,你忘了嗎,我就是梨島人。」

  許知海是媒體中心的紅人,他學攝影,又是英俊多金的alpha,常常帶著媒體中心的一堆omega出去拍片子,在媒體中心人氣頗高,只不過阮優負責文字工作,許知海又比他大兩屆,阮優進入媒體中心只和許知海共事一年,也沒有過幾次合作,許知海就因為大四停止了媒體中心的工作。

  因此對阮優而言,他和許知海真不是很熟悉,更別提不知是多久以前的自我介紹時提過他是梨島人。

  饒是如此,畢竟是自己一開始沒有認出人來,因此阮優抱歉地同他道:「抱歉知海學長,是我不好。」

  許知海揉揉他的頭發,說:「沒什麼,我跟你開玩笑的。

  什麼時候來的,是來度假嗎?」阮優聽許知海的語氣沒有要再跟他計較方才的尷尬,這才笑起來,道:「今天剛到,準備玩幾天。」

  問完,阮優又主動問許知海:「學長您呢,也來海邊散散心嗎?」許知海笑著搖頭,說:「我是來幫家里照看生意的。」

  見阮優不解,許知海回頭望向他們身後阮優落榻的酒店,解釋道:「這是我家的產業,最近是我在打理。」

  即便和陸觀潮結婚後,阮優已經見過各式各樣的有錢人了,但聽到許知海這樣說,阮優還是忍不住咂舌。

  他還記得酒店門前的巨大logo,那個logo在阮優和陸觀潮沿著濱海大道兜風時,阮優在梨島無數建築上邊看到過。

  依照許知海這樣說,那他家在梨島真可算得上是只手遮天。

  不過許知海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停留太久,他主動問阮優:「你是自己來的,還是跟朋友一起?既然遇上了,那我作為東道主,晚上我請你吃飯怎麼樣?」即便許知海說得很客氣,但阮優仍然覺得這種邀約對於兩個並不是很熟悉的學長學弟有些過於唐突了,於是他搬出陸觀潮,道:「我跟我丈夫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的。」

  許知海的笑停頓一瞬,眨了眨眼睛又恢覆笑意,而後才道:「你結婚了?」阮優點了點頭,許知海又道:「好吧,那你先跟丈夫好好玩,過些天我請你們吃飯。」

  阮優倒是不知道許知海是這麼熱情好客的一個人,在他關於許知海淺薄的記憶里,許知海似乎並沒有流露出熱情的一面,不過許知海很快就為自己的熱情做出解釋:「別急著拒絕我,小學弟,畢業後同學們大多留在首都,我回到梨島,漸漸跟大家的聯系就少了,實在也是很無聊。

  難得遇見舊相識,我也很興奮的。」

  盛情難卻,阮優只好答應下來,說:「好的,那明晚一同吃飯吧,學長時間方便嗎?」許知海點頭,道:「方便。」

  他從口袋里拿出手機遞給阮優:「留個電話吧,方便聯系。」

  阮優留了號碼,許知海便起身,彬彬有禮地道:「那你好好玩,我去前邊看看,明天提前發你吃飯的時間地點,一定要來哦!」許知海走了後阮優又坐了一會兒,期間他收到許知海添加自己微信的驗證消息,阮優通過後,隨手翻了翻許知海的朋友圈,他不發什麼朋友圈,因此也沒什麼好看的,阮優看了兩眼就關了,繼續托腮坐在海邊。

  好一會兒陸觀潮才回來,他渾身濕漉漉的,在阮優身邊的沙灘椅上坐下,問:「剛才有人來過了?」阮優驚訝地啊了一聲,道:「遇見大學時的一個學長,聊了一會兒,說明天請咱們吃飯。」

  見陸觀潮點了點頭,阮優又問:「你怎麼知道的。」

  陸觀潮端過阮優面前的檸檬水喝了一大口,似笑非笑地說:「有信息素的味道。」

  阮優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的腺體功能沒有恢覆,當然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但陸觀潮可以,陸觀潮看見阮優像個清純小白兔一樣的表情,突然覺得心里冒火。

  除了信息素隔離貼,alpha和omega出於基本的社交禮貌都會控制信息素分泌,因此在公開場合分泌信息素通常被認為與孔雀開屏的求偶行為無異。

  而阮優,一個已婚且已經被完全標記的omega,還能惹得alpha在他面前留下信息素,陸觀潮身為alpha的天性被點燃了。

  alpha天生就是護食的,陸觀潮想,如果不是阮優的腺體沒有恢覆,那他的腺體里就會留下自己信息素的味道,也就不會招蜂引蝶。

  陸觀潮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但他看了一眼仍然茫然的阮優,突然意識到,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阮優或許並不會受傷。

  於是陸觀潮勉強控制情緒,道:「明天吃飯嗎?」阮優緊張地點了點頭,他總覺得陸觀潮陰晴不定,因此拿不準接下來怎麼辦,只好揣測他的心思,道:「如果你不方便,那……」「沒什麼不方便的。」

  陸觀潮說。

  氣氛有些凝滯,阮優察覺到陸觀潮不高興,不敢再說話,陸觀潮深吸一口氣,問阮優:「你想學潛水嗎?我教你吧。」

  作者有話說:家人們一個細節陸觀潮以前和表哥也來過島上,他想借著這次蜜月和往事告別來著,但不管他想幹什麼,以後優優知道真相的時候,他都…………新出現的人物以後會幫優優很多





第16章

  阮優不會潛水,陸觀潮也不是誠心當老師教他,什麼設備也沒帶,陸觀潮只說先給他培訓遊泳,兩人在海里撲騰了好半天,阮優喝了幾大口難喝的海水,撲騰著上了岸。

  「我不學了我不學了!」阮優跪坐在沙灘上,替自己順著嗓子。

  剛才喝了好幾口海水,他總覺得難受。

  陸觀潮瞧見他這副狼狽樣子,先前的惱火又蕩然無存。

  他盤腿坐在阮優身邊,阮優擡眼斜他一眼,沒好氣道:「我再也不學潛水了!」阮優本想沖著陸觀潮也發發脾氣,可惜嗆了海水後嗓子終歸不舒服,偏生在他對陸觀潮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發作,阮優嗓子嘶啞,話也只說了一半,反而又被陸觀潮嘲笑一通。

  陸觀潮站起身,朝他伸出手:「那沖浪呢,沖浪敢玩嗎?」阮優猶疑地望向遠處的沖浪區域,又望向陸觀潮,陸觀潮興致勃勃的目光並沒有讓阮優感到安全可靠,他使勁搖搖頭,老實道:「不敢。」

  陸觀潮嘆了口氣,說:「那好吧,那去玩那個吧。」

  陸觀潮的手指向海上滑翔傘的方向,阮優心里還是有些怵,但到底不敢接連拒絕陸觀潮,只好拖著雙腿跟陸觀潮一起往滑翔傘的方向去了。

  陸觀潮拉著阮優在人群後邊排隊,阮優緊張地踮著腳尖眺望前面的狀況,時不時就能聽見前邊的遊客發出緊張恐懼又興奮的尖叫。

  「以前從來沒有玩過這些嗎?」陸觀潮問阮優,他選了一個詞,問:「這種刺激的活動?」阮優點點頭,道:「嗯。」

  陸觀潮說:「大家總覺得omega不太適合玩這種項目,不過這都是刻板印象,其實並沒有什麼,前面應該也有很多omega在玩。」

  阮優難掩緊張,陸觀潮瞧見他皺在一起的臉,拉過他的手,說:「好了,深呼吸,別緊張,待會兒實在害怕就閉上眼睛。」

  安慰了阮優幾句,陸觀潮又故態覆萌,忍不住道:「阮優,上回你和顧忻爾在遊樂園玩了一整天,還騙我撒酒瘋,我也沒見你這麼嬌弱。」

  阮優本就緊張,現在被陸觀潮挑了毛病,瞬間便來勁了,他劈里啪啦像機關槍似的跟陸觀潮吵架:「那能一樣嗎?那是在地上,這是在水里,我走路沒毛病,可我又不怎麼會遊泳,我當然害怕了!」阮優和陸觀潮快排到了,陸觀潮舉手投降,道:「剛才我不是給你培訓遊泳了嗎?你別怕,快上吧!」陸觀潮伸手將阮優一推,阮優便被推到準備區,工作人員不由分說便幫阮優套上安全設備,阮優這才反應過來,緊張又可憐地望向陸觀潮。

  陸觀潮伸手沖他揮了揮,道:「去吧,我在這兒接你。」

  陸觀潮說完,阮優就被快艇帶走了,降落傘嘩啦鼓起,阮優飄飄蕩蕩飛向空中。

  感覺到飛行的狀態已經平穩了,阮優緊緊地抓著安全帶,把眼睛半瞇一條縫朝下望了一眼,遼闊的海面非常平靜,泛著輕輕柔柔的浪花,放眼望去,甲板上的人都變成了小黑點,海邊的雲卻好像很近。

  原來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恐怖,阮優長舒一口氣,睜開了眼睛,又松開了一直緊緊抓著卻徒勞無用的安全帶,張開雙臂迎著海風飄舞。

  從天空中回到甲板上的阮優顯然還有些意猶未盡,他興奮地眨著眼睛在陸觀潮面前蹦蹦跳跳:「一點也不恐怖!好玩!」陸觀潮沒想到阮優上去時那麼緊張,下來時就這麼興奮,他還以為阮優下來會被嚇哭,連哄他用的冰淇淋都給他買好了,現在看來,阮優似乎不需要安慰了。

  不過冰淇淋還是要吃,陸觀潮和阮優在休息區尋了個位置吃冰淇淋,阮優小口小口地抿著奶油,期期艾艾地跟陸觀潮提要求:「待會兒吃完了,能不能再玩一次?」陸觀潮看他一眼,瞧見他的表情中既有期待又有緊張,越發覺得好笑,心里也有了個壞主意。

  他笑了起來,道:「玩也可以,你得親我一下。」

  阮優眨眨眼睛,一秒鐘的猶豫都沒有,將手臂支在小小的餐桌上,探過腦袋對著陸觀潮的臉頰親了一口。

  「親過啦!可以了嗎?」阮優的臉湊在陸觀潮面前,問他。

  陸觀潮反應不及,回味了好一會兒阮優這個帶著冰淇淋味道的吻,阮優見陸觀潮不作聲,以為他不滿意,又探過腦袋,對著陸觀潮的嘴唇親了一下。

  「這樣可以了嗎?」阮優的臉仍舊湊在陸觀潮面前,他認真極了,陸觀潮便覺得可愛極了。

  陸觀潮的心砰砰跳起來,是從未有過的心動。

  阮優似乎很好很好。

  「可以。」

  陸觀潮說。

  他說完,伸手攬過阮優的脖頸,同他交換了一個滿是甜膩奶香的冰淇淋味的親吻,糖和奶的混合讓他們的嘴唇親密地貼在一起,阮優被陸觀潮的舌頭侵入口腔,他的舌尖掃過阮優的齒列,阮優被親得頭皮發麻,連身後的腺體也微微發燙,不知是因為陸觀潮的手覆在腺體上,還是因為這個親吻過分突然又過分親密,阮優的腺體被刺激到了。

  陸觀潮卡在一個既享受了親吻,又不至於被路人圍觀側目的時間點放開了阮優,他看了一眼阮優含情的雙眼,用手指蹭了蹭他的眼尾,說:「我去給你買票。」

  阮優三兩步跟上去,抱著陸觀潮的手臂哼哼唧唧地小聲說:「我跟你一起去。」

  許知海的晚餐安排在酒店頂層的餐廳,陸觀潮和阮優抵達時許知海已經在等著了,三人簡單地自我介紹後一一落座,許知海便讓服務生準備上菜了。

  「學弟喝果汁,給我和陸先生準備了酒,陸先生可以喝吧。」

  許知海問。

  陸觀潮頷首,三人沈默,不知該說些什麼。

  阮優和許知海實在是不熟,況且許知海已經畢業多年,連校園話題都沒什麼能聊的,氣氛凝滯一瞬,阮優試著找話題打破尷尬。

  「學長畢業這幾年一直在打理家里的事情嗎?」阮優問。

  許知海道:「也不是,前兩年忙著世界各地到處跑,想拍拍片子然後辦展。

  去年才被家里抓回來,讓我老實待在梨島,照顧家里生意。

  所以學弟如果前兩年來,說不定咱們還遇不上呢。」

  阮優適宜地捧場,道:「哇,學長都辦展了,真厲害!」許知海的目光悠悠落在阮優身上,有些無奈,說:「我大學時就辦過展了,阮優。」

  阮優哪里知道他還辦過展的事,本想捧場,沒想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只好尷尬地笑了笑,說:「我記性不好,都忘了。」

  陸觀潮在阮優身邊坐著,聞言實在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道:「對,優優他記性不好,平時在家里就迷迷糊糊的,許先生別介意。」

  許知海便將話題落在陸觀潮身上,道:「看來你們感情不錯,什麼時候結婚的?」陸觀潮搶在阮優前邊回答了這個問題:「春天的時候,半年多了。」

  許知海道:「原來已經半年多了,我還以為剛結婚沒多久,來梨島是度蜜月的。」

  陸觀潮又分毫不讓地回答了這個問題:「是來度蜜月,結婚那會兒優優身體不舒服,所以耽誤了一段時間,最近剛巧我工作也閑下來,就補給他一個蜜月。」

  阮優已經察覺出alpha之間你來我往的試探與交鋒,他只覺得坐在座位上,那刀鋒似乎貼著自己的臉刮過去,恨不得將頭埋進桌子里,免得兩人誤傷到自己。

  許知海的目光在阮優和陸觀潮兩人之間逡巡,好半天,他笑道:「不過度蜜月怎麼來梨島了,我記得陸先生家里在梨島也有一些業務,還以為借著度蜜月的機會也要處理工作呢。」

  陸觀潮猛地望向許知海,飛快地說:「我還不至於這麼工作狂,只是在梨島玩幾天,然後還會去其他地方。」

  許知海又道:「行程倒是很忙碌。」

  不知是不是阮優的錯覺,雖然許知海說話溫和客氣,可落在他耳朵里總有種意味深長的感覺,他相信陸觀潮也有這種感覺,因為陸觀潮很明顯不耐煩起來。

  似乎是看出陸觀潮想要盡快結束這頓晚餐,許知海又開口了:「吃完了可以去觀景台上看看風景,在觀景台上可以俯瞰島上全景,阮優,梨島的夜景很出名,不要錯過哦。」

  盛情難卻,飯後三人一同去了觀景台,觀景台上人不多,但也不算少。

  三三兩兩的人分散在開闊的觀景台上,夜風有些涼,陸觀潮將自己的外套披在阮優身上,阮優則興奮地望著夜空的景色。

  許知海說得沒錯,觀景台上看到的梨島風景和在酒店房間里看到的完全不同,這里視野更加開闊,酒店是島上最高建築,觀景台又處在酒店的最高點,沒有建築物的遮擋,站在這里放眼望去,海面、星空、燈火還有梨島繁茂的植被盡收眼底。

  許知海站在一旁問阮優:「好看嗎?」阮優興奮地點點頭,陸觀潮不滿地攬著阮優的肩,讓他靠向自己的方向。

  許知海笑了笑,沒說話,只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而後對阮優說:「一會兒還有更好看的。」

  許知海說完就離開了,阮優不明所以地等待著,大約只是幾分鐘的時間,天空中突然有一道亮光劃破夜空,而後又是幾束光芒,隨後,千萬束光芒同時迸發,是煙花。

  阮優癡癡地哇了出來,他神往地望著天空,突如其來的煙火表演持續了很久,浪漫盛大的儀式下,觀景台上諸多情侶相擁親吻,阮優的余光瞥見親吻的情侶,又望了一眼身旁的陸觀潮。

  阮優覺得自己和陸觀潮也是伴侶,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是很想和陸觀潮親吻的,甚至一個擁抱也可以,可是沒有,陸觀潮臉色鐵青,他的下頜線條繃緊,顯然是氣急了。

  阮優怯生生地喊出他的名字,只說了一個字,就被陸觀潮暴怒地打斷了:「走!回去!」陸觀潮轉身就走,阮優感到茫然,但他還是下意識踉蹌地跟上陸觀潮。

  先前陸觀潮披在阮優身上的外套在他追逐陸觀潮的過程中落在地上,夜風吹過來,阮優打了個寒戰。

  他彎腰撿起陸觀潮的外套,突然覺得陸觀潮給予他的感受就好像這件外套,似有似無,隨時就能失去。

  「陸觀潮!你等等我!」阮優搖搖頭,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海里晃出去,他抱著陸觀潮的外套,朝他的方向跑過去。

  作者有話說:跟陸觀潮結婚,過日子真滴很累呀。





第17章

  陸觀潮並沒有等阮優,他一路走得飛快,說不清是從何而來的怒火將陸觀潮淹沒。

  陸觀潮踏進電梯,眼看著阮優奔跑過來,無情地關上了電梯門。

  電梯從頂樓向下運行,不過數秒便停在他們住的樓層,陸觀潮直接回到了房間,但心中的火氣無處發泄,他躁郁地捋了把頭發,站在窗前望著窗外。

  陸觀潮知道,梨島夜景從沒有什麼煙火表演,這就是許知海為阮優準備的,許知海對阮優那曖昧的情緒,傻子都感受得到。

  而阮優,他居然還那麼興奮期待地享受這場煙火表演。

  陸觀潮同樣也很清楚,他和阮優的婚姻並不是基於愛,但是標記是一種超越愛的束縛,它意味著責任,也意味著這種出於本能的占有欲。

  阮優是陸觀潮的omega,稍稍被旁人覬覦,陸觀潮就感到無法忍受。

  阮優終於搭乘下一趟電梯回到房間里,看到陸觀潮在窗前站著,阮優松了口氣,他將陸觀潮的外套掛起來,為他倒了杯水,走到窗邊,小心地看了陸觀潮一眼。

  「喝點水吧,我以後不再和許知海見面了。」

  阮優說。

  等電梯的時候阮優已經想明白陸觀潮為什麼會生氣,許知海的挑釁太過明顯了,他讓陸觀潮感到被冒犯,盡管阮優對許知海並沒有什麼別的心思,但既然陸觀潮不開心,阮優就決定斷了和許知海的往來。

  反正以前也沒有往來過,許知海對他的那些心思,是真是假,是一時興起還是別有用心,阮優都不想去深究。

  夫妻生活,既然總要有人選擇退一步,陸觀潮不退,就讓阮優來退吧。

  阮優不願計較分厘之差,既然陸觀潮說了要好好過日子,阮優不想讓這個近在眼前的美好期待破滅。

  omega會出於生理本能對標記了自己的alpha產生臣服、欣賞與迷戀,就算阮優的腺體沒有恢覆,但流淌在omega基因里的本能已經足夠讓阮優低頭。

  更何況,阮優知道,這段婚姻里,終究是自己愛陸觀潮時日更久,也愛得更多。

  陸觀潮轉身,看見身邊眉眼低垂、溫順漂亮的omega,心中那股無名火總算消下去一些,他伸手接過阮優遞過來的水。

  「是明天的飛機嗎?」陸觀潮問。

  阮優點點頭,道:「嗯,明天上午。」

  陸觀潮放下水杯,一邊脫衣服一邊往浴室的方向走,道:「那早點洗澡休息。」

  阮優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洗了澡出來,才知道陸觀潮並沒有將這件事結束,阮優被陸觀潮按在胯間,alpha碩大的性器將浴袍頂起來,阮優的臉隔著絲滑的浴袍貼在上邊,能感受到它的灼熱和兇殘。

  陸觀潮的手按在阮優柔軟的頭發上,他說:「舔它。」

  阮優有些難以接受,那樣一根東西,要往口中送,阮優有些過不了心里那道坎,但陸觀潮威勢壓人,就算阮優的腺體受傷感知不到信息素,還是能感受到頭頂的陸觀潮正含著一腔怒火,只等著要麼由阮優撲滅這團火,要麼則是他親自來滅火。

  兩相權衡,阮優閉了閉眼睛,撩開浴袍,陸觀潮沒有穿內褲,那玩意兒直直頂出來,阮優的手握上去,他擡眼看了一眼陸觀潮,陸觀潮用眼神示意他繼續,阮優吞咽了一口口水,閉著眼睛將陸觀潮的性器含進口中。

  那滋味很不好受,但阮優知道陸觀潮現在正在生氣,如果不伺候好他,今晚有的是自己的苦頭吃,所以含進去後稍微適應了一下,便賣力地舔舐起來。

  陸觀潮居高臨下地指點阮優,讓他學會嘬著臉頰吸,阮優的口腔溫熱濕潤,陸觀潮舒適地喟嘆一聲,向前一頂,往阮優口腔更深處送去。

  阮優被頂得幹嘔,卻吐不出陸觀潮的性器,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他想喘口氣,濕噠噠的涎液從嘴角流出來,掛在陸觀潮的性器上,又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那種自己作為陸觀潮性欲工具的感受又出現了,且更加強烈,阮優並沒有在性愛中獲得什麼愉悅,大多數時候,他只負責讓他的alpha愉悅。

  阮優停頓的時間太長,陸觀潮等待不及,自己按著阮優的後腦勺前後挺動起來,細窄的咽喉是個好去處,陸觀潮在抽插中獲得性交一般的快感,阮優痛苦地閉著眼睛卻又淫蕩地張著嘴巴承受他進出的模樣極大地刺激了陸觀潮,他的動作更加快了。

  阮優的上顎火辣辣的,碩大的龜頭刮過上顎,每一次都如同燒著一般讓阮優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陸觀潮終於抽出自己的性器,抓著阮優的手為自己手淫出來。

  這並不是結束,陸觀潮用手上沾著的一點精液作為潤滑,草草開拓幾下便擠進阮優的後穴,雖然omega的後穴本就用來交合,但不處在發情期,前戲又如此潦草,阮優痛苦至極地發出一聲呻吟。

  然而這一聲呻吟尚未結束就變了音調,陸觀潮重重一挺,阮優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被頂穿了。

  他被陸觀潮抱在懷里,薄薄的背貼著陸觀潮的前胸,陸觀潮一邊挺動,一邊伸手捏著阮優胸前兩粒乳珠。

  陸觀潮貼著阮優的耳朵低聲問:「疼嗎?」

  阮優胡亂點點頭,陸觀潮卻笑了:「撒謊,你明明很爽,瞧你騷的,奶頭都硬到立起來了。」

  阮優被陸觀潮進出肏弄,又承受他的言語戲弄,無論是哪方面都無力反擊,陸觀潮的性器進得深,在生殖腔口反覆頂弄,阮優受不住這樣的刺激,痛苦地彎下腰想要捂著肚子,卻被陸觀潮抓著手腕不許。

  「那里在歡迎我,想要讓我進去。」

  陸觀潮說。

  阮優驚恐地瞪大眼睛,陸觀潮卻不為所動,他的頂弄更深了,生殖腔口被頂弄得軟軟露出一個口,陸觀潮說:「醫生說了,不會懷孕的,不過如果真的懷孕了,也就沒人再敢覬覦你了。」

  阮優的生殖腔口又酸又痛,他什麼也說不出來,只崩潰般瘋狂流淚搖頭,卻被陸觀潮一再強行進入。

  最後,阮優在即將昏迷的時刻,感受到精液注入自己的生殖腔,而陸觀潮則舒爽地長嘆一聲。

  阮優閉上眼睛,他知道,陸觀潮這樣翻來覆去地做了一整晚,這一頁就算勉強掀過去了。

  第二天去機場時阮優癱軟在座位上,直到上了飛機也還軟綿綿地躺著,陸觀潮看他緊緊皺起的眉頭,心中總算松快一些,他轉頭望向舷窗外的雲海,吐出一口氣,感到無以言表的暢快。

  他們將目的地確定在一個冷門的歐洲小國,飛機無法直達,需要中轉。

  相比於國內小島的便捷,新選擇的目的地顯然要麻煩一些。

  好在接下來的行程沒有出現第二個許知海,阮優和陸觀潮到達以後,度過了安穩平靜的十天。

  當地飲食偏清淡,在保留食物原味的基礎上喜愛以酸調味,阮優不太吃得慣這邊的食物,陸觀潮就陪著阮優尋找中餐館,因著生活節奏慢,走街串巷尋找參觀的時候,兩人邊走邊聊,關系倒拉進許多。

  阮優在聊天中第一次知道陸觀潮父母一輩是在陸家奪權中失利,狼狽遷居海外,直到陸觀潮將自家一脈重新振興,陸家才又將他家放在眼里。

  這些阮優以前都不知道,畢竟結婚時阮優只和陸觀潮的父母草草見過幾面,陸觀潮的父母也並沒有為難阮優,婚禮結束後他們又很快回到國外。

  陸觀潮和阮優手拉著手在石板路上遊逛,陸觀潮解釋說他們在國外待了二十多年,已經不習慣國內的生活狀態了,回到自己的落敗傷心地難免傷心唏噓,所以早早就走了。

  阮優便道:「那這次行程我們有空嗎,不如去拜訪二老吧。」

  陸觀潮想了想,說:「下次吧,這次時間匆忙,也沒有提前跟他們打招呼,特地飛過去一趟只待一兩天太麻煩了。

  如果你想見他們,過年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過去。」

  阮優這才覺得雖然之前陸觀潮和自己不像夫妻,自己好像也沒有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陸觀潮的父母,他的家庭關系,這些自己通通都沒有想過。

  想到這里,阮優又問他:「那陸家其他人呢?你和他們來往嗎?」陸觀潮笑道:「為什麼不來往。

  陸家總歸還有我們家這一脈的一份子呢。」

  阮優不太懂這些人情世故,皺著鼻子想了一會兒,問陸觀潮:「那我呢,我也要和陸家人保持來往嗎?」陸觀潮捏捏他的掌心,開玩笑似的道:「這就開始操心這些了嗎?」開過玩笑,陸觀潮到底認真地跟阮優說:「你是陸太太,必要的應酬可能少不了,但沒必要跟他們走得太近。

  我對陸家也不感興趣,嗯……準確來說的話,各走各的路吧。」

  說了好半天的陸家,阮優有好幾次都想鼓起勇氣表達自己對陸觀潮的暗戀,但陸觀潮似乎更想要表達,阮優少有能聽陸觀潮同他正經地說這麼多話的時候,說的都還是陸觀潮不曾同人提起的家事,阮優便不舍得打斷了,只認真聽著。

  陸觀潮說了許多,轉頭見阮優皺著一張臉的樣子,噗嗤笑出聲來,他絲毫不懷疑如果是在家里,阮優甚至會像上課一樣拿出筆記本記下他剛才說的話。

  陸觀潮也這麼嘲笑阮優了,阮優不好意思起來,羞紅臉赧然道:「那咱們過好咱們自己的日子就夠了。」

  正說著,他們已經走到了這條街的盡頭。

  小城道路曲折,規劃覆雜,街道盡頭並沒有什麼中餐館,只有一個環形小廣場,中間有雕像和噴泉,正午的日光下,噴泉淋漓落下,在水池里濺起波紋。

  街上三三兩兩的行人都是說著阮優和陸觀潮聽不懂的當地語言的當地人,阮優試著用英語問了幾個路人,收效甚微,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日頭曬得陸觀潮皺起眉頭,他掏出手機想要查查中餐館到底要走哪條路,阮優眼看著他又要發脾氣,連忙道:「沒關系沒關系,隨便吃什麼都可以,我也不是那麼挑食。」

  阮優這樣說了,陸觀潮卻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只盯著手中的手機。

  阮優看了看陸觀潮,又猶豫一瞬,看了看他盯著的手機屏幕,顯示的頁面上邊是一條新聞,標題很醒目,寫著:「沈良深夜送往急救中心,疑似酗酒過度導致酒精中毒」阮優看見標題,也是十分震驚,他輕輕啊了一聲,道:「怎麼會送醫院了,應該和張晟有關系吧。」

  陸觀潮啪地將手機鎖屏裝進口袋,冷硬地說:「當然跟他有關,不然還能跟誰有關系。

  他是沈良的alpha。」

  阮優總覺得陸觀潮說這話時有些不高興,想到他和張晟打過的那一架,阮優便順著陸觀潮的話,說:「是了,張晟看起來也太……反正怎麼看怎麼不像好人。」

  陸觀潮沒有再就這個話題發表看法,他打斷阮優的同仇敵愾,伸手指出一個方向,道:「往那邊走,剛才我看了地圖,這邊有中餐館。」

  等阮優回國時,沈良的新聞已經鬧得沸沸揚揚。

  沈良原本是全國omega們的精神領袖,閃婚加酗酒送醫院的事情讓他的形象大打折扣,alpha們和傳統的omega們指責沈良不潔身自好,平權主義的omega們則指責沈良枉為omega的代表,其實骨子里仍是毋庸置疑的alpha權力體系下的代言人,不僅如同所有omega一樣要跟alpha結婚,還要用婚姻做自己的遮羞布。

  沈良一向春風得意,此刻卻鬧得格外狼狽,左支右絀,哪頭都占不到好。

  不過一向注意自己名譽和風評的沈良現在卻顧不得這些,他這次送醫情況很不好,他在檢查中被查出有長期酗酒的經歷,再加上情緒起伏極大,酒精中毒到在醫院躺了整整兩天才醒過來。

  醒來以後的沈良也格外虛弱,回國後阮優和陸觀潮去探望沈良,透過病房門上的小窗,看見他一張精致的臉煞白,毫無血色,酗酒後的一系列不良反應讓他面部浮腫,人卻瘦了一大圈,憔悴地躺在床上閉目睡著。

  沈良倒下了,心安的事都讓他的父母去忙碌,沈家只有一個從小照顧沈良的幫傭張阿姨陪著。

  張阿姨見是阮優,沖他擺擺手,打開病房門,在門口同他說:「阿良睡了,就別進去了,最近他精神不好,難得睡一會兒,等他好些了再來看他。」

  雖然和沈良二十多年來一直不怎麼對付,可畢竟是親人,阮優心中難免不忍,將帶來的補品交給張阿姨,說:「那張阿姨好好照顧他吧,應該都是他喜歡吃的口味,我不進去了,讓他好好保重自己。」

  阮優和陸觀潮準備轉身離開,卻在張阿姨推門回到病房時聽見沈良的聲音:「是優優嗎?」阮優的腳步頓住,沈良又說:「進來吧,我有話跟你說。」

  阮優走到門口,沈良又讓他停下來:「就站那兒吧,也別走太近,別把我現在難看的樣子看得太清楚。」

  阮優只好站在門口,陸觀潮站在阮優身後,沈良側躺在病床上,背對著他們,他的聲音沙啞飄忽,他說:「優優,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很嫉妒你,從小就嫉妒你。

  所以你一定得把你的東西看好了,如果有一天我什麼都沒有了,那我就要用你的東西,來填補我自己了。」

  阮優沒想到沈良是說這話,記憶里沈良從未在除自己之外的外人面前表露過自己並不美好友善的一面,因此他快速回頭看了陸觀潮一眼,果不其然陸觀潮皺著眉頭。

  阮優只好飛快地說:「你太累了,好好養病休息吧,我先走了。」

  作者有話說:省略號部分記得去看厚!關於表哥說的話,其實表哥指的是別的事,後面會寫的,但是陸觀潮以為表哥指的是他,陸觀潮又要騷操作了。





第18章

  阮優來探望沈良時順便預約了自己腺體的檢查,因此從沈良的病房出來,阮優便直接去了腺體科。

  陸觀潮照例在外邊等阮優,阮優和一直為自己檢查腺體的醫生打了招呼後便進去做檢查了,陸觀潮等了一會兒,先是阮優出來,而後是醫生拿著檢查報告出來。

  「剛才經過初步檢查,腺體組織應該已經恢覆了,具體的腺體功能恢覆情況還要等兩天後的檢查結果出來以後才能知道。」

  醫生臉上難掩喜色,道:「不過腺體本身恢覆是很不錯的,跟周圍的身體組織融合也很好。

  兩天後來拿具體結果吧。」

  阮優感到自己終於松了一口氣,向醫生道:「做一下腺體疏通吧,很小的手術,腺體長時間沒有使用,需要通過醫療手段讓它運行起來。」

  看見阮優又驟然皺起的臉,向醫生好笑道:「很快就好,半個小時以內就可以了。」

  等阮優半小時後從手術台上下來,他深吸一口氣,在空氣中聞到了久違的信息素的味道,離他最近的是醫生好聞的信息素的香味,是清爽的柑橘香氣,讓他整個人都感到心曠神怡。

  阮優和陸觀潮謝過醫生後一同回家,許是經歷過沈良那一遭,雖然腺體恢覆是件好事,可阮優和陸觀潮誰都沒說話。

  阮優覺得命運弄人,當初是沈良的alpha傷害了自己的腺體,現在沈良因為和他的alpha關系不佳入院,自己的腺體卻又恢覆了。

  看著沈良在病床上的樣子,阮優也實在開心不起來。

  這樣沈默地回到家里,陸觀潮將車停在車庫,而後才道:「恢覆了是好事,抽空給爸媽說一下吧。」

  阮優想了想,道:「等詳細的檢查結果出來以後再給他們說吧。」

  陸觀潮不置可否,阮優跟在他身後回家,總覺得陸觀潮看起來不太高興,但他想到沈良,自己心情也不算好,因而也沒有去追問陸觀潮,兩人默契地各自進了一間房換了家居服休息。

  出門旅行半個多月,回來又去探望沈良,樁樁件件都令人感到疲憊。

  陸觀潮結束旅行後就投身到工作中,他算是新興行業的創業公司,能擠出半個月的時間和阮優一起度假,阮優已經受寵若驚,對陸觀潮立刻恢覆工作狀態並沒有什麼異議,兩天後的檢查結果也是阮優獨自去取的。

  好在陸觀潮不在,阮優就能把一直以來都關心的問題放心地咨詢醫生。

  向醫生將檢查結果交給阮優,阮優翻開一掃而過,恢覆程度很不錯,腺體已經恢覆基本功能,各項指標也都達到正常水準,在信息素分泌一項上,甚至超過阮優原本的數值——他在恢覆期得到alpha的標記,這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腺體的二次發育,也算是因禍得福。

  阮優小心翼翼地問向醫生:「我聽說有些受傷的腺體,在恢覆期或剛剛恢覆前到下一次發情期的階段,是可以通過手術替換信息素的,是嗎?」向醫生目光淩厲地望向阮優,說:「你的信息素各方面數值都沒有問題,問什麼要問這個問題?」雖然診室里只有阮優和向醫生兩個人,但阮優還是感到難以啟齒。

  一直以來阮優作為omega感到自卑的地方就是他那並不算高級的信息素,和陸觀潮結婚後,在紙醉金迷的上流社會,信息素是更為人看中的第二張臉。

  阮優的信息素是沒什麼味道的露水味,他現在已經是陸觀潮承認的陸夫人,他不希望自己一直讓陸觀潮成為一個笑話:以前是笑他娶了一個腺體受損的omega,以後是笑他的omega信息素低等。

  而且,更高級的信息素,或許也會讓陸觀潮更享受吧……阮優暗自揣測。

  阮優在向醫生面前沈默了一會兒,向醫生看過無數病人了,因而很快便反應過來,試探著問:「該不會是因為你覺得自己的信息素不夠高級,所以才動了這個心思吧?」阮優被向醫生戳穿心思,難堪地低下頭,向醫生嚴厲地斥責阮優,道:「腺體作為區別性征的器官,難道只是分泌氣味這麼簡單嗎?如果替換腺體是這麼容易的事情,那腺體科每天不知道要做多少台手術才夠!阮優,就算你現在可以替換腺體,也不是你想選什麼就選什麼的,不同的腺體、不同的信息素和你的身體都有不同的反應,而目前的醫療水平還遠沒有達到無風險替換腺體的程度,輕則毀壞腺體,重則喪命!」阮優的睫毛劇烈抖動幾下,而後才訥訥道:「原來是這樣,謝謝向醫生給我解答。」

  向醫生嘆了口氣,道:「阮優,上天賜予你的信息素就是你獨一無二的標志,做你自己就好,不要去做別人。

  試著接納你自己,然後發掘自己的長處。

  沒有任何人值得你去改變你身體中最重要的部分。」

  和醫生告別後阮優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平凡的信息素一度讓阮優在爭奇鬥艷的alpha和omega中沈默寡言,也讓他在名流如織的上流社會擡不起頭,就連一直眼高於頂瞧不起他的沈良,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沈良有著頂級的omega信息素。

  信息素將阮優判定為一個平庸的普通人,而他的alpha陸觀潮,則是那樣一個擁有頂級信息素的alpha,愛讓人盲了心智,也讓阮優自卑。

  既然向醫生不允許阮優換腺體,阮優便只能打消了這個想法,從醫院出來,阮優直接回到父母家,連帶著檢查報告和腺體恢覆的好消息一同告知父母。

  喬苒自然是興奮不已,聞言便張羅著給阮優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優優,你受傷這段時間,媽媽是日日夜夜都放心不下,腺體對人來說多重要,萬一恢覆出了什麼問題,你以後一輩子都要吃苦。

  現在終於是沒問題了,媽媽也就放心了。」

  喬苒一邊給阮優夾菜,一邊說,大約真的太擔心了,阮優發現喬苒的眼眶有些紅,竟是快要哭了。

  阮優手忙腳亂地安慰喬苒,好半天才算哄得喬苒高興起來,母子兩人親親熱熱地聊了一會兒,喬苒似乎想起什麼,神色一滯,連帶著阮優也緊張起來。

  「媽,怎麼了?」阮優小心地開口。

  喬苒道:「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我突然想起來,現在的人結婚前都會在信息素管理局測試信息素匹配程度,你和陸觀潮結婚的時候因為你的腺體受傷也就沒測,也不知道你們的匹配程度怎麼樣。」

  阮優倒是從沒想過這個問題,聞言只笑道:「那不匹配還能怎麼樣,都已經結婚了,如果不匹配也只能去洗掉標記再二婚了。」

  喬苒瞪他一眼,不悅道:「這話也能亂說,洗標記要吃多少苦你不知道嗎?那才是真的鬼門關走一遭。」

  斥責完阮優,看見他小心知錯的樣子,喬苒又道:「我只是覺得,你和觀潮當時結婚比較突然,也沒有好好培養感情,那感情基礎不牢,婚姻還是不夠穩定。

  如果現在信息素匹配度高,那起碼有一重保障。」

  阮優笑笑,說:「沒事,媽,我們倆現在挺好的。」

  怕喬苒再擔心,阮優岔開話題,開玩笑似的道:「您說的這麼頭頭是道,看來跟我爸匹配程度很高啊!」喬苒眉梢一揚,說:「那是當然。」

  從父母家里回到陸家時已近淩晨,阮優的手機始終靜悄悄的,沒有陸觀潮發來的消息催他趕緊回家,阮優回到家里,發現陸觀潮並沒有回家。

  陸家的下人現在對阮優客氣許多,見阮優問起,便告訴他陸觀潮下午時打電話回家,說是最近工作忙,先不回家了。

  阮優心中想著出去玩了半個月,少不得有無數工作積壓,陸觀潮不回家也是情理之中,可雖然在心里勸自己理解接受,阮優還是忍不住酸溜溜地想,剛才在母親那里許諾過他和陸觀潮現在情形好著,陸觀潮就又不回家了,頗有些打臉的意味。

  陸觀潮一連一周沒有回家,阮優每天通過電話和他聯系,有時陸觀潮接通了,聊幾句,說工作很忙便掛了,有時陸觀潮幹脆沒接。

  一來二去,阮優再心大也難免要想,陸觀潮到底忙到什麼程度,連電話也不能接了。

  阮優挑了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親手做了些飯送到陸觀潮的辦公室里去,走在路上的時候阮優覺得自己頗有些查崗的意思,想到這里,阮優不禁笑出聲,是笑他自己居然也活成了這個樣子。

  進到陸觀潮辦公室時正是午餐時間,辦公區的員工都去吃飯了,阮優敲敲門進了陸觀潮的辦公室,陸觀潮對著電腦,見是阮優,下意識便道:「你怎麼來了?」阮優聽了這話,心中有些微妙的不痛快,他想他是正牌陸太太,怎麼就不能來了。

  但阮優仍打開食盒,對陸觀潮說:「你這麼久沒回家,工作壓力又大,我猜你吃飯都是對付著,所以做了些好吃的給你補補。

  趁熱吃吧。」

  陸觀潮的眉頭舒展一些,阮優給他擺好餐具,說:「吃完了去里邊休息一會兒吧,我看你最近黑眼圈都變深了,是不是太辛苦了。」

  陸觀潮飛快地扒了一口飯,道:「回來就趕上年末,事情都堆在一起了,忙過這段就好了。」

  阮優為陸觀潮盛出一碗湯,擺在他面前,說:「慢點吃,喝點湯。」

  這樣殷勤地忙前忙後伺候著陸觀潮吃完一頓飯,阮優又哄著陸觀潮去辦公室里邊的休息室歇一會兒,而後才站在陸觀潮辦公桌前收拾殘局。

  陸觀潮的辦公桌上散亂地堆著文件,阮優想幫陸觀潮整理幹凈,又想著文件里難免有陸觀潮工作上的機密,自己不便知道。

  正在想這事兒,手上一抖,保溫盒里剩下的小半碗湯就這麼灑在辦公桌上,便當盒咕咚掉在地上,又轉了幾圈。

  有幾個支棱出來的文件被湯打濕,阮優這下也顧不得是不是會看到陸觀潮的商業機密了,連忙從文件里抽出來擺在空曠的地方晾著,另一邊則慌忙抽出幾張紙巾想將桌子擦幹凈。

  就在低頭擦桌子的那一刻,阮優突然看見被他抽出來的那幾份文件里,其中有一頁封面上寫著「信息素管理局信息素匹配程度報告」,時間是一周前。

  聽見響動的陸觀潮也從里間出來,兩人站在辦公桌前,目光同時落在那份報告上。

  信息素管理局的報告要兩天才能出結果,往前倒推,也就是陸觀潮在知道阮優腺體恢覆的那一天,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去信息素管理局做了檢測。

  阮優回想著去咨詢更換信息素的自己,還有在喬苒面前大言不慚說出的「我們倆現在挺好的」的自己,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荒謬可笑。

  親密的婚姻關系被扒出一個巨大的口子,露出難看的內里,阮優自嘲地笑了笑,飛快地收拾了碗碟離開了陸觀潮的辦公室。

  作者有話說:陸觀潮這種做法大家可以接受嗎





第19章

  阮優發覺自己為陸觀潮戴上的那一副愛的濾鏡碎了,從前他一心愛慕著陸觀潮,陸觀潮的許多缺點都被他有意忽略了,而現在,阮優好像在看到那份檢測報告的時候突然清醒過來了。

  阮優意識到陸觀潮並不是他想象中那麼神通廣大又完美無瑕的愛人,陸觀潮暴躁、沖動、傲慢,他也像所有平凡普通的alpha一樣,迷戀著匹配度高的伴侶,享受高匹配度信息素結合下的愉悅。

  因此即便已經結婚了,也已經標記了,甚至已經給出阮優要好好過日子的承諾,陸觀潮還是在得知阮優腺體恢覆後的第一時間,就迫不及待去做了檢測。

  他也難以免於俗套,逃不過信息素的控制,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阮優甚至不用翻開那份檢測報告,他猜自己和陸觀潮的匹配度一定不夠高,否則陸觀潮不至於在得到結果後一直不回家。

  不回家是一個什麼信號,阮優坐在回家的車上想,是陸觀潮對這段草率婚姻的反思,他知道他們不是最匹配的那一對夫妻,所以對這一段沒有信息素維系的婚姻突然失去了信心。

  換句話說,在陸觀潮心里,維系這段婚姻的全部力量都來自於信息素,阮優的腺體沒有恢覆前,是責任支撐著陸觀潮扮演丈夫的角色,腺體恢覆後,陸觀潮得知信息素不足以維系這段婚姻,他便後悔了。

  因為陸觀潮不愛阮優,他沒有信心保證這段婚姻能夠維系下去。

  阮優脫力般坐在車上,不知是受到過分強烈的刺激,還是突然失去婚姻的遮羞布,阮優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抓在一起,他手心冒出虛汗,虛虛的,什麼也握不住。

  阮優回想起和陸觀潮結婚前暗戀他的自己,在心底嗤笑自己傻。

  阮優並不是把所有情緒都放在臉上的人,他把自己的暗戀藏得很好,就像這許多年來面對沈良的欺壓,他也把對沈良的厭煩藏得很好。

  沒有人知道阮優其實是很煩沈良的,沈良在他面前炫耀的那些,阮優毫不稀罕,甚至如果沈良和阮優交換身份,阮優不會也不敢在沈良面前那樣放肆。

  畢竟是沈良有求於他的時候多,而他還手握著那麼多沈良的把柄。

  阮優第一次見到陸觀潮是在高中的一個假期,那時沈良在歡度大學畢業前的最後一個暑假,夏天里熱得要命,沈良邀請了幾個朋友一起過生日,陸觀潮也在列,阮優作為沈良的萬年綠葉,第一次見到這個沈良在國外讀書時認識的世交哥哥。

  「介紹一下,這是陸觀潮,我大學的學長,最近才回國創業的。

  說起來我們兩家還是世交,只是觀潮哥哥家里早就搬去國外了,他一直在國外讀書,這段時間才回國。」

  沈良在眾人面前介紹陸觀潮。

  被介紹的陸觀潮擺擺手笑了笑,說:「倒也不是一直,和阿良一樣,大學以前我都在國內,不過我比你們大幾歲,可能就不太熟了。」

  陸觀潮似乎想要尋找一個參照物,便望向沈良身邊的阮優,笑道:「就比如優優,我讀高中的時候,優優還是小學生呢,不認識也情有可原。

  以後我都在國內,大家可以常聚常聯系。」

  阮優很少在沈良組織的社交場合里被cue到,大家都知道阮優是來陪襯沈良的,沒人願意觸沈良的黴頭,因此被陸觀潮cue到,阮優很有些受寵若驚,他手足無措地笑了笑以示回應,話頭便立刻被沈良截了過去。

  沈良很怕風頭被阮優搶走,便換了個話題,讓談論焦點從阮優身上移開。

  只有阮優心里像冒著泡的小吊爐,里邊沸騰著甜滋滋的汁液:他剛才舉例的時候說他高中時我還是小學生,說明他有認真聽沈良對我的介紹,阮優這樣想。

  陸觀潮身上好聞的松香縈繞在阮優鼻尖,阮優從那以後便惦記上了陸觀潮,開始注意陸觀潮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每一次被沈良帶著參加社交聚會,阮優都會將心思落在陸觀潮身上,他開竅晚,這樣暗戳戳地惦記了許久,上了大學,校園里到處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了,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是暗戀陸觀潮。

  宿舍里組織的臥談會上,阮優被問到有沒有喜歡的人,陸觀潮的身影變成一個模糊的輪廓在阮優心頭縈繞,是喜歡嗎,阮優有些不能確定,但自小到大接觸過的alpha中,陸觀潮是對他最和藹的那一個了,那樣受寵若驚的感覺讓阮優難忘。

  阮優坐在回家的車上想到自己笨拙而幼稚的暗戀,再想到自己沖動而糟心的婚姻,不禁苦笑一聲。

  事到如今,陸觀潮給了阮優一點點好,就把阮優的暗戀坐實成明戀,阮優甚至興沖沖地想要換一個更討陸觀潮喜歡的腺體,而陸觀潮卻用實際行動殘忍地告訴阮優,他不愛他。

  阮優感到很挫敗。

  他沒想到自己缺愛缺到這份上,陸觀潮只不過像逗弄小狗似的給了他一點甜頭,他就黏上陸觀潮了,現在不僅是陸觀潮想甩他甩不掉,阮優自己也覺得自己蠢得可笑、傻得可憐,想要離開陸觀潮,卻發現自己做不到。

  陸觀潮給了他信息素,給了他標記,又給了他一點似是而非的愛的痕跡,織下一張網,讓阮優陷入其中。

  阮優回到家里,將食盒交給家里的幫傭,疲憊地說:「以後不用準備午餐送到公司了。」

  幫傭被陸觀潮教訓過,現在對阮優很客氣,聞言便問:「先生吩咐了嗎?」阮優隨口應了一聲,疲憊地上樓,他想了很久自己應該做些什麼,阮優覺得太陽穴嗡嗡作響,頭腦里亂七八糟的,那份檢測報告反覆出現在腦海里,阮優煩躁地在床上翻了個身。

  想了一會兒,阮優倍感困倦,天冷了,阮優也變得嗜睡起來,他和衣躺在床上睡去,這一覺睡得深沈,居然沒有做夢,醒來時正是淩晨,天色黑沈沈的,阮優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決定為自己找一些事做,以免陸觀潮以後打算離婚時,自己一無所長。

  阮優已經接受了陸觀潮以後可能會和他分開的假想,陸觀潮得到檢查報告後不回家的舉動已經說明了一切,在陸觀潮那里,他不能接受信息素匹配度如此之低的婚姻,那麼離婚似乎是早晚的事。

  阮優回想起兩人同時看到檢測報告時,陸觀潮臉上發自內心流露出的「被阮優看到了也好」的表情,覺得自己的心要裂開了。

  那一瞬間,那個表情,都讓阮優明白,自己對陸觀潮而言是一個負擔。

  陸觀潮之前娶他,也許只是責任心驅使之下的行為,現在他腺體恢覆,陸觀潮就不想再賠上一生來補償他了。

  阮優有時恨自己把一切都想得這麼明白,他站起身拉開窗簾,冬日荒蕪的庭院里亮著幾盞燈光微弱的路燈,那燈火在夜色里格外惹眼,阮優覺得眼睛被刺得生疼,他伸手覆上雙眼,發覺自己在流淚。

  在床頭枯坐到天亮以後阮優去探望了沈良,沈良的氣色好一些了,但還是虛弱,阮優這次沒有被拒之門外,他進門時沈良半靠在床頭,家里的阿姨正在喂他吃蘋果。

  阮優結果阿姨手里的果盤,道:「阿姨,您出去吧,我來喂表哥。」

  阿姨用眼神征求了沈良的意見以後便帶上門出去了,沈良拒絕了阮優喂到嘴邊的蘋果,道:「優優,今天來是有事要求我?」他是疑問的語氣,意思卻很篤定,見沈良識破,阮優也不再客套,他道:「嗯,我想去心安上班,可以嗎?」沈良笑了笑,說:「當然沒問題,你想做什麼,做業務還是做個部門主管?行政?策劃?外宣?」阮優打斷沈良的話,看著沈良的眼睛,說:「你剛才說的這些我都不做。

  我要去產品研發部的檢測中心,做信息素檢測。」

  沈良倏地望向阮優,目光淩厲,他問:「你說什麼?」阮優平靜地說:「我說,我要去產品研發部做信息素檢測。」

  阮優說完,近乎挑釁地望著沈良,說:「反正以前,判斷高等級覆雜信息素的工作,也都是我做的,不是嗎?」沈良和阮優之間,無論是信息素還是家世身份都差得很遠,沈良有傲人的家世,又有世所罕見的頂級信息素,和平庸的阮優做親戚,最維護自身形象的做法應當是和阮優少來往。

  但沈良一直堅持和阮優保持往來,是因為沈良知道,阮優有判斷信息素的天賦。

  在信息素氣味分辨的時候,阮優是個天才,他不需要借助任何外界設備和儀器,僅憑敏感的腺體就能判斷出信息素的構成和濃度,被發現阮優有這項天賦時他還小,懵懵懂懂被沈良拉著做了許多判斷,但最終光環和讚譽卻都落在沈良頭上。

  阮優長大後才漸漸明白是沈良搶了他的風頭,而那時沈良已經是全國omega的精神偶像,他搶占先機,阮優即便想要奪回本該屬於自己的讚許也無從下手——心安是沈家的,沈良擁有這項天賦仿佛很是合情合理。

  沈良有天時地利人和,而阮優,哪怕他說出去,可能也只是讓別人嗤笑,一個平庸的omega,憑什麼說自己有這種通天天賦呢?再加上後來,沈良也的確通過苦學,掌握了通過儀器精準識別檢驗信息素的能力,除非遇到特殊時刻,否則也不再需要阮優了,阮優便沒有機會再提起過這件事。

  但現在,阮優的腺體恢覆了,好勝心也被前所未有地激發出來,他好像突然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夠被陸觀潮考慮放棄,似乎就是因為自己太過於平凡軟弱,仿佛放棄了傷害了也無傷大雅。

  如果陸觀潮娶的是沈良,他還敢這樣做嗎?阮優前一晚曾這樣問過自己,答案當然是不會。

  畢竟沈良這麼優秀,誰娶了沈良還膽敢拋棄他,沈良的擁躉們會將他生吞活剝。

  阮優心中的苦與痛翻江倒海,目光卻一直平靜地望著沈良,他在逼他給他一個答覆。

  沈良似乎怕了,他避開阮優的目光,說:「最近公司是我爸媽在管……」聽到沈良想推拒自己,阮優立刻打斷他,道:「但檢測中心都是你的人,你從中學時就在檢測中心里待著,想塞一個人進去還不是易如反掌。

  我做檢測,每天都穿著檢測服,只要我不說我是誰,就沒人知道。」

  入院以後沈良改變了許多,原本盛氣淩人的他終於有了一點屬於人性的通情達理,沈默一瞬,沈良點頭,讓阮優周一去檢測中心報到。

  阮優目的達成,不欲多待便打算離開,沈良又突然喊住阮優,「優優,我能問問,你為什麼突然要去工作嗎?」阮優頓了一刻,冷淡道:「是我自己突然想去了。」

  沈良笑了笑,說:「你和陸觀潮是不是出了什麼狀況?」不等阮優回話,沈良又說:「你如果不跟陸觀潮在一起了……也挺好的。」

  很奇怪的,阮優從沈良這句話中聽到一些關切和安慰的意思,這對一向只會對他冷嘲熱諷、夾槍帶棒的沈良來說,幾乎是破天荒的,阮優回頭看了沈良一眼,沈良避開阮優的目光,阮優的腳步停滯一瞬,而後離開了病房。

  作者有話說:驚天反轉×1昨天有評論說我每天在作話解釋情節會讓閱讀變得無聊。

  我也不想的,只是這篇文站在受視角寫作,而很多其他人的情節就無法完整展開,比如今天的反轉,在開文前幾章表哥無緣無故喊優優去公司一趟而優優拒絕的時候就有鋪墊,這個鋪墊我自己心里清楚,可十幾章寫完,我不說的話,可能很多小夥伴已經忘了這樣一個小劇情,會顯得今天的反轉很突兀,我只是不想讓大家看得雲里霧里,因為這篇文真的有好幾個反轉啊。





第20章

  陸觀潮去做信息素匹配度檢測的事情被阮優發現後,對他來說好像反倒輕松了,他再也不用面對阮優的提問絞盡腦汁編出理由,阮優識趣,沒有去找陸觀潮,兩人這樣僵持著,維持著搖搖欲墜的可笑婚姻,似乎只等待誰率先踏出那一步。

  阮優果真去了檢測中心,這份工作並不好做,即便阮優有過人的天賦,他還是在去工作之前去學習了基本的儀器操作方式。

  雖然阮優並不需要用到儀器,他只需要用腺體就好,不過阮優不想讓人知道檢測中心有他這樣一個怪人。

  心安的檢測中心每天都面臨大量需要檢測的信息素,然後再根據大數據確定當前和未來最受歡迎的信息素構成模式,從而進行產品研發。

  根據對信息素的熟悉程度不同,檢測中心的工作人員既有alpha也有omega,也有少量beta,不過大家每天都穿著從頭包到腳的防護服,誰也看不出誰來,更別提關心對方是什麼性別了。

  阮優和一位alpha同事共同負責第一步信息素粗篩的工作,也就是按照標準化量表,對送檢信息素進行最簡單的高中低等分類,然後再送到前方檢測中心進行更精密的檢測。

  這對阮優來說沒什麼難度,他在剛剛進行性別分化時就已經能敏銳地分辨出每個人不同的信息素,他對味道很敏感。

  唯一讓阮優感到有些吃不消的是工作量太大了,心安在全國都有信息素采集中心,然後大量的信息素樣本被源源不斷地送往檢測中心。

  信息素的味道有千萬種,即便是相似的味道,也會因為具體數值的不同而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高等級的信息素並不全是簡單的氣味罕見,而是數值上的完美、感受上的舒適。

  就好像沈良,他的信息素只是簡單的玫瑰香氣,但因為數值的絕對完美,沈良的信息素讓人感到心曠神怡,猶如置身玫瑰花海,芬芳四溢卻並不惹人生厭,當沈良釋放信息素的時候,待在沈良身邊,只會感到被馥郁的香氣蒸騰著,全身都松快下來,也正是因此,沈良身邊總有數不勝數的alpha。

  追逐沈良,對他們來說本就是一種享受。

  阮優的工作夥伴祁陽年輕健談,他和阮優一樣大,都是剛剛從大學畢業,區別是阮優大學畢業就結婚,而他的工作夥伴則是大學畢業就進入心安工作。

  祁陽貼心又熱情,不僅總是搶著替阮優承擔檢測室的瑣碎工作,還會在吃飯時把肉挑給阮優。

  「你多吃點,檢測中心的omega都辛苦得很,你又這麼瘦,感覺一陣風都能吹倒了。」

  阮優吃飯的動作忽然停了,他意識到陸觀潮從沒有說過這種話,即便是社交中的客套也沒有,他對阮優的關心甚至不如一個剛認識幾天的alpha。

  的確,陸觀潮只需要一個精巧漂亮並且能夠承載自己欲望的omega,至於這個omega過得好不好,陸觀潮根本一點也不關心。

  阮優想到這里,覺得心口酸脹,他感到異常疲憊,如果可能,他倒真的希望從沒認識過陸觀潮,也沒有暗戀過他,這樣也不至於在婚後一點一點地打碎自己對陸觀潮曾有過的期待和預想,最終發現陸觀潮不過是個普通人,並不是他想象中那麼完美的樣子。

  但是真的知道陸觀潮是這樣的人了,阮優卻絲毫不覺得解脫,他只覺得不甘。

  阮優從未渴求過什麼,面對陸觀潮,他終於開始渴求一份愛。

  因為這份愛他曾經能夠觸碰到,那就更不願放棄。

  坐在阮優對面的祁陽見他不吃了,擡頭疑惑地問他:「你怎麼了?不喜歡吃嗎?」阮優搖搖頭,笑了笑,說:「沒有,剛才在想事情。」

  心情不佳,阮優思來想去,能跟他聊得來的只有顧忻爾,他便撥通了顧忻爾的電話,同顧忻爾約了下班後見面的地點。

  顧忻爾在電話那邊懶洋洋的,聽見阮優想約他一起吃晚飯,嬉皮笑臉地說:「阮優優,太陽打西邊出來啦?你也會主動約我了,好難得哦!」阮優同他玩笑了幾句,心情也變好了,便說定了時間地點,而後直接去了約好的飯店等顧忻爾來。

  顧忻爾來的還算快,一見到阮優就大吃一驚:「你怎麼這麼憔悴?」阮優不自覺地搓搓臉頰,不自在地問他:「看起來很憔悴嗎?」顧忻爾鄭重地點點頭,道:「對啊!臉也看著瘦了一圈,你跟陸觀潮吵架啦?」顧忻爾一問,阮優反而笑了,他道:「怎麼,在你心里我就得天天圍著陸觀潮轉,只能因為陸觀潮開心或者不開心嗎?」「不然呢?」顧忻爾撇撇嘴,道:「很簡單的道理啊,你跟陸觀潮蜜里調油的時候,早就把我拋在腦後了,也不會想起我。

  跟陸觀潮出了問題,才會跟我見面約飯。

  今天你主動約我,臉色還這麼差,那還用想嗎,肯定是跟陸觀潮遇到問題了。」

  顧忻爾說話一向如此直白,阮優聞言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顧忻爾啐了他一口,道:「說吧,你跟陸觀潮怎麼了。」

  顧忻爾既然如此問了,阮優也不再瞞他,除了顧忻爾,阮優也沒有別人可以交流,他便一五一十地跟顧忻爾說了:「其實我跟陸觀潮結婚這大半年,前半年我們都沒有住在一起。

  幾個月前他突然搬回家,但我們倆的關系就像同租室友,我的發情期到了,他也並沒有標記我,再後來他又很突然地在他的發情期標記了我,我們像普通夫妻那樣過了一段時間,他說以後我們要好好過日子,我們前段時間還一起去度假,回來後他背著我去做了信息素匹配度檢測,我猜匹配度應該不太高,因為從他拿到報告開始就又不回家了。

  所以我現在真的很……」顧忻爾聞言,奇怪地發問:「你們都結婚這麼久了,他才去做信息素匹配嗎?」阮優眨眨眼睛,還是選擇把自己和陸觀潮結婚的前因後果和盤托出,顧忻爾聽完,慢吞吞地發問:「所以說,你因為陸觀潮跟人打架而受傷,為了彌補你,陸觀潮選擇娶你,可是跟你結婚後他又對你不聞不問,然後又突然想起有你這麼個人。

  你倆走上正軌以後,他承諾要跟你好好過,結果偷偷去做了檢測報告,報告數字不高,他就又後悔了,是嗎?」阮優點點頭,說:「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

  他長嘆一口氣:「哎,我說不清,我覺得他讓我患得患失,他這個人對我好像也是若即若離,忽遠忽近的。」

  顧忻爾沈默了一會兒,他一直盯著阮優,目光既銳利又憐憫,看得阮優心里毛毛躁躁的,好半天,顧忻爾才說:「如果按照你說的,那你其實也沒做什麼,全都是陸觀潮單方面對你時好時壞。

  阮優,你有沒有想過,陸觀潮做這些的時候,可能不是因為你做了什麼,而是因為有別的什麼人刺激到了陸觀潮?」見阮優露出不解的表情,顧忻爾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直白地問他:「你了解陸觀潮嗎?了不了解他的情史,他喜歡過誰,跟誰交往過,有沒有什麼放不下的執念?」阮優好像突然被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一直困擾他的問題似乎有了新的解答方式,但他仍然沒有答案,阮優茫然地搖搖頭,難堪地承認:「我不了解他。」

  暗戀陸觀潮那麼久,阮優只把他當做遠方的神明,光芒照拂過自己,哪敢對他有過分的肖想,更別提像個狗仔隊似的去深挖陸觀潮身上的事情。

  顧忻爾陪著阮優長籲短嘆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阮優:「那你今天突然來找我是為什麼,你和陸觀潮的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今天突然想到要告訴我?」阮優這才突然想到正題,他苦惱地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該怎麼樣委婉地描述自己的心情,最後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因為我總有點不甘心,我跟他都走到這一步了,真的要因為一份檢測報告就散夥了嗎。

  忻忻,我還想再爭取一次。」

  「什麼?」顧忻爾幾乎被嚇到了,他大聲質問一聲,引得店里其他顧客紛紛側目,連服務生也朝他們走過來,阮優連忙擺擺手將人勸退。

  「你小點聲,嚇著其他人了。」

  阮優說。

  「所以我才來找你,我想挽回……挽回我的婚姻吧,但現在我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顧忻爾嘖嘖兩聲,瞇著眼睛搖頭:「阮優,你喜歡陸觀潮吧。」

  不等阮優回話,顧忻爾便道:「你比陸觀潮對你的感情要深多了。」

  誰說不是這樣的呢。

  阮優苦笑一聲低下頭,他冷靜了好些天,也明明白白想清楚了陸觀潮的一舉一動,但還是抵不過自己的內心,他想到陸觀潮,就心痛難耐,不甘不願。

  可是顧忻爾自己也是剛結婚沒幾天的,讓他給阮優出主意,顧忻爾自己也一個頭兩個大,托腮苦惱好半天,顧忻爾沒想出解決辦法,只道:「可我剛才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法子,你想挽回,就得順著陸觀潮的心思來。

  陸觀潮現在在意的是信息素,但信息素這事兒,這沒辦法。」

  阮優垂著頭沒說話,顧忻爾又道:「你也別總聽我瞎說瞎分析,說不定陸觀潮也就是這一陣鉆牛角尖,過兩天就好了呢。」

  阮優心里亂糟糟的,他笑著搖搖頭,說:「別老說我了,也說說你吧,你不是和趙先生感情好得很嗎,怎麼還沒點動靜?」顧忻爾一說起自己仿佛就很來氣,他道:「你還說呢,趙擎也很想知道我為什麼沒點動靜,市里大大小小的omega醫院我都去了無數家,做了無數次檢查了,醫生都說沒什麼毛病,可能是我年紀小發育晚吧。」

  阮優真誠又羨慕地對他說:「真好,你還是無憂無慮的小孩,還有趙先生疼你。」

  顧忻爾皺著眉望著阮優,問他:「阮優,你真的要挽回陸觀潮嗎?你怕嗎?」阮優點了點頭,十分誠實地說:「有點。」

  有一點點怕,但阮優心底有一絲僥幸,或許他邁出這一步,一切就會不一樣。

  作者有話說:陸觀潮!加油!珍惜機會!





第21章

  再次踏進向醫生的辦公室時,向醫生剛做完一台手術,進門時便同阮優打了招呼,可阮優並沒有什麼心思回應,他心里很亂,上一次覆查時和向醫生說過的話還在耳邊,但現在,阮優就要來冒險了。

  阮優坐在向醫生對面,道:「醫生,我帶來了上一次我的腺體檢測報告,有些數值不太明白,您幫我看看。」

  向醫生打開檢查報告翻了翻,指著檢查報告上被阮優圈出來的數值說:「你看,這些數據意味著你的腺體數值各項都比正常標準要高,換句話說就是腺體很敏感。」

  向醫生推了推眼鏡,問阮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對信息素也應該很敏感吧?」阮優默默地點了點頭,他沈默一會兒,又問向醫生:「那我這個情況,如果對腺體做一些手術……對我身體影響大嗎?」向醫生又是驚詫,他搖搖頭,說:「阮優,你怎麼每次來見我,提出的要求都這麼奇怪,又這麼傷害自己?」向醫生的語氣很嚴肅,甚至有些嚴厲:「上一次我就跟你說過,阮優,更換腺體更換信息素它不是一件小事,你當時也說你明白了,這才過了多久,你怎麼又來找我提出這種要求了。

  腺體是你的命門,阮優,你不要命了嗎?」阮優驚慌地搖搖頭,說:「不是,我沒有不要命!」他茫然無措地眨眨眼睛,不知該將視線落在什麼地方,好半天才說:「向醫生,我長這麼大,沒有因為這個腺體獲得過什麼快樂,卻收獲了很多不該我承受的,我在想,換一換,是不是也能改變我現在的生活。」

  阮優說得含蓄,但向醫生聞言卻了然地點點頭,說:「阮優,來我這里看診的患者里,夫妻間有矛盾的很多,我也不勸你夫妻間有話好好說、床頭吵架床尾和這種話,只不過我從你的身體出發,你的腺體已經受過創傷了,真的不適合再做這種手術,不為任何人,為你自己考慮,你仔細想想。

  你的人生不止是一段婚姻,以後還有很長。」

  見阮優神色仍然淒淒,向醫生道:「你先冷靜地想想,如果你執意要做手術,也能夠承擔術後的風險,那你可以來做手術。」

  向醫生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不希望阮優去做這個手術,但阮優離開前仍然拿出另一份數據樣本,這是阮優偷偷為陸觀潮做的信息素檢測報告,這是在心安工作的便捷之處,雖然雙人的信息素匹配檢測只能通過國家的檢測機構進行,但單一的信息素檢測,阮優在心安就能做到。

  阮優咬著嘴唇猶豫一瞬,問向醫生:「醫生,這個麻煩您抽空幫我看看,如果是這樣的信息素,想跟他達到一般適配的程度,對方信息素數值應該在什麼水平?」向醫生翻開看了看,道:「這個檢測很快,你別走了,等一會兒就能拿到結果。」

  向醫生的診室里就有儀器,他一邊輸入數據一邊對阮優說:「這是陸先生的信息素數據吧,你這麼心急如焚,我也就不讓你多等那麼幾天了。」

  測試結果從儀器出紙口出來,向醫生拿起結果看了一會兒,對湊過腦袋來看的阮優說:「嗯……從結果來看,信息素余味契合度應該在f-s23到f-s27之間,也就是偏甜的信息素,這個數值也是你的信息素里最接近的數值,其他的都差得很多。」

  阮優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檢查報告上,密密麻麻的數據里,他看到自己的信息素余味區間是≤f-s2,正如阮優對自己信息素的認知,那是非常非常淺淡、近乎於無的甜。

  而這,居然是自己和陸觀潮之間最匹配的一個數值了。

  許久,阮優啞聲道:「醫生,我做。」

  向醫生盯著阮優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雖然我並不建議你做這個手術,但你執意要做,我幹涉不了你的決定。

  不過阮優,你要知道,就算是國內最頂尖的專家做這種手術,風險也不能避免,你要有心理準備。」

  向醫生的目光沈沈落在阮優身上,十分認真地說:「更重要的是,你需要知道,信息素不是一切婚姻的基礎。

  而完全基於信息素維持的婚姻也一定不是好的婚姻。

  希望你已經想清楚了。」

  阮優嗯了一聲,向醫生又說:「如果決定要做這個手術,近三個月的發情期都要暫停,我會用藥控制你的發情期,也盡量不要進行性生活,我是說非常徹底完整的那種,不然無法保證你的整個腺體系統不被幹擾。」

  從醫院離開後阮優拖著沈重的步伐回家,回家的時間正是夕陽西下之時,燦爛的夕陽墜在天邊,阮優坐在沙發上癡癡地望了好一會兒。

  向醫生暫時給阮優用過一次藥,阮優的腺體處有點酸酸麻麻的,大約是藥效的緣故,他覺得腺體處血流不暢,似乎被什麼堵住了,向醫生說那是信息素不能由他自身控制的原因。

  阮優的手再次撫上自己的腺體,這是他人生的一場豪賭,阮優難以控制緊張和茫然。

  等阮優回過神,天已經快黑了,他正準備起身洗澡睡覺,門口卻傳來響動,阮優探著腦袋望去,是許久不曾回家的陸觀潮回來了。

  陸觀潮回家時看見家中的燈暗著,以為阮優不在家或是已經睡了,伸手打開燈,卻發現兩人面面相覷。

  情形格外尷尬,阮優率先收回了目光。

  阮優站起身,穿拖鞋時的動作十分焦慮,迫不及待離開陸觀潮視線範圍似的。

  不過他也的確這麼做了,阮優什麼也沒說,推門進了浴室,將沈默地站在玄關處的陸觀潮關在浴室門外邊。

  阮優經過陸觀潮時,陸觀潮嗅到一股清新的露水味道,露水本該是沒有味道的,那是阮優信息素的味道,但那種陸觀潮熟悉的甜蜜,甚至曾經挑起他的情欲的味道就在鼻尖縈繞,經久不散。

  陸觀潮只能嗅到味道,卻沒有握住阮優的手,這讓他生出許多類似於遺憾失落的情緒,陸觀潮鬼使神差地回想起阮優那一截細瘦的手腕,就像被露水滋潤過一樣,那一截手腕也是那麼細膩,在床上時攥著這一截手腕,只會讓人更加想要深刻地把阮優攥入自己懷中。

  阮優洗澡時思路很亂,他不知道陸觀潮怎麼又突然回家了,他還在想著向醫生說的話,不知自己的冒險背後會有什麼樣的風險,又想到和顧忻爾聊天時的猜測,那仿佛是個似有似無的幻影,等著阮優靠近。

  阮優在溫熱的水流中瑟縮一下,他安慰自己,也許不用去想那麼多,最差的結果也就是,陸觀潮這次回來或許就是跟他聊兩人的最終結果的。

  阮優想了無數可能,卻沒想到洗完澡出來時,看到的是同樣洗完澡換好睡衣靠在主臥床頭的陸觀潮。

  阮優現在並沒有想要跟陸觀潮睡在一起的心情,洗澡時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充斥他的腦海,讓他也沒有心情去討好迎合陸觀潮,阮優主動想回到先前住過的客房,沒想到身影只在主臥門口閃了一瞬,就被陸觀潮叫住了。

  「不來睡覺,你去哪里?」陸觀潮不悅地問。

  阮優不明白陸觀潮到底想怎麼樣,他皺著眉頭站在主臥門口,陸觀潮拍拍阮優一直睡的那邊的枕頭,意思很明顯,讓阮優過去睡覺。

  一向不會公開違逆陸觀潮的阮優突然惱怒了,他已經決定要為了陸觀潮想要的更匹配的信息素做出那麼大的犧牲,陸觀潮卻又像沒事兒人一樣,讓他去睡覺。

  那樣平淡的態度,好像先前的冷漠,先前的不回家都是阮優做的一場夢。

  這場婚姻什麼時候該是什麼狀態,全都由陸觀潮說了算。

  阮優真的跟不上陸觀潮的思路,在這一刻他突然開始懷疑,自己做的這一切意義又在哪里。

  阮優以為陸觀潮很在意不夠匹配的信息素數值,現在他突然發覺,好像也不是,或許顧忻爾說的是對的,陸觀潮奇怪的態度並不是因為自己做了什麼,而是有另一個人,牽動著陸觀潮的情緒。

  阮優盯著陸觀潮,問:「陸觀潮,所以你在我腺體恢覆以後迫不及待地去做了匹配度檢測,拿到結果又十天半個月不回家,甚至還被我撞破了,一回家就可以讓我當做之前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繼續跟你睡在一張床上嗎?」還沒等到陸觀潮回話,阮優又問:「陸觀潮,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你的妻子,還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條狗?」這是阮優一直以來都想問陸觀潮的一句話。

  或許先前的喜歡讓阮優可以容忍許多陸觀潮的過分之舉,也忽略許多陸觀潮的刻薄行為,但是現在,阮優在漫長的冷暴力和怪脾氣中沒有辦法再裝傻了。

  他喜歡陸觀潮,他願意為了陸觀潮做許多犧牲,但他想要換來的是愛,或許在愛之前,是陸觀潮以一個對待正常人的態度來對待他。

  陸觀潮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似乎沒有想到阮優會這樣回答,畢竟以前都是這樣的,對他的忽遠忽近,對他的時好時壞,對他的陰晴不定,阮優都照單全收,偏偏這次就不可以了。

  而阮優梗著脖子看了他兩眼,並不打算再說什麼,打開衣櫃拿出自己的衣物就準備離開。

  陸觀潮突然發覺阮優和自己想象中香香軟軟的omega完全不一樣,他有性格有脾氣,還有面對自己的alpha時也不肯屈從的強烈自尊心。

  而omega擁有這麼強烈的自我意識,本就是一個笑話。

  陸觀潮緩緩站起身,他走到阮優身邊,什麼也沒做,只是釋放了一些信息素,即便阮優和陸觀潮的匹配度並沒有那麼高,但作為標記過自己的alpha,陸觀潮的信息素對阮優仍然有強大的支配控制能力。

  阮優幾乎立刻就感到腿軟,他的手在木質衣櫃上撐了一把,衣櫃上留下幾個濕潤曖昧的指痕。

  他手心冒汗,在盡全力讓自己不要被陸觀潮影響。

  但阮優的抵抗收效甚微,陸觀潮伸出手臂攬過阮優的腰肢,將他扔到床上去。

    陸觀潮解開松垮垮的浴袍,露出精壯結實的肉體,他把自己脫光了,卻沒脫阮優身上那件睡衣,只伸手卡著阮優的下巴,讓他仰起頭,被動地承受親吻。

  阮優劇烈地掙紮起來,他知道陸觀潮箭在弦上,今天晚上是一定會辦他的,但向醫生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能進行性生活。

  雖然剛才的爭執讓阮優動搖了做腺體手術的事情,但藥已經用了,過後會發生什麼,不僅阮優無法控制,恐怕向醫生也無法控制。

  不過很顯然,阮優的掙紮極大地刺激了陸觀潮,陸觀潮不僅更加興奮起來,甚至被勾起了隱藏在每一個alpha基因深處的暴戾因子。

  陸觀潮用浴袍的腰帶將阮優的雙手縛在床頭,阮優驚恐極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陸觀潮會這樣對他。

  阮優在掙紮中睡衣已經半脫半穿著了,他脆弱的蝴蝶骨在空氣中打著顫,薄薄的胸口劇烈起伏,陸觀潮捏上他小而紅的乳頭,輕輕一擰,阮優就從口中泄出一聲呻吟。

  他不斷地掙紮,卻並不得法,只被陸觀潮用手包裹著胸口,像捏女人的胸一樣,反覆揉搓。

  而阮優,他在這樣惡意的挑逗中,居然感到快感像飛速點燃的信子,一路火花,直鉆腦門。

  陸觀潮的手已經探了下去,他只用一只手就能將阮優的兩個腳踝攥在手中,而後將它們擡起來,讓阮優的後穴暴露在空氣中,阮優的後穴緊張而恐懼地瑟縮著,陸觀潮的手指探了一根進去,立刻就被溫熱的腸道緊緊包裹了。

  覺察到有異物入侵,阮優更劇烈地掙動起來,動靜太大,鐵藝的床頭被晃得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可陸觀潮並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他今天務必要懲罰不夠聽他的話的阮優,當然是阮優怎麼不想就怎麼來。

  陸觀潮草草擴張幾下,omega的腸道異常敏感,很快就分泌出濕滑的黏液,陸觀潮低聲笑了起來,他把手指舉到阮優面前,說:「還哭還叫,瞧瞧這是什麼,這就是你想要的證據。」

  阮優恐懼地搖搖頭,說:「我用嘴,我用嘴給你咬出來,求你……」

  阮優從沒有求過陸觀潮什麼,這一刻未知的恐懼壓倒了一切,讓他開口央求陸觀潮。

  但陸觀潮不為所動,他盯著阮優的眼睛,說:「但我不想你用嘴。」

  陸觀潮碩大的龜頭已經直挺挺頂在阮優的後穴,他冷硬且不帶感情地說:「阮優,你要記住,我是你的alpha,我標記了你,那你就要服從我的支配。」

  陸觀潮說完,毫不留情地挺身進入阮優,盡管阮優仍舊哭著掙紮,但他的腸道還是熱情地接納了陸觀潮的進入,陸觀潮只適應了一刻就大力挺動起來,他進出的速度很快,阮優很快就被他撞擊得失去意識。

  渾渾噩噩間,阮優終於明白,原來先前的那些感覺並不是錯覺,自己的確只是承載陸觀潮欲望的容器。

  他絕望地承受著陸觀潮的進出,原本還有些濕潤的後穴變得越發幹澀,阮優並不享受這一場歡愛,他恨不得早點結束。

  但陸觀潮並沒有就此放過阮優,他只當阮優的冷淡是因為還不夠刺激,便想要往更深處去刺激他。

  當阮優發覺陸觀潮試著頂入生殖腔的時候,尚在絕望中的他終於發出了欲死的悲鳴,大約是他的哭嚎太過淒厲,終於被陸觀潮放在了心上。

  柔軟的生殖腔口還有些欲拒還迎的樣子,綿軟而刺激,想要離開這里,陸觀潮很是咬了咬牙。

  陸觀潮原本想借著今天讓阮優長長記性,但阮優哭了,他又不能再做下去,因此頗有些煩躁地問:「你今天到底怎麼了?」阮優整個人縮成一團,汗珠大滴大滴地滾過他的額角,他面色慘白,伸手想要捂著腺體,勉強擡起手,才發現手在劇烈抖動。

  陸觀潮從未見過阮優這個樣子,他終於慌了神。

  「阮優!阮優!」陸觀潮搖搖阮優的肩。

  阮優從即將進入昏迷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一些,他痛苦地蹙起秀氣的眉頭,喃喃道:「好疼,我好疼……」作者有話說:記得去停車場!





第22章

  阮優是在醫院里醒來的,尚未睜開眼睛,意識先回歸,他聽見醫生正在說話:「病人剛剛注射了阻斷發情期的藥物,這時候進行性生活是非常危險的,你難道就沒有發現他一直沒有分泌信息素嗎!」阮優的信息素本就沒有什麼味道,聞不到也實屬正常,況且這還是他腺體恢覆後的第一次性生活,在這之前,阮優和陸觀潮的性生活都是在沒有信息素的狀況下進行的,要說怪陸觀潮,似乎不全是。

  但陸觀潮的聲音謙遜到不像他,他連連應允:「是是是,醫生您說的是,不過您看我夫人還要在醫院待多久?」「留院觀察一周吧,這期間病人要靜養,以後一定要注意,年輕夫妻總是在這些方面出事。」

  醫生似乎很無奈,即便見慣了因為瘋狂沖動的alpha受苦的omega,也仍然免不了同情憐憫——這可是一個決定阻斷發情的omega。

  很少有omega會主動阻斷發情,通常這種情況都意味著他們決定冒巨大的風險,甚至是生命危險。

  醫生走後陸觀潮開門進了病房,窗簾拉得很緊,但阮優猜天應該已經亮了。

  按照阮優平時的作息,這個時間未必能醒來,但現在他身體不舒服,陸觀潮前一夜那強勢可怖的樣子還留在他心里,阮優想到便覺得恐慌,即便在夢里也會驚醒。

  陸觀潮在床邊站了一會兒,他摸摸阮優的鬢角,阮優的睫毛忍不住顫動幾下,但還是閉著眼睛,假裝在睡覺。

  阮優覺得陸觀潮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陸觀潮又沒有說。

  阮優也不想睜開眼睛面對陸觀潮,經過昨天晚上,阮優對待陸觀潮已經失去期望,他不想現在就和陸觀潮面面相覷。

  原以為自己就這麼裝睡到陸觀潮上班的時間,自己就能解脫了,沒想到閉眼躺了好一會兒,陸觀潮也沒有要走的意思,阮優不安地縮起身子,想往更深處藏起來。

  陸觀潮伸手替阮優整理好被角,貼心地向阮優解釋:「我請假了,今天不上班,就在醫院陪你。」

  此言一出,阮優便再也裝不下去了,他背對著陸觀潮,緩緩睜開眼睛,好半天才說:「不用,你去上班吧。」

  陸觀潮立刻激烈地表達了自己的反對:「那怎麼能行!你現在……我不能去,我得在這兒陪著你照顧你。」

  阮優慢吞吞撐著從床上坐起來,他靠在床頭,看著陸觀潮,陸觀潮連忙為他倒了一杯水喂到阮優嘴里,可那水又燙,陸觀潮又不會喂人,阮優倒沒喝進去多少,幾乎全灑在衣襟上了。

  阮優望著陸觀潮,目光里是無聲的譴責和勸告。

  陸觀潮根本不會照顧人,與其留在這里,還不如讓他離開。

  但陸觀潮即便讀懂了阮優目光中的意思,仍舊不願離開,他堅持道:「就算你不想讓我待在這里,那你總得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阻斷發情期吧。」

  阮優望著陸觀潮,看了他一會兒,發覺自己果然誤解了陸觀潮,而陸觀潮也的確不理解自己,阮優難掩失望,既是對自己,也是對這段婚姻。

  他說:「沒什麼,你總不回家,發情期太頻繁,我身體吃不消。」

  阮優說了幾句話,體力又跟不上了,他倦怠地躺下,繼續以一個背對陸觀潮的姿勢,緩慢地說:「你走吧,我自己能行。」

  「你身體吃不消?」陸觀潮突然憤怒地喊出來,他再也顧不得遵照醫生方才說過的讓阮優靜養的叮囑,謔地起身,繞到病床另一邊,站在阮優面前大聲質問他:「發情期是你想阻斷就阻斷的嗎?阮優!你能不能別這麼幼稚別這麼自私!」被標記過的omega想要度過發情期是少不了alpha的陪伴的,如果要獨自度過發情期,抑制劑的效用只會大打折扣,往往需要加大劑量。

  而大量的抑制劑無疑會損傷omega的身體,從這個角度來說,阮優的借口合情合理。

  也正是因此,阮優才觸及到陸觀潮的怒點。

  陸觀潮一直堂而皇之地逃避自己在承擔alpha責任時的問題,現在被阮優直截了當地提出來,陸觀潮下意識便心虛到跳腳。

  面對陸觀潮的指責,阮優疲憊得連眼皮都無力掀動,他垂著眼睛,只覺得一顆心已經稀碎,那個他曾經愛慕的alpha,那個在他眼里溫和、禮貌、謙遜、強大的alpha,現在沖著他說出這樣的話。

  阮優突然發覺陸觀潮和所有普通的alpha並沒有什麼區別,或許只是他的家教和修養讓他更會維持表面功夫,而內里,他跟所有alpha都一樣。

  他們一樣自我,一樣強勢,一樣蠻橫,一樣視omega為自己的所屬物。

  畢竟一個omega說出不願承受發情期,就基本等於放棄了屬於omega的權利和義務,不願做一個正常的好妻子了。

  阮優等陸觀潮劇烈起伏的胸口平靜一會兒了,才緩慢地說:「陸觀潮,一直以來幼稚自私的不是你嗎?被標記過的omega需要alpha信息素的安撫,可你已經多久沒回家了?還有,今天我為什麼會躺在這里?是因為你不管不顧地要行使你alpha的權威。

  剛剛才發生的事,你也忘了嗎?」陸觀潮立刻焦急地為自己分辨:「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你決定阻斷發情期!」不僅阮優沒想到陸觀潮會這樣說,陸觀潮自己似乎也沒想到自己能說出這種推卸責任的話來,他怔怔地呆滯一瞬,很快地反應過來,拉過一把椅子坐在阮優面前,頗有些急切地說:「優優,之前我不知道才做了這種混賬事,現在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做了,發情期怎麼能隨便阻斷,你這……你這……」阻斷發情期不是小事,尤其是前一晚阮優被送進醫院的事大約真的刺激到了陸觀潮,他親手把阮優送進醫院,這也顛覆了陸觀潮對自己的認知,他並不知道自己其實是這麼殘酷的一個人。

  陸觀潮急得冒火。

  阮優垂著眼睛聽了一會兒,突然問:「陸觀潮,你愛我嗎?你喜歡我嗎?」陸觀潮又楞了一瞬,而後他說:「當……當然,都結婚這麼久了,還說這些幹什麼,等你出院了咱們回家,你就好好養著,那藥也別再用了,我肯定好好對你……」阮優不想再聽下去,他閉上眼睛,說:「可以。」

  阮優並沒有睜開眼睛看陸觀潮這一刻狂喜的表情,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對陸觀潮的喜歡就會再減退一分,他還想給自己和陸觀潮都留一點顏面。

  「藥我不會再用了,但我要回的家是我父母家。」

  阮優說。

  阮優提出的這點要求陸觀潮不太讚同,但是現在最要緊的是阮優不再用藥,他便勉強點頭,說:「也好,爸媽照顧你,我也放心。」

  阮優笑了笑,又說:「我回我父母家以後你就別來了,你工作也忙。」

  陸觀潮的表情凝滯了:「你是我的omega,你回娘家休養就算了,不讓我去,是什麼意思?」阮優說:「意思就是,我們分居,等我做完標記清除手術以後,我們就離婚吧。」

  阮優對陸觀潮說出離婚時,也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說這種話。

  當初能和陸觀潮結婚,阮優只覺得自己像是被夢想禮包砸中了一樣幸運,他喜歡陸觀潮很久,從沒有想過自己能和陸觀潮結婚,他甚至連私自接近陸觀潮都不敢。

  跟陸觀潮結婚後,面對陸觀潮的冷遇,阮優也曾經想過,自己的耐心溫柔總會軟化陸觀潮,他願意守著這段婚姻。

  如果陸觀潮一直都那麼冷漠就好了,至少不會讓阮優生出別的期待,也就不至於到今天這樣。

  是陸觀潮的忽遠忽近,讓阮優備受痛苦。

  嘗過了糖的味道,又怎麼會再願意回頭去吃苦呢,更何況陸觀潮給阮優的這顆糖,就像一顆他永遠不可能真正吃進口中的糖,又苦又甜,阮優承受不下去了。

  至於離婚嗎,阮優說出離婚的話時,也反覆在心里問自己,多少夫妻都是這樣過的,至於嗎?阮優最終閉上眼睛。

  還是離婚吧。

  阮優可以接受不被愛,但是那種隨時會被輕易放棄的不安折磨得他不能好活。

  突然被提出的離婚訴求讓陸觀潮呆在原地,他將離婚兩個字重覆了一遍,反問阮優:「你說要離婚?」阮優輕聲肯定,「嗯,我說離婚。

  我會搬出來,如果你有對外公開的要求,什麼口徑都按你的來,畢竟你還代表著公司,你的財產什麼的我不會要……」陸觀潮怒不可遏地望向阮優,阮優毫不懷疑,如果不是自己現在正躺在病床上,陸觀潮一定會爆發出滔天怒火。

  不過盡管阮優在醫院,陸觀潮還是瞇起眼睛,他湊近阮優,擡著他的下巴,說:「你剛醒,情緒不穩定,先好好休息。

  等你休息好了,我再聯系爸媽。」

  阮優沒有對陸觀潮的話表示反抗,他靜靜地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沒有再和陸觀潮說話。

  阮優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醒來時陸觀潮並不在病房,直到晚飯時陸觀潮才又在病房現身,他為阮優帶來晚飯,是家里的味道,看來他方才是回家了。

  阮優沈默地打開保溫飯盒,陸觀潮從口袋里掏出阮優的手機扔在床上。

  「你的手機,回家的事情下午我回去跟爸媽說過了。」

  陸觀潮說。

  阮優擡眼看他一眼,知道離婚的事情看來是沒說,也對,現在是他單方面想要離婚,陸觀潮當然不會告訴父母,阮優也不想在這會兒就跟父母說,離婚要做許多打算,阮優還得從長計議。

  大約是藥效的原因,阮優不自覺地捂上後頸,腺體那一塊皮膚柔軟溫熱,阮優只是手指微微擦過,耳後便紅了一片。

  這樣敏感,阮優的腺體離不開信息素隔離貼,他突然有些恨自己這異於常人的腺體,沒有從這種天賦里得到什麼,反而被它綁架,失去了自由。

  見阮優吃了兩口便停了,陸觀潮拉開椅子在阮優床邊坐下,他用湯匙敲敲保溫飯盒,不悅道:「專心吃飯,待會兒涼了。」

  阮優哦了一聲,埋頭認真吃了兩口,但他心情不佳,身體狀態也差,胃口實在不好,便又停下了。

  陸觀潮以為阮優在想離婚的事情,見狀忍不住道:「這麼出神,現在就開始構思離婚協議怎麼寫了嗎?」阮優茫然地「啊」了一聲,而後才反應過來陸觀潮在說什麼,他有些好笑地說:「我沒想這事,我還不至於時時刻刻都惦記著這件事。」

  阮優不過隨口說出心里話,而陸觀潮的臉色則瞬間變得很難看,他原本拿著筷子為阮優布菜的手也僵住,好一會兒,他拍下筷子,憤怒地摔門而出。

  阮優望著他離開的背影,伸手抽過兩張紙巾,將小餐桌上潑灑出來的湯汁擦幹凈,而後繼續低頭吃飯。

  作者有話說:其實優優現在只是失望(關於abo的身體設定有海量私設啦





第23章

  阮優趁著陸觀潮不在的時候去見了向醫生,又表明自己決定停止用藥,不再更換腺體。

  向醫生倒沒有對阮優的反覆感到意外,更換腺體並不是小事,從醫多年,向醫生已經見慣了後悔的人。

  向醫生安慰阮優,道:「沒關系,按你的身體狀況,我本來也不支持你做這個手術。

  臨上手術台前你都有反悔的機會,現在並不晚。」

  阮優默默點頭,但已經注射過的發情期阻斷劑已經在體內生效,這一段時間阮優都會存在腺體系統紊亂的情況,還可能會出現各種不適反應,這沒辦法,只能等待人體自身將阻斷劑慢慢代謝。

  「阮優,不管遇到什麼事,不要以你自己的身體做賭注。」

  離開醫院前,向醫生這樣叮囑阮優。

  在醫院待了三天後,阮優提前申請出院回家了,陸觀潮並沒有時時陪著,他的公司有事,再加上阮優也不和他說話,陸觀潮便只每天來看看他,因此阮優出院回家的事情,還是陸觀潮來了醫院後,看見空蕩蕩的病床時才知道的。

  陸觀潮登門時阮優正準備吃飯,父母知道他住院後原本迫切地想要去看他,後來聽陸觀潮說「阮優有些不舒服,這些天在醫院掛水,過幾天不去醫院了就回家」,兩人這才作罷,只在家里等著阮優回來。

  「不是說要掛一周的水,然後觀潮送你回來嗎?怎麼只掛了三天水,你就自己跑回來了?」喬苒問阮優。

  阮優咬著筷子尖發笑:「掛水?陸觀潮是這麼跟你們說的嗎?」「是啊!他說你腺體恢覆以後有點營養不良,缺鈣,每天都要去醫院掛水的。」

  喬苒為阮優盛了碗湯,道:「媽媽燉的骨頭湯,最補鈣了。」

  阮優還沒說話,家門就被敲響了,阮優心中一跳,他知道是陸觀潮來了,趿拉著拖鞋去開門,門口果然是陸觀潮。

  喬苒在餐廳揚聲問:「優優,是觀潮來了嗎?進來吃飯吧!」阮優側身讓陸觀潮進門,低聲說:「吃完就走吧,以後沒事別來了。」

  陸觀潮一邊應和著喬苒,道:「公司有點事耽誤了,優優自己就先回來了。」

  一邊將手落在阮優腰上,半彎下腰跟他咬耳朵:「我看我老婆都不行?」阮優沒理他,只拉開椅子坐在一旁,冷眼旁觀陸觀潮這頓飯是如何在父母面前扮演一個好丈夫,阮優越看便越是心寒。

  陸觀潮不是不知道如何做一個好丈夫,只是從前,他不願意做罷了。

  阮優回家住了,陸觀潮隔三差五就登門,盡管阮優並不怎麼搭理他,但陸觀潮的熱情程度遠比兩人最蜜里調油的一段時間要高,陸觀潮又變成阮優最初暗戀他時的模樣,溫和親切,說話時還幽默風趣,只遠觀,他仍舊魅力四射,而阮優卻知道陸觀潮讓他多麼疲憊痛苦。

  一次兩次倒也還好,時間長了,阮優和陸觀潮之間的奇怪氛圍便被父母看在眼里,喬苒曾追問過阮優和陸觀潮之間發生了什麼,阮優只說有點矛盾。

  喬苒便安慰阮優,夫妻之間沒有不吵架的,如果不是原則性的錯誤,也別太計較,生氣久了反倒傷自己的身體。

  阮優乖順點頭,喬苒又對阮優說:「我看著這段時間是觀潮讓著你的樣子,你不理他,他也一直圍著你轉。

  你們夫妻倆的事情,你自己最清楚,雖說功不抵過,但也分兩面看待。」

  阮優又點頭,喬苒就發現阮優是點頭應付她,實際上或許並沒有聽進去。

  喬苒養了阮優二十多年,知道阮優算是個挺有主意的孩子,他只是能忍,也不知道陸觀潮做了什麼事,讓一向能忍則忍的阮優打定主意不理他。

  陸觀潮漸漸變成每天都來,還給阮優帶一些吃食,想趁機和阮優和解,可阮優吃過就翻臉無情,趿拉著拖鞋回到自己房間,把門一關,將陸觀潮關在門外。

  偏偏陸觀潮這一天來,他想回到房間,卻被喬苒喊住了。

  喬苒說陸觀潮最近辛苦,每天來家里陪他吃過晚飯,又一直待到他睡覺才走,工作想必都是回家加班加點完成的,黑眼圈都比平時重了,讓阮優別那麼冷漠,去陪他坐一會兒。

  阮優不好跟父母直說自己和陸觀潮之間的事情,他長大了,若是事無巨細地抱怨,阮優還是張不開嘴。

  阮優不想讓父母攪進自己亂糟糟的婚姻里,便順從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陸觀潮和父親一起聊時事新聞,心里卻想起陸觀潮那一晚可怖的樣子。

  想到這里,阮優覺得心口湧上一口酸水,用藥控制發情期不是小事,這段時間阮優常常有不舒服的時候,強烈的情緒讓阮優猛地反胃,他幹嘔一聲,而後飛速跑進衛生間,扶著馬桶吐了個天昏地暗。

  阮優吐得眼淚汪汪,這才明白過來向醫生說的不可控是什麼意思,逆身體規律而行,當然會產生許多想象不到的結果。

  陸觀潮連忙跟進來,小小的衛生間里擠了他們兩個人,阮優被陸觀潮半抱在懷里,陸觀潮問話的時候很急切,那關心的模樣不似作偽:「優優,你怎麼樣,很難受嗎?」阮優想掙開,身上卻沒力氣,再加上陸觀潮有意識地釋放出一些信息素,阮優便軟在他懷里,有氣無力地說:「我好得很,你放開我。」

  陸觀潮做小伏低一個月才終於將人抱在懷里,才不會放開他,他將阮優抱得更緊,伸手為他順氣,道:「看來還在生我的氣,但我想你了,優優。」

  阮優輕笑一聲,說:「你是不是想我,我比你清楚。」

  陸觀潮輕咳一聲,深情款款:「真的想你。」

  這話倒不是假的,阮優搬回娘家這一個月,陸觀潮回到家里總覺得處處都不合心意,阮優在家里也不算鬧騰,可他不在,家里就顯得過分空蕩。

  雖然阮優住在這里的時候是腺體損壞沒有信息素味道的時候,但是陸觀潮總覺得這家里少了阮優的氣息,那是只有他能感覺到的香甜。

  陸觀潮是真的後悔自己去做那個匹配度檢測了,沒有這個檢測的時候,他和阮優明明過得很好,他是鬼使神差地將兩人的信息素送去檢測,要不是自己瞞著阮優去做了檢測,兩人現在說不定正甜甜蜜蜜,哪會變成今天這樣。

  想到這里,陸觀潮更認真地說:「是真的,優優,我真的想你。」

  阮優緩了一會兒,那股惡心勁已經緩解許多,他推開陸觀潮,站在洗手池前,說:「說這些做什麼,我們現在就分居,等標記清除了就離婚。

  中間這些日子你就當是提前適應,也可以找找更滿意的下一任,我不會幹涉你的,總之我們互不幹擾。」

  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alpha能夠容忍自己的omega說出這樣的話來,陸觀潮一把攥住阮優剛剛洗幹凈的、濕漉漉的手腕,將他轉過身,面對著自己。

  阮優的腰抵在洗手台上,被陸觀潮摟住,陸觀潮的臉埋在阮優的肩窩,阮優看不見他的表情。

  「我不會離婚。」

  說出這話時陸觀潮有種解脫,這些日子他一直陷在阮優說出要離婚的震驚和苦惱中,不論是結婚後分居的那半年,還是先前拿到檢測報告後不回家的那段時間,陸觀潮都從沒有想過要跟阮優離婚的事。

  結婚是他親口提出的,阮優作為他標記的第一個omega,他的一切都被深深留在陸觀潮心上,陸觀潮見過阮優誘人的樣子,根本不能容忍阮優離開自己。

  「之前我不回家,讓你難受,現在你也不回家,讓我難受,我知道你的心情了,優優。

  我不跟你離婚不是因為別的,就只是因為我不想跟你離婚。

  你問我喜不喜歡你,愛不愛你,當時我說了,現在我還要跟你說,我喜歡你,我愛你。

  我做的不好,你要生氣多久都可以,但是離婚,不可以。」

  陸觀潮一番話將阮優說得楞住了,他在聽見陸觀潮說愛他的那個瞬間,覺得心里像綻放千百束煙火,劈劈啪啪,這一段時間以來一直晦暗的心驟然被點亮。

  「他說他愛我」這是阮優的第一反應,然後就是暗啐自己原來並沒有對陸觀潮死心。

  他只是被陸觀潮傷害了,所以想偷偷摸摸躲起來療傷,而現在陸觀潮給予他可靠的懷抱時,阮優的冷臉就維持不下去了。

  似乎是覺察到阮優態度的軟化,陸觀潮趁熱打鐵,他擡起阮優小巧的下頜,將阮優柔軟的唇瓣含在口中反覆品嘗,阮優被陸觀潮吻得軟下身子,不由自主地抓緊陸觀潮的衣襟,好更深地親吻。

  阮優被親得口中發出嚶嚀的聲音,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陸觀潮一只手攬著他的腰,另一只手為他順了順頭發,而後觸到後頸的腺體,略有些粗糙的手指在腺體反覆摩挲。

  阮優太敏感了,他甚至能感受到指紋間的溝壑擦過那一片皮肉。

  阮優戰栗一下,陸觀潮以為他不舒服,連忙放開他,低頭對上阮優泛紅的雙眼,跟那雙既含情又含淚的眸子對視一眼,陸觀潮再度低下頭,這一次,他的呼吸落在阮優的腺體上。

  「還沒有用過這里,可以嗎,優優?」陸觀潮問。

  話還沒說完,阮優的手便更緊地攥著陸觀潮的衣襟,若不是陸觀潮摟著,阮優毫不懷疑自己會跌倒在地上,敏感的腺體讓阮優對陸觀潮的貪戀無處遁形,即便他想嘴硬,這身體也完全出賣了他。

  偏偏陸觀潮還像個紳士一樣,彬彬有禮地問阮優可不可以。

  阮優胡亂點了點頭,陸觀潮便低頭,用尖利的犬齒刺破那一塊柔軟細嫩的皮膚,血液和信息素一同溢了出來,分明已經有了完全標記,但腺體的標記仍然擁有不可取代的意義。

  像晨露覆在清香的松枝上,阮優的信息素和陸觀潮的信息素交織在一起,甚至從不怎麼密閉的洗手間門縫中絲絲縷縷地飄散出去,小小的洗手間像是秋日早晨一樣,充滿清爽的氣息。

  阮優的信息素恰到好處地中和了陸觀潮信息素里過分厚重的香味,他們的結合變得輕盈,連靈魂也輕盈了。

  好半天,阮優伏在陸觀潮懷里,低聲問:「匹配度是多少?」陸觀潮有些尷尬,道:「這不重要優優,沒有匹配度我們也過得很好,我……」阮優打斷他的話,他沒擡頭,但是態度很堅決,說:「可是我想知道。」

  陸觀潮只好實話實話:「百分之七十五。」

  這的確不算是很高的數值,一般來說六十到七十的匹配度都不能算得上是般配,常規的婚姻夫妻匹配數值大多都在百分之八十以上,能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就是極高的匹配度,九十五以上就很少見了,像百分百的匹配度,雖然看起來很誘人,但過高的匹配度往往會招致意想不到的麻煩,因此多數人都最渴望能夠和伴侶擁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匹配度。

  阮優和陸觀潮的匹配度很顯然和常規標準差得有些遠,阮優聞言,情緒難免低落,道:「我們出去吧。」

  陸觀潮在他的腺體上親了親,道:「優優,我想明白了,我們到底不是信息素的奴隸,不知道匹配度的時候,我們過得也很好,說到底,生活是你和我在過,不是你和我的信息素在過,你就當我從來沒有做過去檢測的混賬事,好嗎?」阮優看著陸觀潮的眼睛,他的認真不似作偽,阮優終於點了點頭,說:「好。」

  作者有話說:鬧離婚畢竟是個過程,是個反覆折騰才能下定決心的過程,理解下優優。

  對了這篇文會在周四入v,入v當天雙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24章

  刺破腺體的臨時標記當然瞞不過阮優的父母,更何況信息素的味道哪里能是小小一個洗手間門板能擋住的。

  等回過神來,阮優不禁暗罵自己方才昏了頭了。

  緊接著阮優就聽見喬苒在客廳里喊話:「優優,和觀潮出來吧,吃點水果。」

  陸觀潮陪著阮優磨磨蹭蹭從衛生間里出來,父母已經不在客廳了,他們為了避免小夫妻兩人尷尬,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茶幾上放著剛切好的果盤,沙發上還擺著為陸觀潮準備的被褥。

  陸觀潮被獲準留在家里陪阮優過夜。

  阮優心里清楚,父母是期望自己和陸觀潮和好的,一則他們並不完全清楚陸觀潮和自己之間有什麼矛盾,二則,對婚後被標記過的omega來說,有alpha的陪伴會好過得多。

  阮優其實還是不能完全做到心無芥蒂,但是陸觀潮已經認錯,阮優對他狠不下心來。

  阮優覺得自己有點搞錯重點了,他生氣的緣由不止是陸觀潮去做了檢測,更是因為陸觀潮得到結果後便不再回家而心寒。

  可是現在他們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避開這一點,阮優想著或許就是母親說過的,婚姻里總有人要低頭,需要一點得過且過的精神,若是斤斤計較,那就過不下去了。

  陸觀潮躺在阮優的床上,他將阮優摟在懷里,阮優的床不算大,但是很軟,陸觀潮摟著阮優,兩人一同陷在柔軟的被窩里。

  「優優是不是喜歡睡軟一些的床鋪。」

  陸觀潮篤定地說:「那家里的我也換成厚的,好讓你躺得更舒服。」

  阮優困了,或許是之前用藥的原因,他變得很嗜睡,迷迷糊糊地說:「厚厚的,有安全感。」

  陸觀潮看著阮優陷入睡眠的側臉,心中湧上從未有過的溫情和慶幸,阮優說不離婚了,陸觀潮大松一口氣,他意識到自己是害怕失去阮優的,陸觀潮半撐起身子,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個親吻。

  阮優似乎又醒了,他突然問:「陸觀潮,你喜歡什麼樣的信息素?」陸觀潮楞了楞,而後才說:「喜歡你的信息素。」

  阮優的笑聲被掩在厚實的被子里,他慵懶倦怠地說:「好了,睡吧。」

  第二天早晨陸觀潮起床準備去上班時阮優也醒了,他揉著眼睛坐起來,看見陸觀潮搭在椅背上的襯衣,顯得有些苦惱。

  「家里沒有替換的,昨天也沒來得及熨,你今天要穿舊襯衣去上班了。」

  阮優嘟嘟囔囔的,既困,也不滿意。

  剛睡醒的阮優又懵又腫,陸觀潮喜歡得不得了,捧著他的臉咬了一口臉頰肉,笑著說:「有替換的。

  我一直放在車里,只等哪天能用上呢。」

  聽陸觀潮這樣說,阮優有些害羞,紅暈爬上耳朵,半天只憋出一句「你可真行」。

  陸觀潮笑著,將阮優抱起來,為他穿上拖鞋,哄著他去洗漱吃早飯。

  「要按時吃飯,不吃飯對身體不好。

  晚上我早點下班,帶你去吃別的,換換胃口,好嗎?」阮優正在刷牙,電動牙刷嗡嗡作響,他閉著眼睛叉著腰,不知是在打瞌睡還是在思考,好半天才說:「那我要吃麻小。」

  陸觀潮端起漱口杯送到阮優嘴邊,道:「麻小的話,我得問問醫生,醫生說你能吃你才可以吃。

  先記著,還有別的想吃的嗎?」阮優漱漱口,又想著也不能總是自己遷就陸觀潮,便道:「不能吃麻小,那我就不吃了。」

  陸觀潮卻很堅持:「別的事都好說,優優,你才剛從醫院出來,這些事不能馬虎。

  你要實在想吃,等醫生點頭了,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好不好?」阮優到底也不是無理取鬧的性格,這樣鬧兩下便偃旗息鼓,洗漱完,跟著陸觀潮一起去餐廳吃早飯。

  阮石安已經去上班了,喬苒早就準備好了豐盛的早餐,阮優在餐桌前坐下,喬苒先為他端了杯牛奶。

  「優優喜歡睡懶覺,在家里的時候是不是沒給觀潮準備過早飯?」喬苒問。

  陸觀潮挨著阮優坐下,見阮優面露難色喝不下牛奶,順手接過來準備替他喝了,聞言笑笑:「家里有阿姨準備一日三餐,優優也沒有很喜歡睡懶覺的。」

  喬苒便說:「那是在你家里,他不好意思,回家了他天天都睡懶覺。

  不在你面前睡,可能是怕你覺得他太懶。」

  阮優被喬苒數落了,不滿地喊了聲媽,被陸觀潮笑著斜覷一眼,打趣道:「也沒有很懶吧,優優很乖的。」

  喬苒坐在一旁,說:「那你還真是不了解優優。

  小時候就跟著沈良偷偷藏進心安的工廠,被心安的保安發現,還以為進了小偷,差點報警。」

  陸觀潮哪里知道阮優還在做這些事,聞言詫異極了,道:「還有這種事?」見陸觀潮起了興致,還想再往下問,阮優連忙打住,一邊讓喬苒別說了,一邊催著陸觀潮去上班。

  陸觀潮好笑地被阮優推出門外,他還穿著毛茸茸的拖鞋,被陸觀潮伸手一拉,就也被拉到門外。

  「飯都不讓我好好吃,阮優,回家了你怎麼這麼霸道。」

  陸觀潮說。

  阮優心虛不已,轉轉眼珠,道:「我是怕你遲到了,這里去公司不方便,堵車,待會兒就堵路上動不了了,你得早點出發。」

  陸觀潮笑道:「是嗎?」阮優像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陸觀潮殺了個回馬槍,問:「小時候這麼調皮,我怎麼從來不都不知道。

  還有別的嗎,都跟我說說。」

  阮優防備不及,沒想到該怎麼回答,陸觀潮卻不著急,和阮優站在樓道里抱著手臂等他回答,阮優只好說:「你不會感興趣的,都是小孩才做的事,很很無聊的。」

  「你還沒跟我說呢,你怎麼知道我不感興趣。

  阮優,你做什麼我都感興趣。」

  陸觀潮的情話來得猝不及防,阮優的心一空,陸觀潮卻捏捏他的臉,道:「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再告訴我吧,我去上班了,趕緊回去,樓道里冷。」

  阮優捂著臉回到家,喬苒看他那個樣子,道:「怎麼,魂兒都丟了?」阮優這才反應過來是喬苒把他給出賣了,忍不住埋怨喬苒嘴太快,什麼都跟陸觀潮說。

  喬苒卻道:「你這孩子,你把你自己藏得死死的,你不跟陸觀潮說,陸觀潮怎麼知道你是什麼人,你心里想著什麼呢,你得跟他說了,才有他了解你的機會。」

  阮優沒吱聲,喬苒斜覷他一眼,「優優,你喜歡陸觀潮吧。」

  阮優又被問傻了,喬苒卻道:「你有什麼是能瞞得過媽媽的,你喜歡他,怕你在他面前露怯,所以什麼也不敢說,但你就不想讓他也了解你,讓他也喜歡你嗎?」阮優想著陸觀潮從前一晚到今天早晨的溫柔貼心,吃吃地說:「他也挺喜歡我的吧。」

  喬苒忍不住罵他:「那不是還能讓他更喜歡你,最喜歡你嗎?瞧你那點沒出息的模樣吧,過來再吃點東西,剛才陸觀潮在,我看你吃飯都不敢張嘴。」

  阮優坐在餐桌前吃早飯,喬苒又問他:「你跟觀潮和好了,是打算搬回去,還是繼續在這住著。」

  這一問再次把阮優給問傻了,好半天,阮優道:「我想在家待著。」

  就像早晨一起吃早飯時喬苒給陸觀潮說過的,陸觀潮家里再大再好,阮優終歸把那里當成陸觀潮的家,在父母這里,才是他的家。

  喬苒點頭,說:「那也好,你在家里,媽媽也好照顧你。

  陸觀潮來照顧你,媽媽還不放心呢。」

  晚上陸觀潮下班後來接阮優吃飯,阮優在車上小心翼翼地跟陸觀潮提了這事,原以為陸觀潮會不高興,誰知陸觀潮通情達理,大手一揮,表示支持理解。

  就在阮優準備道謝的時候,陸觀潮又說:「不過咱們也不能分開太長時間,所以我準備搬過去跟你一起住。

  爸媽照顧你,你也不能缺了信息素,對吧。」

  阮優沒想到陸觀潮能這麼做,癡癡地啊了一聲,陸觀潮笑起來:「好了,吃飯吧。」

  陸觀潮的車停在一家麻小店前,阮優扒著車窗驚呼一聲,回頭望向陸觀潮,陸觀潮為他解開安全帶,說:「我今天去醫院問了醫生,醫生說少吃點沒什麼問題,但是不能多吃,也不能吃得太重口,下車吧。」

  阮優下了車,跟在陸觀潮身後,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有些感動,陸觀潮這一天,既要回家收拾行李,又要去醫院為他咨詢醫生,原來這就是正常的婚姻生活嗎,阮優頗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他揉揉鼻尖,三兩步跟上了陸觀潮。

  吃飯時阮優和陸觀潮聊了很多,氛圍很好,末了,阮優咬著筷子尖和陸觀潮商量:「老公,過些天,我想去心安上班。」

  阮優先前在心安的工作已經停了,他住院後拜托沈良批了長假,沈良為此又譏諷他一通,意思是普通人哪能剛工作幾天就請假,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放阮優一馬。

  阮優知道,沈良猜他不過是和陸觀潮婚姻亮起紅燈才一時興起,因此也不在乎阮優做什麼,但阮優是真的覺得自己該做些事,沈良給他一個月的假,算算時間快到了,阮優就準備繼續回心安工作了,可前提是得知會陸觀潮。

  陸觀潮聞言詫異一瞬,道:「心安?沈良家的心安?」阮優點點頭,說:「就是前段時間,我……我以為我們要離婚了,所以想找些事情做,好養活自己,住院以後請了一段時間的假,現在該回去了。」

  陸觀潮面色有些覆雜,好半天才說:「昨天才說的,咱們不離婚了,怎麼還要去上班。」

  阮優道:「有點事情做也挺有意思的,我在家里待著無聊。」

  陸觀潮了然地點頭,他能理解阮優的心情,便道:「那也行,去吧,只是不要太累了。」

  作者有話說:其實陸觀潮已經在日覆一日中喜歡上優優了,但他……嗐!





第25章

  陸觀潮沒有問過阮優去心安是去做什麼,他猜阮優去了應該就是去做文員之類的工作,倒也不全是因為他先入為主,只是在社會大環境下,少見的外出工作的omega大多都從事這一類相對簡單的工作,再者,阮優本就是文學專業畢業,陸觀潮這麼想倒也是人之常情。

  但阮優還是有一點失落,畢竟陸觀潮都沒有問過他。

  不提倒也還好,阮優在心里安慰自己,又免了自己解釋一大通的麻煩。

  陸觀潮那一關很好過,阮優反倒在父母那里碰了釘子。

  喬苒很反對阮優去心安,事實上,喬苒一直很反對阮優以各種形式和沈良一家往來。

  過去沈良讓阮優跟在自己後邊做陪襯的綠野,喬苒就十分不願意,那時阮優還以為母親只是不想讓沈良打擊自己,長大後才慢慢咂摸出來,原來喬苒根本是不想讓自己和沈良來往。

  因此聽見阮優要去心安工作,喬苒先發了一通脾氣,阮優最近身體不好,喬苒也不好說太重的話,只反覆強調自己不允許阮優去心安。

  阮優只好向喬苒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說自己在家待著實在是很煩,而且之前已經去過一段時間了,突然不去,影響不好。

  磨了喬苒許久,喬苒總算有點松口的跡象,她問:「那你去心安,是做什麼?」阮優連忙說:「是去做文員的,不是什麼很辛苦的工作,只是我在家待著太無聊,再久就跟社會脫節了,所以去找點事情做。」

  時代不同,許多omega也不願再待在家里做全職omega,出來工作的omega數量逐年增長,雖然仍舊不能與alpha一同成為社會主流,但狀況相較於喬苒的年代已經有了極大改變。

  阮優讀了大學,年輕,有這種想法倒也說得通。

  只是喬苒仍舊對心安十分提防。

  喬苒思索了一會兒,道:「文員,什麼部門的文員?」阮優連忙說:「那還能有什麼部門的,行政部唄,我負責打打文件這種工作。」

  喬苒總算勉強應允:「文員的話,去也可以,但要約法三章,不能加班,不能太辛苦,不能早出晚歸見不到人影。」

  阮優聽見喬苒松口,樂得眼睛都瞇了起來,道:「媽,您這不是同一個要求嗎?」喬苒兇道:「你別管我幾個要求,如果做不到,那就別去了。」

  阮優哪有不同意的,征得喬苒點頭以後,阮優總算過上了上班族的生活,早晨他跟陸觀潮一起出門,陸觀潮先把他送到心安,然後再去上班。

  臨下車前阮優捧著陸觀潮的臉給了他一個離別吻,被陸觀潮抓著手腕狠狠親了一回,阮優的信息素不斷外溢,那股若有若無的甜提醒了陸觀潮,他掐了把阮優的臉蛋,約好了晚上接他的時間,這才離開。

  心安有一個獨立的園區,前邊是行政辦公樓,後邊是各類研究檢測中心,產品生產廠家則在各地開花。

  阮優進到檢測中心,先去主管那里銷假,主管不知道阮優的身份,對他一進公司就請假的行為十分不滿,銷假時也不情不願,好在沒有過多為難阮優,阮優松了口氣,進入好些日子沒來的檢測中心。

  阮優的工作搭檔還是之前那個,好久沒有見到阮優,他一直拉著阮優一邊工作一邊聊天。

  他們工作的區域是一間單獨的檢測室,原本是為了保證檢測環境,現在倒也提供了閑聊的私密場所。

  「阮優,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也是學生物檢測專業的嗎?」阮優的工作搭檔祁陽問。

  阮優正在擺弄檢測儀器,但並沒有使用,只用腺體微微感受了一下送檢樣本,便將樣本歸入中等級信息素中。

  他做完這些工作,才道:「不是,我是學文學的。」

  祁陽大吃一驚,道:「文學?」阮優點點頭,說:「對啊,文學,咱們還是T大校友呢,你是生命科學學院的,我是文學院的,不過應該不在一個校區吧。」

  祁陽更驚訝了,問:「那你文學類專業,還能來做檢測工作啊?」阮優給自己編了個感人的經歷,他說:「嗯。

  我本來已經被生物檢測專業錄取了,但是我的家人覺得omega不用學這種專業,學個文學、語言。

  藝術什麼的專業就可以了,所以把我調到文學系了。

  但我自己很喜歡生物檢測,大學時偷偷蹭課自學了。」

  祁陽不疑有他,只道:「你也太愛學習了,那你能進心安的話,應該蹭課也學習很厲害吧!不過你蹭課,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呀?」阮優便道:「你們那個校區離我太遠了,所以我是在文學院隔壁的S大的生科學院蹭課的。」

  祁陽非常單純,阮優說什麼都信,再加上阮優本來編起故事來連細節都非常可信,祁陽更是從未懷疑,他聽完阮優的求學經歷,只一味地佩服他,不僅工作時一直跟他待在一起,吃飯時也要兩人同去食堂。

  祁陽還在好奇阮優進入公司的經歷,在食堂吃午飯時也繼續問阮優:「那你是怎麼進咱們公司的,我記得檢測室的崗位都是校招的,難道還有社會招聘嗎?所以你才來的比我晚這麼多。」

  阮優對祁陽孜孜不倦的求知精神搞得一個頭兩個大,他只能繼續給祁陽編謊話:「不是,我也是校招的,只是前段時間我生病了,所以前段時間沒來。」

  說這話時阮優心中吐槽自己,為了來心安上班,自己不僅要欺騙媽媽,還要欺騙同事,撒了從小到大最大的謊言,只能希望謊言不要有被戳穿的一天。

  祁陽聞言連連點頭表示理解,末了又道:「不過我能問問,你是為什麼喜歡生物檢測的嗎?」問完,祁陽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是因為沈良,咱們公司的沈總。

  我爸就是T大搞生物檢測的教授,我老聽他說沈良的事,他說沈總作為omega,在信息素判斷方面有著非凡的天賦,一個omega,能有這麼厲害的天賦,後來又在心安的發展方面做出這麼大的貢獻,是一件特別了不起的事。

  我吧,不喜歡搞學術研究,聽多了沈總的事,就覺得做檢測比純研究有意思點,所以進了心安。」

  這不是阮優第一次聽到外界對沈良的讚譽了,以往這些話聽得太多,阮優耳朵都要起繭,當然也沒什麼感觸,這還是第一次,阮優心中滋生了奇怪的情緒,或許是嫉妒,又或許是憤懣不平。

  美麗的容貌,傲人的家世,這都不是沈良備受關注的根本,畢竟世上有許多這樣的omega,真正讓沈良備受敬仰的,是他的天賦,但那本該是阮優的天賦。

  在沈良還沒學會怎樣用儀器檢測信息素的時候,所有的檢測都是阮優通過腺體判斷的。

  阮優幼年時,沈良已經大了,他近乎半哄半騙地讓阮優為他做事,等阮優懂事,明白沈良利用自己做了什麼時,沈良已經名利雙收。

  祁陽叫了阮優好幾聲,阮優才回過神來,他倉促道:「吃完了嗎,我們走吧。」

  自己提出的問題沒能得到答案,祁陽有些遺憾,但看見阮優失落的樣子,他選擇默默地跟在阮優身邊,一同回到檢測室。

  阮優回到檢測室剛坐下,就收到了陸觀潮發來的視頻電話。

  陸觀潮還從沒在沒什麼事的時候主動給他打過電話,阮優新奇不已,本想出去接電話,阮優想起陸觀潮還不知道自己在檢測中心,又想到中午祁陽說的話,幹脆就在檢測室里接起來。

  接通後陸觀潮看他一眼,問:「怎麼回事,臉色不太好,是工作太累了嗎?」阮優搖搖頭,陸觀潮又問:「午飯吃了什麼,聽說心安的食堂還不錯。」

  阮優把菜式一樣一樣跟陸觀潮說了,末了道:「味道還可以,沒有媽媽做的好吃。」

  陸觀潮笑起來,說:「挑食。」

  直到兩人結束視頻掛了電話,陸觀潮似乎也沒發現阮優是在檢測室里,阮優只好默默安慰自己,或許是因為陸觀潮是外行,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吧。

  阮優快下班的時候一般都和祁陽一起進行檢測室的清潔整理工作,祁陽又神神秘秘地跟阮優透露他打聽到的小道消息。

  「聽說了嗎,沈總要回公司了。」

  祁陽一邊關閉檢測設備一邊說:「沈總真的很厲害啊,外邊新聞鬧那麼大,他還住院修養了這麼久,居然還能堅持回公司工作。」

  阮優心中微微一動,他問祁陽:「你很崇拜他嗎?」祁陽點頭,認真地說:「午飯時不是跟你說了嗎,其實不只是我,我大學時整個生物檢測專業的同學都很崇拜他。

  說實話這個工作還挺枯燥的,但是沈總能把這麼枯燥的一份工作做到極致,這才最讓人佩服。」

  阮優配合地笑了笑,說不出自己心里是什麼滋味。

  網絡上有很多對沈良不利的言論,但不論如何,現實生活里沈良收獲的喜愛和尊敬仍舊不變。

  不管沈良本身是什麼樣的,他已經成為一個符號,無論是對脆弱的omega而言,還是對求學的學生們而言,他都是那個標桿。

  阮優和祁陽一同離開檢測室,走在路上,祁陽又道:「不過阮優,你也很厲害呀!自學成才,跟沈總一樣,作為omega還堅持在工作崗位,咱們是同齡人,我好像就沒有你這種堅持的勁頭,我也很佩服你!」祁陽說完,沖阮優揮揮手,他騎單車上班,車就停在心安的公共停車場,阮優站在原地,受寵若驚地笑出聲來。

  作者有話說:把祁陽挖來當優優以後的工作夥伴怎麼樣,還有當教授的爸爸做智囊團,優優的事業團隊成員瞬間乘2~





第26章

  沈良回公司是張晟送來的,阮優已經搞明白了,張晟被沈良安排進心安的設計部門,聽公司里的小道消息說,張晟好像還真的是搞藝術的。

  只是張晟雖然名義上在設計部工作,可他上班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大家都知道他是沈總的alpha,倒也沒人跟他計較這些。

  沈良進了一回醫院,張晟似乎又轉了性,跟傳聞里結婚後他對家庭不管不顧,獨留沈良一個人在家酗酒的alpha形象判若兩人。

  張晟開車駛入園區,停好後又繞到車的另一邊為沈良打開車門,攙著他下車,那將沈良看得格外金貴的模樣,即便是被拉著站在窗邊看熱鬧的阮優也不禁佩服。

  是的,聽聞沈良要回公司上班,公司里的員工多數都站在窗前圍觀。

  原本公司想為沈良準備歡迎儀式,只是沈良自己並不喜歡這些,故而只能取消。

  阮優聽到上級主管這樣通知的時候,感到很好笑,沈良還是那麼會做場面功夫,如果真不想讓大家迎接,何必提前幾天就把消息透給員工。

  但不管怎麼樣,公司員工都很吃這一套,沈總親和又體貼員工的美名再度在公司流傳,沈良下車,一掃在醫院阮優看見他時的頹唐,顯得格外神采奕奕。

  沈良目前已經不再負責檢測工作了,他正式開始接手公司的運營管理,這也是為何沈良的父母極度反對他和張晟結婚的原因。

  原本指望沈良和家世更優的alpha結合,連帶著心安也能更上一層樓,沒想到沈良選擇了張晟。

  不過沈良作為紮紮實實從心安生產檢測一線走上來的接班人,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視察檢測中心。

  阮優混在檢測中心的人堆里,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檢測中心的員工全員到齊,所有人都穿著信息素隔離檢測服,沈良手里拿著自他入院以後的檢測中心工作總結,一一對照指示了一遍。

  阮優總是聽人說沈良是心安的靈魂,是心安的核心,之前他不是很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如果這些美譽都是因為他的信息素檢測能力很突出,似乎也不盡然,現在阮優聽著沈良的講話才明白。

  沈良對心安的全部生產環節都了如指掌,對最核心的檢測工作更是如數家珍,他是那麼胸有成竹,即便離開公司一個多月,但站在眾人面前,還是能對員工們的工作狀態侃侃而談。

  沈良的講話簡短但尖銳,有批評也有鼓勵,阮優環顧一周,發覺大家對沈良的敬重是發自內心的,他跟著一同鼓了鼓掌,沈良的目光掃過所有員工,也掠過阮優的臉,但沒有做停頓,他克制地點了點頭。

  「好了,檢測中心是心安最重要的部門,我一回來就先來看看大家,未來也要大家繼續辛苦工作,不耽誤大家的時間了,都去工作吧。」

  沈良說。

  這和阮優從前見過的沈良都不一樣,阮優以前只作為綠葉跟著沈良一起出席過各種社交場合,他見到的沈良總是有種別樣的味道,如果讓阮優來說,或許就是沈良很懂得釋放自己屬於omega的魅力,他溫柔魅惑,落在阮優眼里,又有種難言的矯揉造作。

  工作時能見到這樣的沈良,阮優感到很新鮮。

  沈良對阮優沒有特殊照顧,回到公司工作後的沈良就像從不知道阮優進入心安工作了一樣,阮優在心安的工作並沒有什麼變化,他仍舊待在檢測室,由陸觀潮接送上下班。

  時節入冬,天也黑得早,阮優下班時經常看見陸觀潮的車冒著白氣,打開車門,熱風撲面而來,陸觀潮為阮優準備好熱飲,有時是豆漿,有時是粥,有時是阮優嘴饞想喝的奶茶。

  阮優的藥停了,更換腺體的手術也沒再同向醫生提起過,先前陸觀潮去做檢測的事情就這麼被輕輕掀過。

  阮優靠在副駕駛的車窗上,望著專心開車的陸觀潮,感到難言的幸福。

  馬路上有許多疾馳而過的汽車,車里或許都載著一個又一個小家庭,阮優在這個冬天也體會到與旁人一樣的幸福,他想,如果能一直這樣幸福下去那就好了。

  阮優捧著陸觀潮為他買來的奶茶嘬了一口,同陸觀潮絮絮叨叨地說話:「你知道嗎,今天沈良回公司上班了。」

  陸觀潮還不知道阮優在檢測中心,只知道是沈良將阮優安排進心安的,於是問他:「是嗎,那他有跟你說話嗎?」阮優搖搖頭,回娘家以後喬苒照顧得周到,他胖了一點,搖頭的時候頗有種憨態可掬的模樣:「沒有,他很忙,只看了看就去工作了。」

  陸觀潮忍不住捏了把阮優的臉,說:「這樣也好,否則他單獨跟你說話,以後你在心安,就沒這麼自在了。」

  阮優在心安工作了一個多月後,發覺自己倒是很自在,可是心安和沈良卻不自在。

  關於對沈良的批評發酵得越發嚴重,不過倒是沒怎麼影響到心安的銷量,畢竟心安的產品對所有社會成員都是剛需,但因為對沈良的批評,導致心安的品牌口碑也受到影響。

  心安內部員工對沈良的看法和外界對沈良的批評幾乎是割裂的,在他們眼里沈良盡善盡美,但外界確認為沈良從前打著獨立omega的名義大出風頭,帶著心安也風生水起,現在又做起傳統omega們才會做的事情,為了alpha丈夫哭天搶地,可謂「背叛」獨立omega群體,因此被不斷地追剿。

  阮優不知道這對沈良來說算不算登高跌重,不過沈良其實也沒有損失什麼,雖然失去了一部分人的支持,但還是有很多人為沈良搖旗吶喊,沈良也用自己的力量把心安推到了現在的位置,心安是行業龍頭,地位穩固,難以撼動,對沈良來說,即便他什麼也不做,也不會有什麼大的影響。

  沈良在一個臨近下班的傍晚將阮優叫到辦公室里,快下班了,大家都忙著自己的事,沒人注意,沈良的秘書行事又低調,阮優跟著他,第一次進到沈良的辦公室。

  沈良在辦公室里並沒有收斂信息素,再加上沈良信息素等級頗高,很難忽視,一進門,阮優就被香甜的玫瑰花香包圍了。

  沈良的秘書將人帶到,悄悄離開辦公室並關上了門,阮優站在門口,看沈良沖他擡擡下巴,說:「坐吧,站著幹什麼。」

  進了一趟醫院,沈良對阮優的態度越發令阮優摸不著頭腦,以往沈良面對阮優時都是傲慢刁鉆的,現在卻有種溫情的感覺,阮優謹慎地挑了個離沈良遠的位置坐了,沈良又笑了一聲,讓阮優越發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麼緊張地看著我幹什麼,我沒別的事,就是問問你在檢測中心幹得怎麼樣,辛不辛苦,吃不吃得消。」

  沈良的目光落在阮優臉上:「你不是之前也住院了嗎?」阮優出院許久,他有喬苒照顧,有陸觀潮陪伴,面色紅潤,氣色絕佳,看著頗有種幸福甜蜜的感覺。

  不用阮優說,也能感受得到他過得很好。

  但是沈良問了,阮優還是說:「還好,工作不算難,我還應付得來。」

  沈良點點頭,沒有對這個問題過分深究,又問:「那陸觀潮呢,他對你好嗎?」沈良問過好幾次陸觀潮對阮優如何的問題了,不過阮優還是照實回答:「他對我挺好的。」

  沈良很罕見地對著阮優不含惡意地笑了笑,頗有一絲溫情地說:「我看也是,你最近都胖了些。

  以後也多讓陸觀潮多照顧你。」

  阮優很詫異,沈良居然是真的在跟他像尋常的一家人一樣,聊了些溫情脈脈的家事。

  他跟著沈良聊到下班,沈良終於發話:「走吧,我們一起出去。」

  沈良起身,領著阮優從領導專用電梯下班。

  在電梯里沈良又問阮優:「陸觀潮每天都來接你下班嗎?」阮優點點頭,沈良笑了笑,說:「我見過幾次。」

  阮優不好意思起來,電梯到了停車場,沈良讓阮優上自己的車:「過來,我送你出去。」

  按沈良的級別,公司是會為他配備司機的,但是現在沈良沒有司機,阮優猜少不了張晟的緣故。

  張晟那麼小肚雞腸,不肯讓沈良和別的人接觸,又不能對沈良做到無微不至的照顧,阮優坐在副駕駛,心里偷偷嘆了口氣。

  思前想後,阮優還是忍不住問沈良:「那張晟呢,他怎麼不來接你?」沈良嗤笑一聲,說:「不知道去哪鬼混了,到了,陸觀潮的車在前面,你去吧。」

  沈良不願跟阮優聊張晟的事,還順帶把阮優趕下車,阮優鉆進陸觀潮的車里,陸觀潮文件阮優身上信息素的味道,忍不住問:「你剛才去見沈良了?」陸觀潮的車上暖風開得足,阮優脫掉身上的外套,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衛衣,陸觀潮見狀又把暖風調大了些。

  阮優打開陸觀潮給他準備的牛奶,喝了兩口,才道:「嗯,他找我說話。」

  陸觀潮發動了車子,問他:「都聊什麼了?」阮優把兩人聊天的內容大概覆述了一遍,陸觀潮道:「沈良還挺關心你的。」

  阮優想說才不是這樣,但轉念一想,無論沈良從前怎麼對他,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的沈良對他的確不像以前那樣,於是阮優點點頭,默認了陸觀潮說的話。

  阮優已經三兩口把牛奶喝光了,陸觀潮開著車,扭頭看他一眼,見狀好笑道:「怎麼喝這麼快,餓了嗎?」阮優有些不好意思,聞言道:「不是,是工作累了。」

  陸觀潮笑起來:「還在我面前不好意思嗎?」他說:「你多吃點,我也幸福。」

  作者有話說:驚天狗血來臨前先多多發糖。

  感謝支持!





第27章

  婚姻生活讓阮優幸福得摸不著北,他和顧忻爾約著見了一面,顧忻爾一見到他就大吃一驚,嚷嚷起來:「阮優!你胖了!你臉都圓了!」阮優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美滋滋地捧著自己的臉說:「這可能就是幸福肥吧。」

  顧忻爾無語地拉開椅子在阮優對面坐下,道:「怎麼,又跟陸觀潮和好了?你倆不鬧了?」阮優便道:「是他不鬧了,他不鬧,我還有什麼鬧的。」

  顧忻爾更無語地嘖嘖了兩聲,說:「阮優,你聽聽你這話,標準的舔狗味兒,你對陸觀潮也太死心塌地了吧。」

  比起和沈良聊天,阮優和顧忻爾聊天更自在,說話也更放得開。

  他又把這一段時間以來自己和陸觀潮的事情給顧忻爾說了一遍,為了證明自己不是陸觀潮的舔狗,阮優著重說明了自己也曾經跟陸觀潮提過離婚。

  可顧忻爾卻並不買賬,他聞言只嘁了一聲,道:「提了離婚又怎麼樣,不還是沒離嗎,陸觀潮去你家堵了你幾天,你就繳械投降了。戰鬥力基本為負。」

  阮優被顧忻爾說郁悶了,低著頭嘟嘟囔囔:「那我和陸觀潮結婚又不是為了打仗,我倆開開心心,過得美滿幸福,像現在這樣,不就挺好的嗎。」

  顧忻爾莞爾一笑,「是挺好,不過阮優,你真能一點都不在意陸觀潮之前做的那些事嗎?」

  阮優楞了楞,沈默一會兒,才老老實實回答道:「說實話,有點不能。但是我在盡力放下了,老端著這些事不放,日子怎麼往前走嘛。」

  顧忻爾又嘲弄了一陣阮優的沒出息,但他也能理解阮優,阮優的性格就是如此,他對陸觀潮有情,陸觀潮若是有意,阮優很難抵抗。

  和顧忻爾的會面結束不久就是春節,這是阮優婚後的第一個春節,也是他第一次和自己的小家,還有父母一起過春節,因此阮優非常興奮。

  和顧忻爾見面那天,兩人就在商場買了許多年貨,臨近過年,阮優在家里爬上爬下地貼窗花,折騰得雞飛狗跳。

  喬苒不斷地跟陸觀潮念叨:「你瞧見了吧,平時的乖巧聽話都是裝出來唬你的,優優太調皮了。」

  阮優已經做好一切準備,原本計劃一家人和和美美地過個春節,沒成想卻收到了姨媽一家的請柬,沈良的父母邀請阮優和父母家人一起去參加沈良家的除夕晚宴。

  這大約不是簡單的晚宴,不僅請柬繁覆精致,連地點也極為隆重——這場晚宴開在全城著名的納仕酒店。

  除夕當天抵達酒店,阮優才發覺這場晚宴的隆重遠超自己想象,納仕酒店最大的宴會廳,連帶著室外廣闊的露天休息區都被沈家用來辦晚宴,名流匯集,香車寶馬停了小半條街,能在除夕夜引得這麼多人前來捧場,可見的確十分重要。

  阮優是跟著陸觀潮一起抵達酒店的,而後依然是omega和alpha分別待在不同的區域,以免信息素互相影響。

  不過很快就有禮賓將客人們都迎到一處,沈良站在前方的高台上,他特地打扮過,卻不像平時那麼高調,聚光燈的燈光落在他的臉上,他的眉目間含著舒展的笑意,讓他有種聖母瑪利亞一般的聖潔高貴。

  「親愛的賓客們,感謝大家捧場,在除夕夜光臨這場宴會。

  首先,很冒昧,今天是想讓大家試用心安新研發出的一款產品,面向alpha和omega,無差別屏蔽信息素,也就是說,在公共場所,大家可以不用再擔心alpha和omega會受到陌生信息素的幹擾。」

  原來是被拉來做小白鼠,賓客們不禁議論紛紛。

  阮優也趁機環顧一周,他不知道新產品是什麼樣的,只是的確沒有在現場再感知到信息素的存在,連他這樣敏感的腺體都感知不到信息素,看來新產品的效果的確不錯。

  如果這樣的新品真的問世,無疑會大大減少社會中alpha和omega,尤其是omega所面臨的困境,畢竟omega更易被信息素影響。

  任由對新產品的討論發酵了一會兒,沈良才請大家保持安靜,而後說:「關於新產品,其實前期已經經歷了多輪試驗,大家不用擔心自己做了小白鼠,這只是正式上市前的一次搶先體驗。」

  「沈良這人,不是簡單角色,你看吧,他今天就要改變整個沈家。」

  阮優身後傳來一陣低語,嚇了他一跳。

  阮優扭頭一看,不知何時,張晟站在了他身後。

  見阮優驚慌的樣子,張晟又說:「也會改變你的,阮優。」

  阮優不知道張晟說的是什麼意思,他只是本能地對張晟害怕,也對張晟說的話害怕,他退開半步,道:「你不去陪著沈良,跟我說這些話做什麼。」

  張晟嗤笑一聲,輕蔑道:「陪他?他需要我陪嗎?他勾勾手指,願意陪他的人那可是成千上萬,你身邊的人不就很樂意陪他嗎。」

  阮優不明所以,張晟也不繼續編排沈良,他只道:「至於我,我對他來說就是個工具人。」

  「你待在優優身邊做什麼,離他遠點!不然我就叫保安了!」就在阮優想著該怎麼離開張晟身邊的時候,他身邊響起另一個聲音,是顧忻爾來了。

  阮優扭頭,看見顧忻爾板著一張小臉,正毫不客氣地瞪著張晟。

  阮優這才想起來這種名流聚集的大場合,趙擎當然不會缺席,顧忻爾自然也會來,沒想到他來得這麼及時,他心底忍不住松了口氣。

  有了顧忻爾,他就沒那麼孤立無援了。

  上流圈子來來回回就是這麼幾家人的親朋好友,稍有個外來戶就會引發眾多討論,阮優如此,顧忻爾如此,張晟也是如此,沈良和張晟的婚禮已經辦過,沒幾個人不認得張晟。

  顧忻爾知道兩人之間的矛盾,一見到張晟陰惻惻站在阮優身邊說什麼,便立刻上前打斷了。

  張晟看了顧忻爾一眼,又看了阮優一眼,道:「沒必要對我這麼大敵意,我說真的,這宴會廳里的其他人是一個世界的,咱們仨,才是另一個世界的,咱們就別內訌了。」

  顧忻爾才不管張晟說什麼,他拉了把阮優,道:「不聽你說話!別來纏著我們!」阮優被顧忻爾拉走,顧忻爾許是想跟阮優聊聊天,可話還沒開口,趙擎身邊的人就來把他叫走了,阮優知道趙擎向來看他看得緊,因此擺擺手讓他去了,只道讓他先去忙。

  阮優望向沈良,台上的沈良已經說到了第二件事,他含著一縷克制但顯然勝券在握的表情說:「接下來是第二件事,其實也是今天最重要的事,我請我的母親喬萱為大家宣布。」

  喬萱人在沈良身後,沈良說完望向她,那目光一直黏在喬萱身上,阮優看著,無端端有種沈良在逼迫她的感覺。

  喬萱也的確在原地頓了頓,似乎很猶豫。

  但是在沈良的注視下,喬萱最終還是走上前來,拿著話筒,輕而慢地說:「第二件事,從今天開始,我的兒子沈良,將會作為心安的董事長,負責心安的全部事務。」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沈良負責心安的業務是有幾年的時間,心安只有沈良一個繼承人,以後的歸屬權沒有疑問會落在沈良頭上。

  只是現在,老董事長,沈良的父親還健在且健康,沈良就沒有任何征兆地接手了董事長的位置,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逼宮。

  沈良當然也知道大家都在議論什麼,不過他似乎並不在意,只客氣而做作地鼓了鼓掌,似乎是對母親方才講話的感謝。

  阮優仰頭望著沈良站在台上,含笑環顧四周,而後輕輕拍拍手,道:「好了,重要的事情已經說完了,接下來的時間,就請大家在不被信息素幹擾的環境里,盡情享受這個夜晚吧。」

  阮優對沈良父親的印象不深,相比於小時候幾乎每天都見到的沈良,還有常常見面的喬萱,那個高高在上的沈董對阮優而言是陌生的,今天這樣的場合,他也沒有出現,無疑是在坐實逼宮的猜想。

  只是阮優不懂,心安遲早都是沈良的,就算是心安目前的經營,也是沈良拍板做主,並不存在什麼經營方向的分歧,沈良鬧這一出是為了什麼。

  阮優的目光落在姨媽喬萱的臉上,她面色不佳,目光空洞地望著宴會廳。

  兩人視線對上,喬萱先收回了目光,有些慌亂。

  阮優在宴會廳里找到父母,喬苒憂心地望著沈良在的方向,道:「阿良這是要做什麼,真弄不懂。

  我瞧著阿萱的狀態也不好,真是造孽。」

  何止喬苒不懂,阮優也不懂,他只好蒼白地安撫母親:「他們家的事,咱們也別操那麼多心了,相信他們會處理好的。」

  喬苒拍拍阮優的手,說:「好,陪媽媽去那邊坐坐吧。」

  阮優和喬苒去尋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阮優的目光在會場里掃了好幾回也沒有看見陸觀潮的身影,反倒是被喬苒抓了個現行。

  「你若是無聊就去找觀潮吧,不過當心不要打擾了觀潮談正經事。」

  喬苒說。

  晚宴到場的名流眾多,陸觀潮或許同人聊起來了也說不準,阮優收回目光,道:「沒有,剛好我也累了,在這兒休息一會兒。」

  還沒坐多久,就有個身影急匆匆地沖阮優而來,他認出那是沈良的秘書,那人在阮優面前站定,說:「阮先生,我們沈董請您過去一趟。」

  這麼快就改口叫了沈董,這人是沈良的心腹,看來沈良謀劃今天的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

  阮優站起身,問:「是什麼事?」沈良的秘書說:「這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您見到沈董自然就知道了。」

  阮優回望母親一眼,是在征求她的意見,喬苒不喜歡阮優和沈良接觸,但現在沈良的秘書就在一旁等著,猶豫一瞬,喬苒點頭應允。

  沈良的秘書見狀連忙轉身帶路,阮優匆匆跟上。

  納仕酒店樓上有供賓客休息的房間,阮優在電梯里,看著樓層數字一直跳躍到頂層才停下來,不知為何竟有些緊張。

  電梯門開了,沈良的秘書恭謹地說:「沈董在6022房間,阮先生,請吧。」

  作者有話說:表哥真的很帶感,鬼畜女王omega





第28章

  阮優踏出電梯門,沈良的秘書卻沒有跟出來,阮優奇異道:「你不帶我過去嗎?」沈良的秘書一板一眼地說:「沈董只說讓您一個人過去。」

  電梯門關上,阮優被獨自留在頂樓的樓道里,站在6022房間的門前,阮優半擡起手,猶豫著要不要敲門。

  這一晚的沈良太奇怪了,阮優對沈良多年來的欺壓心有余悸,他不知道自己開門後會面對什麼。

  阮優還沒有敲門,就聽見6022里傳來爭執的聲音,拍桌子和發脾氣的聲音顯然來自於同一個人,是沈良的母親喬萱:「沈良!你到底要做什麼!你瘋了嗎!你要逼死我跟你爸爸嗎?」果不其然,沈良接手心安名不正言不順,竟是和父母站在對立面上,阮優聽見這等秘聞,下意識四處看了看,樓道里沒有人,整個樓層只有兩個套房,阮優猜沈良既然已經做好萬全準備要在今晚奪權,這一架一定也在意料之中,不會讓旁人聽見。

  只是為什麼要讓自己聽見呢,阮優不明白。

  只是這門一時半會兒是敲不得了,阮優站在門前,躊躇不已。

  沈良的聲音很快就傳出來,他平靜地說:「是的,我想逼死你們。」

  啪的一聲,阮優被嚇了一跳,他猜是姨媽摔杯子了,瓷制品在地毯上發出沈悶的聲音,她怒不可遏:「你這個逆子!我們是你親生父母!」

  沈良的聲音幽遠,卻真切,他輕飄飄道:「親生父母,你們也配做父母嗎?你們應該只是需要承載信息素的工具吧!否則為什麼當初留下信息素是頂級的我,而把信息素普通的阮優送給姨媽呢?」

  阮優站在門前,猛然僵住了,他像是被雷劈中一般,一時間不知道沈良剛才說了什麼。

  沈良說的每個字,都好像落在阮優耳邊一樣,他聽得真切,卻一時間根本無法理解沈良在說什麼。

  花了好半天時間,也許只是一瞬,阮優自己也不知是多久,他勉強回過神來,聽見沈良的聲音仍在繼續。

  沈良說:「你說我不把你們當成父母,那你們有把我當成你們的孩子嗎?我不過是你們用來炫耀,用來獲利,用來攫取商業價值的工具罷了,我首先要做到你們滿意,才能獲得一點點你們給予的肯定,你們愛我嗎,二十多年來,你們有一刻是真心愛我嗎?你們的心都在心安那里吧!」

  沈良一向是冷靜克制的性格,他心理素質極佳,除了張晟和陸觀潮打架那次,阮優沒見過沈良失態,但這一刻,他似乎懵懂地聽出沈良哭了,沈良的聲音里有鼻音,也有一種崩潰後的嘶啞,他說:「你們不是最看重心安嗎,那現在,它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哈!」沈良不可自抑地笑著,他的笑聲那樣囂張,輕浮,是從未流露出的瘋狂,但阮優顧不得思考,他仍然沈浸在沈良剛才說的話里。

  阮優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了,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唯有思路還沒停。

  沈浸在沈良話中的人不止阮優一個,喬萱也是,她的聲音中有難以抑制的恐懼,她磕磕絆絆地問:「優優的事,你……你怎麼知道的……」沈良的笑停了,但又短促地笑了笑,他似乎覺得好笑,不過還是認真地回答喬萱:「我親愛的媽媽,你是不是被信息素沖昏頭腦了,你生下優優的時候,我已經五歲了,五歲,普通小孩也早就已經記事了,更何況我。」

  沈良的聲音有著殘忍的天真感,他說:「你知道的呀,我那麼聰明。」

  喬萱顫抖著問:「所以這些年,優優的事,你一直都是裝作不知道的嗎?」大約是得到了沈良的肯定回答,喬萱終於崩潰了,她痛苦地喊出來:「你這個瘋子!你心機怎麼會這麼深!現在你還要奪權逼死你父親!我要找人!我要報警!」喬萱說著,便沖到門前,阮優閃躲不及,呆滯地站在門前,和怒氣沖沖開門的喬萱迎面撞上。

  面面相覷之際,站在他們身後的沈良輕輕拍拍手,帶著一股幸災樂禍般的愉悅說:「真遺憾,媽媽,你苦心藏了二十年的秘密,全都被優優聽見了。」

  阮優的目光遲鈍地落在喬萱的臉上,喬萱和喬苒長得很像,但阮優看她並沒有看喬苒的感覺,喬萱長相比喬苒更精致,看起來也更強勢。

  曾經,她也是叱咤風雲的傳奇omega,即便家道中落,還是跟著丈夫一手將心安發揚光大。

  後來她有了孩子,便退居二線,一心在家相夫教子,做心安背後的omega。

  過去的二十年里,阮優沒有和喬萱親密接觸過,喬萱對他也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特殊的情緒,在阮優心里,她和她的丈夫,就真的只是自家走動不甚頻繁親密的親戚。

  現在阮優突然得知這才是他的親生父母,而宴會廳里坐著的、養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女人,才是自己的姨媽。

  阮優無法相信,如果是親生父母,喬萱怎麼會對沈良二十多年來的欺負視若無睹。

  但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喬萱先避開目光,而後又討好地喊了一聲「優優」,阮優便明白了,沈良說的都是真的,否則一向眼高於頂的喬萱,不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

  阮優崩潰地離開,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電梯前,阮優只想盡快逃離這個恐怖的吃人的地方,胡亂按了幾下,電梯卻遲遲不來,阮優慌不擇路地拐進旁邊的樓梯間,迎面撞上一個男人的胸口。

  擡頭一看,是陸觀潮,阮優驟然松懈下來,他一直痛苦緊繃的神經得到松懈,阮優並沒有心思問陸觀潮為什麼在這里,他死死地抓著陸觀潮的衣領,想說什麼,但嗓子眼緊得像是失去了語言能力,什麼都說不出來,他急得眼淚直流。

  反而是陸觀潮見他這副模樣著急了,說:「你上來這麼久也不下來,所以我專程來看看。

  優優,你沒事吧。」

  阮優猜自己的臉色一定很差,他聽了陸觀潮的話,想下樓梯,雙膝一軟,差點跌落下去,還好陸觀潮眼疾手快地抱住他。

  陸觀潮看了看阮優蒼白的臉色,幹脆打橫抱起阮優,穩穩當當地將他托在懷里。

  他打算走回電梯間,阮優這一刻又反應過來,他甕聲甕氣地說:「不要坐電梯。」

  阮優渾渾噩噩,說話也亂七八糟,又說:「不要在這一層坐電梯。」

  陸觀潮沒有提出異議,抱著他往下走了幾層樓,拐去酒店的空中餐廳,搭乘餐廳的獨立電梯下樓。

  電梯下落的時候,絢爛的夜色從阮優眼前飛快掠過,他感覺眼前一片模糊,似乎是眼淚。

  阮優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找回一些理智,說:「我想回家了。」

  陸觀潮說:「好,跟爸媽說一聲咱們就回家。」

  阮優疲倦地說:「不用當面說了,也不回他們的家。」

  他頓了頓,有點哽咽:「回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讓陸觀潮渾身一震,阮優許久沒有提要回那個家的事情,陸觀潮知道他還沒放下先前那件事。

  現在阮優主動提出要回去,陸觀潮不知發生了什麼,他只知道阮優現在很不好,他低頭親了親阮優的額角。

  「好,回我們的家。」

  陸觀潮說。

  陸觀潮一路抱著阮優上車,阮優坐在車上一直沒有說話,他是想給辛苦了一路的陸觀潮說句謝謝的,但沈良和喬萱說的話就像電影畫面一樣在他腦海中反覆閃現,阮優不想面對他們,既不想面對沈良一家,也不想面對父母。

  阮優不知道該怎樣消化驟然得知的驚天秘密。

  但阮優已經漸漸緩過味來,他想起沈良說的話,明白自己是因為信息素太過普通才被選擇放棄。

  信息素,又是這個信息素,阮優就好像一件將要上貢的作品,並沒有哪里缺胳膊少腿,只因為不夠好不夠完美,就要被放棄。

  但信息素是天生的,哪里是阮優能夠控制的,阮優哀切地靠在車窗上,倦怠地閉上眼睛。

  陸觀潮開車到家的時候阮優靠在車窗上睡著了,主人許久沒有回來,聽見響動的陸家傭人打開大門準備迎接主人回家,但陸觀潮在車里擺手示意讓他們回去,他輕手輕腳地下了車,繞到阮優那邊,準備抱他進家門。

  阮優並沒有睡踏實,陸觀潮輕輕一碰他,阮優就醒了,他的睫毛劇烈顫動一下,睜眼的時候陸觀潮在他眼中看見淚水。

  阮優的情緒很奇怪,陸觀潮也有些慌張,剛才阮優分明是從沈良的房間過來的,他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又知道了什麼,怎麼會是這種樣子。

  見陸觀潮想要抱自己,阮優並沒有拒絕,他乖順地伸出雙手摟住陸觀潮的脖子,任由陸觀潮將自己抱起來。

  這段時間雖然胖了點,但阮優還是瘦,陸觀潮輕松將他抱起來,阮優便靠在陸觀潮懷里,像一只聽話的小貓。

  「陸觀潮,你會一直愛我嗎?」上樓的時候阮優突然問。

  陸觀潮的腳步沒有停頓,他說:「當然。」

  阮優的手攥著陸觀潮的衣領,他疲倦極了,聲音也輕:「那你不要騙我,如果你騙我,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這一場性愛阮優格外主動,陸觀潮甚至能感覺到是阮優在迫不及待地主導這場性愛,他騎在陸觀潮身上,用狹窄緊致的後穴吞下陸觀潮粗大的性器,而後賣力地吞咽起來。

  阮優甚至來不及脫掉衣服,參加宴會時身穿的襯衫還系著紐扣,阮優不得章法地解著紐扣,還不斷呻吟著,放蕩地讓陸觀潮摸它。

  陸觀潮坐起來,為阮優解開領口的幾粒紐扣,幹脆套頭替他脫了。

  擺脫襯衣的束縛,阮優迫不及待地靠近陸觀潮,尋找到他的嘴唇,然後狠狠親吻下去,他像尋求安慰的動物,一下一下啄吻著陸觀潮的嘴唇,等待陸觀潮的回應。

  陸觀潮感覺情況不對,他捧著阮優的臉讓他停止親吻,同他額頭貼著額頭,問:「你怎麼了?

  優優,今天晚上發生什麼了,告訴我,好不好?」

  阮優不說話,只拼命搖頭,見陸觀潮沒有要放開他的意思,阮優難耐地動了幾下,不斷呻吟:「你動一動,動一動,我好難受……」

  陸觀潮被阮優磨得沒辦法,只好按照他的要求大力挺動起來,阮優舒爽地喟嘆一聲,而後又道:「再快一點……」

  陸觀潮被阮優氣笑了,這一晚阮優顯然只把他當成一根好用的按摩棒,既能逃避現實,又能讓他舒爽。

  但陸觀潮看著阮優那愉悅之下顯然隱藏著痛苦的表情,哪里舍得拒絕他,便按照阮優的要求,更快地進出,肉體碰撞,拍打出淫蕩的聲響,阮優沈迷其中,前端溢出清液。

  陸觀潮換了個姿勢,阮優被他側摟在懷里,他一邊進出,一邊伸手撫上阮優的性器,溫柔地替他撫弄起來,阮優被前後夾擊,更舒爽了,他的背貼在陸觀潮胸口,蝴蝶骨不住顫動。

  感覺自己快要到了,阮優費力地轉頭,尋找陸觀潮的親吻,陸觀潮卻停止動作,一手在下邊堵著阮優,一手卡著阮優的下巴。

  兩人對視,陸觀潮問阮優:「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這架勢,頗有阮優不說,陸觀潮就不會讓他舒坦的意思,阮優嗚嗚掙紮央求幾聲,見陸觀潮並不心軟,他的眼眶又紅了,陸觀潮狠狠頂他一下,阮優口中泄出長長的呻吟。

  「告訴我,優優。

  你要相信我,我是你的丈夫,是你的alpha。」

  這句話似乎蠱惑了阮優,阮優終於有了一絲松動,他想說,張了張嘴,說出口的話卻變成了別的:「我……

  我好愛你,陸觀潮……

  我喜歡你很久了……」

  阮優將埋在心底的暗戀說出口,也不願說出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陸觀潮猜一定不是小事,但收到阮優直白流露的愛,陸觀潮最終還是放了他一馬。





第29章

  結束過後陸觀潮為阮優擦拭幹凈,忙完了再回到床邊,阮優已經睡著了,他疲憊不堪,睡得卻並不安穩,眉頭一直皺著,像是在夢里遇到極為痛苦的事。

  陸觀潮釋放出一些信息素用來安撫阮優,然後他躺在床上,將阮優抱在懷里。

  主臥的床具已經換了厚而軟的,陸觀潮睡著有些不太習慣,但他只調整了一下姿勢,以一個更有安全感的懷抱摟著阮優,他的手覆在阮優頸後的腺體上,像哄焦慮的小貓安靜下來一樣,用信息素緩慢地安撫著阮優。

  不知過了多久,陸觀潮才終於感覺到掌心下邊那一塊嬌嫩的肌膚松弛下來,不再處於緊繃狀態。

  見阮優睡著,陸觀潮想起身給他父母說一聲,但剛動彈一下,阮優便不安地皺起眉頭,陸觀潮只好伸手拿過手機,靠在床頭給喬苒短信說明情況。

  喬苒很快回了短信,看樣子她還不知道阮優的狀況,收到消息只問陸觀潮:「優優很不舒服嗎?需不需要我去看看。」

  陸觀潮想了想,替阮優做了主:「也好,我讓家里的司機去接您。」

  喬苒夫婦對阮優的好陸觀潮看在眼里,他想即便是有什麼天大的事,喬苒也不會對阮優不好,阮優不願回家,那就讓父母來見他。

  喬苒來時夜已經深了,阮優仍然不讓陸觀潮動彈,陸觀潮沒法起身迎接岳父岳母,只能無奈地靠在床頭,一邊小聲同他們說明晚上的狀況,一邊安撫著阮優。

  阮優睡著了眉頭也皺著,他哭過,薄薄的眼皮有些紅腫,不安地攥著陸觀潮睡衣的衣擺。

  喬苒伸手為阮優順了順頭發,阮優似乎感受到熟悉的信息素氣息,他的腦袋下意識在喬苒手心蹭了一下。

  陸觀潮說:「一整晚都是這樣,去見過沈良以後情緒就不對,但他什麼也不說,也不願回家,我只能先帶他回來,具體的等他明天情緒好一些了再說吧。」

  喬苒聽到沈良的名字,也皺起眉頭,盯著阮優看了好一會兒,才道:「讓優優休息吧,明天我來陪他,你別擔心。」

  萬家歡聚的除夕夜就在阮優不安的夢境中度過了,阮優醒來時已是第二天,陸觀潮不在他身邊,阮優呆滯地從床上坐起來,環顧一周,才發現自己回到了陸家。

  再然後便想起前一晚自己聽到看到的那些,阮優面色一白。

  陸觀潮回來時看到阮優已經起床,臉色卻奇差,連忙走到他身邊,他不敢問阮優到底發生了什麼,只問他:「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阮優在餐桌前看到父母的身影,腳步頓住,陸觀潮便解釋道:「爸媽不放心你,昨晚就來了。」

  說完,陸觀潮拉著阮優坐下,陸家的傭人幾次走向陸觀潮,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陸觀潮都輕輕擺手,示意他們不要靠近,也不要說話。

  陸觀潮知道傭人想說什麼,大年初一,陸觀潮一般會去陸家本家拜年,陸觀潮自立門戶後和陸家那些親戚往來都少了,但到底場面功夫不得不做,也只有年節時才會登門。

  今年是陸觀潮結婚第一年,照理說阮優也該去,可陸觀潮看著阮優現在的樣子,別說帶著阮優去了,連陸觀潮自己也不想去。

  陸觀潮先前沒有說要回家過年的事情,陸家沒有準備年貨,早餐是喬苒早起準備的,都是阮優愛吃的口味,阮優被陸觀潮推著在餐桌前坐下,木訥地拿起筷子,看著喬苒準備的早餐,腦袋里亂亂的。

  喬苒一直都是這樣,對自己很好,盡心盡力地照顧著他,阮石安也是,阮優從沒有想過自己會不是他們的孩子。

  喬苒把這個秘密瞞得很好,二十多年來,阮優從沒有一刻產生過懷疑。

  正是因此,阮優心中才流淌著一股劇痛,如果能夠被瞞一生也好,總好過現在這樣晴空霹靂。

  阮優沒心思吃早飯,味同嚼蠟地咽了幾口,陸觀潮關切地望著他,見狀就想上手親自喂阮優,阮優緩慢地搖搖頭。

  「剛才他們好像有話要跟你說。」

  阮優小聲道。

  「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你再吃一點。」

  陸觀潮給阮優面前的白粥撒了一些糖,用湯匙輕輕攪動,準備等溫度合適了喂給阮優。

  阮優低著頭,飛快地說:「是讓你去本家的吧,你趕緊去,不要耽誤了。

  我身體不舒服,不跟你一起去了。」

  阮優的心思雖然亂,但到底沒忘記這是新年,陸家的規矩先前和陸觀潮在國外度假時也聽他說過,阮優想把陸觀潮支出去,和父母聊聊自己前一晚聽到的那些事。

  阮優知道自己是成年人了,逃避無法解決問題,以前所有人都知道那個秘密,只有自己不知道,現在自己也知道了,那就不能逃。

  陸觀潮聽出來阮優是想要把自己支出去的意思,其實他並不想走,但陸觀潮看阮優的樣子就明白,他不想告訴自己,否則前一晚兩人那樣親密,阮優那樣依賴自己,如果想說出來,阮優一定會告訴自己的。

  陸觀潮尊重阮優的意願,上樓換了衣服,和岳父岳母打過招呼,又親昵地哄了阮優幾句,在阮優點頭表示在家里會乖乖吃飯後,這才不是很放心地走了。

  陸觀潮走後,阮優坐在餐桌前,他輕聲道:「全阿姨,麻煩您帶大家都出去吧,過年,給大家放一天的假。」

  把所有人都支走了,偌大的陸家只剩下阮優和父母三個人。

  在陸家也好,阮優想,否則待在那個自己從小長到大的家里,自己必然十分難過。

  哪怕是此刻,阮優也覺得自己的心要碎了。

  他埋著頭,好半天,話還沒說出口,眼淚先撲簌簌落了下來。

  父母原本一直憂愁地盯著阮優,一看他哭了,急忙起身坐在他身邊,像哄小時候的阮優似的,一下一下地撫著他,喬苒焦急道:「優優,媽媽的心肝兒,你這到底是怎麼了,有什麼事情爸爸媽媽替你做主。」

  阮優哭了好一會兒,他聞著喬苒身上熟悉的信息素的味道,清雅的茉莉花香味在鼻尖縈繞,阮優想起小時候自己也曾對普通低等的信息素感到失落,許多許多次,都是喬苒帶著茉莉花幽遠的香氣哄他,她說阮優是含在茉莉花蕊中清亮珍貴的露水,是花瓣孕育出的精華,「誰都不能取代我們優優的意義」,喬苒總是這樣說。

  想到這里,阮優的淚落得更兇了,好半天他才說:「我昨天聽見表哥和姨媽在吵架。」

  撫摸著阮優的手突然頓了一下,喬苒問:「然後呢?」「我聽見表哥說,生下我以後,因為我的信息素太普通了,所以我被拋棄了,我的親生父母把我送給自己的妹妹撫養。」

  阮優小聲問:「是這樣嗎,媽媽?」喬苒被阮優問得措手不及,她無法避開阮優的目光,阮優自然也看見了她眼中的慌亂,是真的,阮優在這一刻確信,沈良說的是真的。

  喬苒無奈,只能在阮優的注視下緩緩開口,她講給阮優的故事,和阮優聽到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些細節。

  喬苒和喬萱是姐妹,家道中落後喬萱拼盡全力嫁給家世還算不錯的alpha,也就是她現在的丈夫沈仲康,那時還沒有心安,沈仲康只是想涉足這一行業,無論是抑制劑還是別的,對信息素主導下的人類社會來說都是必需品,這必然是一個暴利行業。

  喬萱的信息素等級非常高,這也是她在家道中落後也能嫁給上流社會的沈仲康的原因,沈仲康需要一個很優質的信息素樣本,而喬萱也願意這樣做——喬萱是姐姐,比喬苒大幾歲,她比喬苒更深刻地體會到在上流社會行走時,若是無權無勢會嘗到的苦楚,她必須穩當地站在高處,無論通過什麼方法。

  喬萱和沈仲康幾乎是一拍即合,很快心安就成立了,沈仲康是生意人,眼光好,方向判斷也準確,心安趕上了風潮,生意很好,漸漸發展壯大起來。

  喬萱終於可以安穩地做起她的闊太,她待在家里準備為沈仲康生孩子,第一胎就是沈良。

  沈良不負眾望,他的信息素和喬萱一樣等級極高,另喬苒夫妻倆十分欣慰。

  心安需要許多噱頭,比如這種「創始人就擁有高等級信息素」的口徑,會吸引到更多人使用心安的產品,或許信息素原本是不具有高低貴賤之分的,但經過有心的宣傳,氣味就成為攀比的工具,漸漸都淪為心安的潛在客戶群體。

  一種在數值上近乎完美的信息素無疑會是心安的底氣,而心安創始人家族能夠一代又一代繁衍產出具有完美信息素的人,則會讓人更加信賴心安的產品。

  沈良的誕生為心安又加了一層保險,他是心安新一代的標志。

  心安的生意就一直這麼穩步飛漲,直到幾年後喬萱再次懷孕,這一次生下的是阮優,心安自己就有信息素檢測的能力,沈良和阮優都是剛剛出世就被送檢,但好運沒有再次落在喬萱和沈仲康夫婦的身上,阮優的信息素數值表現十分一般,尤其是味道的數值更低,連良好都稱不上,距離完美就更是遙遠。

  一個沒能擁有高等級信息素的孩子,對心安來說是沒有意義的,不僅沒有意義,甚至心安從前打造的一系列形象都會因此坍塌,喬萱當機立斷,將這個孩子轉手送給自己不能生育的妹妹,只當自己從未有過這樣一個孩子。

  喬苒說完往事,緩慢地嘆了口氣,說:「血緣是很奇怪的,有時它就是很不公平,我和喬萱是親姐妹,她自己擁有高等級信息素,我卻不能生孩子,你和沈良也是親兄弟,沈良也有那麼高等級的信息素,而你卻要因為信息素被拋棄。」

  喬苒將阮優的手攥得很緊,要她說出這些話,未嘗不是一種苦痛:「優優,我知道這種天然的不平衡帶來的痛苦,所以我從沒有一天不把你當成我的親生孩子,我才不在乎什麼信息素不信息素,你出生兩三天就一直在我身邊,是我一手養大的,在我心里你不光是我的孩子,你還是拯救我的寶貝,你知道嗎?」阮優聽完喬苒說的話,只覺得全身都僵住了,他頭腦嗡嗡作響,突然地回想起沈良結婚前喬苒同自己說過的話,那時喬苒說沈良的父母只在乎沈良的信息素,當時阮優還沒能完全理解這話的意思,還以為是喬苒對姨媽一家偏見太深,現在看來,原來他們一直都是那樣的。





第30章

  阮優的雙手交握在一起,骨節發白,他很用力地用一只手攥著另一只手,感受著覆在自己手上的喬苒的溫度,然後突然問:「他們當然不愛我,那他們愛沈良嗎?」這是阮優最想得到答案的一個問題,被選擇放棄就是毋庸置疑的不愛,如果沈良是被愛的,阮優很難說服自己接受。

  他盯著喬苒,眨眨眼睛,又很快垂下目光。

  喬苒思索許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只說:「優優,你要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是為了愛別人才活在世上的。」

  喬苒這樣說,阮優就懂了,那就是不愛。

  難怪沈良曾經莫名其妙地說自己羨慕阮優,又陰郁地讓阮優看好自己的東西,否則自己就會奪走。

  阮優好像明白了沈良的意圖,沈良故意讓自己聽見那段爭執,讓自己知道塵封的身世,不為別的,只是因為沈良也會嫉妒。

  被並不愛自己的父母當做一種炫耀的工具養大,對沈良這樣心比天高的人何嘗不是一種殘酷的作踐。

  要消化這極具沖擊力的真相的確需要一個過程,但是阮優心里清楚,即便他知道了真相,也不會把沈良的父母當做自己的父母。

  想到這里,阮優似乎突然想明白了。

  得知自己被拋棄的身世,他只是在那一刻感到異常委屈傷心,但這二十多年來,被自己喚作爸爸媽媽的兩個人從沒有一刻讓自己感到是不被愛的,在阮優心里,這就是親生父母。

  他驟然松開被自己捏得滿是發白的指痕的手,似解脫一般說:「但是爸爸媽媽愛我,這就夠了,我不需要知道別的。」

  喬苒的手撫上阮優的臉,親昵地揉了揉,「爸爸媽媽永遠都愛你,你就是爸爸媽媽唯一的寶貝。」

  陸觀潮回家時阮優的父母已經走了,而阮優的狀態看起來也好得多,阮優本想繼續跟父母膩在一起,但父母表示年節當下,陸家登門的人必然不會少,他們待在陸家不合適,阮優便送他們啟程回家,自己在廚房準備晚飯。

  陸觀潮回來時,阮優的晚飯也快備齊,聽見陸觀潮進門的聲音,阮優在廚房里伸著脖子喊他:「回來啦?去洗手吧,馬上就好。」

  陸觀潮沒去洗手,他徑直走到廚房,看見阮優系著圍裙在流理台前包燒麥,阮優把手里的燒麥包好放在案上,扭頭看見陸觀潮正盯著他。

  陸觀潮不知道前一晚的阮優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他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又發生了什麼,阮優的脆弱和崩潰好似只是他的一場幻覺,現在又恢覆如常。

  反倒是阮優看見陸觀潮有些羞澀,他還沒忘記自己前一晚是怎麼纏著陸觀潮的,想必陸觀潮從沒有見過他那副模樣,不知有沒有被嚇到。

  陸觀潮見阮優耳根紅了,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他走到阮優面前,捏著他的耳垂,問:「怎麼,現在心情好了?」阮優順勢靠在陸觀潮懷里,軟綿綿地應了聲,他沒說發生了什麼事,陸觀潮也不問。

  既然阮優不想讓自己知道,陸觀潮就尊重他的意見。

  陸觀潮把阮優圈在自己懷里,然後把手伸在水龍頭下,他用下巴蹭了蹭阮優的鏈接,道:「你給我洗手。」

  阮優擡眼斜睨他,埋怨道:「你可真會使喚人。」

  阮優口中這樣說著,手上卻已經幫陸觀潮細細地洗了手,陸觀潮心滿意足,在阮優臉頰上親了一口,順手端走了餐盤。

  「別做太多,咱們吃不了。

  爸媽回去了嗎?」阮優踮著腳把燒麥一個一個擺進蒸鍋里,他嗯了聲,道:「他們也有他們的事,家里有人去拜年,我就讓他們先回去了。」

  陸觀潮又回到廚房里貼著阮優,跟他征求意見:「那我們明天再去看他們,好嗎,今天咱倆過二人世界。」

  陸觀潮的不問讓阮優覺得極為熨帖,他沒想好若是陸觀潮問起,自己該如何回答,阮優轉頭在陸觀潮的臉上也親了一下,說:「好。」

  阮優和陸觀潮吃飯時,陸觀潮的手機一直沒停,不斷地有人給他發消息送祝福,處在他這個位置,往上往下都有許多要接觸往來的對象,陸觀潮本想和阮優吃完飯了再專挑個時間回覆,但阮優讓他及時回覆,不要耽誤,兩人便一邊吃飯一邊看手機,一頓飯倒吃了不短的時間。

  吃過飯後陸觀潮又收到了邀約,他的朋友約他一起出門聚一聚,阮優知道陸觀潮的聚會不僅是吃飯喝酒,大約還有商業交流,便問陸觀潮出門有沒有燙好的衣服,說著還準備起身為陸觀潮去看看衣櫃。

  陸觀潮拉住阮優,他是很心疼阮優的,雖然現在他調整心情擺出正常積極的樣子,陸觀潮卻不想讓他這麼為難自己。

  「我不去了,在家陪你,好嗎?」陸觀潮說。

  他貼著阮優的臉頰膩歪:「白天都出門了,趁著休息,我多陪陪你。」

  阮優不好意思地推拒:「我又沒什麼事,你該去就去吧,不要耽誤你的事。」

  陸觀潮想了想,便道:「那咱們一起去,也不是什麼談工作的場合,不用那麼正式,咱們換身衣服就行。」

  阮優被陸觀潮拉著上車時還很忐忑,向來這種私密的社交場合,他都只作為沈良的綠葉存在,現在要作為堂堂正正的陸太太了,阮優心里還很緊張。

  陸觀潮大約是看出他的緊張,伸手握著阮優的手,拇指在阮優的手心里摩挲,阮優被摸得舒坦極了,陸觀潮看見他的模樣,也笑了出來。

  「真是小貓,順毛摸一會兒就舒服了。」

  陸觀潮說。

  聚會的地方不遠,開車大約二十分鐘就到了,地點是一個幽靜的音樂餐廳,赴宴的人中有不少alpha都帶著omega來,alpha們在一旁談事,omega就單另開了一桌。

  到場的人里阮優只跟顧忻爾熟悉,顧忻爾也是跟著趙擎來的,相比阮優,顧忻爾出席的社交場合要多得多,趙擎到哪里都帶著顧忻爾,這在上流社會已經是一段佳話。

  見阮優過來,顧忻爾熱情地沖他招招手。

  「就知道你會來。」

  顧忻爾給阮優騰了個位置讓他坐在自己身邊。

  這種聚會在陸觀潮的社交圈子里應該是常有的,只是阮優以前從沒有來過,他是生面孔,又來得晚,聚會已經開始一會兒了,omega們正在交談,阮優不愛發言,也就沒有打斷,老實地坐在顧忻爾身邊,聽著幾個omega聊天。

  「他們那些alpha又不知道湊在一起聊什麼呢,我看正經事是聊不了幾句的,估摸著都在醞釀些別的壞主意。」

  「這信息素隔離的社交習慣倒是方便了這群alpha,讓他們有了正當理由,好背著咱們聊天,社會給alpha的優待也太多了,真不公平。」

  「不過你們聽說沈良昨天測試的心安的新品了嗎,要真有那麼好的效果,以後omega也就不用被單獨隔開了吧。」

  「我估計效果應該挺好的,昨天在場那麼多人,也沒聽說有什麼副作用。

  這要上市,真得搶空了,這麼方便,咱們omega也不想天天被拘著。

  心安怎麼這麼厲害,推出的產品個頂個的實用。」

  「實用歸實用,但我總覺得吧不是新產品,說不定這東西早就有了,只是沈良現在結婚了用膩了才推向社會。」

  「誰說不是呢,沈良平時跟這些alpha來往可是一點避諱都沒有,要沒有這種產品,他能跟alpha湊那麼近?我聽說他也就是結婚後才收斂了些,以前玩得開著呢,面子上裝得好看罷了。」

  沈良沈良,話題就從沒離開過沈良。

  阮優坐在一旁聽著,他知道沈良就是有這種魔力,就算他根本沒出現,最後也會變成社交時的聊天對象,所有人都是那麼關注他的一舉一動。

  關於沈良的談話並沒有停,有人用誇張的語氣提出質疑:「不會吧,沈良有這麼大膽?工作接觸也就算了,平時也跟alpha混在一起,他就不怕出事?」「這你們就不了解了吧,我表弟大學的時候也跟著沈良出去玩過幾回,一群人有A有O的,夜不歸宿都是小意思。

  沈良有一回過生日,有人帶著他和一群朋友去了島上,又是party又是煙花,熱鬧了好幾天,那大手筆,我表弟回來眼饞了好半天。」

  「放個煙花就能讓沈良稀罕?你們沒聽說過嗎,攔著沈良送花送鑰匙的,追著沈良耍無賴的,給心安砸大單子就求著沈良多看自己一眼的,那都多了去了,我敢說咱們這圈子里起碼一半的alpha都對沈良有過那心思,沈良對他們理都不理,偏偏alpha都還上趕著追他。」

  一群omega無不艷羨地驚嘆起來:「能讓alpha花這份心思,那也是沈良的魅力,咱們呀,是眼饞不來的。」

  大家咯咯笑起來,道:「可不是嗎,不過追沈良的alpha再多,現在沈良不還是結婚了,哪個都沒選,最後跟那麼一個alpha……嘖,要我說,人這都是命,挑來挑去,挑花眼了。」

  阮優坐在一旁心不在焉地聽著,突然被人cue到,方才說話的人里有人道:「這情況陸太太應該見過不少吧,你不是沈良的表弟嗎?」阮優還沒說話,又有人道:「哦!對,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上回帶沈良去島上慶生那事兒,可不就是陸先生嗎,陸太太也去了吧。

  沈良還是不錯,身邊有不錯的alpha還知道介紹給家里親戚,肥水不流外人田哦!」又是一陣笑聲,這群omega闊太並不需要阮優回答,他們問了,又開始聊下一個話題,唯有阮優楞在原地。

  阮優的腦中炸起一個驚雷,島上,慶生,煙花,沈良,陸觀潮,這些詞聯系在一起,似乎編織出一個阮優從沒想象過的角度,成為全新的故事。

  阮優的思路從未這麼清晰,也從未這麼混亂,他的記憶驟然飛向蜜月時,陸觀潮看見天台的煙花驟然離開的憤怒,那時阮優以為是因為許知海,現在看來,似乎不是。

  阮優的手被握緊,他轉頭一看,是顧忻爾,顧忻爾擔憂地望向阮優,很顯然,許久之前他們之間那場談話,現在似乎變成了現實。

  阮優望向不遠處正在同alpha們含笑聊天的陸觀潮,倉促起身離開了這混亂的聚會。





第31章

  陸觀潮給阮優打電話時阮優正茫然地走在街上,過年了,街上被裝點一新,燈火輝煌,阮優的手機響了好半天他才聽到,看見來電提示上明晃晃的「老公」二字,阮優的手指不斷顫抖。

  好半天,阮優才接起電話,陸觀潮在電話那頭問:「優優,你在哪里?剛才我看見你出去了。」

  阮優的聲音幹澀,他為自己編了個理由,說:「里邊太悶了,我在外面走走。」

  陸觀潮問他:「只有你自己一個人嗎,要不要我出來陪你。」

  阮優拒絕了他,說:「不用,我只是出來吹吹風,一會兒就進去了,你先忙。」

  阮優倉促掛了電話,他在街邊的椅子上坐下,夜風拂過他的臉頰,阮優的臉上時冷時熱,木然地望著前方。

  不一會兒有另一個身影在自己身邊坐下,是不放心阮優而追出來的顧忻爾。

  顧忻爾不知該說什麼好,幹巴巴地安慰阮優:「他們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這些omega太太你也知道,每天閑著沒事幹,只會抓著點事就胡亂編排,算不得數的。」

  阮優搖了搖頭,輕而慢地說:「我知道哪些話是在胡說,哪些話是真的。

  沈良沒跟alpha們亂搞過,是alpha自願追著他。

  陸觀潮也是alpha,陸觀潮也一樣。」

  顧忻爾磕磕巴巴地問他:「你……你都知道?」阮優愴然一笑,眼角溢出眼淚,他伸手抹掉,搖搖頭,說:「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阮優苦笑一聲:「我只是在想,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我怎麼直到今天聽人說了才想明白。」

  沈良口中的世交,他毫不避諱的觀潮哥哥,陸觀潮特意上門送上的請柬,還有陸觀潮的婚後冷漠。

  阮優坐在夜風里,一點一點地回溯這近一年的婚姻,從他因何嫁給陸觀潮,再到陸觀潮婚後的種種行為,回想起的細節越多,痛苦也就越多。

  原來不愛並不是這段婚姻最難看的內里,這段婚姻里還藏著陸觀潮對別人的一往情深,以及對他的迫不得已。

  阮優痛苦地撫著心口,心臟一縮一縮地痛,仿若失重一般不知落點在哪里,阮優痛苦地彎下腰,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

  眼淚落在阮優嶄新的鞋上,阮優腦中嗡嗡直響。

  顧忻爾坐在阮優身邊,問阮優:「那現在呢,現在要怎麼辦,不如就這麼過下去吧,反正沈良現在也結婚了,你和陸觀潮也結婚了,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說不定反而過得好一些。」

  阮優沒有回答,他知道顧忻爾說的是有道理的,多少夫妻一生到頭都渾渾噩噩懵懵懂懂,如果把情情愛愛計較得太分明,反倒是給自己添堵。

  但阮優做不到,畢竟那個人是沈良。

  或許在昨天以前,他還能接受顧忻爾的說法,但是現在,阮優發覺自己無法接受。

  阮優茫然地站起身,說:「先回去吧,出來太久,待會兒他們會來找人了。」

  果然阮優和顧忻爾走到門前,趙擎的人又打算出來找顧忻爾,兩人回到桌上坐下,omega闊太們仍然在聊些秘聞八卦,這會兒八卦中心終於不是沈良,他們換了別的人聊,一樣聊得興致勃勃,阮優打起十二分精神聽著這些沒營養的內容,只覺得這一晚過去,心已經碎得不是自己的了,面上的笑卻已經笑得臉都僵了。

  和陸觀潮回家時陸觀潮伸手探向阮優的臉,阮優下意識躲了一下,而後又硬生生忍住,由著陸觀潮摸了摸。

  陸觀潮問阮優:「怎麼這麼燙,是不是剛才出去受風著涼了?」阮優望著陸觀潮,陸觀潮眼里的關切不似作偽,原本想問陸觀潮的那些話忽然問不出口,他垂下眼睛,說:「大概是吧,我有點不舒服,休息一會兒。」

  陸觀潮為阮優調好座椅,阮優靠在椅背上昏昏睡去,下車時陸觀潮看著阮優的睡顏,輕手輕腳地將他抱下車。

  阮優一直沒醒,陸觀潮伸手一探,發現他病了。

  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阮優病得突然,整個春節假期就在反覆發燒中度過,他不願去醫院,陸觀潮就請醫生每天來家里為他打針,阮優不怎麼說話,每天只倦怠地躺著,他面色憔悴,望向陸觀潮時,陸觀潮的心總是狠狠一抽。

  阮優總也不見好,低燒斷斷續續,持續不退,陸觀潮沒辦法,想請喬苒來照顧阮優,或者把阮優送回喬苒那里,但阮優一樣拒絕了。

  阮優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解決自己婚姻里出現的巨大裂痕,他不能輕易回家,然後把問題都丟在腦後,躲在家里當一個縮頭烏龜。

  春節假期就在阮優的病中結束了,阮優讓陸觀潮去上班,又給心安遞了假,這一年來阮優反覆生病,陸觀潮不放心,不願留他獨自在家,卻被阮優不由分說的態度勸走了。

  陸觀潮隱約發現阮優有些不一樣,他好像變得很強硬,雖然不怎麼說話,但陸觀潮感受不到平時那種溫柔如水的omega氣質。

  阮優有事情瞞著自己,陸觀潮很清楚,但此刻他竟然有些怕阮優,阮優不說,陸觀潮便不敢開口問他。

  打發陸觀潮去上班後阮優倦怠地躺在家里,這些天陸觀潮照顧他照顧得不可謂不貼心,但阮優的心已經灰了,他想記住陸觀潮的好,再將這種記憶轉化成對陸觀潮的愛,卻發現自己做不到,阮優心里想的全是陸觀潮對自己的欺騙,閉上眼睛,他就想起沈良在他面前得意洋洋喊著觀潮哥哥的樣子。

  阮優有如百爪撓心,沒想到是想什麼來什麼,陸家的傭人敲了敲門,向他道:「夫人,沈良先生來看你了。」

  阮優還沒說要不要見,沈良便推門進來,他現在是心安的董事長,目的達成,他春風得意,進門時嘴角含著的笑意更深,一點也沒客氣地拉開一把椅子坐在床邊,看著神色懨懨的阮優。

  「怎麼病了,我在公司的系統里看到你又請假了,趕緊來看看你。」

  沈良說。

  阮優冷笑一聲,道:「心安有成百上千名員工,勞煩你操心盯著我這麼一個小角色。」

  「這是說什麼客氣話呢優優,心安是有成百上千的員工,但我的弟弟只有你一個。

  除夕那天那麼大的事兒,我想你這脆弱的小心臟和小身板也承受不住,一看你病了,我立刻就來了。

  媽媽聽說你病了,原本也想來,只是她也病了,起不了身,就只能我一個人來。」

  沈良笑瞇瞇的:「你知道吧,我說的是咱們的媽媽。」

  沈良純粹是來惡心阮優的,阮優閉了閉眼睛,忍耐他說完這段話,而後說:「我只有一個媽媽,你要想拿這事刺激我,那你選錯方向了。」

  阮優睜開眼睛,望著沈良,說:「沈良,我有話問你。」

  沈良的表情不變,他坐在阮優床前,手肘撐著下巴,笑盈盈的:「什麼問題,你問吧。」

  阮優又自嘲般搖搖頭,道:「也不能算是問題,只是找你確認一下。」

  他望著沈良臉上的表情,調轉話頭,問:「陸觀潮是不是喜歡你。」

  這問題問得突然,完全超乎沈良的心理預期,即便他做了再萬全的準備,也沒想到阮優是問這個問題,沈良的表情僵在臉上,只那麼一瞬,但對上阮優平靜審視的眼睛,沈良還是點了點頭,說:「是。」

  阮優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或許是已經做了太久的心理準備,或許是過去的幾天他已經痛到麻木,真的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阮優反而沒有那麼痛了。

  最難問的問題問出口,剩下所有的問題都只不過是等待確認的答案。

  阮優把這些天自己思考的前因後果,一一向沈良求證。

  「陸觀潮娶我,並不是他要對我受傷的事情負責,而是你去求他了,他在幫你的忙,是嗎?」沈良繼續回答:「是。」

  阮優笑了笑,又問:「你要訂婚前,也提前告訴他了,是嗎?」沈良又點頭,說:「也不全是。」

  他又為自己辯解:「我根本沒想告訴他,是他自己不知道在哪里聽到了消息,然後喝得醉醺醺來問我。」

  阮優笑著點點頭,表示自己理解,但眼淚又從眼眶里流出來,難怪,難怪陸觀潮會突然搬回家,難怪他會突然喝醉突然發情然後突然標記自己。

  原來一切都跟自己無關,只是因為沈良。

  沈良為阮優抽了幾張紙巾塞給他,冷靜到有些不近人情地說:「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既然你都知道了,不如一次問完,如果你問不下去,我直接跟你說也不是不行。」

  「我還不想那麼細致地聽你們倆的愛情故事。」

  阮優咬著牙,克制著自己的顫抖說。

  沈良卻噗嗤笑出聲,道:「可我從來沒有回應過他,優優,你總不能因為他喜歡我,就把錯都怪到我頭上吧。」

  沈良這樣說,阮優就沒什麼想問的了,他閉上眼睛,感受著眼淚再度湧出,啞聲道:「最後一個問題。」

  阮優頓了頓,問:「除夕那天,你讓我去房間門口聽著你跟姨媽吵架之前,陸觀潮是不是去找過你。」

  這些天阮優一直在想,為什麼陸觀潮會那麼及時地出現在樓梯間,為什麼上樓找他不是在電梯口,如果按照陸觀潮的說法,他剛剛才上樓,那緊接著他們要走的時候為什麼電梯遲遲不來。

  思來想去,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陸觀潮根本不是後來去找阮優的,而是提前去找沈良的。

  或許是怕被人看到,又或許是他撞上了被秘書單獨帶到樓上的阮優,所以他躲在了樓梯間里,被之後慌不擇路的阮優撞個正著。

  果然沈良抿嘴,而後道:「是。」

  看見阮優聽到他的回答後再度流淚,沈良站起身,用他一貫高高在上的態度說:「我本來不想告訴你這些,因為從小到大,阮優,我看見你難受我就高興。

  但現在看你這麼難受,我又有點不忍心。

  陸觀潮那天是去找過我,他怕我鬧出什麼事,我們聊了幾句,臨走前他跟我說,這是他最後一次這樣關心我的事情。」

  沈良說:「阮優,我對陸觀潮從來沒有過那種心思,至於陸觀潮,我不否認從前他對我有那種心思,但以後不會了,他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以後他要守著你,好好過你倆的日子。

  阮優,我聽了這話又忍不住要嫉妒你。

  你自己琢磨去吧,我走了。」





第32章

  阮優一直在想,自己無法原諒的究竟是陸觀潮的欺瞞,還是更在意陸觀潮心里的那個人是沈良。

  沈良像籠罩在阮優頭頂揮之不去的陰影,出生時阮優因為信息素不如沈良而被選擇放棄,長大後他黯淡無光地陪襯光芒四射的沈良,後來他暗戀的alpha在心底里深深愛慕著沈良,然後在沈良的請求下娶了他。

  沈良走了以後阮優靠在床頭想,那自己到底算什麼,這二十年來,自己就永遠都是沈良的陪襯,沈良的跟班,沈良之後的第二選擇嗎?陸觀潮,阮優想到他,已經沒有眼淚要流了,婚姻里的忍耐和付出,疼痛和傷心,在這不到一年的時間里,阮優已經盡數品嘗過。

  也許陸觀潮真的想要好好和他過日子,但是阮優只要一想到沈良,就永遠安不下那顆心,他是陸觀潮得不到沈良後的退而求其次,而阮優不想自己做一個血緣關系、婚姻關系中都差人一等的「殘次品」。

  阮優打算離開的想法沒有表現出來,他這段時間一直懨懨的,因此他的冷淡和平靜並沒有引起陸觀潮的懷疑。

  阮優花費了一些時間搞清楚陸觀潮拿他的嫁妝去做什麼了,其實陸觀潮什麼也沒幹,結婚時母親希望這筆錢由陸觀潮為他打理,但陸觀潮只是把這筆錢存了張銀行卡,至於理財,他什麼也沒做。

  阮優在家里找到這張薄薄的銀行卡,有些意料之中的好笑,也是母親癡心妄想了,陸觀潮和他結婚都這麼勉強,又哪有心思為他理財。

  阮優從卡上劃了一筆錢轉到陸觀潮的賬上,作為結婚這一段時間以來自己花費陸觀潮財產的償還,然後阮優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拎著行李箱離開了陸家。

  阮優找到了一個暫時落腳的地方,他不想回家,然後像上次一樣被陸觀潮堵上門,這次阮優提前租好了房,離陸家很遠,他想遠遠地逃開。

  陸觀潮在公司上班時接到家里傭人打來的電話,聽說阮優拎著行李箱走了,陸觀潮拍案而起。

  阮優這一段時間一直很不對勁,陸觀潮怎麼哄怎麼照顧都不見效,但陸觀潮沒想過阮優會走。

  結婚快一年了,陸觀潮覺得兩人感情已經穩定了,婚姻也該邁向正軌了,但他沒想到阮優在最初他不回家的那半年都沒走,竟然在現在這個時間點走了。

  陸觀潮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感到惱怒,這段時間他對阮優怎麼也算是盡心盡力,處處順毛摸,他真不知道哪里讓阮優不滿,甚至不滿到要離家出走。

  讓陸觀潮驚訝的不止是阮優離開陸家的消息,沒過多久,在陸觀潮還在思考究竟是該以不變應萬變,還是該動動關系和腦筋找到阮優的時候,陸觀潮收到了錢款到賬的消息,後面緊跟著的就是一條來自阮優的消息,或者說是通知。

  「陸觀潮,這是一年來我花你錢的一個估值,不一定準確,這筆錢還給你,我們離婚吧。

  離婚協議我已經寫好,就放在主臥床頭,也已經在民政系統中提交線上申請,你簽完字然後把協議上傳系統,我們就可以離婚了。

  不用找我,我不想見你。」

  阮優不是第一次提離婚,陸觀潮多少有點一回生二回熟的意思,和阮優相處的這些日子他還算是了解阮優,阮優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哄著他順著他,矛盾就會輕飄飄帶過。

  陸觀潮是不想離婚的,阮優年輕漂亮,性格也乖巧可愛,又很聽陸觀潮的話,陸觀潮喜歡他。

  和沈良帶給陸觀潮的那種朦朧美妙的幻想不同,阮優讓陸觀潮切實體會到身心的愉悅,真真切切有omega在懷的興奮與刺激讓陸觀潮難以忘懷。

  何況他已經真的喜歡上阮優,決定放下沈良,好好和阮優過日子。

  陸觀潮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阮優莫名其妙地走了,他不能亂,他先照阮優說的,登錄民政系統看了看,阮優果然已經提交了離婚申請,時間就在幾小時前。

  陸觀潮又覺得自己坐不住了,他拿起車鑰匙便回家。

  匆匆忙忙回到家里,陸家的傭人們正聚成一堆低聲議論,見著陸觀潮便七嘴八舌地說起阮優離開時的情景,陸觀潮越聽越氣,怒不可遏。

  「他要走你們就不知道攔著嗎!這麼一群人飯都白吃了!連個人都攔不住!」陸觀潮罵道。

  傭人們面面相覷,主人家的事情他們哪里好插嘴,何況阮優要走早有預謀,叫來的車就停在陸家大門前,傭人們眼睜睜看著他上車了,這才反應過來人好像是走了。

  陸觀潮調出家里的監控,看見阮優神色如常地離開,仿佛他只是去逛街散步一樣,他上了門前的車,陸觀潮記下車牌號發給助理,讓助理查查這是個什麼人。

  沒一會兒助理就把消息反饋給陸觀潮了:「陸總,司機今年四十歲,這輛車車齡三年,從行駛里程來看,這應該是個順風車司機。

  我在順風車系統里查到了司機的資料,現在正在聯系司機,問他把夫人送到哪里了。」

  但陸觀潮的調查很不順利,司機把阮優拉到一個建築面積很大、人流密度更大的街道口,阮優就讓司機停車了,而後他拖著行李箱沒入人海,司機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處處受阻,陸觀潮撥通阮優的電話,電話被阮優拒接好幾次以後助理小心翼翼地提醒陸觀潮,是不是被阮優拉黑了。

  陸觀潮頓了一下,拿過助理的手機給阮優打電話,果然打通了。

  但阮優並沒有接電話,嘟嘟的聲音響了幾十秒後自動掛斷,陸觀潮耐著性子給阮優發短信:「優優,接電話,把我從黑名單里放出來。」

  短信顯示發送失敗,阮優拒收了這條短信,陸觀潮再回撥過去,發現助理的號碼也被阮優拉黑了。

  陸觀潮沒心思再跟阮優玩這種你來我往的小遊戲,他將手機扔回給助理,道:「查,找人查他在哪里。」

  因為擔心以自己的名義租房會被陸觀潮找到,阮優的房是拜托顧忻爾替他租的,即便如此,阮優仍然非常明白,躲是躲不過去的,有些話必然要和陸觀潮說清楚,只是現在,阮優不想見到陸觀潮,他看到陸觀潮,就會想到陸觀潮對自己的欺騙,他沒法好好跟陸觀潮說話。

  顧忻爾為阮優租了一套單身公寓,租金不菲,顧忻爾一口氣幫阮優付了一年的。

  阮優十分過意不去,顧忻爾卻說這就當做自己送給他的離婚禮物,祝阮優盡快離開沒良心的alpha,早日獲得自由身。

  讓阮優嚇了一跳的是住進新家的第一天,家里就闖進一群不速之客,直沖沖在阮優的新家里搜查了一圈,阮優以為是陸觀潮這麼快就找上門來,沒想到是趙擎的人。

  為首的人應該是趙擎的心腹,他問阮優:「你和顧忻爾是什麼關系?」阮優茫然地回答:「朋友。」

  那人看了阮優一會兒,又轉身出門打了個電話,而後才又回到阮優面前,向他道了歉之後帶著人離開。

  阮優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他漸漸咂摸出顧忻爾和趙擎這段婚姻里奇怪的地方,正如顧忻爾不止一次抱怨過的那樣,趙擎看他看得太緊了,每一次阮優和顧忻爾見面,都少不了趙擎的人跟著。

  以前阮優以為這是一種關心,現在阮優發覺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

  顧忻爾為阮優租了房,不過一天趙擎的人就找上門來,這不是關心,這是監視,想必顧忻爾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在趙擎的監視之下,像是真的害怕他跑了。

  阮優坐在新家的沙發上,心里亂糟糟的,既為自己的事煩心,也為顧忻爾的事煩心。

  精力不濟又想得太多,再加上搬新家的辛苦,阮優很快就睡著了,夢里閃過幾次陸觀潮面對沈良時的不自在,阮優猝然睜開眼睛,大夢初醒,原來陸觀潮也並沒有瞞得很好,只是他都忽略了。

  醒來時天才剛亮,阮優起身舒展了一下在沙發上窩了一整晚的身體,準備把自己收拾得幹凈利落,然後去心安上班。

  去心安工作的機會是他向沈良爭取來的,不管遇到什麼事,阮優不想放棄這份工作。

  是他自己的天賦,是他自己的能力,阮優一絲一毫也不想再放棄了。

  阮優去銷假時主管的臉色依然很難看,上回被沈良叫去辦公室聊天的事,檢測中心的不少人都知道,大約是猜到阮優是關系戶,主管更加反感阮優作為空降兵在工作時頻頻請假、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行為。

  不過阮優沒有在意這些,回到他的檢測室,祁陽已經在工作了,他熱情地跟阮優打招呼:「你來啦!」阮優換上檢測服,應了一聲:「嗯,剛才去銷假了。」

  祁陽了然地安慰他:「那主管的臉色肯定很難看吧,主管最討厭員工請假了。

  但是也太不近人情了,是人都有個三病兩痛的,更何況omega的身體本來就弱,現在又是忽冷忽熱的換季時期。」

  阮優點點頭,道:「是,而且生病的話,我的腺體就不太好用,也沒法工作。」

  祁陽不太明白阮優話里的意思,他望向阮優,看見阮優沒開檢測設備,只是把手里的檢測樣本拿在手里閉了閉眼睛,沒過一會兒他就將樣本送到了中等級信息素傳送帶上。

  祁陽詫異地睜大了眼睛,阮優看著他笑了笑,說:「我跟你說一個秘密吧。」

  祁陽呆滯地點點頭,阮優說:「我從來不用設備分辨信息素,我只需要用腺體感知一下就可以。」

  不再忍耐不再隱藏,阮優試著將自己不敢宣之於口的秘密說出口,看見祁陽呆滯地吞了口口水,他暢快地笑出聲來。





第33章

  祁陽聽完阮優的那句話,楞了好半天,又伸手將阮優方才檢測過的信息素樣本用儀器覆檢一遍,得到一樣的結果後,祁陽直接拉著阮優翹班了。

  阮優被祁陽帶上車的時候還很訝異,祁陽這回騎的是一輛機車,他扔給阮優一個頭盔,對阮優說:「上車,我帶你取一個地方!」阮優覺得祁陽不像壞人,而且他也做夠了聽話溫順的omega,若是前方是未知風險,那他就偏要去嘗試冒險。

  跟著祁陽上車後,發現祁陽一路騎車的方向是朝T大而去,阮優扯著嗓子問他:「你帶我去做什麼!要把我送到專家手里研究嗎!」祁陽沒答話,他的機車一路風馳電掣,抵達T大校門口時,阮優的腳底都震麻了。

  阮優跳下車,讓暫無知覺的雙腳蹦了蹦,祁陽伸手接過他手里的頭盔。

  「我之前跟你說過吧,我爸是生物檢測的教授。」

  祁陽說:「我爸近十多年一直在做特殊信息素和特殊腺體的研究工作,研究簡單來說有兩個路徑,一個是研究這些是怎麼來的,一個就是研究有什麼用處。

  你的腺體這麼特殊,我一聽到就想帶你來見見我爸,怕你不願意,所以直接拉著你來了,但這會兒我還是覺得你的意見最重要,你要不想見我爸,我現在就帶你回去。」

  阮優望著祁陽,他想了想,問:「那你爸爸研究出特殊的腺體和信息素能有什麼作用了嗎?」祁陽有些一言難盡的矛盾,他試著向阮優組織語言:「生物體本身是很覆雜的組織,拋開人本身去單純地研究信息素和腺體是不夠科學的,所以目前並沒有什麼進展,但也絕對不是心安那種提取信息素合成再加工做成產品的作用。」

  阮優笑笑:「看來不是為了商業盈利,那好,去看看吧。」

  祁陽的父親祁崇君老師是業界有名的腺體方向專家,多年來,T大的研究團隊和研究成果都為外界輸送了許多技術,包括心安在內的各行各業,只要和腺體、信息素有關,都少不了T大腺體專家的研究成果,而祁崇君老師就是其中翹楚。

  祁陽將阮優帶到祁崇君的實驗室里,大致說明了情況,祁崇君沒搭理祁陽,只沖著阮優說:「沒想到我這個兒子,雖然學術上不成器,不願跟著我做研究,卻能遇見你,真是他的運氣,也是我的運氣。」

  阮優不太明白,祁崇君笑了笑,道:「是這樣,這些年我所做的研究,雖然是腺體科學的研究,但更多的還是偏向信息素的研究,特殊的信息素有很多,但始終沒有碰到腺體極為特別的。

  你是第一個。」

  阮優似乎聽明白了些,他拖長聲音啊了一聲,問祁崇君:「那這麼多人,這麼多omega和alpha,就沒有遇到您想要的嗎?」祁崇君搖搖頭:「其實也有遇到過那麼幾次,但有的擔心我的研究不夠人道,所以拒絕了,連信息都不肯向我透露。

  有的呢,是被家里的alpha逼著來做實驗、拿科研經費補貼家用,我又認為這種樣本更加不人道,所以也拒絕了,這樣一來,就碰不到合適的對象了。」

  阮優理解了祁崇君的意思,但還是不明白祁崇君想要做什麼,他問:「那您到底想做什麼樣的研究呢?」祁崇君讓阮優坐,緩慢地說:「我們的研究目前有兩個路徑,一個是怎麼來,一個是有什麼用。

  關於腺體和信息素的作用,想必像心安這樣的企業已經將它吃透摸透,並且賺得盆滿缽滿了。

  而關於它是怎麼來的,一來是樣本的缺少,二來是這個設想或許過於大膽,所以一直沒有深入進行。」

  阮優不太明白祁崇君的意思,他皺起眉頭,祁崇君說:「腺體作為人體器官,目前我們對它的了解還遠遠不夠,根據現有的研究結果,我的假設是,人類性別重新分化以後,腺體同樣承擔了一部分人類染色體的功能,那麼人類的繁殖,或許可以以腺體為基礎,信息素結合作為核心,實現在生**外的孕育。」

  阮優驚呆了,連祁陽也驚呆了,他到底是生物檢測專業的學生,專業素養要高過阮優,聞言非常憤怒地說:「爸!我帶阮優來是為了告訴你世上有這樣優質的腺體,而你卻想讓他做人體實驗,還要生孩子?你這太違反人倫道德了!你想都別想!」祁崇君望著祁陽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想必這樣的指責,從他產生這個設想開始就已經承受了無數次,阮優看著祁崇君的表情,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他打斷了祁陽憤怒的咆哮。

  「祁陽,你讓祁老師說完。」

  祁陽仍有些不滿,一直念念叨叨,阮優掐了他一把,讓他安靜下來,示意祁崇君把話說完。

  祁崇君搖頭苦笑:「這些年,這樣的指責我聽了無數次,但是其實很簡單,根本不用生什麼孩子,我只需要將腺體樣本和人類染色體樣本比對就可以得出結論。

  之所以需要敏感特殊的腺體,是因為在實驗中更容易得出對照結論,祁陽,以你的學識素養來看,這算是人體實驗嗎?」祁陽還沒說話,阮優先說話了:「我知道了,您是需要以我的腺體作為樣本。

  而腺體不像信息素,可以通過采集的方式收集到,再進行觀測,所以多年來您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樣本,既是因為有些人以為您要做人體實驗,也是因為有些人想從您這兒訛一筆,對吧。」

  祁崇君點了點頭,阮優笑道:「那我來做這個實驗吧。

  就像您想要知道這樣的腺體從何而來一樣,我也想知道,我是從何而來。」

  說到這里,阮優居然覺得有些感傷,他換了個話題,開玩笑道:「要我說,還是老師您先前的鋪墊太多了,所以才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樣本。

  如果您不說那一大堆驚世駭俗的推論,只說要找願意做腺體研究的志願者,說不定成果早就得出了。」

  祁崇君篤定地搖頭,他說:「那不可以,任何參與實驗的志願者都要有知情權的,我必須告訴他們,否則我的結果就不具有可參考價值。」

  道德上來說是這樣,但科學上未必,可阮優沒有反駁,他已經知道祁崇君是一個認真而又嚴苛的科學工作者。

  簽下同意書,阮優拍了拍關切地望著他的祁陽的肩。

  相比於祁陽的擔心,阮優只感到期待,好像弄明白這些,就能明白為什麼被拋棄,為什麼不被愛。

  從T大校門出來,祁陽悶悶不樂的,阮優看了他好幾眼,祁陽才說:「阮優,我真沒想過讓你冒這個險。」

  阮優笑了:「我沒有冒險,是我自己願意的。

  而且如果你父親的結論成立,那麼人類就可以實現非人體代孕手段下的生**外孕育,那是所有omega的福音。

  非法的、屢禁不止的利用omega的身體進行代孕的行業可以被純粹的外界孕育條件取代,雖然完全取代是一個過程,但是這個過程里,又能有多少omega可以從此從被迫繁殖的痛苦中解放出來、進入社會。

  對omega來說,這太重要了。」

  阮優輕輕地說:「對alpha來說司空見慣的一切,對omega而言,則是一種尚在爭取中的權利。

  祁陽,如果這樣一件事,我能夠參與推動,那我非常自豪。」

  祁陽大概理解了阮優的想法,他將頭盔遞給阮優,說:「沒發現你這麼高尚,走吧。」

  阮優笑了笑,接過祁陽的頭盔,一路仍然是風馳電掣,抵達心安門口時,阮優跳下車將頭盔還給祁陽,但祁陽沒接,他的目光穿過阮優,望向馬路的方向。

  陸觀潮的車就停在路邊,看見阮優從祁陽的機車上跳下來,陸觀潮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他走到阮優面前,看了看祁陽,又看了看阮優,然後他望向祁陽手里拿個omega專用的可愛的機車頭盔。

  驀地,陸觀潮笑了一聲:「難怪鐵了心要跟我離婚,原來是攀上更年輕的alpha了。」

  阮優勃然變色,他想著給彼此留最後一絲體面,沒有在陸觀潮面前提起沈良的事,沒想到陸觀潮卻這樣看他。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陸觀潮!放尊重點!這是我同事!」阮優皺著眉道。

  陸觀潮極為不友善地上下打量祁陽幾眼,又將同事兩個字在口中滾過一遍:「同事?有這種上班時間帶你出去兜風的同事,那你住在外邊的那個漂亮的房子,也是同事的嗎?」阮優瞠目結舌,他沒想到陸觀潮居然這樣想他,可陸觀潮已經忍不了了,他當著祁陽的面,在心安公司的大門前,將阮優拖上他的車,阮優被他一把塞進後座,而後陸觀潮也跟了上來,他暴怒地沖著司機喊了聲出發,司機一腳油門踩下去,阮優驚魂未定地被顛了一下。

  勉強坐直身子,以一個正常的對話姿勢和陸觀潮並排坐在一起,阮優望著陸觀潮瘋狂的眼神,問:「怎麼,你又要婚內強奸我一次嗎?」陸觀潮囂張的氣焰被打壓了一些,但他仍舊憤憤,薄薄的唇抿得很緊,下頜角因為怒火而繃出銳利的弧度,緊張的氛圍似乎一觸即發。

  阮優望著這樣的陸觀潮,他的心里已經激蕩不起愛意了,阮優甚至在想,自己之前真的是喜歡陸觀潮嗎,如果喜歡,就該時刻注意對方的一言一行,那麼自己又怎麼會發現不了陸觀潮對沈良的心意呢?阮優想不明白,他轉而撇過臉,沈默地望著車窗外的風景,鼻腔很酸,阮優有些想哭,但他揉揉鼻尖,忍住了這不合時宜的酸楚。





第34章

  「你總該告訴我,為什麼要離婚吧。」

  好半天,陸觀潮的沖動似乎被平息下去了,他這樣問阮優。

  為什麼,阮優將這三個字在心頭滾過幾遍,他連譴責一句陸觀潮婚內精神出軌都做不到,畢竟陸觀潮喜歡沈良的時間,或許比自己認識他的時間還要唱,阮優僥幸做了捷足先登的後來者,可陸觀潮心里卻一直沒忘記那抹白月光。

  但陸觀潮一直死死地盯著阮優,大有阮優不說出個所以然就不會放他離開的架勢。

  阮優閉上眼睛,總不能一直不說,這層窗戶紙,不由陸觀潮親自挑破,那就只能讓自己挑破,要離婚了,阮優輸得清楚明白,陸觀潮也理應有知情的權力。

  「陸觀潮,我們結婚快一年了,有件事我一直沒問過你。」

  阮優開口的聲音很平靜。

  對上陸觀潮的眼睛,阮優問他:「我的哥哥沈良,他跟你說了什麼,才能讓你犧牲自己的婚姻,幫他把張晟傷了我的事掩蓋下來?」那一刻陸觀潮眼底閃過的慌亂被阮優盡收眼底,原以為已經徹底死了的心又抽痛幾下,阮優強撐著憋出一個笑容:「你很喜歡他吧,為了他,連自己的終身幸福都能付出。」

  話說開了、事挑明了,阮優的心底是一陣解脫,盡管心里像空了一大塊,不再有安心的感覺,但至少,他也算死得明白。

  陸觀潮的嘴唇張張合合,好幾次,他似乎都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最終他什麼也沒說出來。

  不知是因為一直以來被他掩藏的真相突然被阮優知道了,還是因為那種即將失去面前這個人的恐慌席卷了他,總之陸觀潮望著阮優,最終頹敗地低下了頭。

  頹敗,這個詞在陸觀潮身上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他對一切都勢在必得,唯有沈良。

  可就算他得不到沈良,還是願意為沈良做出許多犧牲,包括犧牲自己的婚姻。

  阮優望著陸觀潮,居然生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傷感來,他輕笑一聲,放緩聲音,說:「挑個你有空的日子,我們去把手續辦了吧。

  在你身邊讓你難受了這麼久,以後就不會難受了。」

  阮優下車時陸觀潮沒有阻攔,他的手徒勞地在空氣中抓了一把,而阮優已經離開了,留下他信息素里清淡又甘甜的露水清新,陸觀潮大夢初醒,連忙追下了車。

  站在心安門前,陸觀潮一把抓住了阮優的手腕,那細膩的觸感像碰到了他魂牽夢繞的一塊玉,阮優擡起眼睛望向陸觀潮,那溫和平靜的目光鼓勵了陸觀潮,他說出了自己心底里最想說的話。

  「阮優,我不能跟你離婚,我不離。」

  第一句話說出口,過後的話會順暢很多,陸觀潮接著說:「我是喜歡過沈良,但我現在喜歡的是你,想要過一輩子的人是你,沒有別人,我不能跟你離婚。

  以前的事情你就當我是王八蛋,原諒我一次,好嗎?」原諒。

  阮優不知要從哪里開始原諒,陸觀潮的所作所為,說到底不過是個結果,而釀成這苦果的因,是生下他又拋棄他的喬萱夫妻,是嫉恨他又欺辱他的沈良,是他自己的為愛癡狂和心存僥幸。

  所有人,包括阮優自己,把他推向現在的境地,阮優無法解決眼前的困局,唯有快刀斬亂麻。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陸觀潮,我做不到原諒,所以我們還是離婚吧。」

  阮優輕飄飄地推開了陸觀潮的手,然後他走進心安大門,和門後焦灼地等待他的那個年輕alpha一同進入心安,那並肩而行的背影深深刺痛了陸觀潮,他手里還殘留著阮優手腕的觸感,轉眼阮優卻已經跟著別的alpha走遠。

  陸觀潮下意識便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走了,他跟著阮優進了心安,他是心安的老熟人,一路沒人攔他,陸觀潮暢行無阻進到沈良的辦公室里,沈良正靠在椅背上愜意地觀看財經新聞對心安高層變動的報道和猜想,聽見辦公室門砰的一聲響,沈良嚇了一跳,擡眼一看是陸觀潮,他又坐了回去。

  「陸總來了,坐吧,我讓秘書給你倒茶。」

  沈良的眼睛仍舊盯著電腦屏幕,話卻是沖著陸觀潮說的。

  沈良最近春風得意,他那不中用的父母已經被他按在手心里,翻不出這五指山,而外界對他和心安的爭議熱熱鬧鬧,心安的股價也一路飄紅,什麼事都壞不了沈良的好心情。

  相較於沈良的氣定神閑,陸觀潮則狼狽得多,沈良客氣了一句,陸觀潮卻沒坐,他站在辦公桌前,身體前傾,逼問沈良:「以前的事,你為什麼要告訴阮優?」沈良的眼睛不舍地從電腦屏幕前離開,擡眼望向陸觀潮,詫異又好笑:「什麼以前的事?」陸觀潮怒道:「別他媽裝傻,就是你和我,我們以前的事!」沈良噗嗤笑了出來:「陸總,說話要憑良心講證據的,你和我,我們之間以前有什麼事,從認識到現在不都清清白白,難不成是我心里知道沒什麼事,陸總自己有事瞞著優優了?」雖然沈良顯然是在強詞奪理,可他說的並沒錯,的確是陸觀潮一直瞞著阮優,陸觀潮被沈良反問得啞口無言,反倒是沈良似乎好心似的教導他。

  「陸觀潮,你挺好的,但我不跟你在一起,一是因為我原本就不想和什麼上層alpha聯姻,二來,陸觀潮,你的脾氣性格太古怪了,你看起來很喜歡一個人,骨子里還是想著自己,而我,我是不會做一個逆來順受的受氣包的。」

  沈良說完這話,陸觀潮的臉色更難看了,而沈良接著說:「而優優作為我的親弟弟,性格上跟我是有相似部分的,就算他不知道你瞞著他的那些事,他也不會一直忍你,他離開你只是時間問題。」

  沈良笑了笑,輕快不已:「畢竟我們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

  陸觀潮隱隱覺得沈良這話說的奇怪,他將沈良的話在腦海中過了幾遍,而後反問:「血脈相連的親兄弟?什麼意思,你跟他關系這麼親了嗎?」沈良挑眉:「看來優優還沒告訴你。」

  陸觀潮怒目瞪著沈良,等待沈良給他一個答案,沈良笑了笑,說:「那我來說吧。

  我和優優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的意思,就是這個字面意思,我們是一個媽生出來的親兄弟。

  你聽明白了嗎?」直到這一刻,陸觀潮心里才終於生出一種恐慌,他隱約感覺到事情被自己搞砸了,阮優和沈良居然是親兄弟。

  阮優站在檢測中心的辦公樓窗前看著陸觀潮失魂落魄地從行政中心大樓里出來,他抿著嘴唇沒有說話,祁陽站在他旁邊,幾度欲言又止。

  最後是阮優先開口的:「回來的時候門口遇到的那個人是我丈夫,我們最近在準備離婚的事情,所以他情緒不太好,他說的那些話,我替他給你道歉。

  以後如果他再說這種難聽話……」阮優的目光看著陸觀潮上了車,那車在心安門前停了許久也不見走,他收回目光,轉身不再看著窗外,迅速而簡短地說:「如果他再說那種話,你直接揍他就是。」

  祁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反倒是阮優又換了個話題問祁陽:「好了,別聊這些了,我問你,你父親祁教授是不是很反感將研究結果用於商業的行為。」

  祁陽擺手,道:「不是,做研究雖然不全是為了商業化,但總歸還是有助於商業化,商業化也能反過來促進研究進度。

  我爸他只是比較挑剔,這也是為什麼我大學畢業後不願再跟著他深造。

  碰不到合適的合作夥伴,我爸一般不願進行商業化。」

  阮優笑了笑,說:「搞研究的人,嚴格才是他們最大的保護傘,不然得不出可靠的研究成果。

  可以理解。」

  「搞研究的時候他更嚴格,你看他這十多年都沒能找到合適的研究對象就知道他有多挑了。

  他是那種如果找不到合適的研究對象,寧願一直放置這個項目的人。

  他手底下的學生,那可真是……」祁陽沒有說下去,他用了一個不忍直視的表情表達自己覆雜的感情,而後又道:「不過你不用操心這個,我爸肯定特喜歡你。

  因為我不願意跟他做研究搞學術的事兒,他已經大半年沒搭理過我了,但你看他對你就很親切很和藹。」

  阮優笑道:「大概是氣你沒有子承父業。」

  他很快調轉話頭,問祁陽:「那如果我找他進行商業化的合作,他會答應嗎?」祁陽歪著頭想了想,說:「應該會吧,他對喜歡的人很好說話的,反正他手底下幾個得意門生都說他很好。

  不過你要做什麼啊?」阮優撇撇嘴,有些不太確定:「我也還不知道要做什麼,只是想著以後可能會做些事情,很朦朧的一個想法,也是剛剛突然才有的,等確定下來了再說吧。」

  祁陽了然地點頭:「原來是想創業做老板了。」

  他對阮優說:「那我以後可以做你的打工小弟,也算變相繼承我爸的事業了。」

  阮優又跟祁陽開了幾句玩笑,他揣在褲兜里的手指纏在一起,腦海里朦朧的想法揮之不去。

  要做些什麼,必須要做出一些什麼,阮優的心里不斷地這麼告訴自己。

  他不僅要證明自己沒有差在哪里,更想要證明的是,他很強。





第35章

  陸觀潮花了一段時間才查到阮優住在哪里。

  他不敢跟蹤阮優,只能四處找人查,好容易查到了地點,便迫不及待地在阮優家門口堵他。

  距離上一次和沈良的談話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陸觀潮的心備受折磨,他迫切地想要見到阮優。

  阮優下班回家時就看到陸觀潮手插在褲兜里,站在他的新家門口來回踱步。

  顧忻爾為阮優租的房是一套公寓,新建不久,環境不錯,樓道里也窗明幾凈,阮優從電梯里出來,看見陸觀潮站在那里,無端生出一種荒唐美好的幻覺。

  陸觀潮很少等阮優,一直都是阮優追著陸觀潮的腳步,他踉踉蹌蹌地跟在陸觀潮身後,害怕自己有哪里沒有做好,惹得陸觀潮不悅。

  而現在,阮優必須承認,陸觀潮站在門前等他的樣子就是阮優幻想過的樣子,只是這種幻想,阮優已經不需要了。

  阮優在和沈良無形甚至無意的競爭中,一次又一次地被放棄,親生父母選擇了沈良,陸觀潮也選擇了沈良,阮優總是不被選擇的那一個,他曾飽含過的許多期待,在這殘酷的真相面前,變成荒誕的碎片,拼湊起來,全是他的癡心妄想。

  阮優深吸一口氣走上前,他問陸觀潮:「你在這里做什麼。」

  「等你。」

  陸觀潮答得言簡意賅,他的下巴擡了擡,說:「開門。」

  阮優不欲和陸觀潮起爭執,他順從地拿出鑰匙打開門,邀請陸觀潮進門。

  「家里沒有多余的拖鞋,你穿鞋進來吧。」

  陸觀潮進了門,將阮優的新家打量一圈,而後說:「對不起,我已經聽說了,是顧忻爾幫你租的房,之前在心安門口跟你說的那些話,是我沖動了。」

  阮優沒接話,陸觀潮被晾在那里,這就是不接受他的道歉的意思了,陸觀潮有些尷尬。

  阮優卻像沒事人似的給陸觀潮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然後在陸觀潮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你有什麼事可以直接說。」

  陸觀潮更加尷尬,頂級的alpha尷尬起來也難以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陸觀潮的信息素溢出一些,但阮優沒有反應——心安即將上市的新產品,公司員工都有搶先試用權。

  阮優猜陸觀潮會來找他,提前用了新產品,看到陸觀潮漲紅了臉,便猜到依據人體生理反應,陸觀潮的信息素想必也溢出了,而自己絲毫沒有感覺,看來新產品果然比隔離貼管用得多。

  「我來找你,是因為我……」陸觀潮磕磕巴巴好半天,看得出道歉並不是這位alpha的強項,他低三下四地尋找措辭,阮優就坐在他身旁,看著他焦急的樣子。

  「我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我還可以跟你解釋我和沈良的事情。」

  阮優面上溫和的神情斂去一些:「道歉我知道了,你和沈良的事情我不想聽。

  還有別的事嗎?沒有就請回吧!」阮優站起身,抻了抻衣角,他準備趕客了。

  陸觀潮見狀便急了,此刻他決不能被阮優趕出去,他伸手拉住了阮優的手腕。

  「我和阮優是我大學時才認識的!他是我的學弟!一開始我沒有喜歡他!是後來走得近了才……」陸觀潮說。

  阮優皺了皺眉頭,輕輕推開陸觀潮的手,不悅道:「陸觀潮,雖然我和沈良之間有很多矛盾,我也不是很喜歡他,但我覺得,你喜歡一個人,不能把原因都推到對方頭上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陸觀潮迫切地說,他又拉住阮優的手,捏著他小而軟的手掌,近乎乞求地說:「讓我說完吧,優優。」

  陸觀潮沒有求過阮優什麼事,他這樣高傲的人低頭求阮優的時候,有種莫名的蠱惑,阮優難以抗拒,他鬼使神差地說:「那你說吧。」

  說完,阮優就後悔了,他還願意吃陸觀潮裝可憐這一套,還願意聽陸觀潮的辯白,那就說明自己對他仍舊沒能徹底死心。

  阮優懊惱焦慮,氣悶地坐回沙發上。

  陸觀潮坐得離阮優近了些,說:「我大四臨近畢業那年,沈良從國內來到我們學校讀書,我們倆不在一個專業,但學校有國內校友群,在校生有空會一起聚聚,我和沈良就這麼認識了,後來又因為來自一座城市,家里過去也有來往,一來二去就熟悉起來了。」

  這些阮優都知道,但他沒有打斷陸觀潮的話,大學時,那大約是好幾年前了,沈良在哪個地方都能如魚得水,能在大學春風得意,阮優毫不意外,能吸引到陸觀潮的注意,想來也是情理之中。

  「那時我們家和陸家本家持續了好些年的財產糾葛還在白熱化,我只不過是頂著陸家人的空殼,其實兩手空空,心里發虛,過得並不算順暢。

  沈良沒問過,但是看出來了,他很喜歡跟人打交道,雖然剛認識我不久,還是邀請我跟他一起上課,說心情不好的人不能一個人待著。」

  阮優聽到這里,不禁嗤笑一聲,這是沈良的常用手段了。

  單純的漂亮好看其實並不算什麼,沈良收買人心的高級之處就在於他很能不費吹灰之力讓人感受到他的溫暖和關懷。

  就比如陸觀潮說的這種情況,阮優根本不用想,在陸觀潮心里這是阮優對他的關心體貼,而在外人眼里,就是各式各樣的alpha圍著沈良轉。

  見陸觀潮的目光因阮優的嗤笑而望過來,阮優道:「沒什麼,你繼續說。」

  其實陸觀潮在猶豫,有些事要不要跟阮優說得這麼清楚,他擔心給阮優說得越清楚明白,阮優就會越生氣憤怒。

  但陸觀潮不想瞞著阮優,實話實說會怎麼樣陸觀潮還不清楚,但他知道如果再騙阮優一定會失去所有機會。

  於是陸觀潮繼續說:「沈良在大學讀生物檢測,他是omega,而這種專業幾乎看不到omega的身影,所以當他站在一群alpha堆里做實驗的時候,很容易就一眼看到他。」

  阮優實在忍不住,有些嘲諷地說:「所以你就這麼喜歡上他了嗎?」陸觀潮誠實地搖搖頭:「那時候只能說是欣賞吧。」

  阮優了然地點頭,像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似的提問陸觀潮:「那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陸觀潮被阮優這種不為所動、公事公辦的態度弄得很難受,他寧願阮優聽到一半就崩潰,憤怒,不願再聽,也不想阮優就這麼平靜地聽著,然後理智地提問。

  這讓陸觀潮生出一種阮優其實沒有任何情意的恐慌,仿佛他根本攥不住阮優離開他的手。

  陸觀潮望著阮優,在思考阮優的態度,沒能回答他的問題,阮優便用漆黑的眼珠盯著陸觀潮,直到陸觀潮回過神來。

  他硬著頭皮開口:「後來有個假期,我們回國,那時我們家和陸家本家的矛盾已經到了最後關頭,成敗在此一舉,我實在走投無路,只能想個法子,用了些不入流的手段,檢測了陸家當家人,我伯父的omega的信息素,他在外邊和別人有染,我就用這個法子脅迫他給我伯父吹了枕邊風……」陸觀潮苦笑一聲:「手段很下流,所以我不怎麼願意提起這事。

  但檢測是沈良偷偷幫我做的,他把檢測結果交在我手里,讓我大膽去做的時候,我突然被打動了。

  他好像看得透信息素也看得透我。

  我們一家跟本家奪權失利,灰溜溜從國內跑到國外,灰頭土臉地待了好幾年,我一直很苦悶,就在那個瞬間,那個檢測報告救了我一命,我有了拿去脅迫陸家的東西,也有了翻身的底氣,太多因素堆在一起了,所以我……」陸觀潮沒有再說下去,而阮優已經懂了。

  只是阮優恨不得自己永遠不會知道這其中的緣由。

  阮優沒說什麼,他走到門前打開門,說:「你走吧,陸觀潮。」

  陸觀潮原以為自己的據實相告會換來阮優的諒解,沒想到阮優什麼都不再問就要把他請走。

  陸觀潮還想再掙紮一下,他張了張嘴,看見阮優陰沈的面色,那是一種陸觀潮從未見過的表情,陸觀潮怔楞地望著阮優。

  阮優的聲音很輕,語速很慢,但卻不容拒絕:「走,從我家離開,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陸觀潮被阮優從家里轟出來,他面對那樣的阮優,不敢同他講條件,擔心觸怒他,但陸觀潮百思不得其解,他站在阮優家門前,總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走了,正在猶豫要不要敲門時,陸觀潮聽見房間里傳來崩潰的痛哭聲。

  沈良作為後天的努力派,即便付出再多努力,在檢測這種工序中仍然避免不了學院派的短處。

  碰見情形覆雜、多種信息素混合且等級高低混雜的樣本,沈良就有些棘手。

  阮優又被沈良偷偷摸摸帶到心安的檢測中心,他把自己無能為力的樣本擺在阮優面前,讓阮優看看這樣本里都有什麼信息素。

  阮優的腺體很敏感是沒錯,但沈良讀大學以後就很少讓阮優為他檢測了,這一次不知是不是太過覆雜,所以才又逼著阮優幫他測。

  那份信息素樣本里采集到的氣味紛繁覆雜,不僅有人類信息素的味道,還有各式香水的味道,不知沈良是從哪里搞來的這份東西。

  阮優不想知道沈良都在做什麼,他花了一些時間才分辨出來:「信息素主體是一位omega的,氣味是櫻花的味道,另外還有三個alpha的信息素味道,有兩個都是檀木香,構成大同小異,但發育程度不同,推測是親子關系。

  最後一個香很弱,嗯……槐花的味道,濃度很高,會有點嗆,不過這個樣本中倒是沒有,大概接觸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沈良大喜過望,接過阮優手里的樣本飛速敲出一份檢測報告來,而後他又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阮優那時並不知道沈良在做什麼,他就這麼放沈良離開,放走了那份本該屬於他的倚靠與救贖,欣賞與愛慕。





第36章

  阮優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只是很想哭,太荒唐了,這一切都太荒唐了。

  信息素,腺體,他一生所有的崩潰和痛苦仿佛都圍繞這些展開,阮優的生活被繞進死胡同里,怎麼都轉不出來。

  陸觀潮聽見阮優的哭聲,當然不肯就這麼離開,他本就在阮優家門前躊躇徘徊,聽見哭聲立刻轉身,砰砰地敲著阮優的房門。

  「優優,優優你怎麼了!你還好嗎!」陸觀潮敲了一會兒,不見阮優開門,他心急如焚,原地轉了幾圈,陸觀潮轉身離開,往趙擎家去了。

  房是顧忻爾幫阮優租的,陸觀潮猜他一定有中介或是房東的聯系方式。

  陸觀潮在顧忻爾家里毫不意外地受到了一場冷遇,趙家的傭人攔著陸觀潮不許他進門,陸觀潮在趙擎家里一陣上躥下跳,差點和傭人動起手來,又是好一通折騰,動靜鬧得太大,終於引得顧忻爾從樓上下來。

  顧忻爾不想見陸觀潮,陸觀潮自然也清楚,他是阮優的好朋友,現在阮優在跟自己鬧離婚,顧忻爾幫著阮優租房離開陸觀潮,可想而知在顧忻爾那里,陸觀潮並不是什麼好形象。

  但陸觀潮顧不得那麼多,阮優的狀態很不好,陸觀潮必須要看看阮優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陸觀潮沒想到顧忻爾會這麼無情,他跟顧忻爾說了好半天,說得口幹舌燥了,顧忻爾還是不為所動,連趙擎都看不下去了,上前勸陸觀潮冷靜點。

  「觀潮,你也別急,有話好好說。」

  趙擎自然是偏幫著顧忻爾拉偏架,他這話說的也沒什麼用,陸觀潮滿腹火氣騰地燒了起來,但他還是盡量克制著自己問趙擎:「趙總,今天要是你老婆跑了,明明也找到人了,卻見不著面,你還能像勸我一樣冷靜點嗎?」趙擎尷尬地笑了笑,陸觀潮冷冷地說:「將心比心,趙總,誰都不知道哪天誰會遇到同樣的情況。」

  陸觀潮說完這話,趙家的客廳里陡然安靜了一會兒,而後趙擎說:「忻忻,跟陸總好好說話。」

  顧忻爾不甘不願,但他到底不敢忤逆趙擎,裹著睡袍趿拉著拖鞋,慢吞吞地從台階上走下來,站在陸觀潮面前翻出中介的電話號碼。

  「陸觀潮,我如果是你,我真的沒臉再去騷擾優優,你自己瞧瞧你做的都是什麼事兒,虧得優優以前還想為了你去做什麼換腺體的手術!你真不值得!」顧忻爾說著,仍然難掩憤怒,看陸觀潮記下電話號碼的手頓住,顧忻爾立刻便把手機收回口袋里,而後狠狠翻了個白眼。

  陸觀潮遲緩地擡起頭,他感覺喉頭發緊,漫天的懊悔山呼海嘯般向他席卷而來,他頭腦嗡嗡作響:「什麼更換腺體,我怎麼不知道?」顧忻爾怒了,聲調立刻提了起來,他質問陸觀潮:「你不知道?你還敢說你不知道?優優為了做手術,連暫停發情期的藥都用了,最後不是被你送進醫院了嗎!」眼看著陸觀潮臉色越來越差,趙擎將顧忻爾拉到身後,低聲道:「忻忻,好了,別人的事,你少說幾句。」

  顧忻爾仍舊不滿,從趙擎身後探出頭來指責陸觀潮:「陸觀潮,你要是不喜歡他,你何必這麼折磨他,折磨過了,你又說你不知道,你可真不是個東西!」顧忻爾到底沒這麼罵過人,罵完了,他又連忙把頭縮回趙擎身後,趙擎反手怕拍他的屁股,讓他乖一點別再瞎說話。

  而後趙擎對陸觀潮說:「觀潮,電話已經給你了,你先試著聯系聯系,不過天也這麼晚了,你……」趙擎的客氣話還沒說完,陸觀潮已經轉身離開,他走得匆忙,只留下一個焦急的背影。

  趙擎只好轉過身拉過顧忻爾,捏著他的鼻尖道:「好了,要你幫忙的人已經走了,現在我來跟你算算賬,怎麼這麼不聽話?」顧忻爾吐吐舌頭,輕巧地從趙擎手中掙脫,轉身三步並作兩步跑回樓上去了。

  陸觀潮的車停在趙擎家門口,他要上車時突然停住,扶著車門茫然地望向四周暗沈的夜色。

  夜色漸深,陸觀潮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是去找人打開阮優的房門,還是去醫院問問阮優的情況,又或者是回到他們曾經生活過的家里,看看阮優留下的痕跡?陸觀潮感到很茫然。

  沈良是陸觀潮的世界里高高懸掛的白月光,陸觀潮仰望追逐,都是想要離沈良近一點,而當陸觀潮終於不再圍著沈良轉的時候,他回頭才發現,不知何時,一直滋養自己的雨露,早就幹涸了。

  不像是沈良帶給陸觀潮那一瞬間的驚喜和觸動,阮優對陸觀潮而言是溫和、沈默、柔軟,是潤物細無聲的,所以陸觀潮無知無覺。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已經習慣了阮優的存在,也不知道自己已經不再習慣阮優的不在。

  原來習以為常的,才是無可取代的。

  陸觀潮盲目地開著車,不知不覺又開到了阮優家樓下,陸觀潮下車,正是夜色深沈的時候,霜寒露重,陸觀潮打了個寒顫,他仰頭望向阮優家的窗戶,燈還亮著,陸觀潮的心又提了起來。

  阮優痛苦的哭聲仍舊在耳邊回響,陸觀潮心里有說不出的痛苦和懊惱。

  陸觀潮身邊有許多朋友都是商業聯姻,陸觀潮自己的婚姻不是,但其實也差不多。

  他對阮優沒有什麼感情,在沈良去求他之前,陸觀潮對阮優的印象不過是那個跟在沈良身邊的漂亮表弟。

  他能感覺到阮優是喜歡自己的,但是喜歡陸觀潮的omega數不勝數,阮優在很多時候甚至不比其中一些omega奔放熱情,他總是乖巧柔軟,帶著一點可愛的狡黠。

  陸觀潮一向是一個理性至上的alpha,他對感情的需求沒有那麼強烈,不論是和陸家的宗族意識,還是和父母的親子意識,甚至於對沈良的愛慕,陸觀潮都是很冷靜克制的,失去陸家親族的倚仗,陸觀潮並不在乎,遠離父母獨自在國內創業,陸觀潮也沒有覺得辛苦,對於沈良,陸觀潮也是很好地將他放在心底,除了克制委婉地表達愛意之外,陸觀潮為沈良做過最大的犧牲就是和阮優結婚。

  但是那時陸觀潮除了是幫沈良一個忙之外,還想要氣一氣沈良,沈良那麼不擇手段地要保護他的alpha,陸觀潮總歸是氣不過。

  alpha之間的競爭意識是天然存在的,何況沈良那個alpha分明樣樣都不如陸觀潮。

  既然沈良要這麼做,陸觀潮就要大大方方地操辦婚禮,讓人都知道自己結婚了,好讓沈良後悔。

  沈良沒有後悔過,反倒是沖動結婚後的陸觀潮每天都在後悔。

  這是陸觀潮的人生里最沖動的決定,畢竟是關系一生的婚姻大事。

  陸觀潮原本想和阮優保持距離,相敬如賓,但後來沈良訂婚結婚的事情還是刺激到了陸觀潮。

  其實或許並不是刺激,只是陸觀潮需要把自己無望的愛戀畫上一個句號,他也並沒有完全失去神志,他只是要告訴自己,有了阮優,從此就真的不要再惦記沈良了。

  在今天以前,陸觀潮沒有想過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太過自私,包括阮優跟陸觀潮提出離婚的時候,陸觀潮都還以為一切都是可以挽回的。

  直到顧忻爾說阮優曾經想要為他去換腺體。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是阮優腺體恢覆後,他去做了檢測然後拿到報告不再回家的時候。

  陸觀潮很清楚,自己那時候的心思是浮動了的,沈良結婚後過得不好,他和他執意要結婚的alpha之間的感情似乎也不是牢不可摧,陸觀潮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收心了,但是看到病床上的沈良,陸觀潮的一顆心再度躍躍欲試。

  但是陸觀潮沒有想到阮優為了挽回他,挽回這段婚姻,居然會想要去做更換腺體的手術。

  alpha沒有omega這種情感至上的勇氣,陸觀潮也不知道看起來柔軟脆弱的阮優,居然能做這樣的決定。

  是什麼支撐著阮優去那麼做的呢,是愛嗎,愛情對陸觀潮這樣的alpha來說,是錦上添花的好物,陸觀潮從不知道原來這世上能有人將愛看得高過自己。

  這種巨大的沖擊讓陸觀潮一時很難再保持過往的冷靜,他的額頭貼在方向盤上,昏沈混亂。

  不知什麼時候天亮了,陸觀潮在車上看見穿戴整齊的阮優從門口走出來,一夜過去,阮優的臉上已經看不出前一夜痛哭過的痕跡了,唯有眼皮還有一些泛紅,他身板挺得很直,目不斜視。

  陸觀潮貪婪地看著阮優瘦而薄的身影經過自己身邊,看著他走到小區門口,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目光連一瞬都沒有在陸觀潮的車上停留過。

  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阮優身上甜而清爽的露水味道,在春寒料峭的清晨,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

  這是阮優的信息素的味道,結婚這麼久,陸觀潮聞到這個味道的機會不多,這是不努力捕捉就會轉瞬即逝的信息素,就和阮優這個人一樣,不在他還愛著自己的時候捉緊他的手,他就會輕飄飄抽身離開。

  陸觀潮再度閉上眼睛,空氣里已經沒有阮優信息素的味道了,他走得那麼堅定堅決,經過陸觀潮的時候,仿佛一絲一毫都沒有愛過他。





第37章

  作為腺體科的主治醫師,向醫生每天都會接待大量病人,也會接待大量病人家屬。

  相比於alpha,omega的腺體似乎更容易受傷病變,向醫生這里的病人也以omega居多,因此見過的alpha家屬也數不勝數。

  見到陸觀潮,向醫生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同為腺體主導下的人類,但是alpha對omega仿佛十分不了解。

  許多alpha丈夫都是在伴侶的腺體病變非常嚴重後才知道自己的伴侶生病了,他們既不了解伴侶生病的緣由,也不懂怎麼去呵護自己的伴侶。

  毫無疑問,omega是社會中的弱勢群體,已婚後的omega唯有自己的alpha一個依賴對象,但很遺憾,大多數alpha並不能承擔起這種責任。

  陸觀潮很迫切,這種急切地拉開椅子坐在向醫生面前提起自家omega的流程,向醫生見過千百次了,所以他沒什麼反應,只推了推眼鏡,問陸觀潮:「陸先生找我來,有什麼不舒服嗎?」陸觀潮搖頭,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開口對向醫生說:「我來是想問問我妻子,也就是阮優,他的情況。」

  這問題不出向醫生所料,他笑了笑,問陸觀潮:「不知道陸先生想問哪方面的情況,是一年多前受傷時的情況,還是腺體恢覆期的情況,還是前段時間他想做手術時的情況呢?」陸觀潮原本只想問問阮優要做手術是怎麼回事,聽到向醫生這麼說,他改了主意,道:「都跟我說說吧。」

  向醫生笑起來,他站起身走到診室的檔案櫃前,找到阮優的病歷抽出來,說:「這會兒可能不行,看診的人很多,我不能耽誤後邊患者的時間。

  這本病歷你先看看,晚上我下班後跟您細聊,行嗎?」雖然陸觀潮很迫切,但他還是點頭接受了向醫生的提議,離開向醫生的診室,陸觀潮坐在車上,翻開了阮優的病歷。

  從阮優腺體受傷開始,就一直是向醫生為阮優治療,阮優的情況再沒有比向醫生更清楚的,向醫生的病歷也從頭到尾詳細地記錄了阮優的情況,陸觀潮翻開第一頁,心就遽然抽了一下。

  「腺體正中刀傷五厘米,傷口深度三厘米,創口周圍有潰爛,有惡變可能。

  度,度,高燒不退,不排除引發炎癥的可能。」

  其實陸觀潮並不敢看阮優的傷痕,但看到眼前這一行字,陸觀潮無法想象阮優那瓷白細嫩的皮膚,是怎麼經受這樣的一個傷的。

  陸觀潮又往後翻了翻,阮優的傷勢反覆,腺體的傷很難愈合,更何況這個器官又如此精貴且嬌貴,阮優反覆做了數次手術,腺體處的神經系統被小心翼翼地重新連接。

  很長一段時間的病歷記錄里阮優都沒有吃什麼飯,他無法進食,術後最兇險的時候他昏迷的時間比清醒的時候更多,醫院給阮優下了兩道病危,術後的炎癥和並發癥讓阮優吃盡苦頭。

  陸觀潮翻著病歷,只短短幾頁,他已經覺得自己看不下去。

  這些話阮優從沒有說過,陸觀潮不知道阮優受傷時是什麼樣的情況。

  陸觀潮沒有看過阮優受傷時的樣子,他見到阮優的時候已經是兩家開始準備結親,開始走訂婚流程的時候,那時阮優氣色不算太好,頸後的傷痕已經開始結痂,他只知道阮優傷到了腺體,但並不知道阮優的傷到底是什麼樣的。

  如今看了,陸觀潮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他的手撐在方向盤上,車喇叭發出一聲淒厲的長鳴。

  阮優什麼都沒有說過,陸觀潮就以為他沒受什麼苦。

  但怎麼可能呢,陸觀潮終於明白過來,那里是腺體,從開始懂事起就被教育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珍貴的器官,受了那麼嚴重的傷,流了那麼多的血,怎麼可能沒有事情。

  阮優受傷的恢覆期比想象中更長一些,陸觀潮翻著病歷,看見病歷上記錄著阮優每一次腺體覆健的成果。

  陸觀潮也陪阮優去覆查過幾次,但是他沒有見過阮優是怎麼進行覆健的,阮優每次只讓他坐在長椅上等待,他沒說過自己是怎麼覆檢的,陸觀潮也沒有想過。

  現在陸觀潮知道了,病歷上寫得很清楚,阮優每一次都要經歷濃度從低到高的各種信息素的的檢測,還有各式各樣的物理檢測和恢覆手段。

  陸觀潮無法想象,那種要調用自己精力,讓自己像個物件一樣被檢測,然後再經受一次失落的感覺,究竟阮優是怎麼經歷的。

  而自己每一次去陪著他,甚至都沒有問過他的感受。

  陸觀潮終於發覺,自己對阮優而言,就只是一個名義上的alpha丈夫,而真正貼心的丈夫的責任,陸觀潮絲毫都沒有盡到。

  那麼阮優為什麼也不向陸觀潮索取呢。

  陸觀潮低著頭翻著病歷,想,或許是知道自己無法給予他什麼,所以也不再渴求了吧。

  陸觀潮到岳父岳母家里時,喬苒正在準備午飯。

  阮石安去上班了,家里只有喬苒一個人,聽見敲門聲打開門,見是陸觀潮,喬苒很是驚訝了一瞬。

  「觀潮,怎麼是你?今天怎麼想著過來了?」喬苒將陸觀潮迎進門,她態度一如往常,是客氣的熱情,看來喬苒並不知道阮優在和自己鬧離婚的事情,陸觀潮想。

  其實喬苒對陸觀潮一向沒有非常親近,以前陸觀潮其實不太明白,結婚的事已經是兩家都點頭答應的了,喬苒這態度,倒像是多麼不情願似的。

  現在陸觀潮懂了,只是因為阮優是喬萱親生的,喬苒說到底只是個養母,喬萱是姐姐,想來喬苒方方面面都擰不過喬萱,八成結婚的事情也是喬萱拍板同意,喬苒無奈接受。

  如今知道了這些,再面對喬苒,陸觀潮便有一種遲來的歉意。

  他笑了笑,說:「公司沒事,剛好路過家里,過來看看。」

  喬苒應了一聲,問:「吃飯了嗎,我這飯剛好,你要不要吃一點。」

  陸觀潮在阮優家樓下待了一整晚,天亮了就去找向醫生,又看了好半天的病歷,這會兒早就饑腸轆轆,他還沒說話,肚子就很應景地咕嚕嚕叫了一聲。

  喬苒抿嘴一笑,道:「一起吃一點吧。」

  陸觀潮跟著喬苒坐在餐桌前,看喬苒為他盛好飯,喬苒的飯陸觀潮吃過許多次了,他知道阮優做菜的手藝都是跟喬苒學的,兩人的口味一脈相承,但此刻吃到喬苒的飯,陸觀潮的心里猛然湧現出對阮優強烈的思念。

  陸觀潮知道阮優做的菜是為了取悅自己,他也享受阮優這樣的取悅。

  沒有哪個alpha能真正拒絕一個omega主動的討好,更何況每一次陸觀潮下班回家時看見餐桌上擺滿了阮優精心準備的晚飯,那種精神上的滿足是無以言表的。

  現在阮優走了,陸家倒不至於冷鍋冷灶,家里的傭人依然照常在工作,只是都不是阮優做出的味道。

  陸觀潮坐在岳父岳母家不大的餐桌前,終於意識到,他失去的並不只是阮優,同時還失去了他的家。

  陸觀潮對於家庭一直沒有什麼想象,阮優填補了他對家淺薄的理解,但或許是太淺薄了,陸觀潮現在也終於失去了他。

  見陸觀潮吃著吃著便沒有動靜了,喬苒關切地問他:「怎麼了,觀潮,不合胃口嗎?」陸觀潮搖搖頭,又點點頭,有些疲倦地說:「可能最近工作太累了,媽,我能在這兒休息一會兒嗎?」喬苒為他倒了杯水,說:「那你去優優的房間休息吧,東西還是你倆住在這邊時的樣子,工作別太累了,有空了讓優優給你煲湯喝,優優很會煲湯的。」

  陸觀潮當然知道阮優很會煲湯,但他的心狠狠一抽,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喝到阮優的湯了。

  許是阮優的房間還殘留著阮優信息素的味道,陸觀潮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他夢見他們還住在這里時的情景,那時兩人剛剛決定要一起好好過日子,阮優還興致勃勃地買了許多年貨,等待著和陸觀潮一起過年,然後一切就翻天覆地。

  陸觀潮從夢里醒來,疲憊地嘆了口氣,再睜眼一看,他居然睡了整整一個下午,太陽已經落山了,天色也近黃昏快要黑了。

  陸觀潮從床上坐起來打開房門,客廳里黑黢黢的,他拿起外套準備離開,猛然間看到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即便不開燈,只看身形輪廓,陸觀潮也能看出那就是阮優。

  兩人隔著黃昏晦暗不明的光相望,陸觀潮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阮優搶了先。

  「以後不要再來了,陸觀潮,我不想把我們的事情過早地告訴給我爸媽。

  等一切塵埃落定,我會親自跟他們說,這段時間還請你不要出現在他們面前。」

  阮優的聲音很冷,和陸觀潮記憶里的阮優一點也不一樣。

  印象中阮優一直溫順柔軟,說話時很軟,哪怕發脾氣也很軟,是他先天性格又被精心養育的柔軟。

  而現在,阮優講話時幹脆冷酷,他從前連對著陌生人都能和藹可親,現在卻以最冷漠的語氣和陸觀潮說話。

  那話里不容反駁的冷淡,讓陸觀潮不由自主後退半步。

  「真的一定要離婚嗎,優優?」陸觀潮問。

  阮優點點頭,他走到陸觀潮面前,說:「今天我媽給我打電話,說你累壞了,在家里睡著了,讓我跟你回家了要好好照顧你。」

  阮優說到這里,低頭笑了笑:「陸觀潮,平心而論,咱倆過日子的時候,我照顧你不說無微不至,至少也盡心盡力了,我沒有哪里對不起你。

  所以麻煩你,看在往日情面的份上,也放過我,咱們離婚吧。」

  陸觀潮拉住阮優的手腕,問他:「那我們就不能看在往日情分的份上不離婚嗎?」阮優猛然甩開陸觀潮的手,「情分?陸觀潮,你對我有過情分嗎?只有欺騙而已。」

  他整了整衣襟,打開房門,說:「別再提起往事讓我惡心你了,陸觀潮。」





第38章

  阮優說會惡心他,陸觀潮大為恐慌。

  他深知惡心一個人和討厭一個人恨一個人都不一樣,但他不知道自己居然會引起阮優這麼負面的情緒。

  阮優走了,他大概真的只是被母親叫來看看自己的alpha怎麼樣了,陸觀潮望著空空蕩蕩的樓道,抿緊了唇。

  陸觀潮按照約定的時間點和向醫生見面,向醫生剛下班,看起來有些疲倦,他們約在一家咖啡廳,面對陸觀潮推來的酒水單,向醫生禮貌地擺了擺手:「明早還有手術,我就不喝了,不然回去休息不好了。」

  陸觀潮聞言,道:「是我考慮的不周全。」

  向醫生笑了笑,「我看陸先生臉色也不太好,也沒休息好嗎?」陸觀潮沈默一瞬,將手中的病歷推到向醫生面前,他低下頭,道:「實不相瞞,我和優優最近……出了些狀況……」向醫生的笑容很溫和,問題卻很犀利:「只是最近嗎?狀況應該很早就出現了吧,只是陸先生沒有在意。」

  向醫生說完,又道:「不好意思,我作為omega,總是很容易跟omega們共情。

  如果我的話讓陸先生感到冒犯,還請多多見諒。」

  陸觀潮搖了搖頭,他現在並沒有心思去分辨對方說的話是否冒犯到他,相比而言,他更關心阮優的情況。

  「其實今天請您過來,是想問問,阮優當時決定換腺體的事,是怎麼回事。」

  向醫生聽見陸觀潮的問題並沒有感到詫異,作為醫生,他見過太多omega為了所謂的愛情孤注一擲,阮優沒能做成這個手術,向醫生替他慶幸。

  但陸觀潮問了,向醫生還是得把事情告訴他。

  「我以為陸先生應該比我更了解情況。」

  向醫生沒忍住自己的吐槽,他說完這句話,才覺得自己現在可以好好跟陸觀潮說說事情是怎麼回事。

  「腺體恢覆以後大概過了半個多月的樣子,阮優突然有一天帶著一份信息素檢測報告來找我,讓我檢測一下他的信息素和這份信息素的匹配度。

  陸先生,那是你的信息素檢測報告。

  檢測結果不盡如人意,阮優和你的信息素匹配度不高,他決定要更換腺體,換一個能分泌出與你更匹配的信息素的腺體。」

  向醫生說話時不帶什麼感情,他似乎不習慣於用大段描述抒情的內容來填補事實,陸觀潮坐在他對面,聽他說話時,就像過去許多次,他陪著阮優去覆診時一樣,向醫生冷靜、理智、帶著客氣的溫和,然後讓陸觀潮遍體生寒。

  但向醫生沒有停頓,他繼續說:「其實我不建議阮優做這個手術,他的腺體剛剛受過傷,而且相對於旁人,他的腺體更加敏感,手術難度也更高。

  更換腺體是關乎性命的手術,全世界範圍內都沒有能完全保證成功的技術,但他執意要做,所以我跟他說了手術的注意事項,包括使用藥物暫停三個月發情期,以及絕對地停止性生活。」

  說到這里時,向醫生擡起眼睛望向陸觀潮,那一刻陸觀潮讀懂了向醫生眼里的戲謔和責備,陸觀潮恍然明白了,如果自己對阮優再多一些關心,那許多情況根本不會發生。

  而現在,他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喪家之犬。

  兩人在阮優父母家的爭執過後,阮優回到自己家,他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的夜色,回想起訂婚夜和結婚夜前緊張到夜不能寐的自己,發出一聲輕飄飄的嗤笑。

  太天真太好笑了,阮優也忍不住要笑自己。

  阮優的手機嗡的一聲響,他並沒有去看。

  和祁崇君老師約了第三次的實驗,就在第二天早晨,祁崇君老師的助理通常會在前一晚再短信通知他一次,以免他忘記了。

  前兩次的實驗並不算成功,一則腺體數據變化幅度很大,稍微受到周圍環境的幹擾就有可能會產生天差地別的效果,更何況阮優的腺體如此敏感。

  二則,實驗本身的技術也並沒有成熟到可以支撐祁崇君老師期望的分析模式。

  前兩次都失敗了,阮優準備去做第三次。

  他就是有這麼一股勁,如果想要做一件事,那必定是要做成。

  以前他沒有這樣的執念,現在他的執拗和強硬,似乎全都被陸觀潮激發出來了。

  阮優的手機又嗡嗡連續響了好幾次。

  他意識到應該不是祁崇君的助理發來的消息,這才將目光從窗前的月色中收回來,落在手機屏幕上。

  發信息的人,阮優的備注還是姨媽,但他的手抖了一下。

  那不是姨媽,那是懷胎十月生下他的人,但阮優叫不出一聲媽媽。

  喬萱給阮優連續發了好幾條短信,阮優本想看也不看就刪掉,但手指頓了片刻,還是選擇點開短信。

  這麼做的時候,阮優在心里告誡自己,依然不夠冷硬絕情。

  「優優,你在哪里,媽媽想見見你,好嗎?」這是最近的一條消息。

  前兩條分別是「優優,這周末可以嗎,咱們在苒苒那里見面。」

  「優優,之前病了,現在剛恢覆不久,周末來家里見面,有話同你說。」

  阮優哂笑,將手機隨手扔到一旁。

  沈良的倨傲多半都來自於喬萱,喬萱同樣不會意識到自己對別人造成了什麼樣的傷害,她只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哪怕她知道自己對不起阮優,可在一開始,講話的語氣仍舊那麼居高臨下,真是和沈良一模一樣。

  阮優當然不會見喬萱,他沒有理會喬萱的短信,可不過一會兒,阮優家門前就響起頻繁的門鈴聲,阮優看了一眼,是喬萱找上門來了。

  這讓阮優大吃一驚。

  他搬出陸家獨自住在外面的事情連喬苒都沒告訴,具體地址更是除了顧忻爾和陸觀潮以外沒人再知道,阮優根本不知道現在喬萱是怎麼能找上門的。

  阮優坐不住了,喬萱知道,是不是意味著更多人也知道,是不是意味著喬苒也會知道,那自己和陸觀潮離婚的事情就瞞不過喬苒了,若是喬苒知道這中間還有這麼多事,她又會怎麼樣,阮優實在不敢想。

  手落在門上好半天,敲門聲卻一直沒停,喬萱大有阮優不開門她就不走的意思,阮優終於打開了門,但他沒讓喬萱進門,只攔在門口,盡力保持冷靜平和地開口:「有什麼事嗎?」看見阮優,喬萱的臉上閃過一絲驚喜,她的眼眶幾乎是立刻就紅了,她用沙啞到近乎氣音的聲音說:「優優,媽媽是想來看看你。」

  看來沈良也和她一樣能演戲,阮優在心里這樣做出判斷。

  他沒有要讓喬萱進門的意思,只道:「那你現在看過了。」

  沈良的自作主張也和喬萱一樣,雖然阮優並沒有要讓喬萱進門的意思,但喬萱還是在阮優說完話以後配合地點了點頭,然後頗為自覺地繞過阮優往房里走,一邊走一邊說:「媽媽進來看看,聽說你搬出來了,媽媽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阮優被喬萱的不見外給氣笑了,他問:「我好像沒說你可以進來吧。」

  喬萱的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轉:「優優,我是你親生媽媽呀,你不允許媽媽進門嗎?」「我沒承認過你是我媽。」

  阮優冷淡地開口。

  他和這個姨媽的感情本就不怎麼深,這二十多年她一直默許沈良對自己的欺辱,這本就讓阮優很難對她親近起來,現在得知這才是自己的生母,多年的忍耐一朝盡數翻轉成怨恨,阮優根本無法拿出基本的禮貌來對待喬萱。

  不過喬萱並不在乎,她自顧自地在阮優家里繞了一圈,而後點評道:「屋子格局不錯,房也挺新,就是位置有些偏了,剛搬進來不久吧,我看家具擺件還沒添足。」

  阮優沒接話,冷冷地站在一旁看喬萱拙劣地表演她遲到多年的母愛,喬萱又點評了幾句,而後終於提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家里有套空著的公寓,離市中心不遠,我聽說你在心安工作,那邊去心安也方便,不如住到那里去吧,媽媽想看你的時候也方便。」

  阮優嗤笑一聲,道:「我只有一個媽,就是你基本不怎麼走動的妹妹。

  除了她以外,別的人我都不認。」

  喬萱並不被這話勸退,她點點頭,表明自己知道阮優話里的意思,然後又自顧自地說:「心安的工作呢,還是太辛苦了,你年紀小,人又瘦,還總是生病,不如去做個清閑些的工作,好好養養身體。」

  阮優根本不知道喬萱是要做什麼,但聽到喬萱說這話以後,阮優心里的火氣還是終於被激了起來。

  他用十分不友好不客氣的語氣說:「我做什麼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媽都不插手,我希望外人也有點自知之明。」

  許是這話說的重,喬萱終於被刺到了,她又紅著眼睛盯著阮優,說:「我才是你媽媽,優優,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你身體里流著我的血,我怎麼能是外人呢?」阮優的眼睛不帶感情地彎了彎,勾出一個很冷淡且不近人情的笑容,他刻薄地說:「是,外人起碼還會在自己孩子做了什麼不妥當的事情的時候教會他們正確的是非觀,而你,你只會縱容你的孩子欺負我罷了。」

  阮優問喬萱:「這二十年來,沈良如何欺負我的,你不是不知道吧,你為什麼從來不說,是因為你根本沒想認我。

  現在沈良奪權了,你又來找我,真當我是任人欺負的傻子嗎?」阮優把話挑破了,喬萱也不再裝模作樣,她坐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水,先喝了一口,才慢慢地說:「是,我以前是沒打算認你。

  優優,生在這樣的家庭,外邊看著光鮮亮麗,其實內里呢,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犧牲和不得已,我們的犧牲就是為了讓家族發展得更好。

  你看我,我是犧牲了我自己的事業,那你,你從小就沒有養在自己親生父母身邊,這就是你的犧牲。

  雖然你不認我,但你已經承擔了家族的責任,你就是無可厚非的沈家人。」

  阮優被這一套奇葩的言論給氣笑了,他噗嗤笑出聲,說:「我真是大開眼界,你比我印象里還要無恥還要惡心一點。」

  喬萱不接阮優的話茬,只道:「優優,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讓你跟我回家。

  沈良已經指望不上了,但你還得承擔起家族的責任來,如果你能幫爸爸媽媽把心安從沈良手里奪回來,那心安以後就是你的。

  你是我們的孩子,這份責任……」「這份責任跟我有什麼關系。」

  阮優打斷喬萱的話,他冷硬地說:「現在,立刻從我家出去,否則我就報警。

  沈太太,你也不想讓自己出現在警局的新聞里吧。」





第39章

  喬萱沒作聲,她顯然是被逼到走投無路,阮優是她最後的希望,她即便在阮優這里碰壁,也不願徹底失去阮優這株救命稻草。

  阮優也盯著喬萱,這一刻他恍然大悟,為什麼過去一直覺得沈良會那麼自私自利,理所應當地做出那麼多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現在通通有了答案。

  因為喬萱就是沈良的榜樣。

  這二十年,喬萱拋棄阮優,心中沒有一絲愧疚,甚至到阮優知道實情了,喬萱也不為所動。

  直到喬萱發覺沈良真的奪去了她最在乎的心安,並且自己大勢已去,這才想到了阮優。

  阮優覺得像喬萱和沈良這樣,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自己很難和他們產生共情。

  阮優甚至沒有為此感到生氣,他只是再一次認清了這一家人的嘴臉。

  在雙方拉鋸對抗般的沈默中,還沒有人開口,倒是阮優家的房門被砰砰敲響了。

  伴隨而來的還有門外迫切的呼喚。

  「優優!優優!你在家嗎!你沒事吧!」是陸觀潮的聲音。

  阮優不知道陸觀潮怎麼又來了,他想坐視不理,但陸觀潮的敲門聲實在太響,而對面喬萱的目光也過於迫切,讓阮優深感不適,想了想,阮優起身走到了門口。

  「我沒事。」

  他說。

  阮優沒有要開門的意思,陸觀潮頓了一下,而後再度敲門:「那你開門讓我看看你。

  我剛才看到沈良的媽媽來找你了,我不放心,你讓我看看你!」阮優沒說話,他雙手抱胸,並不打算給陸觀潮開門,只等著陸觀潮什麼時候能識趣點主動離開。

  沒想到比陸觀潮更識趣的是喬萱,她聽見陸觀潮仍舊在門口敲門,便起身走到門前,越過阮優,替陸觀潮打開了門。

  陸觀潮見門開了,以為阮優願意見他,大喜過望,沒成想一開門,看見的是喬萱的那張臉,他的笑容僵在臉上,僵硬地探頭望向喬萱身後站著的阮優。

  「我說觀潮呀,你這孩子怎麼一點也不識趣,你敲這麼半天的門,優優都不開,那就說明優優不想見你。

  不見你,你還要在門口耗著,你這不是逼著優優給你開門嗎?」陸觀潮沒說話,阮優也沒說話,只有喬萱又笑盈盈地說:「你這孩子,結婚了跟沒結婚時一樣,一點長進也沒有。

  當初我讓你娶優優,你也偏要追問阿良怎麼辦,不告訴你,你就不松口,讓優優一直在醫院躺著。

  這不管不顧的勁兒上來了,夠讓人頭疼的。」

  阮優的笑容繃不住了,他從門口的置物架上拿起喬萱的小包塞進她手里,然後極為沒有禮貌也沒有教養地將她推到門外,而後重重地關上門,把惹人煩的喬萱和陸觀潮都關在了外邊。

  門口似乎熱鬧了好一陣,應該是喬萱和陸觀潮在爭執,過了一會兒,門口重歸平靜,阮優怔楞地坐在沙發上,他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唾棄自己此刻的心絞痛。

  分明已經知道了來龍去脈、前因後果,現在只不過是更細致地聽聞了一些細節,有什麼可傷心的,難不成是還在期望些什麼嗎。

  阮優輕舒一口氣,強行讓自己吐出心口的郁結和不悅,然後他拿起浴袍進了浴室,下個月是顧忻爾的生日,眼看就要到了,顧忻爾晚上約他一起吃飯,提前商量生日該怎麼過。

  阮優不能讓自己一直沈浸在負面的情緒里,他強行打起精神,洗了澡換了衣服,準備出門赴約。

  開門時阮優被門口的身影嚇了一跳,居然是陸觀潮,他還沒走。

  陸觀潮原本坐在阮優家門口的地上,聽見開門聲,他連忙爬起來,看阮優皺著眉頭望向自己,陸觀潮居然感到有些笨嘴拙舌,不知如何開口。

  兩人呆滯對視幾秒鐘,陸觀潮只憋出一句:「優優,你要出門嗎?」阮優已經回過神來,他隨手帶上門,往電梯的方向走,隨口嗯了一聲,陸觀潮還想再問什麼,但是電梯來了,阮優踏進電梯,他的目光垂著,沒有往家門口陸觀潮的身上看。

  電梯很快就關上門開始下行,陸觀潮被隔絕在視線之外。

  也許陸觀潮還會在門口等著吧,電梯叮的一聲到達一樓,阮優搖搖頭,將自己對陸觀潮的設想拋出去,然後邁步走出電梯。

  阮優和顧忻爾約在一家網紅餐廳,顧忻爾提前到了一會兒,阮優進門時他伸長手臂沖阮優揮揮手,阮優走過去,看顧忻爾將一碟甜點推到阮優面前。

  「可好吃啦!你嘗嘗!」顧忻爾咬著叉子尖說。

  阮優擡眼一看,不大的桌面上已經堆了兩個空碟,顧忻爾的視線隨著阮優的目光一同落在空碟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真的好吃,我沒忍住,多吃了兩個。」

  阮優坐下,開玩笑似的同他說:「那等你過生日的時候讓趙先生給你全都安排成這個蛋糕。」

  顧忻爾吐吐舌頭,阮優也笑了笑,提起趙擎,顧忻爾的態度沒什麼變化。

  阮優猜顧忻爾並不知道先前趙擎的人找上自己的事情,既然顧忻爾不知道,阮優便猶豫起要不要告訴他。

  或許這是顧忻爾和趙擎之間的情趣呢,如果顧忻爾遇到什麼事一定會告訴自己,阮優不想在顧忻爾和趙擎之間徒增矛盾。

  但思來想去,阮優還是試探著問顧忻爾:「你跟趙先生最近怎麼樣?他還安排人保護你嗎?」顧忻爾努努嘴,望向窗外的方向,道:「嗯啊,他說他生意上的事情跟我說不明白,但是找人跟著我是為了保護我。

  反正我也不想知道那麼多,而且跟著就跟著吧,也不是很礙事,別管他們,咱們玩咱們的。」

  阮優想說些什麼,但他到底不明白具體情形,張了張嘴,阮優欲言又止,最終他笑了笑,說:「好。」

  顧忻爾為阮優倒了杯茶,問:「你跟陸觀潮呢,最近怎麼樣?他前兩天來我家問我關於你的事,被我給臭罵了一通。」

  阮優道:「就那樣吧,他知道我住在哪里以後,每天都在門口守著,倒沒怎麼跟我說過話,我也沒搭理他。

  倒是今天,沈良她媽媽找上門的時候,他敲門了,像是怕我出事似的。」

  阮優說到這里,自嘲地笑了笑,顧忻爾也嗤笑一聲,說:「要這麼怕你出事,早就應該對你好點,何至於等到今天。

  我看他這就是亡羊補牢呢。」

  「亡羊補牢還為時未晚。」

  阮優的手指捏著小小的茶匙,緩慢地攪動著茶湯,輕飄飄地說:「但在我這兒,他現在做什麼都晚了。

  發生太多事情,我覺得很累,不想再跟他有什麼瓜葛。」

  顧忻爾和阮優長籲短嘆地說了會兒陸觀潮的壞話,他驀然領悟出阮優話里蘊藏的其他信息,他問阮優:「不對啊,沈良的媽媽找你幹什麼?」阮優只有顧忻爾一個好朋友,他不準備瞞著顧忻爾,他也只有顧忻爾可以傾訴,於是阮優便把自己的身世又同顧忻爾說了一遍,包括沈良用自己的腺體做檢測而後冒名頂替的事情。

  阮優越說,顧忻爾臉色越差,等阮優說完,顧忻爾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問:「說完了嗎?」阮優點點頭,顧忻爾罵道:「你可真行!阮優!你脾氣也太好太能忍了!這里邊不管哪件事發生在我頭上,我都能鬧個天翻地覆地球爆炸,你倒好,輕飄飄跟沒事兒人似的。

  你要是惡劣一點,自私一點,你看看沈良他媽媽還敢不敢來騷擾你,沒天理了!」顧忻爾越說越氣,大有立刻就要沖到沈家指著鼻子臭罵喬萱一通的架勢,阮優連忙按住他,道:「我是因為不想跟他們有瓜葛,所以才這樣的。

  我要是表現出很生氣,那不是我越生氣,他們越會纏上來嗎。

  不至於,已經都過去了,我現在只想向前看。」

  顧忻爾仍舊憤憤,但他還是尊重阮優自己的想法,聽見阮優這樣說,顧忻爾便問他:「那你說要向前看,你以後準備怎麼辦?」問到這里,顧忻爾又問:「今天是工作日吧,你怎麼沒去上班,不是說在心安工作嗎?」阮優便給顧忻爾解釋:「跟我在一個檢測室的男孩,是腺體專家祁崇君老師的孩子。

  前段時間我跟祁崇君老師見了一面,我願意配合他做一些科學研究,每次去他那邊,我就請幾天假,這會兒我還在假期中呢。」

  顧忻爾不太懂這些,聞言只道:「不會是人體實驗吧,阮優,你要是缺錢就跟我說,別讓自己這麼瞎折騰。」

  阮優笑起來,道:「怎麼會,是很正規的立項研究,你放心,我有分寸。」

  說完,阮優又說:「而且我自己也想利用祁老師的研究做一些事情,我不會一直在心安做一個信息素檢測師,沈良的媽媽說的什麼讓我接手心安我也不感興趣。

  如果我要做,那就只會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顧忻爾拍拍手,「總算是說了一句讓我滿意的話。

  阮優,你有這個想法就好了,反正不管你做什麼,離以前的那些人和事遠點總沒壞處。

  把那些讓你不開心的都忘了,你年輕好看又有天賦,如果敢邁出那一步去做些事,還有什麼怕的。」

  阮優同顧忻爾開起玩笑:「我怕沒有錢呀。」

  顧忻爾同他擠擠眼睛,拍著胸口立下豪言壯語:「不是說了嗎,我有錢,你放心。」





第40章

  趙擎給顧忻爾辦了個規模不小的公開生日宴。

  他們結婚時間雖然不久,但在外的形象一向是老夫少妻甜蜜恩愛的,兩人舉止也沒有低調,在這個圈子里的人多數都知道趙擎和顧忻爾夫妻關系極佳,趙擎懂得疼人,顧忻爾又年輕活潑招人疼,雖然前期這段閃婚婚姻並不被看好,但目前的確是羨煞眾人。

  二十一歲也不是什麼大日子,趙擎還是卯足了勁兒給顧忻爾大操大辦,總之這樣的場合就是場面越大,主人越有面子,在上流社會里就越能擡得起頭來。

  趙擎大約也是懂得顧忻爾在圈子里受到的明里暗里的排擠與不屑,所以更花功夫在這樣的場合上讓他滿足。

  阮優陪著顧忻爾一起和酒店商量具體的流程和細節,顧忻爾揉著太陽穴和阮優抱怨,被阮優點著腦門數落了回來。

  「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不知道外邊有多少人羨慕你呢。」

  阮優說。

  顧忻爾皺皺眉,同阮優說:「阮優,你怎麼也跟外邊那些的大俗人一樣,你說福氣能是趙擎有錢願意給我花錢才算的嗎,我覺得不能這麼算。」

  阮優樂了,問:「喲,這會兒怎麼又改口了,以前信誓旦旦教育我說,既然進了這個圈子,就要讓這個圈子的人知道你這個人的顧忻爾去哪了?」顧忻爾嘿嘿一笑:「現在他們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現在是我不想一直被他們議論著了,我還是希望我能跟趙擎平淡幸福地過下去,我希望他對我好是因為喜歡我才對我好的。」

  阮優難免又想起闖進自家的那群人,他試探著問顧忻爾:「那你覺得趙擎喜歡你嗎?」顧忻爾嘻嘻笑起來:「應該喜歡吧,不喜歡我,他還能喜歡誰呀!」看見顧忻爾這個樣子,阮優的擔心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到底都是些無憑無據的猜想,趙擎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還是和他朝夕相處的顧忻爾更明白,或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趙擎對顧忻爾的監視真的只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

  阮優搖搖頭,把這些不安的猜想壓了下去。

  和顧忻爾核對完流程,兩人慢悠悠地在街上閑逛,阮優想了想,開口道:「你生日會的話,我就不去了。

  你提前來我家,我給你單獨過一回生日,怎麼樣?」顧忻爾很體貼阮優的心思,他知道在那種場合,又是趙擎給他辦的,來者必定少不了趙擎的生意夥伴,畢竟趙擎是一個在哪里都能把那里變成生意場的人,這樣一來,陸觀潮必定也在列。

  阮優不想見陸觀潮,這是其一,其二就是阮優擔心陸觀潮在那天會當眾做出什麼意外之舉,不僅會毀了顧忻爾的生日宴,還會借著公眾場合,迫使阮優接受陸觀潮的要求。

  不是阮優把陸觀潮想得太惡劣,他只是經歷過太多次陸觀潮突然的親近與疏遠,知道了陸觀潮就是這樣一個陰晴不定的人。

  顧忻爾了然地點點頭,說:「好,那我提前一天去找你,你可一定要好好給我過生日。

  我要吃蛋糕,大蛋糕!」阮優笑起來,道:「沒問題,吃多大的蛋糕都可以。」

  顧忻爾的生日宴不出預料,辦得盛大隆重,看在趙擎的面子上,來訪賓客眾多,讓顧忻爾再度成為圈子里艷羨的對象——這圈子里不是沒有從低往上爬的灰姑娘,但像顧忻爾這樣真正被丈夫捧在手心里的仍然是少數,顧忻爾更是其中翹楚。

  陸觀潮也來了。

  其實他的工作很忙,前些日子一直把心思放在阮優身上,陸觀潮的工作落下了許多,這段時間阮優不再搭理他,他也不敢再隨便去騷擾阮優,這才勉強開始處理前段時間落下的工作。

  工作這麼忙,陸觀潮還是擠出了一晚上的時間來給顧忻爾過生日,他將伴手禮遞給迎賓後便在宴會廳內尋找,卻一無所獲。

  陸觀潮之所以會來,就是想到顧忻爾和阮優是好朋友,顧忻爾過生日,阮優一定會來。

  但沒想到看了好半天,陸觀潮並沒有看見阮優的身影,反而看見向他走過來的顧忻爾。

  「別看了,阮優沒來。」

  顧忻爾老遠就看見陸觀潮一直伸長脖子在張望,思來想去,陸觀潮雖然可恨,但顧忻爾還是上前提醒他。

  陸觀潮不信,問顧忻爾:「沒來?怎麼可能?」顧忻爾扯了個謊騙他:「心安要加班,他忙著工作,所以沒來。」

  「不可能!」陸觀潮立刻便說:「我在心安門口看著他下班,然後我才來的,他怎麼可能還在加班!」顧忻爾噗嗤笑了出來,他道:「你都看著他下班了,那你就沒看看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不是來參加宴會的衣服,沒跟著看看他下班以後往哪里去了嗎?」陸觀潮沈默了,顧忻爾趁熱打鐵繼續說:「我也不騙你了,陸總,優優這回真的沒來,他就是因為不想見你所以才不來的,所以你沒必要這麼巴望著等他找他。

  或許你的心情真的很迫切,但實際情況是,優優不想見你的心情也很真切。」

  陸觀潮的臉色黯淡下來,顧忻爾看了他幾眼,心里有些不忍,他還沒做過這種直截了當打消人念頭的事情,總覺得自己是在做棒打鴛鴦的惡人。

  轉念一想,阮優早就和陸觀潮提了離婚,陸觀潮以前又那麼對阮優,鬧成現在這樣是他自作自受,算不得自己做惡人,這才勉強說服自己。

  不過阮優還是不忍心再待在陸觀潮身邊,很顯然,自己說完那話以後,陸觀潮的精氣神便被抽走了,他仿佛再一次意識到阮優對自己的不耐和厭倦到了這種程度,陸觀潮扶著沙發緩緩地坐下來,他從口袋里摸出煙,猶豫了一會兒,到底沒點燃。

  除非工作很忙壓力很大的時候會抽幾根,否則陸觀潮平時從不抽煙,他沒在阮優面前抽過煙,但這一刻他下意識就覺得阮優不會喜歡這樣的味道。

  阮優是那樣剔透純凈的一個人,他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的時候,也就真的不喜歡了。

  煙在手指尖滾過好幾遭,陸觀潮的手上都是煙草的味道,他在這熱鬧繽紛的宴會廳里再也坐不下去,他很迫切地想要去見阮優,但站起身,陸觀潮最終又徒勞地坐了回去,他是想見阮優沒錯,但阮優現在並不想見他。

  顧忻爾跟陸觀潮說完話便離開了,後台有不少亂七八糟的事情要他知道,顧忻爾現在也感到這生日宴有種華而不實的勞心勞力,但到底是趙擎的心意,顧忻爾還是很樂意笑納。

  去後台的路上會經過宴會廳的正門,一路上有不少到訪的賓客同顧忻爾打招呼,顧忻爾不得不站定同他們寒暄幾句,初春的夜還很涼,omega們卻不怕冷,個個都穿著最時興的新款在每一個社交場合爭奇鬥艷,顧忻爾誇人誇得臉都笑僵了,人流才略微少了些。

  顧忻爾就是在此時看到了一個陌生的alpha。

  這種場合邀請的多數都是熟人,即便不熟悉,也總在社交場合中見過那麼幾次,至少是臉熟,不至於完全陌生。

  而此刻進場的這個年輕alpha,他看起來年紀很輕,大約和顧忻爾差不多大,眉眼間卻又有著與年紀不相符的成熟和陰郁。

  顧忻爾不由自主望向他,他便也望向顧忻爾。

  對視一眼,那人露出一個讓顧忻爾不明所以的笑容,而後他很快地進入宴會廳,淹沒在人群當中。

  到場賓客眾多,即便顧忻爾覺得那人有些古怪,到底也無法讓人挨個盤查,因此他只能搖搖頭作罷,轉而詢問了會場內的安保是否可靠——只要別出什麼安全上的岔子,能安安穩穩過完這一天就好。

  按照晚宴的流程,有一個顧忻爾致辭的環節,顧忻爾在這個環節前特地換了身衣服,被眾人簇擁著走上前來。

  趙擎作為顧忻爾的alpha,他站在顧忻爾身邊,手臂攬著顧忻爾的腰肢,顧忻爾貼著他的胸膛,兩人親密無間,周圍有許多艷羨的目光,顧忻爾都笑納了。

  顧忻爾的講話稿不長,但他還沒有在這種場合下以主角的身份發表過什麼講話,他纏著趙擎為他改了很多次,講話稿就揣在他外套的右邊口袋里,趙擎讓他背下來,但顧忻爾還是偷偷藏了一份小抄,他怕自己臨時緊張忘詞,這麼說的時候,趙擎親昵地拍拍他的屁股,讓他專心一點,沒有什麼是記不住的。

  顧忻爾拿著話筒,輕輕地試探了一下聲音,他深吸一口氣,環顧四周,剛準備開口,整個宴會廳里熱鬧的氛圍就被一陣刺耳的噪音劃破了。

  噪音是從人群最後傳來的,人們情不自禁地扭頭看過去,以噪音的出發點為起點,很快擴出一條小道,連接著這一頭的顧忻爾和趙擎,還有那一頭的那個人,那個顧忻爾在宴會廳里見過一面,隱約覺得奇怪,卻最終沒有放在心上的那個人。

  他手里拿著一個很簡陋的設備,是促銷大賣場里會舉著的大喇叭,剛才那聲噪音就是從喇叭里傳出來的。

  見人群都望向自己,那人得意地笑了一聲,他舉起喇叭,最後挑釁地望向顧忻爾,以及顧忻爾身後的那個人。

  他在看趙擎,顧忻爾敏銳地意識到這一點,不知何時,趙擎攬在他腰間的手已經落了下去,顧忻爾的心提了起來。

  他現在已經知道,這人一定是來鬧事的,那到底是什麼事呢?顧忻爾腦海中閃過諸多猜測,最壞的結果就是這人是趙擎的小情人了吧,顧忻爾的心七上八下,他想了許多結果,卻在聽到第一句話時,整顆心就完全墜入谷底。

  「大家晚上好,我的爸爸趙擎,我的小媽顧忻爾,你們也晚上好,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趙擎的兒子,林宣。」





第41章

  這個時間點本該是顧忻爾的生日,為了躲開陸觀潮,阮優沒去,現在他卻獨自坐在窗前的沙發上思考著關於陸觀潮的事情。

  自從上一次在家門口鬧過那麼一場以後,陸觀潮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去找阮優,但陸觀潮也只是沒有去找阮優而已,離婚協議他沒簽,離婚申請當然也就沒上傳,眼見著阮優那邊的離婚申請已經在系統里申請了一個多月,配偶那一欄的意見仍舊空空蕩蕩。

  阮優會時不時登上系統去看看,他不知道陸觀潮最近在鬧什麼鬼,既不來糾纏他,也不跟他離婚,難不成就想這麼耗著嗎。

  但是國家有法律明文規定,分居超過兩年就能作為離婚判定標準了,阮優不想把事情鬧到要用法律來解決的程度,但他也不想再和陸觀潮這麼耗下去。

  或許是以前的付出太多,所以一旦抽離,雖說是剝皮抽筋一般的痛苦,但熬過那陣疼,一切就都恢覆正常,連阮優的腦袋也清醒了。

  說到底陸觀潮只不過是心里有別人,他在婚後所做的一切行為都是基於這個根本出發的,如果站在這個立場上看,陸觀潮倒也沒有太過分,阮優甚至可以理解他的種種行為。

  理解就意味著冷靜,阮優曾經被情意燒得咕嘟嘟冒泡的腦袋終於冷卻下來,他曾經出於喜歡,願意忍耐陸觀潮,現在也可以不喜歡,不再容忍。

  陸觀潮對沈良當然是大愛無疆,連自己的婚姻也可以犧牲。

  不過現在看來,陸觀潮似乎也沒有犧牲什麼,說到底,犧牲了自己換來一身傷害的還是阮優。

  很快就要到阮優和陸觀潮訂婚一周年的紀念日了。

  阮優和陸觀潮訂婚結婚的流程很快,當初似乎是怕中途生變一般飛速走完流程,之前阮優以為是家里怕陸觀潮反悔,現在看來,應該是陸觀潮怕自己反悔。

  很難不去想到這個人,阮優畢竟和他生活了這麼久,他們親密無間地接觸過,阮優曾經真切地感受到幸福,就算那幸福是虛無縹緲的,也總讓人在深夜時分心馳神往。

  陸觀潮拉著他的手時溫暖幹燥的手掌,他們親吻時齒列磕碰發出親昵的聲響,還有晨露落在繁茂的松林之中沁人心脾的馨香,阮優抿了一口手里端著的白水,把心頭這些不合時宜的想法壓了下去。

  阮優甚至在這一刻想到,如果陸觀潮能一直騙他就好了,總好過騙了這些日子,一切又坍塌重來。

  看來寂寞的夜晚總是讓人瘋狂地胡思亂想。

  阮優輕笑一聲,他嗤笑自己的不切實際。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回憶陸觀潮,而是離開陸觀潮。

  手機就是在這時響起來的,鈴聲急促地劃破阮優放空的思緒,他被嚇了一跳,來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阮優下意識就覺得會是陸觀潮,接起來,果不其然就是他。

  陸觀潮的聲音很急迫,帶著一絲焦灼,他說:「優優,是我!別掛電話!我在顧忻爾的生日會上!他出事了!」顧忻爾出事了!他能出什麼事,阮優霍然站起身,他穿好外套匆匆出門,回想起趙擎和他在顧忻爾身邊陰魂不散的那些人手,阮優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顧忻爾沒有說話,他茫然地望向趙擎的方向,這是他下意識的反應,他依賴這個比他年長、比他閱歷豐富的alpha,而趙擎避開了他的目光。

  顧忻爾的心沈了下去。

  大約是感覺到顧忻爾在看著自己,趙擎沖外邊揮揮手,示意自己的人把對面這個年輕人,他的兒子林宣帶下去。

  但顧忻爾按住了趙擎的手,他啞聲道:「不用,讓他說。」

  顧忻爾的手冰涼且顫抖,撫在趙擎的手上,觸感十分陌生。

  他好像從未牽起過這個人的手,並不是的,他只是從未了解過趙擎這個人。

  林宣舉著擴音喇叭笑了一聲,經過喇叭變音,傳出他尖銳刺耳的笑。

  「就像剛才一樣,我小媽跟我父親真的很恩愛,想必這些日子以來,大家有目共睹。

  不過我想說,我父親跟我母親,曾經也是這麼恩愛。」

  顧忻爾打斷他的話,他看起來備受打擊,但還是強撐體面,盡管如此,說話時還是有種氣若遊絲的脆弱。

  「不用鋪墊這麼多,你直接說重點吧。」

  顧忻爾這麼說了,林宣咯咯笑出聲來,他道:「小媽這麼善解人意,我就不客氣了。」

  林宣像早就準備好措辭一般,雖然舉著大喇叭,可還是拿出舉著話筒的架勢,當著眾人的面說:「我的父親趙擎,他以前做的不是什麼能見光的生意,你們也都知道,後來由黑洗白,這麼些年,生意越做越大,錢也越賺越多。」

  林宣的目光戲謔地掃過顧忻爾的臉,他道:「還娶了我小媽這麼年輕漂亮的小嬌妻,生活可謂是美滋滋。」

  趙擎被這麼譏嘲,但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沈著臉,用一種近乎默許的態度,容忍林宣說出這些話。

  顧忻爾沒有再貼著趙擎,他離趙擎遠了些,頭微微垂著,腦海里亂七八糟。

  「不過你們可能都不知道,我父親趙擎,二十多年前過得可是非常落魄,他被尋仇,走街串巷東躲西藏,被當時還年輕的我媽給撿到了,那會兒我媽差不多也就是我小媽這個年紀吧,或許還要再小一點,在雜貨店當收銀員。

  總之是個很爛俗的故事,我媽照顧趙擎,結果最後兩人日久生情,還有了我。

  可是呢,那時候趙擎和我媽根本沒結婚,不過趙擎說了,他現在的條件還沒法給我媽安穩的生活,讓我媽再等等,我媽也就一心一意地等他了。

  趙擎和我媽在一起幾年呢,數不清,總之不過三五年的時間吧,畢竟從我記事起,我印象里就再也沒有趙擎這個人的身影了。

  這幾年的時間,趙擎一直沒有跟我媽結婚,但他們又有了我弟弟。

  我的弟弟林朗,一生下來就有嚴重的血液疾病,後來在檢查中才知道,原來這是我媽媽遺傳的疾病。

  很幸運,我逃過了遺傳,但不幸的是,我成為趙擎離開這個家以後,唯一支撐這個家的人了。

  趙擎離開的時候告訴我媽他要去賺錢治病,一開始幾個月回家一次,後來一年回家一次,再後來幾年回家一次,再往後,他就再也不回來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事業越來越好。

  我媽媽總以為他能回來,但他再也沒有回來,她就這麼等啊盼啊,三年前,她終於因病去世了。」

  伴隨著林宣的聲音,整個宴會廳里越來越安靜,這是一個很尋常的癡情女和負心漢的故事,有了錢的男人遠走高飛,留下孤苦無依的女人帶病拉扯大兩個孩子,值得同情,但在混亂喧囂的上流圈子,倒也算不上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人人家里都有一筆爛賬,誰也不好意思多議論別家的不是。

  不過林宣敢當眾鬧到趙擎面前,倒說明他的確有幾分膽氣,有人暗暗議論,這不愧是趙擎的兒子。

  林宣環顧四周,將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而後他驀地笑了:「你們不會以為這樣一個爛俗的故事,到這里就結束了吧。

  如果就這麼結束了,那我也不至於來這一趟,跟這樣一個薄情寡義的人永遠斷絕往來,沒什麼不好的。

  我今天之所以來這里,還是跟你,我的小媽顧忻爾有關系。」

  林宣的目光落在顧忻爾身上,顧忻爾手腳冰涼,巨大的水晶燈高懸在他頭頂,他覺得這個光太刺眼了,顧忻爾眼睛發酸,被這光刺得眼前陣陣發黑。

  林宣笑了笑,說:「我媽的死或許刺激到了尊貴的趙總,他突然回到久違的家,對我和我弟弟說,他一定想辦法治好我弟弟。

  但哪有那麼簡單的事情呢,我早就打聽過無數次了,救我弟弟的方法只有血液移植一條路,而我作為他的血脈至親都不合格,更何況在茫茫人海里找到那個匹配的人。」

  林宣說到這里,顧忻爾感覺自己已經聽懂了,他木然地楞在原地,聽林宣笑著說:「但或許是人有錢了,真的做什麼事都順暢一些,這麼一個匹配的人,還真被我親愛的爸爸給找到了,他現在就站在我面前。」

  林宣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顧忻爾低著頭,但他知道林宣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然後他聽見林宣猶如審判一般的那句話:「我的小媽,你還不知道吧,你就是我弟弟未來的救命恩人。」

  宴會廳里爆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嘆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顧忻爾身上,他們有的憐憫,有的震驚,有的露出令人生厭的「我早知道」的表情。

  顧忻爾突然嗤笑一聲。

  原來原來,原來世上真的沒有從天而降的餡餅,從自己遇到趙擎開始,或許就是一場預謀已久的騙局。

  只是顧忻爾不明白,為什麼要結婚,分明這種事情,不結婚也可以,為什麼偏要拖他結婚,讓他進入婚姻,陷在被編織出的幸福里。

  「我的小媽不要傷心。」

  林宣有些憐憫地說:「不過你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會被拉去當血包了,我弟弟死了,就在昨天,這些年他已經等待太久,煎熬太久,他和我媽媽一樣,再也不用沈浸在趙擎虛假的安慰和承諾中,所以我今天來,也是要告訴你,我希望你也不要再沈浸在趙擎虛假的婚姻中,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說完了嗎?」趙擎終於開口了。

  林宣迎著趙擎的目光,挑釁地笑了,他點頭,道:「說完了。」

  趙擎也點點頭,說:「那就帶我去見你弟弟吧。」

  他轉頭,讓自己的助理安排著將賓客送走,八卦聽完,熱鬧看盡,賓客們也自覺地往金碧輝煌的宴會廳外走去。

  人潮漸漸退去,只剩下趙擎、林宣和顧忻爾三人站在原地,趙擎伸手想攬過顧忻爾,顧忻爾推開他的手,無聲地拒絕了他。

  「你去吧,趙擎。」

  這是顧忻爾在這段婚姻里,最後想要說給趙擎的話。





第42章

  阮優隨手打了輛車,到達生日會場門口時,賓客已經盡數散去了,只有顧忻爾一個人坐在氣派輝煌的建築門口,他雙腿攤開,懶散地坐著,茫然地望著天空。

  阮優從車上下來,顧忻爾甚至還擡手同他打了招呼:「阮優!我在這里!」阮優連忙跑過去,夜風帶起他風衣的衣角,他的心七上八下,電話里說不清楚,陸觀潮只告訴他趙擎的兒子來生日會現場大鬧了一場,但是只這一點就足夠阮優心驚了。

  趙擎居然有兒子,聽陸觀潮的說法,兒子年紀也不算小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居然瞞得如此密不透風。

  他來找顧忻爾鬧這一場,又是想幹什麼呢?太多想法在阮優腦海中盤桓,但看到顧忻爾的這一眼,阮優突然什麼都問不出來。

  出了這麼大的事,顧忻爾還笑著,阮優心疼地半蹲下身,讓視線和顧忻爾齊平。

  「要不要去我家?」阮優問。

  顧忻爾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說:「不好意思啊阮優,本來呢,想讓你今天躲著陸觀潮,就別來了,沒想到還是得讓你跑這一趟,是不是還是陸觀潮給你打的電話。

  我真是……什麼事都沒做好。」

  阮優搖搖頭,說:「沒事,你餓了吧,不然別回去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顧忻爾的反應很遲緩,他呆滯地想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點頭,「想吃燒烤,想喝啤酒,想去人多熱鬧的地方。」

  阮優帶著顧忻爾去了大排檔,他拉著顧忻爾起身的時候,顧忻爾兩手冰涼,像從寒冰里浸泡過一樣。

  這本該是他的生日,是他快樂的日子,但現在,卻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

  離開時顧忻爾回頭望了一眼,他的生日會地點在一個百年公館,灰白的磚石被一圈亮眼的燈光包圍,在夜色中散發著奢靡的光,但此刻回頭望去,已經熄滅了燈火的門廳顯得格外黑暗,那像是能把人吞噬的噩夢之源,他沒有再留戀,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顧忻爾被阮優帶著來到一個大排檔前,他身上還穿著出席生日晚宴的華服,衣擺上有隱約能看出的暗紋刺繡,但顧忻爾毫不在意,他解開衣扣,坐在大排檔的塑料凳子上,翻開了菜單。

  點菜前顧忻爾問阮優:「我能多點一些嗎?」阮優點點頭,顧忻爾便拿著圓珠筆一陣勾勾畫畫,點好菜以後顧忻爾抽出一張紙巾,擤擤鼻涕,說:「不好意思啊阮優,以前還說我來讚助你養你,現在看來,估計得讓你養我一段時間了。」

  阮優聞言,道:「你打算和趙擎離婚嗎?」顧忻爾沒什麼猶豫地點頭:「離,當然要離,你是不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阮優誠實地搖搖頭:「陸觀潮只跟我說趙擎的兒子來大鬧了你的生日會,具體是什麼情況他沒跟我說。」

  阮優說完,又猶疑道:「如果說這些會讓你難受,忻忻,你不用急著跟我說。」

  顧忻爾又抽出一張紙巾蓋在眼睛上,他搖頭,「我不難受,只不過是今天才剛剛認識了他這個人究竟是什麼樣的罷了。

  倒也不算晚。

  你要是不知道,我就跟你說。」

  在等待上菜的過程中,顧忻爾言簡意賅地將林宣講給大家聽的往事轉述給阮優,他說的速度不快,看得出思路清晰,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阮優以為顧忻爾會哭,不曾想他還能這麼平靜地跟阮優覆述一整晚的經過。

  顧忻爾說完,阮優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他問顧忻爾:「那他人呢,就跟著他的兒子走了嗎?」顧忻爾點點頭,菜上來了,顧忻爾給阮優遞過一串烤肉,說;「他把客人們都送走了,然後跟著他兒子走了,以前跟著我的那些人也被帶走了,把我留在這兒,估計也是想讓我想做什麼做什麼吧。」

  顧忻爾發出咯的一聲嘲笑:「需要我去救的小兒子已經死了,再看著我也沒什麼用了,我自由了。」

  原來是為了救他的小兒子,阮優曾經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些事情,現在有了答案,難怪顧忻爾去哪都會有這麼多人跟著,原來不是跟著顧忻爾,而是跟著能救趙擎兒子的「藥」。

  阮優皺著眉想了一會兒,還是問顧忻爾:「但是如果只是為了讓你救他的兒子,他沒必要跟你結婚,就算結婚了,你們在一起這麼久,他也完全有時間把你……把你送進醫院救人,那他……」阮優的問題也是顧忻爾不明白的,但沒必要明白了,顧忻爾又塞給阮優一串肉,催促他趕緊吃了,他自己吃得滿嘴流油,又灌了大半杯啤酒,而後打了個響亮的嗝。

  「不需要知道為什麼了。

  即便他沒有騙我,我也無法原諒始亂終棄的人。

  過去他拋棄了為他生了孩子的omega,以後,或許也會拋棄我。」

  顧忻爾又一口幹了剩下的半杯啤酒,他酒量不好,喝一點就滿臉通紅,他就這麼頂著酡紅的臉頰,同阮優說:「我一想到他兒子說的他過去做的那些事,我就如鯁在喉,阮優,你別擔心我,我心里過不了這道坎,其實對我自己,是個好事。」

  顧忻爾不出所料地喝醉了,阮優把醉醺醺的他架著往家走,一連路過好幾趟出租車,都因為不載醉漢而離開,更何況還是兩個獨身的喝了酒的omega。

  人們習慣於認為喝醉了的omega很危險,通常這意味著一種無法掌控的危險。

  沒人知道脫離alpha掌控的omega會做出什麼事,現在拖著顧忻爾往家艱難跋涉地阮優也不知道。

  喝醉酒的顧忻爾沒有清醒時那麼冷靜自持了,他強裝出來的鎮定被打了個細碎,阮優架著他,還要提防著他高一聲第一聲的抽泣,他在哭,這樣混亂崩潰的一晚,任誰碰到都要痛哭一場的。

  走了許久,阮優一回頭,只有區區一二百米,他累得氣喘籲籲,攙著顧忻爾在原地休息時,一輛車停在他的身邊,是陸觀潮的車。

  陸觀潮從車上下來,他打開後邊的車門,對阮優說:「上車吧,我送你們回去。」

  阮優還沒說話,顧忻爾已經手腳並用地爬上了車,他打了個酒嗝,哭著抱怨:「車怎麼才來呀!優優,給他差評!」阮優沒法跟一個傷心的醉鬼講道理,只好跟著一同上車,陸觀潮倒沒說什麼,他為阮優和顧忻爾關好車門,然後上了車。

  一路上陸觀潮沒說話,徑直將車開往阮優家。

  阮優也沒有說話,車里只有顧忻爾高高低低的嘟囔和抽噎。

  顧忻爾一直窩在阮優肩頭哭哭啼啼,阮優耐心地給他遞紙巾,眼淚太多了,顧忻爾來不及擦,他幹脆把紙巾蒙在眼睛上,又在人中處塞了張紙巾,以防鼻涕流下來。

  造型很可笑,但阮優也笑不出來。

  顧忻爾結婚時只有二十歲,和趙擎認識時也不過十幾歲,活在泡沫一般幸福美滿的愛情與婚姻里這麼久,突然得知自己的婚姻居然是一場基於算計的騙局,這其中的崩潰痛苦不是外人能夠明白的。

  阮優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他和顧忻爾誰更慘一點,一個是從一開始就經受冷暴力的婚姻,一個是曾以為自己很幸福,結果一朝夢碎。

  下車時顧忻爾醉得更厲害了,阮優一個人沒法把他弄回家去,陸觀潮適時地走上前來,和阮優一起架起醉得幾乎不省人事的顧忻爾,兩人沈默地等著電梯,而後又一同進了電梯,沒有人說話,只有顧忻爾時不時地哼唧一聲。

  顧忻爾這個情況,阮優沒法不讓陸觀潮進門,他們一同將顧忻爾扶到臥室的床前,顧忻爾立刻便倒在床上了。

  阮優準備給顧忻爾脫了滿是燒烤油煙味道的外套,讓他好好睡一覺,只微微朝陸觀潮側了側臉,陸觀潮便明白了。

  「我先出去了。」

  陸觀潮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順手帶上了房門。

  阮優脫了顧忻爾的鞋,又費力地脫掉他身上的外套,他替顧忻爾拉上窗簾,整個房間里陷入昏暗,顧忻爾陷在床褥里睡著了,他眼角有淚痕,阮優伸手輕輕替他拭掉。

  阮優從房間里出來時,陸觀潮居然還沒走,他已經為阮優倒了杯水,見阮優出來,他站起身,看起來竟然有些局促。

  「喝點水吧,優優。」

  陸觀潮將水杯往阮優的方向推了推,阮優沒有接,他只問:「你怎麼沒走?」陸觀潮知道這話當然不是關心,盡管阮優說話時語氣如常,但這仍舊是一種質問。

  他的眼睛眨了幾下,說:「我想跟你聊聊。」

  阮優想說自己跟陸觀潮沒什麼可聊的,但是陸觀潮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搶在他前面說:「是關於顧忻爾和趙擎的事情。」

  阮優聞言便坐了下來,他的下頜線緊繃著,面對陸觀潮時他很緊張,時刻打起精神保持戰鬥的狀態,陸觀潮原本想坐得離他近一些,看見他微微蹙起的眉頭和冷峻的側臉,到底還是沒敢動。

  阮優是看起來很幼態稚嫩的長相,顴骨很飽滿,因此什麼時候看著都是明媚飛揚的樣子,這樣一張很有親和力的臉,陸觀潮也曾經以為他就是柔軟甜美的嬌憨omega,直到他頭也不回地選擇和陸觀潮離婚。

  陸觀潮沈默了一會兒,沒說話,阮優已經困了,他問陸觀潮:「還說嗎?」陸觀潮原本想說一些趙擎和顧忻爾的事情再將話題帶到自己和阮優身上,現在阮優開始催促了,陸觀潮就不敢再東拉西扯。

  他頓了頓,說:「其實沒什麼,只是我今天看到顧忻爾的樣子,想到你,我之前是不是也讓你這麼傷心了。」

  對上阮優莫名其妙的眼神,陸觀潮說:「我是想向你道歉。」

  當然是傷心過。

  甚至直到今日,阮優還是會因為想起陸觀潮的那些舉動而夜不能寐,但阮優已經不再渴望陸觀潮的溫情了。

  至於他遲來的悔悟和愧疚,對阮優而言,也太晚太晚。

  阮優笑了一聲,說:「如果你就是為了說這個,那你走吧。

  你的道歉我收到了,不過我不接受。」

  阮優望著陸觀潮,看著陸觀潮的眼睛,說:「盡快提交離婚申請吧,否則我會去法院提起離婚訴訟。」





第43章

  趙擎的離婚協議送來的很快,顧忻爾在阮優家的第三天,趙擎的助理將離婚協議送到了家里。

  彼時顧忻爾剛剛洗過澡,整整三天他過得都頹廢混亂,躺在臥室的床上醉生夢死,阮優實在看不過去,逼著他去洗了澡,把一身臭烘烘的味道都洗幹凈了。

  顧忻爾剛洗完澡,頭發還濕噠噠地往下滴水,家門就被敲響了。

  趙擎的助理彬彬有禮,他手里拿著一個文件夾,對待顧忻爾仍然十分禮貌周到,先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夫人,我是替趙先生來送離婚協議書的。」

  說明來意後,阮優看見顧忻爾的臉色刷地變得慘白。

  他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最終凝成一個僵硬的笑容:「是嗎,那……那你先進來吧。」

  趙擎的助理將手里的文件遞給顧忻爾,阮優陪著顧忻爾一同將協議翻開,助理在一旁解釋:「這是先生自擬的協議,先生的意思是您可以對任何條款進行修改,都按您的意思來。」

  顧忻爾幾乎是下意識地問:「包括要不要離婚的選項嗎?」助理笑著搖搖頭:「不,只有離婚的選項您不可以更改。」

  顧忻爾慘淡地笑了笑:「看來他是一定要跟我離婚了是嗎?」他隨手將協議書翻到最後一頁,刷刷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後隨手扔到一旁,說:「不用再看了,我同意了。

  你走吧。」

  助理把一式兩份的協議留給顧忻爾一份,而後他站起身,對顧忻爾說:「那我先走了,之後會有律師來跟您辦財產交接的手續,請您保持電話暢通。

  具體的流程會由律師跟您對接。」

  顧忻爾一直沈著臉,他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麼動作,時間似乎在他這里停滯下來。

  直到助理臨出門前,顧忻爾才突然問:「他還好嗎?」助理道:「還好,只是那天晚上在場的人很多,想把消息壓下去不太容易,先生好像也沒有想要壓下消息的意思,最近在忙著處理後事。」

  顧忻爾哦了一聲,他勉強鼓足勇氣問起關於趙擎的近況,聽到這個回答,他的精氣神再次完全被抽離。

  但這次和之前不同,他好像再也沒有任何期待了,直到助理的身影完全在家里消失,顧忻爾也沒有說一句話。

  阮優憂心忡忡地看了好半天,顧忻爾木然地站起身往臥室走,阮優不放心,喊了他一聲,顧忻爾轉身,夢遊一般跟他說:「優優,幫我看看趙擎都在協議里怎麼說的吧。

  看看他都給我留了什麼東西。」

  阮優翻開趙擎擬好的離婚協議,在財產分割那部分,趙擎幾乎將自己的半副身家都給了顧忻爾。

  阮優一條一條念給顧忻爾,顧忻爾卻沒什麼反應。

  「有什麼了不起的,錢給我了,他又不是不能再賺。」

  顧忻爾說。

  道理是這個道理,看著顧忻爾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阮優想勸勸他,但話也說不出口。

  遭遇這樣的事情,任誰一時之間都難以接受,更何況之前的境況被編織得那麼好。

  趙擎和顧忻爾離婚的手續辦得很快,律師來辦完財產分割後,兩人很快就離婚了,趙擎甚至沒有出面,一切流程都是助理在做,仿佛這段婚姻也不是他和顧忻爾的。

  趙擎和顧忻爾離婚的消息就如同他們曾經結婚的消息一樣,突兀,然後飛速地傳播開來。

  伴隨著離婚一起被媒體廣泛報道的,還有趙擎終於承認自己曾經有過一個omega伴侶,並且有兩個孩子的事情。

  大眾雖然震驚,但也沒有過分震驚,只是反覆印證了有錢人生活的確混亂這一點。

  顧忻爾的父母反覆給他打電話,出了這麼大的事,做父母的竟然和外人一樣,一直被瞞到上了新聞才知道兩人已經離婚。

  但顧忻爾像縮頭烏龜似的躲在阮優家里,他哪也沒去,誰的電話也不接,就這麼待著。

  顧忻爾一直待到兩周後的某一天,那時已經春暖花開,阮優為了這段時間能夠照顧顧忻爾,辭掉了心安的工作,顧忻爾的狀態很顯然是強撐的,阮優不敢離開他太久,他怕顧忻爾一時之間做出什麼傻事來。

  阮優其實覺得顧忻爾不會那麼傻,但是他並不敢賭這個,顧忻爾的情緒太平靜了,哪怕他大哭大鬧,崩潰一時半刻,阮優都會放心一些,可是這段時間,顧忻爾只是沈默。

  他像個待在家里的影子,不發出聲響,也不怎麼動彈。

  直到兩周後,那是很晴朗的一天,阮優下樓去扔垃圾,順便去超市買了些近期囤糧,回來時看見顧忻爾洗完澡,坐在陽台的沙發上擦頭發。

  他細軟的發絲在日光下泛著光,阮優進門時只看到顧忻爾的背影,過去這段時間顧忻爾瘦了很多,肩胛骨撐起寬大的棉質短袖,晃晃蕩蕩的。

  但看著顧忻爾,阮優下意識覺得,顧忻爾的狀態恢覆了。

  果然聽見開門,顧忻爾轉過頭笑了笑,他問阮優:「待會兒你有事嗎?」阮優搖搖頭,顧忻爾便道:「那陪我去一趟醫院吧,我去做標記清洗手術。」

  趙擎在離婚協議書里並沒有提起清洗標記的事情,當今社會,許多alpha和omega結合的婚姻,在選擇婚姻破裂的第一時間都會及時清洗標記,一方面可以不耽誤尋找下一任,另一方面,帶著標記就有可能被不知何時抵達的發情期影響。

  為了避免這種尷尬的情況,許多夫妻在草擬離婚協議時,會設定一個無責任期限,在這一期限內,因為發情期造成的必要的接觸可以不承擔責任。

  但是趙擎沒有提,以趙擎的為人,絕不會是疏漏了這個問題,阮優搞不明白他是希望以後對顧忻爾有求必應,還是將這個問題放置在一個真空地帶,不提起,也不解決。

  但不管是哪種想法,阮優都覺得趙擎這樣是很自私的,他選擇了和顧忻爾離婚,又絕口不提讓顧忻爾清洗標記的事情。

  誠然洗去一個人的標記是十分痛苦的過程,但是要在以後漫長的人生里和一個已經跟自己沒有關系的人一直糾葛,那似乎又是更痛苦的事情。

  長痛和短痛二選其一,顧忻爾選擇了短痛。

  他已經換好衣服,收拾妥帖,等著阮優陪他一起去。

  去醫院的路上阮優想說些什麼,但顧忻爾搖搖頭,讓阮優什麼也別說,阮優便將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觸到顧忻爾冰涼的指尖。

  阮優和顧忻爾一同去見了向醫生,向醫生一直為阮優看診,阮優這次就索性將顧忻爾直接帶到向醫生那里。

  說明來意後,向醫生沒有多問,只道:「如果要清除標記,先做一個檢查,還有一些術前須知我必須要告知你們。

  最近醫院排期已經滿了……」顧忻爾打斷向醫生的話,他的聲音很平靜又很堅定,他說:「術前須知我已經都了解過了,風險我願意承擔,我需要盡快做手術,最好今天就能做,如果床位滿了,我可以加錢。」

  沈默片刻,向醫生推了推眼鏡,說:「VIP病房還有空余床位,如果要做的話,現在就可以辦理手續。」

  顧忻爾說:「好。」

  其實阮優的心情非常忐忑,他還沒有和陸觀潮離婚,一般而言醫院是不會為尚且處在婚姻關系中的人做標記清洗手術,所以他還不必承擔這種風險和痛苦。

  但顧忻爾不同,他已經拿到了離婚證,做完標記清洗手術,他就重新成為一個自由人。

  可阮優不知道標記清洗究竟能不能讓他變成一個自由人。

  生理意義上的將一個人完全從另一個人身體中剝離,和心理意義上是完全不同的。

  顧忻爾顯然並沒有放下趙擎,但他一意孤行、堅定決絕地要和趙擎徹底斷了關系,阮優不知道他這算不算是破釜沈舟。

  按照顧忻爾的意思,他的手術安排得很快,做完檢車符合手術標準後,入院當天下午顧忻爾就已經開始做術前準備,他不被允許進食,喝水也有限量,被送進信息素隔絕病房,保證處在絕對幹凈穩定的環境中,好方便之後的手術。

  標記是alpha和omega的骨血相融,同時還有更為覆雜的信息素的融合,這是一個痛苦的剝離過程,很多omega甚至在清洗標記時將自己的生命永遠留在手術台上。

  即便醫學技術發展至今,人們仍然無法徹底規避清洗標記時的風險。

  這或許是因為,讓兩個親密無間的人徹底斷絕往來,本就是一件極為艱難痛苦的事情。

  但從始至終,顧忻爾都沒什麼反應,他只在阮優看望他的時候露出一個似乎是解脫般的笑容。

  阮優一直在醫院里守著,他為顧忻爾忙前忙後,為他奔波住院手續,也為他奔波手術準備,等他稍微閑下來一點,就敏銳地發現有一群人一直守在醫院樓道里,他們的臉既陌生又有點熟悉。

  毫無疑問,那是趙擎的人。

  趙擎對顧忻爾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離婚了也要這麼看著他。

  阮優火冒三丈,既然如此,他又怎麼能做這麼多孽,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顧忻爾去承受這樣的痛苦。

  但顧忻爾的手術越來越近,阮優也顧不上和趙擎的人理論,他一直守著顧忻爾進了手術室,手術持續了很久,阮優等得身心俱疲,然後砰的一聲,醫生從手術室里奪門而出。

  「能聯系到患者的alpha嗎,患者狀況很不好,求生意志很弱,急需alpha的信息素撫慰!」





第44章

  阮優平生從未遇見過這種狀況,有那麼一刻,阮優感到遍體生寒,手腳麻木,他的目光落在護士的手套上,上邊有淺淡的血跡,看起來比一般的血液要濃稠,那是腺體處切割開以後的血液。

  但只茫然了那麼一瞬,阮優很快找到樓梯口守著的趙擎的人,他狂奔過去,抓著其中一個人的衣領問:「你們老板呢!你們趙總呢!讓他來!」阮優急切的詢問並沒有得到回答,留守的人為難地說:「趙總出差了。」

  「顧忻爾在里邊人命關天!他出個狗屁的差!今天他要是不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顧忻爾了!」留守的人還有些沒反應,阮優推搡他一把:「還等個屁!給趙擎打電話!」阮優急得直冒火,手術中的燈一直亮著,他站在手術室門前來回踱步,而後他咬牙拿出手機給陸觀潮打了電話。

  「是我,阮優,你能聯系上趙擎吧,讓他快點來醫院,顧忻爾下病危了。」

  阮優盡量穩住自己,保證能把事情說清楚,但他的聲音還是不住地顫抖。

  陸觀潮在電話那端頓了一瞬,說:「我試著找找。」

  他又說:「優優,你別著急,你安心等等……」阮優沒心思聽陸觀潮這些蒼白無力的安慰,他掛了電話,繼續在手術室門口焦慮地走來走去。

  他的大腦運轉飛快,即便此刻能順利找到趙擎,那也不能立刻趕到醫院,阮優推測趙擎並沒有去出差,他或許只是不想出現在顧忻爾面前。

  想到這里,阮優又忍不住罵了一聲。

  這些alpha總是自作主張,根本不考慮實際情況,自以為是地按照他們以為的好的方式去對待omega。

  事實上他們根本不知道omega需要什麼,也根本不知道omega正在遭受經歷著什麼。

  可是眼下只是罵也沒什麼用,手術室的護士很快又出來一次:「患者的alpha呢!alpha來了沒有!」坐以待斃不是辦法,阮優迎了上去,問:「他的alpha暫時來不了,如果不能來,有什麼解決辦法嗎?」護士上下打量阮優一眼,問:「你是患者的什麼人?是什麼性別?」阮優道:「我是他朋友,是omega。」

  護士便道:「那沒有用,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結構不同,如果是alpha,且是患者的alpha的親屬,可以根據他的信息素人為調節出類似於患者alpha的信息素,起到撫慰效果。

  但如果你是omega,那很難用這種方法。」

  阮優燃起的希望又熄滅了,護士半是安撫半是同情地跟他說:「還是盡快找到患者的alpha吧,否則情況真的很危急。」

  阮優胡亂地點了點頭,護士轉身就要再回到手術室,就在這一刻,電光火石間,阮優似乎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他一邊抓住護士的手腕,急切地跳了兩下。

  「先別走!我想問問!」看見護士吃痛的表情,阮優才反應過來是自己太急切了,他連忙松開手,問:「你剛才說如果有直系親屬,可以根據直系親屬的信息素調節出患者的alpha的信息素構成用來安撫患者,是嗎?」護士思索一瞬,而後點頭:「可以這麼說。」

  阮優連忙問:「那如果不需要直系親屬,直接依靠腺體感知來調節信息素,這可行嗎?」護士皺起眉頭,阮優怕護士不明白他的意思,又問:「患者現在需要的是不是alpha信息素的撫慰,而你們缺少alpha信息素,但是有設備可以進行信息素調節是嗎?」護士點點頭,阮優立刻便道:「那我可以,讓我進去!」「你?」護士有些狐疑。

  阮優急切地說:「是我!我可以!還等什麼,剛才還說人命關天,現在怎麼又婆婆媽媽起來了!」護士看了阮優一眼,道:「這我不能直接帶你進去,而且你說的事情我們還沒有定論,我要回去跟主刀醫生商量。」

  阮優道:「那你找向醫生!就是里邊主刀的向醫生!你就說是阮優!他也是我的主治醫師!」阮優推著護士進了手術室:「快一點!」不知等了多久,從手術室里出來的是向醫生,他身後跟著剛才出來的小護士。

  向醫生看了阮優一眼,對小護士說:「帶他去換衣服。」

  這是阮優第一次看見清除標記的手術現場,信息素的味道彌漫在整個手術室里,除了阮優所有人都用著信息素隔離貼,但阮優不可以用,因為他要利用自己的腺體來感知顧忻爾的所需要的信息素。

  顧忻爾曼妙的信息素香氣在手術室里紛紛揚揚飄著,那是屬於他的白茶香氣,甜而清冷,而今毫無保留地溢出來,是因為醫生要從中將屬於趙擎的那份信息素剝離。

  這是一個難度極高的手術,既離不開醫生的醫術,也離不開患者本身的意志。

  畢竟想要徹底和一個人斷絕關系,仍舊是自己的意志堅定最為重要。

  阮優靠近顧忻爾,強烈的信息素熏得他冒出冷汗,他站在信息素控制儀前,對輔助的小護士輕聲說:「開始吧。」

  向醫生在手術台前對阮優說:「他的信息素構成成分在上邊一欄,根據常規,一般情況下匹配度達到90%-95%為最佳狀態,設備已經調試過,你可以試試。」

  阮優點點頭,向醫生轉過頭對阮優說:「阮優,這是不合規的,但人命關天,這是最後一次嘗試,如果不成功,我可能必須要切除他的腺體才能保住他的生命了。」

  他嚴肅地問阮優:「你可以嗎?」你可以嗎?其實從小到大,阮優並沒有真正被人寄予厚望地問過一句你可以嗎。

  父母對他沒有什麼過高的期望,因此不會給他過分的壓力。

  他平庸地過完前二十年,即便是非凡的天賦,風光、喝彩、榮耀、關注,也都是落在他的哥哥沈良身上。

  甚至在經歷婚姻巨變之前,阮優自己也沒想過要做成什麼事。

  而現在,阮優在做一件以前從未有人做過的事情,這不只是救顧忻爾的命,這也是他必定要做成的事。

  在心安工作時阮優就已經知道,信息素的構成是一個極為覆雜精密的過程,從數據來說,往往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個數字的不同都會產生天差地別的信息素。

  從這個原理上來說,信息素是可以人工制造的,人造信息素也曾經一度和人造腺體一起,成為行業希望。

  但又因為其本身過於覆雜,而人體是具有人性的、非常嬌貴的存在,精密儀器打造的信息素不能完全貼合人體本身的需求,這一行業風起一段時間後便逐漸被市場淘汰。

  時至今日,依然沒有完全的人造腺體和信息素能夠滿足人類需求,如果顧忻爾真的被切除腺體,那他余生都會在控制腺體激素分泌與無癥狀發情期的痛苦中度過。

  那就真的會是生不如死了。

  阮優閉上眼睛,開始細細感受顧忻爾的信息素,他的腺體敏感地感受到了兩種信息素,一種是讓他十分抗拒的,那是因為他被陸觀潮標記過後,無法再接受其他alpha的信息素,阮優明白這是趙擎的信息素。

  另一種則是讓阮優狀態平靜,不會引起他的不適的顧忻爾本人的信息素。

  其實如果想要讓顧忻爾狀態平穩下來,阮優的腺體已經分辨出兩種信息素,只要按照趙擎的信息素在儀器上調整數據,就能夠讓顧忻爾被安撫,但阮優私心並不想這樣。

  顧忻爾已經決定清除標記,要徹底斷了和趙擎的往來,那他必然不希望自己在生死攸關之際,仍然是靠趙擎的信息素才撿回一條命來。

  只這麼一瞬,阮優就作出決定,他要根據顧忻爾的信息素,為他匹配出最適宜的信息素。

  「濃度調整到23,甜度調整到12,苦味上調,拉到滿值之後一格一格往下測試。

  酸值拉高,但不要超過50,45左右就可以……」大約是看著小護士聽一句動一下的反應太慢,阮優伸手將儀器觸屏版拉到自己面前,說:「我自己來。」

  顧忻爾的心跳很微弱,打開腺體切口會流失大量血液,而顧忻爾本身求生意志微弱,心臟供血功能不足以支撐,現在唯有依靠阮優調試出最適合他的信息素了。

  阮優努力摒棄一切外界幹擾,他稍一修改數據,所產生的信息素就完全不同的類型。

  阮優不斷地調用自己的腺體感知目前調試出的信息素,身邊的小護士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飛快地拉動面板上的數值,然後再飛快且頻繁地望向連接著顧忻爾生命體征的監測數據。

  「好了好了!剛才!有反應了!」小護士驚喜地叫了一聲,而後又連忙安靜下來。

  顧忻爾的心臟開始微弱地工作起來,阮優望向面板數值,匹配度大概是85%,他松了口氣,一張口才發現自己緊張到嗓子都啞了。

  「我再試一下,離90%的匹配度很近了。」

  阮優說。

  向醫生點了點頭:「需要我用藥維持目前的狀態嗎?」阮優搖搖頭,道:「應該不用。」

  「那你要盡快。」

  向醫生說:「他目前的狀況仍然需要大量安撫。」

  好在雖然微弱但仍舊堅持跳動的心臟給予阮優再度調整的時間,他重新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在空氣中細細分辨起顧忻爾的信息素。

  數值已經很接近了,想要達到匹配,接下來的工作就是人類本能的感知。

  這就是區別於純粹人造信息素的核心,人類腺體的感知會更貼近人類本身的感受。

  阮優腦海中飛過一連串常規的但又很容易被忽視的數據:手術室溫度高於人體常溫,正常供給血液後同樣會加快信息素在人體的傳播,顧忻爾本身很年輕,對信息素濃度的需求更低……凡此種種,阮優思考了許久,終於再次開始調整。

  就在阮優放下手的同時,儀器發出滴的一聲響,顧忻爾的信息素一欄亮起綠燈,是匹配度合宜的提示。

  向醫生回頭望向阮優,對他說:「成了。」

  阮優長舒一口氣,他略微靠近手術台,看了一眼顧忻爾蒼白的臉,說:「那我在外邊等他。」





第45章

  不知又等了多久,手術室走廊盡頭傳來一陣淩亂奔忙的腳步,阮優從混沌焦慮中擡起頭,他望向走廊盡頭,看見來者是趙擎。

  趙擎憔悴了許多,但氣勢不減,即便步履匆匆,仍舊自帶高壓威懾。

  可阮優現在看到他就滿肚子的火氣,他根本不想看到趙擎。

  趙擎在阮優面前站定,他半彎下腰,盡力保持平和,向阮優發問:「阮先生你好,忻忻的狀態,現在還好嗎?」「好,好得很。」

  阮優不甚熱情,冷冷地回覆了趙擎一句,便側過臉,不再看趙擎。

  趙擎自然知道阮優現在不想跟他說話,他向手術室里張望幾眼,手術中的燈仍然亮著,根據底下的人的報告,顧忻爾的手術已經持續了近十個小時。

  十個小時,這對標記清除手術來說也算是很長的了,趙擎原本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出現在顧忻爾的生活中,可還是忍不住要來看看他。

  阮優不和趙擎說話,趙擎便獨自在手術室門前站著,阮優冷眼旁觀,只嗤笑一聲。

  這些alpha,總要在覆水難收後才一往情深,又有什麼用。

  需要人的時候沒有一個在身邊,不需要人了,人倒是一個接一個地來,沒過一會兒,陸觀潮也來了。

  他手里提著一堆吃食,走到手術室門前,坐在了阮優身邊。

  「優優,熬了這麼久,什麼都沒吃吧,來吃點東西。」

  陸觀潮說。

  阮優剛剛經歷了一場腺體和信息素的戰鬥,他前所未有地體會到標記對一個omega真切的存在感,而想要剝離的時候,又會給一個omega帶來那麼大的痛苦,所以阮優現在也前所未有地痛恨起陸觀潮。

  更準確一些說,與其是痛恨,不如說是恐懼,阮優害怕自己清除標記時也會遇到這樣的危險,而當他遇到這種危險時,又會怎麼辦呢?所以阮優對陸觀潮就沒什麼好臉色,他推開陸觀潮遞過來的手,說:「陸觀潮,你沒有心嗎,里邊人命關天,我還要在這門口大快朵頤?」陸觀潮被阮優幾句話懟得面色僵硬,連趙擎也聽不下去,勸阮優:「阮先生,你一個人也守了這麼久了,真的辛苦了,趕緊去休息一會兒吧。」

  阮優一旦開炮就剎不住車,面對陸觀潮和趙擎這兩個人,阮優只想來一個懟一個,來兩個就懟一雙,他冷笑一聲:「是啊,趙總還知道我是一個人替忻忻守著,那趙總怎麼不想想我為什麼會是一個人守在這里呢?忻忻的父母到現在都不知道他來做標記清除的手術了,他們連你們是怎麼離婚的都不知道,忻忻要應付父母的追問,還要應付那些不懷好意對他落井下石的同學朋友,做手術這種事,還能有誰陪他?」陸觀潮拉著阮優勸他:「優優,好了,你別太生氣。」

  阮優一把甩開陸觀潮的手:「你少在這里站著說話不腰疼,清除標記的是你們alpha嗎?在手術室里躺著性命垂危十個小時也沒出來的是你們alpha嗎?結婚的時候、標記的時候都說要一生一世的鬼話,實際上呢!還不是要讓omega來受這種苦!」阮優越說越生氣,他眼眶發熱,竟是要哭了:「而忻忻原本是不用受這種苦的!趙先生,他一直以為你愛他!你就是這樣愛他的!」趙擎受了阮優的指責,他好半天沒說話,陸觀潮也不敢再去觸怒阮優,最後還是趙擎啞聲道:「阮先生說的都是,是我的錯,守了這麼久你也累了,休息一會兒吧,不然忻忻出來了,你也沒力氣陪他了。」

  陸觀潮適時地攬著有些脫力的阮優進了休息室,他將手里的粥遞給阮優,說:「嘗嘗吧,優優,是家里阿姨做的,燉了許久。」

  坐在手術室門前的時候還不覺得,而今坐在休息室里,阮優才發覺自己真的有些餓了,他倒沒跟陸觀潮客氣,接過陸觀潮遞過來的粥喝了幾口,陸觀潮又為他遞上紙巾。

  「慢點,還有些別的,你看看你想吃什麼,都是家里阿姨做的新鮮的。」

  阮優喝粥的動作沒停,只冷淡地問:「你看我能吃得下去嗎?」顧忻爾入院以來一直是阮優在操心奔忙,尤其是今天做手術,他著急上火,原本紅嫩的嘴唇開始泛死皮,眼下一片烏青,眼眶里卻全是紅血絲,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陸觀潮自知失言,便抿唇沈默。

  好一會兒,陸觀潮才說:「優優,你關心顧忻爾,就不允許我也關心你嗎?」一小碗粥已經見底,阮優推開碗,說:「我不需要。」

  才享受過對方的關心就說這種話,看起來的確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阮優說過後也有一絲懊悔,他原本並不是這種戾氣橫生、蠻不講理的人,但轉念一想,這樣也好,讓陸觀潮知道自己是這樣的人,或許他就知難而退了。

  陸觀潮不僅沒有知難而退,反而拉著阮優坐下,又給他遞了半塊松軟的餐包。

  「只有一點點,吃了它,不然你熬不住的。」

  阮優看了陸觀潮幾眼,陸觀潮一直伸著手,他覺得荒唐,陸觀潮怎麼還能這樣像個沒事兒人似的,同他親密無間地坐在一起商量吃什麼東西的問題。

  推開陸觀潮的手的那個瞬間,阮優感覺到陸觀潮整個人都僵硬了,但阮優還是毫不留情地起身離開了小小的休息室,走到手術室門前時,恰好遇見手術中的燈熄滅了。

  是手術做完了,阮優的心緊張起來,他雙手絞在一起,死死盯著手術室的門。

  和阮優一同盯著門的還有趙擎,他也很緊張,阮優用余光瞥見他後槽牙咬得很緊,側臉繃出起伏的線條。

  手術室的門打開後,向醫生先走了出來,阮優和趙擎同時迎了上去,向醫生沖阮優微微頷首以後,對趙擎說:「趙先生,手術成功了。」

  趙擎不辨喜怒地嗯了一聲,又問:「那他目前狀態好嗎?」「嗯……」向醫生沈吟一聲,道:「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趙先生想先聽哪一個?」向醫生笑了笑:「好消息是顧先生在保持腺體組織和功能完好的情況下,成功完成了標記清除的手術,現在他的體內已經不再有您的信息素殘留了。」

  趙擎似乎早有這個心理準備,他幾乎是微微頷首,然後問:「那壞消息呢?」向醫生笑了笑:「我說的壞消息是對您而言的。

  壞消息就是因為手術中的突發狀況,顧先生的信息素偏好已經與您的信息素構成不同了。」

  「什麼意思?」趙擎似乎聽明白了什麼,他一直像個無情的雕像般的表情終於出現裂縫,完美的表情控制皸裂後,露出一點驚慌的神態。

  阮優將趙擎的表情盡收眼底,而後他聽見向醫生說:「顧先生手術中因為腺體切口大量出血,一度出現心臟驟停的狀況,急需alpha信息素撫慰的時候,因為您不在現場,所以我們選擇了人工調節信息素進行撫慰。」

  「然後呢?」趙擎問。

  「因為人工調節的信息素和您的信息素構成不同,再加上您的信息素已經從顧先生的腺體中剝離,所以現在顧先生已經有了別的信息素撫慰,相應的,就無法再接受您的信息素了。」

  向醫生平靜但殘忍地向趙擎判決了死刑。

  像標記一樣,人體對信息素的感知是有限的,或許一個人會因為許多種類的信息素感到愉悅,但最後接納並且融合的,只能有一種信息素。

  或許趙擎還曾想過等顧忻爾做完標記清除手術以後,還能再重新開始追求他,但人算不如天算,誰也不知道顧忻爾會出現那樣的狀況,誰也不會想到,阮優會為他重新調節出一個信息素。

  「一會兒顧先生會被送進重癥監護室,等他蘇醒過來,各項生命體征趨於平穩後才能送回病房,想要探視的家屬可以先留下。」

  向醫生說完,微微頷首,而後離開了手術室,趙擎站在手術室門前,他面無表情,但是阮優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已經在他心中崩裂了。

  顧忻爾很快被推了出來,巨大的氧氣面罩覆在他的臉上,護士推著病床從趙擎身邊經過,他身上再也沒有一絲一毫屬於趙擎的氣息了。

  顧忻爾醒過來時已經是兩天以後,他已經從重癥監護室轉移到普通病房,他醒來之前一直是趙擎在守著,他不由分說,以一種客氣又不容拒絕的態度把阮優「請」回了家。

  直到顧忻爾快醒過來了,趙擎才聯系了阮優,讓阮優來陪著他。

  顧忻爾醒了,看見阮優在病床邊,他艱難地笑了笑,說:「阮優,你都變醜了。」

  阮優已經回家補了眠,可顧忻爾沒醒,阮優也心神不寧,又怎麼能睡得好,聞言他便道:「你可真沒良心,要不是為了守著你,我至於變醜這麼多嗎?」顧忻爾笑起來,說:「那我出院以後給你買最好的護膚品,把你的臉,塗得像雞蛋一樣嫩。」

  阮優笑著白他一眼:「得了吧,現在開始給我許願以後要怎樣怎樣,手術台上不知道是誰,可是活都不想活了。」

  阮優直接挑明顧忻爾在手術台上的危急狀況,是因為他務必要借此敲打一下顧忻爾。

  顧忻爾當時生存意識微弱,很大一部分原因或許就是他自己抱著必死的心去做手術,又怎麼能有求生的意志。

  現在手術做完了,以後的日子還要過下去,那顧忻爾就決不能再做這樣的傻事。

  顧忻爾又笑了:「那是我犯傻,以後我再也不會了。」

  阮優哼了一聲,他不太滿意顧忻爾的回答,只道:「現在可別把話說這麼好聽,我得看你表現。」

  顧忻爾抿著嘴,好一會兒,他伸出自己的手拉著阮優的手,說:「阮優,謝謝你救我。」





第46章

  阮優將顧忻爾的手塞回被窩,道:「你可別亂動了,上手術台也算是鬼門關走一遭,現在說這些謝不謝的還太早,你好好恢覆才算是謝我。」

  顧忻爾笑瞇瞇的,「真是沒勁透了,跟你說些好聽話怎麼這麼難。」

  阮優沒理他,過了一會兒又道:「本來不打算跟你說的,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你,你做手術的時候情況特別危急,他一時半會兒還沒趕過來,他來的時候我狠狠罵了他一通,我看他還挺擔心你的,我說什麼他倒也都聽著。

  你昏迷的這段時間一直是趙擎在守著你,臨醒過來之前才叫我來的。」

  顧忻爾的眼睛仍然笑得彎彎的,他氣息微弱,面色蒼白,卻很難在這張臉上尋覓到脆弱。

  「除了手術時的事情,做完手術後的情形我都知道,你不用特地跟我說的。」

  看見阮優訝異地瞪大眼睛,顧忻爾喘著氣為他解釋:「我的意識在慢慢清醒,雖然睜不開眼睛也醒不過來,可我知道是他在守著我。」

  他的笑容有些落寞:「怎麼說呢,雖然我清除了標記,但是兩個……兩個朝夕相處過的人,是能感受到,他的存在的。」

  阮優見不得顧忻爾這個樣子,連忙為他遞過水,一勺一勺地喂到他唇邊:「好了好了,剛做完手術,不要說這麼多話了,我瞧你喘氣都費力氣。」

  顧忻爾不置可否,阮優讓他閉嘴,他便閉嘴,只是他回想著趙擎在他昏迷時說的那些話,心中還是不免泛起波瀾。

  趙擎不是個愛說話的人,顧忻爾和他在一起時,也總是顧忻爾自己說話多,趙擎通常是有心無心地聽著,而後作出決定和判斷。

  因此當顧忻爾在朦朧中聽見趙擎的剖白時,他很難不被震動。

  趙擎的聲音低沈,像過往許多時候一樣,他們親密完,顧忻爾縮在他的懷里,聽趙擎像哄小孩一樣哄他入睡。

  顧忻爾的父親只是普通的beta,趙擎於他而言,既是愛人,也如父兄,他愛他,仰慕他,敬重他。

  在聽到這個男人的內心剖白時,卻終於化成一聲心底遺憾的嘆息。

  趙擎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給了顧忻爾,他與林宣的母親的確是意外結識,林宣的母親年輕漂亮、淳樸可愛,在趙擎最危難的時候,她敞開心扉接納了這個男人,趙擎對她的感激大於愛重。

  但林宣的母親卻無法自拔地愛上了趙擎。

  林宣的外公拿墜入愛河的女兒沒辦法,找上趙擎,希望能圓女兒一個夢,趙擎一直謀劃著東山再起,曾反覆表達過自己這樣的狀況無法給她一個安穩的未來。

  可是陷在愛情里的人能聽得進什麼呢,當然是一句也聽不進去。

  雖然有著對方的主動和家人的有意撮合,但到底也有趙擎自己對溫柔鄉的渴望,他們在一起了。

  兩人沒有結婚,趙擎的身份無法輕易外泄,林宣的母親也沒有提過這件事,後來林宣的母親在生下帶病的二兒子後,趙擎才明白緣由,那是因為她病了,她也不想讓一紙婚姻束縛著趙擎。

  盡管如此,趙擎還是被一種被欺騙的憤怒沖昏頭腦,他們只是沒有結婚,標記、交合、生子,這些事情他們都做過了,這個omega一生都將屬於趙擎,而她居然瞞了他這麼大的事,如果不是孩子生下來帶著病,趙擎恐怕只能等到她發病時才知道實情。

  趙擎走了,一開始是去打拼事業,然後尋找治病的法子。

  後來趙擎在重新回到繁華綺麗的世界後,突然間意識到,原來脫離這段被綁架的婚姻也沒什麼不好。

  逃避責任是人本能的劣根性,趙擎也無法避開這一點。

  之後就和林宣說的一樣了,不同的是趙擎想要給顧忻爾說說自己對他的感情,可顧忻爾已經不想聽了,他動了動手指,假裝自己要醒過來,果然趙擎不敢當著醒來的顧忻爾的面說這些,他叫來阮優,自己飛快地離開了病房。

  顧忻爾不想知道趙擎是用一種什麼樣的感情的對待自己的,同為omega,顧忻爾推己及人,想到那個被趙擎拋棄的女人,很難不產生唇亡齒寒的感覺。

  顧忻爾甚至並不十分信任趙擎,他一貫是一個很會隱藏自己的人,況且人死不能覆生,林宣又並非全部了解情況,自然也沒有人會和趙擎對峙,豈非都是趙擎一人說了算。

  顧忻爾想到這里,也覺得悲涼。

  他過去是那麼全心全意地信任著趙擎,沒想到也有揣度他、懷疑他的一天。

  阮優再來病房時顧忻爾剛剛睡醒,他精力不濟,和阮優說了會兒話,又想了一會兒關於趙擎的事情,他足足睡了一個下午,阮優拎著晚飯進來,他目前只能吃些流食,阮優就只帶了粥。

  顧忻爾半坐起來,由著阮優喂他,喂了一會兒,顧忻爾突然問:「阮優,你是怎麼救我的。」

  顧忻爾只從護士那里知道手術時是阮優幫了大忙,並不知道具體是怎麼一回事,如今想來卻覺得奇怪,阮優是怎麼回事,即便當時情況危急,又為什麼是阮優猜能夠去救他呢?顧忻爾問了,阮優也沒想瞞他,到底這事瞞不住顧忻爾。

  「是我改變了你對信息素的接受程度,為你調整出了新的適配信息素。」

  簡單一句話,顧忻爾果然聽出其中關竅:「你?改變?調整?阮優,你怎麼做的,老實跟我說。」

  阮優放下碗,低頭笑了笑,說:「我是不是從來沒跟你說過,我的腺體很敏感,如果不用隔離貼、抑制劑這類產品,我可以利用腺體直接感知到信息素的構成。」

  顧忻爾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直接感知?直接用腺體?」阮優點點頭:「是的,直接用腺體。」

  他將自己的秘密和顧忻爾和盤托出:「我和沈良是親兄弟,我的姨媽是我的親生母親,我出生後,因為信息素過於普通,不配做他們沈家的人,所以她把我送給自己的妹妹,也就是我的母親。

  或許是遺傳吧,沈良的信息素很高級,而我的腺體很敏感,還沒有分化發育,我就能感知到信息素的存在,分化後,我對信息素更加敏感。

  沈良也發現了我的這一點,小時候他哄著我為他檢測信息素,憑借著那些檢測結果,他獲得了許多讚譽和關注,也獲得了陸觀潮的喜歡……」阮優說到這里,看到顧忻爾皺得越來越深的眉頭,忍不住笑道:「你這幅表情幹什麼,已經過去了,我也已經決定不會再那麼寬容軟弱地對待這些傷害我的人,你放心,不用一副我受了委屈的樣子。」

  「可是你也已經受了太多委屈了!」顧忻爾道。

  末了他又恍然大悟:「難怪你要去心安上班,你有這種天賦,去心安還不是綽綽有余。」

  阮優笑了笑,「不過我現在已經不在心安了。

  在心安我一直做簡單的檢測工作,對我來說其實沒什麼挑戰,我想做點更有挑戰性的,不過還沒想好做什麼。」

  「除了自己創業,我想不到還有什麼是更有挑戰性的了。」

  顧忻爾道。

  他好像突然來勁了,蒼白的臉上甚至因為激動而泛起紅暈,「阮優,你自己單幹吧,你有這種天賦,我有錢,咱倆一拍即合,還要那群臭alpha幹什麼!咱們賺錢咱們花,豈不是美滋滋!」阮優忍俊不禁:「你也太想一出是一出了,創業說著簡單,那幹什麼呢?項目呢?策劃呢?風險評估呢?」「你就是想太多!」顧忻爾批評阮優,「項目不就是現成給你準備好的嗎?信息素調節啊!全國每年有多少因為標記清除、離異喪偶而深受折磨的omega,如果有人能夠完成對他們的適配信息素改變,那是多大、多了不起的成就,又有多少受眾群體等著你!」顧忻爾拍拍發呆的阮優的手臂,不滿道:「你還猶豫什麼,我都給你做了小白鼠試驗品了,你的天賦是可行的,那你還怕什麼呢?」阮優猶豫道:「可是只有我一個人,純粹依靠我的腺體,我……」顧忻爾打斷他的話:「你別你啊我啊的了,這樣,你不是認識一個做實驗的生物學教授嗎?你去問問教授,再問問向醫生,這種事情是不是可行,如果可行,咱們就幹!」阮優簡直跟不上顧忻爾的思路,顧忻爾卻已經陷入狂熱的期待和規劃中,他興致勃勃地說了好一會兒關於自己和阮優創業的事情,才瞥見阮優猶豫而質疑的表情。

  顧忻爾立時便不樂意了,他問阮優:「你還在害怕什麼,阮優,你拼盡全力要跟陸觀潮離婚,就是為了在這里發呆的嗎?陸觀潮之前做了那麼多蠢事,你就不想讓他後悔,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認人不清嗎?沈良之前那麼欺負你,你就不想有一天也爬上雲端,把他踩在腳底下?」顧忻爾幾個問題問得阮優頭腦一陣發蒙,幾乎是被顧忻爾蠱惑了,阮優遲鈍地點頭:「你先休息,我考慮一下,我去問問,我再好好想想。」

  阮優起身走了,顧忻爾還巴望著低聲嚷嚷:「你一定要好好想想!你把我說的話放心上啊!」





第47章

  「理論上可行。」

  這是祁崇君老師在阮優描述過顧忻爾的設想後給出的回答。

  阮優現在已經和祁崇君很熟悉了,聞言便笑道:「祁老師怎麼每回講話都這麼滴水不漏,就不能跟我透個實底嗎?」祁崇君在研究室里,戴著眼鏡穿著白大褂,倒是比之前西裝革履的教授模樣更親切易接近些。

  他也笑道:「不是我不給你透實底,而是我們搞科研的就是這樣,習慣了。

  沒有完全可靠的研究結果,我沒辦法直接給你下定論。」

  「已經有一個實踐成功的例子了。」

  阮優說完,也覺得自己這話說的挺幼稚,他問祁崇君:「一個,太少了,是嗎?」祁崇君道:「倒不僅僅是少的問題,而是不夠具有代表性,既沒有廣泛性,又不具有代表性,你說怎麼讓我給你肯定的答覆呢?」阮優又問:「那祁老師的意思也並沒有否定我這個想法的合理性是嗎,說明還是有實施空間的。」

  祁崇君慎重地點了點頭,而後他又表示:「但是我仍然堅持我的觀點,信息素與腺體在一定程度上等同於人體染色體的功能,承擔著生育的重任。

  貿然改變信息素對個人的影響,還要考慮到對後續生育過程的影響。」

  祁崇君頗為嚴肅地提醒阮優:「當一個人的身體適應了某一種信息素的影響,或許就會對這個人往後擇偶產生不易察覺的支配影響,而這背後所需要承擔的責任,以及倫理問題,你想清楚了嗎?」阮優一點就通,他立刻反應過來:「所以我可以做的應該是降低某種信息素對某個人的影響力,而不是選擇用另一種信息素去覆蓋之前信息素的影響,是嗎?」祁崇君的回答仍然很含蓄克制:「可以這麼理解。」

  阮優又道:「那也就是說我要努力讓前一個信息素對omega的影響趨近於0,這樣才能讓omega在之後能以更自在的方式生活。

  至於他要選擇什麼樣的alpha,或許再也不選擇alpha,這其實都不是我應該去幹預的問題。」

  「是的。」

  祁崇君提醒阮優:「不論你要說什麼或是做什麼,阮優,你要記住,你都沒有權利幹涉一個人改變他的自由選擇。

  只有在這個前提之下,你才能有最基本的底線和紅線。」

  阮優聽明白了,他有些羞赧地笑了笑:「我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做,如果做,又要以什麼方式做。

  就像您說的,我目前的成果其實不具有代表性,我也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成功,所以目前這只能是一個非常簡單粗略的想法。」

  「任何大事都是從一個偶然的想法得來的。」

  祁崇君對阮優說:「倒不是為了鼓勵你,雖然你的成果在科學實驗方面的確不能稱之為可信的成果,但是成功了,就說明在這個條件範圍內是可行的。」

  阮優點了點頭,祁崇君又說:「我覺得你的天賦不應該只做一個普通的omega活一輩子,現在既然你想讓它有用武之地,不妨仔細琢磨過後試一試。

  就以你的朋友的恢覆期為一個期限,試一試你到底能不能將信息素對他的影響降得更低。」

  阮優將祁崇君的話轉述給顧忻爾,顧忻爾沒什麼意見地就做了阮優的試驗品,他在醫院觀察了一周,醫生確定情況無礙後就讓他回家休養了,阮優整天被顧忻爾催著監測數據。

  家里設備有限,匹配醫院那種全套設備有困難,阮優買了信息素調節儀,又在網上買了個公共場所常見的信息素監測儀,雖然和醫院里的精密儀器沒法比,但如果做一個簡單的對照還算是能用。

  連續半個月,阮優一直在為顧忻爾調節影響他的alpha信息素,這是一個omega和信息素之間的磨合過程,信息素檢監測儀上顯示出來的數據趨於平穩的原因也不盡相同,有時是顧忻爾已經習慣了這種信息素,有時又會是信息素過於普通,顧忻爾感知不到所以不能產生波動,要試過許多次,阮優才能把握住能夠讓顧忻爾感知到、且不至於讓他不適,還能降低顧忻爾對它的依賴的信息素。

  這期間趙擎和陸觀潮也輪番上門拜訪過,但都被二人擋在門外,既是因為不想見到他們,也是因為不能見到他們。

  調節的過程中貿然和其他alpha的接觸是很危險的,尤其是趙擎和陸觀潮這種頂級的alpha,他們的信息素穿透力覆蓋力顯然都更強,又與omega有著感情糾葛,阮優才不敢放他們進門。

  不過這並不影響alpha對omega的死纏爛打,趙擎和陸觀潮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兩人交替著來,一天安生日子都不能讓人過。

  半個月後,信息素對顧忻爾的影響終於降至30%,阮優發覺樓道里搬來一家新鄰居,居然是陸觀潮。

  這一層樓里有好幾戶,陸觀潮和阮優家沒挨著,門對門,中間還隔了幾個門,但他還是在阮優家門有動靜的第一時間便打開了自家房門,笑瞇瞇地和阮優打了招呼。

  「優優,好久不見。」

  阮優還以為活見鬼,扶著門把沒敢邁出下一步,目光在陸觀潮和樓道里看了好幾個來回,一句話也沒說。

  倒是陸觀潮主動解釋:「我搬過來了。」

  他沒說他為什麼搬過來,但阮優心里知道,總不可能是為了什麼上班方便之類的借口。

  看來陸觀潮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阮優又看了陸觀潮一眼,陸觀潮像孔雀開屏似的挺起胸膛,阮優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他摔門離開了家。

  阮優要把顧忻爾目前的檢測結果拿給祁崇君老師看看,已經約好了時間,阮優把陸觀潮拋在腦後,專心思考關於自己和顧忻爾的籌謀。

  顧忻爾打算為阮優拉幾個熟人過來,繼續做阮優的試驗品,他和趙擎結婚時常常混跡於各類社交場合,在那個圈子里的人脈比阮優要廣得多。

  再加上顧忻爾這個人腦子活絡,為人也比阮優開朗,結交的人就更多了。

  圈子里張家長李家短的事情,沒有幾件是顧忻爾不知道的,所以他找人比阮優要方便得多。

  上流圈子里的人,既要里子也要面子,顧忻爾見過不少人,alpha和omega雙方都已經沒有感情了,兩人都在外邊各玩各的,卻因為標記的限制只能玩些柏拉圖之戀。

  如果能夠降低信息素的影響,標記這事就變得可有可無。

  不僅可以玩得更開一點,還能在名義上和形式上都保留自己的標記,留存上流社會那不可崩壞的面子。

  再者說了,永久標記不起作用了,還能用臨時標記撐場面。

  這實驗做好了算是利人利己,做不成,倒也不影響他們現在的生活,顧忻爾打算找這些人先下手。

  阮優不確定這樣到底能不能行,還是顧忻爾拍板決定:「有什麼不行的,他們自己荒唐事不知道做了幾籮筐,有這種能嘗鮮的好事,個頂個都巴望著想來。

  阮優,你別不信,只要你樂意,你這技術,咱們怎麼不得經營成一個有價無市的網紅項目。」

  這麼想著,阮優已經到了祁崇君老師的家里,這還是他第一次來祁崇君老師的家,祁陽也在,自從阮優從心安辭職以後,就沒再見過祁陽,反倒是見祁崇君老師的次數更多。

  阮優把檢測結果拿給祁崇君老師細細琢磨,祁陽就坐在一旁同阮優閑聊。

  「我也從心安辭職了。」

  祁陽說。

  阮優訝異道:「你不是很想在心安工作嗎?怎麼不做了?」祁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我聽我爸說了你的計劃,我覺得挺有意思的,我也想跟著一起試試。」

  阮優正缺人手,像祁陽這種學院派的技術型人才更是不可多得的,他的理論知識畢竟比阮優紮實得多,比阮優這種全靠經驗主義,遇到問題一股腦追問祁崇君老師的要強得多。

  阮優笑著開玩笑:「是祁老師被我騷擾得煩了,所以才派祁陽過來的嗎?」祁崇君老師已經看完了檢測內容,他聞言笑道:「我可沒有,是他自己感興趣。

  我覺得也不是不能試試。

  實驗室里解決不了的難題,放在實際生活中,或許就迎刃而解了。」

  既然祁崇君老師都這麼說了,從他家里出來,阮優就帶上了祁陽。

  但阮優沒想到一出祁老師家門,他又看到了陸觀潮。

  陸觀潮還像上次和祁陽見面時那樣,從車上下來。

  祁陽一見是陸觀潮就有點怵了,上回陸觀潮那模樣他還心有余悸,人也縮了縮,希望陸觀潮這回說難聽話時,能少刺激自己一些。

  沒想到陸觀潮和煦地打開車門,道:「上車吧,我送你和祁先生回去。」

  阮優沒搭理陸觀潮,他掏出手機開始打車,這會兒不是高峰期,車很容易打到,幾乎就是阮優發出訂單的下一刻,就已經有人接單了。

  車很快就停在阮優面前,阮優上了車,望向祁陽。

  陸觀潮也望向祁陽,他沒死追著不想理他而選擇打車走的阮優不放,感情就是要給雙方一些空間。

  轉而將重點放在祁陽身上:「那我送祁先生過去吧。」

  就在祁陽怔楞的這一秒,阮優已經砰地關上車門,讓司機開車了。

  陸觀潮反正今天是務必要纏著他,與其讓他跟車跟在後邊,被司機看熱鬧,還不如讓他帶著祁陽回去,好斷了他繼續丟臉的行為。

  阮優走了,祁陽無奈,只能上了陸觀潮的車。

  陸觀潮上了車便和祁陽攀談:「祁先生和我們優優之前是同事嗎?」祁陽點點頭,道:「是的。」

  陸觀潮又問:「那你倆是在一個部門了?平時都做什麼?」祁陽似乎沒想到陸觀潮連這也問,便道:「檢測中心,平時就是檢測信息素的。

  我倆都在初等檢測環節,陸先生不知道?」陸觀潮猛踩一腳剎車,他倏爾轉頭,詫異地重覆了一遍:「檢測中心?什麼檢測中心?」祁陽一頭霧水地給他解釋:「心安的信息素檢測中心,我們每天要把各地送來的樣本進行粗篩,分出高中低三等,然後再送往更前方的流程,進行詳細檢測。」

  陸觀潮還是無法相信,他喃喃自語:「阮優是負責信息素檢測的?」「是啊。」

  祁陽認真而崇拜地點點頭:「他比我厲害多了,我是要用儀器檢測,他只需要用他的腺體就可以完成檢測,簡直是驚人的天賦。」





第48章

  阮優都已經到家了,陸觀潮和祁陽還不見蹤影,阮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里隱約有點擔心,但他緊接著暗啐自己一口,伸著脖子巴望一眼,看仍然沒有兩人的蹤跡,便直接上了樓。

  反正陸觀潮現在也是他的鄰居了,他打著什麼主意阮優一清二楚,所以阮優更清楚,他要是回來,一定會鬧得驚天動地,務必讓阮優知道。

  阮優回家時顧忻爾正在和幾個圈子里過去認識的太太小姐通電話聯絡感情,他人脈比阮優廣,雖然他現在和趙擎離婚了,但趙擎分家產的事圈子里也有耳聞,便都知道他拿了趙擎的半幅江山,若論起財產多少,恐怕比許多有名無實不掌權的太太們要強得多。

  而今顧忻爾主動和他們聯系,他們自然也就賣顧忻爾一個面子,會跟他多聊聊。

  聊得多了,誰家又出了什麼事,便都被顧忻爾給打聽出來了。

  見阮優進門,顧忻爾盡快尋了個由頭掛了電話,伸手招呼阮優過來,張牙舞爪興奮地跟阮優匯報自己刺探到的「軍情」。

  「問過了,出事兒的家不算少,不過跟信息素有關的也不太多,最迫切的是城南的羅家,他家嫡孫從外邊弄了個omega,現在已經等著嫡重孫出世了,原配那個omega也不一定要扒著羅家過,想多拿點錢自己快活,但是又很擔心做標記清除手術的事兒,所以現在雙方拉鋸戰,眼看著外邊的已經等不及了,羅家那個嫡孫也急著。」

  阮優歪著腦袋想了想,道:「那如果羅家那個原配omega能拿到合適的錢,又能來以一種溫和的手段解決自己被標記過後的信息素問題,是不是就是最理想的狀態?」顧忻爾和阮優一拍即合,笑瞇瞇道:「那是當然,還不影響omega本身的狀態,想找下一任也很輕松。」

  兩人相視一笑,顧忻爾興奮地開始扒拉手機:「我來找找我有沒有羅家那個omega的電話,我記得以前跟她在一個飯局上遇到過……」顧忻爾一邊翻手機一邊漫不經心地跟阮優聊天:「今天早晨你出門的時候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聽見你好像在門口跟人說話了,你跟咱們鄰居都混熟了?要是熟了,以後咱們業務做起來了,鄰居們有需要,就優先打折……」顧忻爾一開始暢想就沒完沒了,阮優只好打斷他,道:「是陸觀潮。」

  顧忻爾哦了一聲,道:「他怎麼還來,沒完沒了的。」

  阮優還沒說話,家門就被敲響了,大約是陸觀潮來得實在不少,阮優和顧忻爾都能聽出他敲門的節奏了。

  阮優撇撇嘴,道:「你習慣吧,他以後是咱們鄰居了。」

  「我靠!」顧忻爾暗罵一聲,他手機也不翻了,擡起頭來問:「什麼意思啊,鄰居?他住進咱小區了?」阮優點點頭,又把手機拾起來塞回顧忻爾手里,示意他繼續翻別停下來,「準確來說是住進咱們這層了,他就住對面那家。」

  「對面那家怎麼可能啊!我幫你租房的時候看過,那家有人住,不然我就給你租那家了,采光比這套更好點。」

  阮優只平靜道:「誰知道,可能是租的可能是買的,都不重要,反正我也不理他。」

  可阮優話音剛落,陸觀潮的聲音就在門口響起了:「優優,你開下門。」

  見阮優沒有動靜,陸觀潮又說:「你就算不想見我,難道還不讓祁陽進門了嗎,祁陽還在門口呢!」阮優這才想起來自己把祁陽給落在外邊了,他連忙起身走到門口,顧忻爾也跟了上來,結果一開門,只有陸觀潮一個人在門口站著,阮優想關門,陸觀潮眼疾手快地擠進來,順帶把顧忻爾給推到門外去了。

  「不好意思了顧先生,你去對面我家待會兒,我跟忻忻有話說。」

  陸觀潮隨手給顧忻爾扔了把鑰匙,然後關上了阮優家的門。

  他拉著阮優,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幾眼,阮優被他拉得難受,想撇開他的桎梏,卻被陸觀潮更緊地拉住了手腕。

  「我發覺我一點都不了解你。

  阮優。」

  好半天,陸觀潮說。

  阮優沒應陸觀潮這話,他要是接了話,兩人就會沒完沒了地說下去,而阮優不接,陸觀潮或許就會自覺無趣,早早結束這莫名其妙的行為。

  可陸觀潮並沒有想要阮優接話,他主動說:「我剛才在回來的路上聽祁陽說,你一直在心安的檢測中心工作,你在做信息素檢測,只用腺體就可以完成。」

  原來是這事,阮優笑了笑,點頭:「是啊,是這樣。」

  「那為什麼我從來都不知道!」陸觀潮有些憤怒了,他追問阮優。

  阮優似乎覺得好笑:「你也從來沒有問過。

  而且我要怎麼跟你說,難道我要說,陸觀潮,你看,我的腺體可以測出信息素,這樣嗎?」陸觀潮默不作聲,阮優又說:「更何況我從來沒有瞞著你,去心安工作那麼久,你也接送我上下班,可你從沒問過,在你心里我的工作頂多也就是辦公室文員這樣的吧,既符合我的專業,又符合我的性別。

  陸觀潮,是你從來沒有想過了解過。」

  陸觀潮痛苦而懊悔,他低下頭,喃喃道:「就算我沒有問過你,那你為什麼不可以跟我說呢。

  阮優,你讓我覺得我好挫敗,我對你的一切好像都不了解。」

  「說對了,你是不了解。」

  阮優說。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心安工作的那段時間是我們最甜蜜最親近的時候,曾經我也那樣以為,直到我們開始談離婚,我再回想那時的我們,才覺得你對我的好是那麼程式化,我們就像在扮演甜蜜恩愛的夫妻的樣子,卻不是真正甜蜜恩愛的夫妻。

  因為我們既不溝通也不交流,你沒有想要了解我的欲望,也不給我了解你的機會。」

  陸觀潮眉頭緊鎖,他下意識搖頭,「不是,我沒有不想要了解你。」

  「你是沒有不想了解我,你只是覺得omega沒有什麼可了解的,天下omega不都是那樣一副嬌軟柔弱的樣子,哪里比得上你的沈良。

  你在心里已經認定我乏善可陳,有哪會多想呢。

  人之常情。」

  阮優說完這話,陸觀潮看起來更懊悔了,他心里突然有種解脫的爽快,這種爽快是在他在這段婚姻里吃癟這麼久以後終於輪到陸觀潮的爽快,他忽然惡向膽邊生,輕輕笑了一聲。

  阮優用一種很輕巧蠱惑的語氣說:「既然說到沈良了,不妨告訴你吧,在沈良大學畢業前做過的所有信息素檢測,其實都是我偷偷用腺體幫他測的,只是那時候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包括你那份視若珍寶、助你翻身的檢測報告。」

  在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陸觀潮不可置信地擡起頭來,只那麼一瞬,陸觀潮的眼睛變得血紅,他死死地盯著阮優,道:「你說什麼?」阮優笑了笑,他輕輕地閉上眼睛,回憶起當時自己分析出的結果:「樣本主體為omega,信息素是37號櫻花香,樣本中另外三個alpha的信息素,其中有兩個是一致的,都是65號檀木香,根據信息素濃度推斷發育程度不同,也由此可以推測這二者為親子關系。

  另一個信息素是高濃度的槐花香氣,濃度足夠高,但信息素本身等級不高,氣味經久不散。

  這是樣本主體那個omega的情夫的信息素。」

  阮優睜開眼睛,看見面色慘白如紙的陸觀潮,他問:「還需要我再說下去嗎?陸觀潮?」陸觀潮苦笑一聲:「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我認錯了人,但你還是什麼都不說,你看我像跳梁小醜一樣在你面前騷擾你,阮優,我……」「我不是也像跳梁小醜一樣,自以為我們兩情相悅、自以為我們的婚姻恩愛美滿,自以為我們的關系親密無間了嗎?我們扯平了,陸觀潮。」

  「沒有扯平!」陸觀潮憤怒地咆哮出來,他看起來快要哭了,他本就通紅的眼眶變得更加紅,血絲充滿眼白,深邃的眉眼這樣痛苦起來,也變得很可憐。

  他伏在阮優的肩上,近乎哀求地說:「阮優,求你了,別說什麼扯平的話,全都是我的錯,你不要,不要讓我們沒有關系。」

  如果是早一點,時間線推到阮優得知自己身世之前,推到陸觀潮做過匹配度檢測後不回家之前,甚至推到陸觀潮婚後搬出去那時,阮優都會原諒陸觀潮。

  但現在,滄海桑田,一切都變了,阮優的心境也變了。

  他安慰地拍著陸觀潮的肩頭,而後說:「其實也不怪你,畢竟我們結婚的時間里,有一多半是我腺體受傷的時候。」

  不提腺體受傷便罷,一提起這事,陸觀潮只會更加後悔,他的心痛得快要說不出話倆了,好半天,他勉強支撐著自己離開阮優的肩。

  「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了。」

  陸觀潮問。

  阮優認真地想了一會兒,說:「大概是吧。

  不過以後的事誰能說得準呢,說不定以後沈良和張晟離婚了,你還可以和沈良在一起,那時候我們又是親戚了,我總不至於跟你鬧得太難看,大家都要體面點。」

  阮優說的話不啻於一記響亮的耳光,更是對陸觀潮巨大的羞辱,這意味著陸觀潮這一段時間里做的一切,在阮優心里都是不可信、不可靠而且不值一提的。

  他再也不會博取阮優的信任了,他做什麼,也不再會觸動阮優。

  想到這里,陸觀潮的笑容也變得悲愴了:「親戚?」他哈哈大笑出來:「親戚!」





第49章

  顧忻爾坐在陸觀潮家里和祁陽面面相覷,大抵都覺得尷尬,祁陽先坑坑巴巴地開始自我介紹。

  「你好,我叫祁陽,我是阮優以前的同事,我是做信息素檢測的。」

  顧忻爾道:「我叫顧忻爾,我是阮優的朋友。」

  祁陽想問顧忻爾,他是否就是阮優之前的那個「實驗對象」,但又覺得這麼問特別不禮貌,於是聊天便卡住了。

  祁陽其實並不社恐,但是坐在顧忻爾對面,想著隔壁就是阮優和陸觀潮在吵架,祁陽就覺得坐立難安,實在是太尷尬了。

  不過顧忻爾是個自來熟的,他坐了一會兒,看阮優和陸觀潮一時半會兒沒有要吵完的意思,便站起身走到飲水機旁拿出兩個水杯來。

  「你喝水嗎,我給你倒一杯。」

  雖然這麼問了,不過顧忻爾還是十分不把自己當客人,也不把顧忻爾當客人的倒了兩杯水,他又在一旁坐下,抱著水杯慢吞吞地喝水。

  「你是優優的同事啊,是不是之前提過的祁老師的兒子?那你是來幫他工作的嗎?」顧忻爾問。

  「算是吧。」

  祁陽有點為難:「不過我還不知道要怎麼做。」

  顧忻爾笑起來,他翻翻手機,道:「等人來了先看看再說吧。」

  顧忻爾還在翻羅家那個omega的聯系方式,好半天,他終於在自己的通訊錄里找到了,顧忻爾放下水杯,拿起手機走到陽台,開始通電話。

  「羅太太,最近還好嗎,我是顧忻爾,咱們好久不見了。」

  日光落在顧忻爾身上,為他勾出一道金邊,他講話的語氣很活潑,和電話那邊的羅太太一直笑談著,時不時還附和著痛罵幾句,「就是,這也太不是東西了!」「說的是呀,這是錢能補償的事兒嗎!」「omega要吃多少苦,他們這些alpha懂什麼呀!」「離了這種人也好!你還這麼年輕漂亮的,什麼樣的找不著!」說這話時顧忻爾的語氣很是義憤填膺,但祁陽擡眼看著,卻發現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陽台上高大的盆栽綠植的葉片。

  只看背影,祁陽判斷不出來他的那些話是真的發自內心,還是隨聲附和,逢場作戲。

  聊了一會兒,顧忻爾將話題轉到自己身上:「我最近還好,離婚手續也辦完了,錢也拿到了,不過說什麼錢不錢的,去做標記清除手術的時候,差點兒死在手術台上了。」

  「真的,我騙你幹什麼,病危通知書都下了,差點沒扛過來。」

  「是啊,清除標記這事兒風險特大,這不就是咱們從小讀書就學的常識嗎,可自己親自體驗一次,才知道是什麼樣的風險。」

  「我現在完全沒問題,說起來也不是標記清除手術多成功,是我自己後期療養得好。」

  顧忻爾說到這里的時候,特地放慢了語氣,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電話那邊的羅太太顯然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顧忻爾越是遮遮掩掩,她就越是好奇追問。

  兩人拉鋸了好半天,顧忻爾才略微有點松口的意思。

  「不是我不跟你說,一個是我找的這個是個私人療養,再一個我這也是私下里的關系,一對一的療養,說是不損害腺體,不影響信息素,我做完手術這段時間感覺是挺不錯。」

  「什麼規模?規模倒是不大,但是技術人員是從T大和心安出來的,是是是,T大高材生,據說是生物科學領域大拿祁老師的學生。

  不是心安高管,高管能做這種技術方面的事兒嗎,那專業上也不匹配啊!你別拿沈良舉例呀,沈良那不也是萬里挑一才有的。」

  「我給你透個底吧,其實對方是心安產品研發團隊的核心人物,跳出來弄了這麼個機構。

  但不方便對外透露,他們搞這種尖端技術的不是都得簽保密協定什麼的嗎,麻煩著呢,所以現在這個也就是一個過渡期,沒打算常做。」

  「沒有對外聯系的渠道,羅太太,這個私人療養機構的意思就是靠著口口相傳,接了你這客戶,就一對一只為你服務。

  對方也不差錢,純粹就是因為大家都是omega,不想讓omega吃太多苦受太多罪。」

  「幫你聯系預留個名額?行行行,我這邊先幫你去問問,問到了咱們再聯系。」

  顧忻爾神清氣爽地掛了電話,轉頭看見T大高材生、生科領域大拿的學生、行業頭部公司的尖端技術人才——祁陽,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好半天,祁陽吞了口口水,道:「你剛才,你剛才那樣……算詐騙嗎?」顧忻爾歪著腦袋想了想,反問祁陽:「我有嗎?我說的每句話不都是實話嗎?你不是T大祁老師的學生?你不光是他學生,你還是他兒子呢。」

  祁陽隱約覺得有哪里不對,又被顧忻爾說得分不出有什麼不對,只好繼續問:「那我也不是尖端技術人才啊。」

  「那說的不是你,是我們優優。

  如果我們優優都不算最頂尖的技術人才那我真不知道什麼人才能算頂尖了。

  你說對吧!」祁陽還沒說話,就聽見對面開門了,顧忻爾連忙站起身,走到門邊,道:「他倆聊完了,咱們看看情況去。」

  陸觀潮失魂落魄地站在阮優家門前,他還想說什麼,顧忻爾走上前拍拍他的肩,道:「陸總,差不多得了,真把這兒當自己家了,怎麼還不舍得走了,要不要留你吃頓晚飯啊?」陸觀潮望著阮優,幾度欲言又止,最後他黯然地回到對面,顧忻爾帶著祁陽進門,拉著阮優坐下,把方才跟羅太太打電話的情況給阮優覆述了一遍。

  說完,阮優的反應和祁陽一樣,都憂心忡忡地表示顧忻爾這幾乎算是詐騙了。

  顧忻爾大手一揮,道:「你們這些人,謹小慎微的,要按你們的實話實話,那黃花菜都涼了。

  我哪句沒說實話,句句都是實話,趙擎都跟我說了,做生意……」無意間提到趙擎,顧忻爾自己都沒發覺,說出口了才想起自己說了什麼,他立刻噤聲,頓了一瞬,才道:「反正我這不算詐騙。

  再說了,我也不會立刻讓羅太太過來,她那邊離婚的事還沒走完流程,錢沒到手,她怎麼會去清除標記。

  你們要真怕我說的是詐騙,就趁著這段時間去做辦手續,把資質的事情弄清楚。」

  阮優想了想,道:「那行,我這段時間就去辦資質。

  真要想做,就不能把自己弄成黑作坊了,這是保護對方也是保護自己。」

  跟趙擎待久了,趙擎教會顧忻爾大膽,也總會因為曾經黑白通吃的行徑影響到顧忻爾,顧忻爾自己想了想,也點點頭,同意了阮優的說法。

  阮優又問祁陽:「你覺得呢?祁陽。」

  他笑笑,道:「我們想邀請你加入我們,但是不知道你是什麼想法,規模和知名度跟心安肯定是比不了,甚至我們都不知道這樣一個行業究竟有沒有前景可言,現在還在摸著石頭過河,我們也不認識什麼行業內的其他人,只認得你,還有你父親祁老師,如果你願意加入我們,那我非常歡迎,如果你覺得我們做的不靠譜,那我也理解。」

  面對阮優伸出的手,祁陽很緊張地搓搓褲縫,他和阮優差不多大,但此刻覺得阮優似乎比他成熟千百倍,而他還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似的,緊張又興奮地原地跳了兩下,他也伸出手握住阮優的手。

  「我當然要加入你們,你們要做什麼,我可太好奇了!」祁陽說。

  顧忻爾也興奮地將手放上來,道:「那好,現在咱們三個臭皮匠可就頂個諸葛亮了,接下來規劃一下要做什麼吧!我是這樣想的,祁陽同志,你負責技術方面的問題,優優負責實操,我呢,既然我什麼也不會,我就只能負責出錢,然後給咱們做個活招牌,多在外邊打廣告了。」

  阮優抿著嘴笑起來,道:「聽聽這人說話多招人罵。」

  開過玩笑,三個人便坐了下來,開始仔細商討接下來要怎麼做。

  話已經跟羅太太說過,事情必須要一樣一樣緊鑼密鼓地開始幹,既然要做私人療養機構,家里這個場所必定不行,太遠又不方便,顧忻爾的任務是在小區內,最好就是同一棟樓同一單元找到另一套房租下來,作為營業療養的場所。

  阮優負責去準備材料辦手續,盡快將資質審核批覆下來。

  而祁陽作為專業選手,負責去采購相關設備。

  三個人事無巨細地商量了許久,外邊天都黑了,這才發覺自己饑腸轆轆。

  阮優想叫個外賣,剛拿到手機,就聽到了敲門聲,阮優開門一看,是送上門的外賣。

  「這是誰的外賣,我們還沒點呢。」

  阮優說。

  送外賣的騎手風塵仆仆:「是阮先生是嗎,這就是您的外賣,祝您用餐愉快!」騎手還忙著送下一單,阮優伸手接過沈甸甸的外賣盒,拿到餐桌上,顧忻爾連忙將他們剛才頭腦風暴時寫寫畫畫的紙張都收起來,把位置騰給阮優。

  阮優已經猜到會是誰訂的外賣了,長長的外賣流水單上備注寫著的都是阮優的口味和注意事項,阮優笑了笑,把外賣單扯掉,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里。

  顧忻爾已經開吃了,他瞇著眼睛品嘗了兩口,說:「阮優,陸觀潮還挺會點的嘛!」阮優沒說話,拉開外賣的包裝袋看了看飯店的名字,在手機上點了一份一樣的外賣下單送到陸觀潮家里了。

  顧忻爾看著阮優的一系列操作,頓了兩秒,還是忍不住問阮優:「阮優,你這是幹什麼呢?」阮優答得言簡意賅:「還給他,我不想欠他的。」





第50章

  雖然阮優不理陸觀潮,可陸觀潮每天的慰問還是照常送到,阮優無所謂,他也顧不上看陸觀潮到底每天都給他送了些什麼。

  顧忻爾在樓下租了另一套房作為療養院的營業地點,這些天裝修、采購設備、辦理資質的事情把他們三個人忙得團團轉,哪里還有精力去想陸觀潮的事情呢。

  原以為手續很難辦,阮優去跑手續的時候都已經做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門的準備,尤其是自己還辦理一個之前幾乎沒有人嘗試過的行業,沒想到阮優只是根據各個部門不同的要求,按照規定準備並且遞交了資料和情況說明後,資質居然很快就辦下來了,整個過程流暢順滑到不可思議。

  阮優不知道這到底是自己要做的事情真的就這麼容易辦,還是陸觀潮又或者是趙擎在背後出力了,不過不管是誰出力,阮優都不會聖母到上前拒絕他們的幫助。

  萬事開頭難,一切剛剛起步,阮優不想讓自己要做的事情因為自己的執拗而陷入困境。

  這麼想的時候阮優也覺得自己挺自私的,而且像沈良一樣,是一種公開且堂而皇之的自私,非常自覺地接受旁人對自己的好,並且大加利用。

  看來果然是親兄弟,阮優想。

  很久沒有聽到沈良的消息了,阮優自覺屏蔽了那一家人相關的事情,和陸觀潮折騰離婚的事情這麼久,想到沈良,阮優還是如鯁在喉。

  他並沒有放下陸觀潮對自己的欺騙,反而隨著時日不斷加深,阮優只要一想到沈良什麼都知道,像看個傻子一樣看著自己自以為和陸觀潮夫妻和順,阮優就恨不得穿越回去把實情告訴當時一無所知的自己。

  越想越不順,再加上店里的準備工作已經快要結束,羅太太也很快就會上門,阮優特地選了一天敲響對面陸觀潮的房門。

  開門時的陸觀潮看見阮優很驚詫,阮優甚至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絲緊張和慌亂,他手上沾著面粉,看起來正在廚房里忙碌。

  他楞了一秒才道:「優優,快進來,家里有些亂,我在準備烤小曲奇的食材,你先進來坐。」

  原來之前每天送到自家門口的東西都是陸觀潮自己做的,阮優每天看也沒看一眼就讓物業保潔當垃圾扔了,也從不知道這些。

  但這並沒有影響阮優接下來要說的話,「不用,我只說幾句話,很快就走。」

  阮優停頓一瞬,說:「你別在這里住了,搬回陸家吧。」

  陸觀潮的笑容僵在臉上。

  阮優不搭理他,他可以忍,阮優不接受他的示好,他也可以忍,畢竟他住在阮優的對門,可阮優一直沒有對此說過什麼。

  只要他還在阮優生活的世界里出現,他相信總有一天會得到阮優的回應。

  但現在阮優對他趕盡殺絕,要讓他走了。

  陸觀潮努力保持笑容,問阮優:「是發生什麼事了嗎優優,是不是我讓你生氣了?」阮優皺了皺眉頭,說:「沒有發生什麼事,只是我的工作室要開業了,很快會有客人上門。

  我的客戶群體面向的是離異獨身的omega,你作為alpha出現得太頻繁,我覺得會影響到工作室的運營。」

  陸觀潮知道阮優要做什麼事,坦白來說陸觀潮很佩服阮優,用腺體能做到的事情很多,如果是想要賺錢,那能做的事就更多。

  但阮優選擇了一條能夠真實地讓omega解脫的路,陸觀潮覺得他勇敢。

  所以阮優搬出這個理由,陸觀潮居然一點都不能反駁,是這樣的道理,沒有任何一個上門請求阮優幫助的omega願意看到一個alpha對另一個omega死纏爛打,這難保不會讓他們觸景生情。

  可道理是這樣,想要做到,又是另一回事,陸觀潮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好半天他只憋出來一句:「原來要開業了,那真是恭喜你,優優。

  什麼時候開業?」阮優心中大感荒唐。

  原以為話都說到這份上,兩人都鬧到這份上,陸觀潮必定知難而退,沒想到他竟然能說出這話。

  阮優狠了狠心,問出了一個讓陸觀潮十分難堪的問題:「陸觀潮,你追沈良的時候,也是用這麼死纏爛打的法子嗎?」陸觀潮楞住了,阮優趁熱打鐵,又說:「說實話,陸觀潮,我一點也不喜歡現在的你。

  我不知道是你在感情里本來就是這種樣子的人,還是說是我把你逼到這份上了,不管是什麼樣的吧,陸觀潮,做回你自己,回家吧,這樣咱們還能好聚好散。」

  陸觀潮的手不自覺攥緊了門把手,他啞聲問:「如果我做不到好聚好散呢?」「那我只能用我的辦法來結束了。」

  阮優說。

  羅太太登門時,阮優的工作室已經頗具規模,裝修雖然只在房間原有裝修的格局上搭配了一些軟裝,但看著就舒服了許多。

  設備俱是新購置的,有的和心安的設備一樣,有的和醫院里阮優曾用過的一樣,有的則是阮優第一次見,跟祁陽一起學習了操作方式。

  羅太太已經拿到了她想要的離婚賠償,做完標記清除手術以後,就來找阮優,希望由阮優為她進行術後的恢覆調理。

  關於信息素的調節要怎麼做,阮優和祁陽事先找祁崇君老師做了許多功課,信息素是個變化很大的人體表征,它不僅有難以改變的客觀名稱,還有許多隨機改變的主觀狀態。

  所以羅太太來了以後,阮優也事無巨細地讓羅太太填寫了一個表格,以了解羅太太的大部分狀況。

  阮優為羅太太做了信息素檢測,她很年輕,信息素也甜蜜好聞,是很容易匹配到alpha信息素的一種類型,為羅太太的調試在技術上不具有太大的難度,最重要的其實還是看羅太太本人的喜好。

  為羅太太的診療計劃是四次,每隔五天一次,二十天後alpha信息素對羅太太的影響就會完全降至最低。

  配合標記清除的手術,從此以後羅太太的生命里就不再有羅先生的影響。

  羅太太來找阮優時其實是有些將信將疑的,但她事先和顧忻爾約見過,顧忻爾的術後恢覆效果確實很好,而且從表面來看的確沒有留下omega常見的術後後遺癥,就連術後虛弱的狀況都不存在。

  這算是給羅太太吃了一顆定心丸,她這才真正地放心登門。

  作為阮優的第一個正式的客戶,阮優也很緊張,還好是有顧忻爾在一旁周旋調和,這才讓阮優能專心調理。

  不過阮優的調理很成功,二十天的療程讓羅太太也非常喜歡阮優的工作環境,她本身有許多想說的話,而阮優是個很好的傾聽者,他只聽,很少說話,卻不讓人覺得木訥,羅太太跟他吐槽了許多關於婚姻、標記以及結合的話題,阮優一一聽著,像一汪澄澈的水。

  受過情傷的omega在阮優這里找到了能夠抒發的機會,她在婚姻里一直是丈夫的順從者跟隨者,直至丈夫要跟她離婚,她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在整段婚姻里絲毫不占有主動地位。

  羅太太這樣告訴阮優:「他把離婚申請拍在我面前了,我才知道我在他心里是這樣一個能夠被隨時拋棄的人,我以前一直唯唯諾諾,那一刻才真正第一次反抗了他。

  或許是求生的本能吧,如果我還像以前那樣,他說什麼是什麼,那離婚後我一無所有,金錢、青春、甚至是健康。

  阮優,這婚姻啊,我現在才算看明白,別為別人付出,就是要等著別人為你付出才好。」

  阮優能夠理解羅太太的心情,其實能夠來到他這里的omega,不幸的經歷總是相似的,阮優都會與他們在細微處共情。

  他笑著點點頭,將最新的測試報告交給羅太太。

  「不過現在不會再讓您受傷了,恭喜您,羅太太,您已經獲得了完全的自主和自由。」

  結束調理後羅太太還有些戀戀不舍:「這兒可真是個好去處,要不是你這里不怎麼對外宣傳,我真想推薦給所有人。」

  顧忻爾接了羅太太的話,道:「推薦也行,但可不能逢人就推薦,我們這里忙不過來不說,這世上能來我們這兒的人還是越少越好,大家都幸幸福福的,你看多好。」

  羅太太聞言也笑:「誰說不是呢,但哪有那麼好的事,真要離婚了,能像我一樣來你這兒十天半個月,換往後幾十年自由痛快,那也值了。」

  有了第一單成功的範例,對阮優和顧忻爾還有祁陽都是一個極大的鼓勵,他們為了慶功,準備一起去吃飯慶祝,興致勃勃走到樓下,卻看到陸觀潮的車停在那里。

  阮優看到陸觀潮的車的那一瞬間便覺得倒胃口。

  他剛聽完陸太太對婚姻的一番見解,現在看到陸觀潮,實在沒什麼好觀感,的的確確就是倒胃口。

  再看到陸觀潮從車上下來往他面前走來,阮優後退兩步,對祁陽和顧忻爾說:「叫外賣吧,我不想出去吃了。」

  陸觀潮走上前來擋在阮優面前,道:「之前你有客人要來,所以我一直都不敢出現,我剛才看到她興致勃勃地打著電話說自己的事全解決了,那我總能出現了吧!阮優,你不能一點機會都不給我。」

  阮優皺著眉頭擡起頭望向陸觀潮,那意思很明顯,是要讓陸觀潮走開,可陸觀潮看懂了阮優的意思也裝不懂,攔在阮優面前不讓路。

  阮優盯著陸觀潮看了一會兒,低頭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喂,是新聞中心嗎,我叫阮優,我要爆料,我正在和陸氏科技的陸觀潮先生辦理離婚,這個新聞可以推送一下嗎?」





第51章

  陸觀潮離婚的事情最早是由國內的一家新聞中心爆出的,新聞沒頭沒尾,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據可靠消息,陸氏科技高層婚變。」

  這樣的標題哪怕是在八卦論壇上都不具有可信度,但畢竟是陸觀潮但新聞,再加上有句老話講了,無風不起浪,陸觀潮夫夫高調宣布結婚以來,婚後倒是一直低調,也不曾鬧出什麼大新聞,這一鬧,倒真來了個大的。

  編輯部大約也是打著這樣但心思,陸觀潮的夫人叫阮優沒錯,如果是真新聞,那他們就是毋庸置疑的大獨家,如果是假新聞,這是電話爆料,追責也該由陸氏科技去追打電話的那人,編輯部不至於首當其沖。

  這麼一場豪賭,結果卻猶如一顆石子扔進遼闊的湖泊,陸氏那邊沒有反應,唯有在圍觀網友這邊像炸開了鍋,討論的熱度立刻便沸騰了。

  其實多數的討論只集中在一個方面——出身平凡的omega高嫁到底能不能保證自己的幸福。

  嫁入豪門的omega不少,但短時間內密集地出現趙擎離婚,陸觀潮離婚的新聞,對omega的婚姻抉擇再度成為熱議話題。

  不同於網絡上的討論,陸氏內部對這條新聞對處理則是手足無措,大boss的私事和家事,沒人能越俎代庖替他回應,媒體的電話如潮水般湧入陸氏內部,但法務給陸觀潮但電話卻一個也沒被接起來。

  陸觀潮沒空接電話,他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樣的情況,他在阮優家樓下和他沈默地對峙。

  好半天,陸觀潮才艱難地開口。

  「優優,你一定要做到這一步嗎?」陸觀潮問。

  阮優沒什麼表情,他說:「我說過很多次了,陸觀潮,我希望我們能盡快辦理離婚手續,我不想再和你在這段婚姻里拉鋸了,我還說過如果你執意這樣糾纏,那我就會用我的方式來離婚。

  但你從沒有放在心上。

  你是覺得我不可能真的跟你離婚嗎?」他驀地笑了,那笑容落在陸觀潮眼里,不知怎麼的,看起來居然有些寥落:「這也不是我的方法,這是你的方法。

  陸觀潮,當初你說要跟我結婚,其實我沒想過非得跟你結婚不可,但你沒有問過我的意見,就把結婚但事情通知給媒體。

  陸觀潮,當初你答應了沈良,就道德綁架我結婚,如今我原樣奉還,有什麼不對的嗎?」陸觀潮啞口無言,阮優不再和他啰嗦,他轉身準備回家,離開前同陸觀潮說:「盡快去系統申請吧,陸觀潮,我們之間最後的體面是不要對簿公堂。」

  陸觀潮看著阮優進門,上電梯,他僵在原地,說不清是對即將失去阮優而感到恐懼,還是因為兩人之間對矛盾終於被公布在眾人面前而慌張。

  陸觀潮的手機不停地在來電話,下屬的,朋友的,媒體的,或許還有家人的,但陸觀潮都顧不得接電話,他望著阮優上了樓,然後看見阮優家的燈亮了起來,陸觀潮仰著頭朝後退了幾步,看見阮優的身影出現在窗邊,毫不留情地拉上了窗簾。

  阮優回到家,祁陽和顧忻爾還在家里等他,看他進門,憂心忡忡地望著他。

  阮優見狀撲哧笑出聲來:「幹什麼啊,這麼看著我,各回各家趕緊睡覺吧。」

  顧忻爾一直和阮優住在一起,為了運營工作室方便,祁陽就一直住在樓下,但倆人誰也沒動彈,阮優又道:「也是,還沒吃飯呢,睡什麼覺。

  等會兒,我點個外賣。」

  「我點過了。」

  顧忻爾說,他拉著阮優坐下,問:「阮優,你怎麼想的,你就這麼把離婚的事兒曝光給媒體了,以後你怎麼辦?」「什麼我怎麼辦。」

  阮優奇道:「難不成因為我離婚了,還不配活著了嗎?」顧忻爾恨鐵不成鋼地拍他一把:「你嚴肅點兒,別開玩笑了,你不是不知道輿論對omega有多苛刻,你跟陸觀潮結婚在他們眼里又是你高攀,現在你離婚了,以後別人怎麼說你,你想過嗎?」「想過。」

  阮優也不開玩笑了,他認真起來的聲音很沈靜,這似乎早就是他深思熟慮過後的選擇了:「就算被人戳著脊梁骨議論,這婚我也一定要離。

  我絕不能再做別人的退而求其次,我不想我也不願意。

  況且我做錯什麼了,別人議論就議論吧。

  我自己問心無愧。

  「顧忻爾重重嘆了口氣,阮優又道:「至於工作室的事情,你別擔心,我會想辦法把影響降到最低。」

  顧忻爾惱怒地說:「阮優,你說什麼呢,我擔心的是工作室嗎,我是擔心你!」他難過地說:「我是覺得你沒有必要為了離婚,讓自己處在這樣的風險和漩渦里,離婚真的不是你想的那麼痛快的一件事。」

  「我知道。」

  阮優說。

  他很冷靜,似乎對以後已經有了完全的準備,不論發生什麼,他都全盤接受。

  社會對omega的寬容遠沒有那麼高,阮優很容易成為眾矢之的,他知道顧忻爾說的都是對的,他的婚姻在輿論中並不處於有利地位,但阮優不可能因為這樣但理由繼續和陸觀潮消耗下去。

  本就是一段倉促而勉強但婚姻,以前是陸觀潮被勉強,他們過得磕磕絆絆,萬分不愉快。

  體會到這種被勉強得苦楚,往後,阮優不想讓自己被勉強。

  「忍一時的苦,換往後的輕松自在。

  我跟羅太太也沒什麼區別,我們追求的都一樣。

  離婚麼,哪有不脫一層皮的,沒事,你放心。」

  阮優拍拍顧忻爾的手背,笑道:「我都餓了,外賣怎麼還沒來,打個電話催催吧。」

  喬苒夫婦也是在新聞上看到了陸觀潮和阮優要離婚的消息,在這之前阮優沒有透露過他要離婚的消息。

  這幾個月阮優也時常回家,有時陸觀潮也會來,但兩人沒有一起出現過,只不過陸觀潮工作一直忙,阮優的狀態也不像兩人之間出了什麼事情的樣子,所以夫妻二人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如今出了新聞,這才知道不是小事。

  阮優和陸觀潮不是沒鬧過離婚,上一次鬧離婚阮優還搬回家住了,小夫小妻床頭吵架床尾和是常事,但鬧到媒體那里被爆出來就不是小事,顯然這回有一方是動真格的了。

  見到上門的陸觀潮,喬苒夫妻都明白過來,看來這一次,依然是阮優提出了離婚,而且是鐵了心要離婚。

  陸觀潮是不願意和阮優離婚的,如果說之前他還覺得是日常平凡的婚姻生活讓自己認識到阮優的好,阮優超越了沈良在自己心中的位置,那阮優告訴他的真相則徹底打碎了陸觀潮對沈良對想象和愛慕。

  原來自己對沈良的想象都是一廂情願的錯覺,沈良的優秀和奪目背後站著的是沈默的阮優,阮優以自己的心血滋養著沈良的光環,而自己卻以為那就是真實的沈良,然後癡狂地愛上了他。

  當阮優得知這一切的時候,他會是什麼心情呢。

  陸觀潮無法想象。

  可是即便這樣,陸觀潮還是不想放棄阮優,就算過去的事情都是他做錯了,但陸觀潮想求一個挽回但機會,他不想就這麼被殘酷地踢出局。

  分明繞了這麼一圈他終於明白了全部,他不能讓自己在終於醒悟但時候再徹底失去。

  陸觀潮別無辦法,他只能登門,尋求岳父岳母但支持和幫助。

  其實陸觀潮也不知道岳父岳母會不會幫他,他猜是不會的,阮優要離婚,鬧得這麼鄭重其事,岳父岳母一定會追根究底問他原因,而陸觀潮若是講明原因,那或許會失去最後的依仗。

  可陸觀潮還是來了。

  他原原本本地將自己和阮優結婚這一年來的境況說給喬苒夫婦,他每說一件事,喬苒的臉色就白一分,等陸觀潮說完,喬苒已經面色慘白。

  「優優每次回家,都說你們過得挺好,觀潮,我也以為你自從之前那次鬧離婚以後就會好好對他,但我……我沒想到你們竟然鬧成這樣!都怪我!我當初就不該被喬萱的幾句鬼話蒙騙,她說她是優優的親生母親,難道還會害他不成,我還真的當真了,結果就是這樣!這就是她給優優找的好丈夫,好alpha!」喬苒說著便哭了起來,陸觀潮已經猜想過會是這種結果,但他還是將自己的請求說出口:「爸,媽,以前是我混蛋,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做錯的事情也太多。

  但我真的不能和優優離婚,我希望他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如果就這麼離婚了,我永遠都會良心難安的。」

  「那你就良心難安吧!」喬苒緩過氣來,冷冷地說:「不用來求我們了,優優要跟你離婚的事情,我沒意見。

  觀潮,我雖然沒有生優優,但他出生三天就在我身邊養大,我連他一根手指都沒碰過,精心養到這麼大,我見不得他受委屈。

  更見不得給他委屈的人就在我眼前。

  你走吧。」

  陸觀潮還想再說什麼,喬苒卻不留情面:「還不快滾!」她站起身來,對陸觀潮道:「你們這些人對不起優優的,我都得給他討回來。」





第52章

  阮優剛一起床,家門就被敲響了,前一晚他的手機號被記者拿到了,響了半晚,最後以阮優把手機關機而告終,這一大清早就有人敲門,阮優下意識便覺得是記者找上門來了。

  透過可視電話看了好半天,確定門口的人是沈良了,阮優才慢吞吞地將門打開。

  沈良容光煥發,手里還提著一兜早餐,見阮優開門,毫不客氣地便進了門,熟門熟路的,甚至還坐在餐桌的主位。

  阮優跟著進去,皺著眉看著他,道:「你坐那兒幹什麼?」沈良還沒說話,阮優又說:「這是我家,我得坐那兒,你坐這里來。」

  沈良順從地坐到下首,笑瞇瞇說:「我在公司坐習慣了。

  不過優優,你真跟以前不一樣了,難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要離婚了,人也硬氣了。」

  阮優就知道沈良不是來找他吃早飯的,聞言反問:「陸觀潮讓你來的?」「不是。」

  沈良說著,打開食盒,把自己帶來的早餐一疊一疊擺開:「先吃飯吧,媽媽做的,說是讓你補補身子,別操心太過。」

  阮優沒動彈,沈良又說:「要說姨媽還真是疼你,昨天聽說你要離婚了,又跑到家里跟媽媽大吵一架,就跟當時讓你和陸觀潮結婚那會兒一樣,不過這回她是來跟媽媽算總賬,指著鼻子把咱們媽媽臭罵一通……」阮優安靜聽著,沒什麼反應,直到聽見「咱們媽媽」,才冷淡地打斷他:「是你媽,不是我媽。」

  沈良沒接他這話,只繼續道:「反正咱媽自知理虧,又聽說了陸觀潮跟你結婚時候幹的那些事兒,清早起來給你做吃的,派我給你送來,順便讓我好好勸勸你。」

  阮優嗤笑一聲:「勸什麼,勸我別跟陸觀潮離婚嗎?」沈良點頭:「是啊,她覺得omega離婚了以後在社會上很難立足。

  再者說了,陸觀潮也算是她的倚仗,指望不上我,不還能指望你,關鍵是你老公陸觀潮嗎?你如果跟陸觀潮離婚了,咱媽想翻盤的機會又少一分,心安真得到他們死都落在我手里了。」

  沈良說起這種話,一點愧疚之心也沒有,只大大方方的,仿佛在說別人家的事一樣。

  阮優看了他幾眼,低聲道:「無藥可救。」

  沈良沒搭理他的冷嘲熱諷,只說:「不過我覺得咱媽多慮了,我聽說你的工作室開業了,羅家之前那個omega的調理是你給做的吧,圈子里把你的技術傳得有鼻子有眼,還挺有名氣的,混口飯吃一點問題也沒有,咱媽生出來的孩子,能差到哪兒去。」

  阮優不想跟沈良再自說自話,因此沈良說這話他也沒接,只等著沈良還能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出來。

  果不其然沈良又說:「不過我覺得你確實沒必要和陸觀潮離婚。

  不管怎麼說陸觀潮還算是個可靠的alpha,能給你的金錢、人脈助力也不會少,阮優,你也不能一輩子就開這麼個小作坊吧,既然是前所未有的行業,那夢就要做得大一點,夢做得大了,需要的幫助就多……」「你都從哪知道我這麼多消息的?」阮優問沈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從來沒跟你說過我的這些事兒吧。」

  沈良一笑:「不好意思,坐到我如今這個位置,確實是想知道什麼事情,稍稍費一點心思,就會知道什麼事情。

  就算我不主動去問,也會有人主動上門告訴我。」

  他似乎是蠱惑阮優一般,壓低了聲音,輕飄飄地說:「阮優,你就不想也嘗嘗這種滋味兒嗎?」阮優樂了,他用同樣低而輕的聲音回敬沈良:「那又是誰跟你說的,我想嘗到這種滋味,只能依靠陸觀潮呢?」沈良聞言,收斂神色,笑道:「那倒是我白操心一場了。

  原想勸和不勸分,可我怎麼覺得我來這一趟,更堅定了你要離婚的心情呢?」「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從來就沒動搖過。」

  沈良被阮優禮貌地請了出去,連帶著他帶過來的早餐一起。

  沈良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見阮優開始收拾一口沒動過的小菜,連忙按著電梯開始下樓,等阮優拎著食盒出來時,發現沈良已經不在門口了。

  喬萱做的東西阮優一口都不想吃,既然沈良走了,阮優決定直接扔到樓下垃圾桶里,下樓時阮優特意觀望了四周,認定應該沒有記者埋伏,這才放心邁出步伐,沒曾想剛一出門,就被不知從哪個角落鉆出來的記者包了個圓。

  「請問阮優先生,和陸觀潮先生離婚的消息是您親自爆料的嗎?」「傳言是您主動和陸觀潮先生提出離婚,請問是真的嗎?」「有人說您二位離婚是陸觀潮出軌在先,您可以回應一下這一說法嗎?」「您覺得您和陸先生離婚的原因究竟是傳聞中的感情不和還是的確有難以跨越的階級差距?」「關於嫁入豪門又慘淡收場的說法您有什麼想回應的嗎?當初和陸先生結婚是否真的是為了嫁入豪門?」問題都很犀利,阮優想了想,隨手接過一只話筒,說:「是我主動提出離婚,也是我親自爆料,陸觀潮沒有出軌,我們確實情感不和。」

  他答得簡單,雖然信息量不小,但大多只是對網傳回應的一個基本回覆,沒什麼深刻且重要的內容。

  而阮優隨後的一段話卻讓在場記者驚掉了下巴:「至於階級差距麼?我是心安集團幼子,是喬萱女士和沈仲康先生的第二個兒子,我認為家世門第還算是配得上。

  眼下我的個人療養工作室也已經掛牌開業,我本人也是一個全新行業的創業者。

  我不知道這樣算不算配,不過在我這兒是能算得上了。

  所以我想告訴大家,我和陸觀潮離婚,純粹就是我不想和他過了。

  這個理由,足夠清晰了嗎?」比陸觀潮正在協議離婚更重磅的消息被阮優輕飄飄拋了出來,心安集團有兩個兒子的事情從未對世人公布過,因此阮優對話音落地,記者們一時間竟沈默一瞬——這當口突然有人站出來說自己是心安集團的第二個兒子,那意義就不同以往。

  心安繼承人沈良「篡權」的傳言尚未平息,如今又有了新的繼承人出現,這比單純的離婚事件更讓人關注。

  一瞬間的沈默過後,疑問再度如潮水般淹沒了阮優:「請問阮優先生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是心安集團小兒子的,在這之前您對外的身份似乎一直是心安集團的表親。」

  「請問阮優先生現在爆出這個消息和您與陸先生的離婚事件有關嗎?」「請問阮優先生是否知道前段時間心安集團領導人更疊的事情,您是否有入主心安的意向?」「剛才阮優先生說您有開設自己的工作室,請問工作室主要是什麼類型的經營模式,此刻爆出這條新聞,是不是有為工作室做廣告的嫌疑?」「阮優先生的工作室從事的工作與心安有業務重合嗎?有沒有想要再做出一個心安的計劃?」阮優手里拎著食盒,他沒有要回應記者提問的意思,他在記者面前說的話只是他想要說的內容,至於記者的問題,阮優一概不會回答,他只想等記者們把問題都問完後,就盡快離開他們都視線範圍。

  不過記者們的問題越來越多,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阮優被一堆人和話筒包圍著,心情逐漸煩躁起來。

  正想強行撥開人群離開這里,已經有人先他一步了。

  陸觀潮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他橫沖直撞地闖進人群,一手拉過阮優,拖著他便往前走。

  記者們先是被他撞得東倒西歪,站穩後看清楚是陸觀潮以後,圍觀的所有記者都沸騰了,說著正在協議離婚的Alpha卻出現在omega家樓下,他們紛紛舉起相機,追著兩人拍。

  不管之前記者們向阮優提出了什麼樣的問題,現在陸觀潮的出現和他的所作所為,似乎都打破了之前大眾對於兩人離婚事件的固有印象。

  原以為是阮優高攀失敗,沒想到此時此刻遇見了陸觀潮。

  很顯然陸觀潮是來找阮優的,但他的姿態和神情都不像是找阮優算賬,反而將自己的手臂緊緊圈著阮優,飛快地將他帶上車,把圍堵的記者關在外邊。

  記者們並沒有想要讓開的意思,誰也沒想到今天一上午的蹲點能蹲到這麼多的驚天猛料,如今更是窮追不舍,陸觀潮側身給阮優系好安全帶,然後按了幾聲喇叭,見記者們仍然沒有要離開的一次,只好將車發動,這才讓記者勉強讓出一條路,陸觀潮立刻便開車帶著阮優離開了這里。

  車開出很長一段路了,阮優並沒有說話,陸觀潮幾次想開口,看見阮優的表情,到底還是忍下了沒說話。

  「停在前面那個路口吧。」

  好半天,阮優才說。

  陸觀潮深吸一口氣,他沒有問阮優為什麼要把所有事情都曝光給媒體,雖然他很想問問阮優是不是做好了迎接日後山呼海嘯般都輿論的準備。

  但他知道阮優一定不想讓他問。

  「記者知道你住在哪里了,以後會經常上門的。」

  陸觀潮說。

  阮優知道他言下之意就是自己的住處已經不安全了,但阮優並沒有順著陸觀潮但話往下說,他說:「我可以報警。」

  「報警需要時間!」陸觀潮急迫地說:「阮優,我可以比警察更可靠地保護你!」阮優冷笑一聲:「你是不是忘了,我之所以會被圍堵,我們今天之所以會是這個局面,就是你這位說著要保護我的人,什麼也沒做到。」

  阮優望向窗外:「到路口了,停車吧。」





第53章

  陸觀潮並沒有按照阮優說的那樣停車,他反而一腳油門踩下去,車速立刻提升,阮優被驚得劇烈晃了一下,差點栽在車上,陸觀潮伸手過來為他擋了一下。

  「坐穩了。」

  陸觀潮說。

  陸觀潮的語氣不再像之前那樣急迫而可憐,他的話音中帶著濃濃的忍耐與克制,阮優這才猛然反應過來,許是之前陸觀潮的模樣過於可憐,又過於懇切,讓阮優忘記了這是一個擁有著頂級信息素,時刻站在頂端的高等級alpha,他的社會地位,他的社會身份,都不是阮優能夠抗衡的。

  阮優的心中湧起慌張,面對這樣的狀況,阮優很難不感到害怕。

  汽車是一個密閉的空間,而阮優相比起陸觀潮則處於絕對的弱勢地位,現在這輛車在馬路上飛速行駛,阮優不知道陸觀潮要開車去什麼地方,對前路的未知與陸觀潮身份帶來的恐慌都讓阮優緊張,他坐得離陸觀潮遠了一些,盡可能地保護著自己。

  陸觀潮的余光瞥見阮優瑟縮地坐在副駕駛上的樣子,只覺得心都要碎了,這就是他和阮優的婚姻嗎,到頭來,阮優看到他,居然只覺得害怕。

  陸觀潮想伸手撫摸一下阮優,可阮優別這頭拒絕了,陸觀潮的靠近令阮優的恐懼被無數倍地放大,沒辦法,陸觀潮只好釋放了一些信息素出來。

  兩人是標記過的夫妻關系,陸觀潮的信息素理應能夠安撫到自己的omega,但阮優和陸觀潮的匹配度並不算高,而陸觀潮對阮優的信息素了解也並不多——在他們夫妻關系存續的大部分時間里,阮優都是一個腺體受傷無法分泌信息素的omega,正如夫妻關系需要磨合一樣,信息素的完美交融與契合也是需要磨合的,可阮優和陸觀潮之間沒有這樣的機會。

  陸觀潮釋放出來的信息素並沒有讓阮優感到被安撫,反倒激起了阮優心底里更深的恐懼,這或許也不能全賴陸觀潮,畢竟就算是再不匹配的信息素,在標記面前,起碼也會有天然的反應。

  而阮優,他太提防陸觀潮了,乃至於對陸觀潮的信息素也有了應激反應。

  「陸觀潮要用信息素壓制我!」這是阮優的第一反應,他的呼吸因緊張而變得急促起來,但很不爭氣的,阮優感到自己的腺體也變得微微發熱,生理的本能遠超阮優能夠控制的程度,在阮優自己還無法明了情況的時候,阮優的腺體先一步接納了這許久不曾感受到的信息素。

  陸觀潮的信息素從腺體開始,被灌注到他的四肢百骸,松枝的香氣在阮優的血液里奔湧,阮優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血管都在接納陸觀潮的信息素。

  比起阮優自己的意願,他的身體顯然更為思念陸觀潮。

  不知陸觀潮開了多久的車,阮優只覺得自己臉上也開始發燙,陸觀潮的車終於停了,阮優聞到一絲海風的鹹腥味。

  陸觀潮繞到車的那一邊,為阮優打開車門,阮優仍然被陸觀潮的信息素影響,他四肢無力,陸觀潮彎下腰將他抱起來。

  「這幾天記者太多了,我們避一避風頭,好嗎?」阮優想說不好,但陸觀潮並沒有征求他意見的意思,他抱著阮優進門,阮優費力地擡起眼睛,看見這是一個度假酒店,地點在市郊幾十公里外的一片海灘。

  陸觀潮用助理的信息開了房間,這一路他都沒有把阮優放下來,阮優順從地讓他抱著,他不想在這種場合和陸觀潮起爭執,再鬧到人盡皆知。

  進了電梯阮優啞聲道:「放我下來。」

  陸觀潮置若罔聞,他將阮優的膝彎撈得很緊,阮優整個人就在他懷里縮著,omega身量嬌小,阮優被陸觀潮抱在懷里,陸觀潮毫不費力。

  房間在頂樓,陸觀潮進了門,將阮優放在床上,他給阮優脫了鞋,道:「是不是昨晚有記者找你了,應該一晚上都沒睡好吧,我看你黑眼圈很重。

  在這兒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帶你逛逛。」

  阮優不說話,抿著嘴唇瞪著陸觀潮,陸觀潮的手覆在阮優的眼睛上,他說:「別這麼看著我,阮優,至少我們現在還沒有離婚,我還是你的丈夫你的alpha,我就有責任保護你。」

  陸觀潮還想說自己想在避風頭的這幾天,再彌補阮優一個蜜月,最初的婚禮蜜月被他逃開了,後來補給阮優的那一個蜜月,顯然阮優並沒有享受到蜜月的氛圍,現在這是第三次,可這話陸觀潮說不出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無恥,若是說給阮優聽了,恐怕阮優立刻就要穿鞋走人。

  其實阮優現在就想穿鞋走人,但他是坐陸觀潮的車來的,自己一個人很難回去,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陸觀潮說的是對的。

  他拋出重磅消息,把馬蜂窩給捅炸了,沈家藏了二十年的秘密被他一朝曝光出來,若是他回去,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山呼海嘯在等著。

  這樣一想,阮優便順從心意躺了下來,前一晚真的沒有睡好,而現在,或許是之前陸觀潮的信息素終於起到了安撫的作用,阮優的眼皮沈沈下墜,很快就合在一起。

  他睡著了。

  陸觀潮一直等到阮優睡著了才敢走到他身邊,阮優瘦了一些,他本就是非常瘦的體型,這麼一瘦,人就顯得更嬌小了。

  但或許是每天心情愉悅,又有自己的事情可做,阮優的精神狀態倒好,眼睛里也總是閃著光。

  陸觀潮艱難地認識到一個現實,那就是阮優在離開他以後過得其實要比跟他在一起時愉快得多。

  在他們的婚姻里,陸觀潮其實沒有給阮優帶來過愉悅,不管是生理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陸觀潮感到異常懊悔,在他們關系最親密也最甜蜜的那段時間,陸觀潮仍舊沒能拿出百分百的心意對待阮優,如今他再想彌補阮優,可阮優已經不需要了。

  他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在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後,就意味著陸觀潮在阮優那里失去了全部的機會。

  陸觀潮看著睡著的阮優,他呼吸很平緩,仿佛屏蔽了一切外來的傷害和痛苦,陸觀潮替他掖好被角,阮優卻覺得熱,在夢里一把揮開了。

  陸觀潮苦笑一聲,原來這就是不合時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合時宜。

  阮優醒來時天已經晚了,夜色正濃,他從床上緩慢地坐起來,還能聽見窗外海浪輕柔的拍在沙灘上的聲音。

  這樣的聲音讓阮優沈迷,他認真聽了好一會兒,感到心情變得平和而寧靜。

  之前的一段時間阮優總覺得自己戾氣過於重,太過具有攻擊性了,時刻保持尖利爪牙的狀態也讓阮優很累,但既然決定離婚,這樣的狀態就是不可避免的,否則他身邊一定少不了嘈雜的聲音,勸他不該離婚,說他omega孤身一人太難。

  長期保持強勢也是一種消耗,阮優的確覺得有些累,這是他難得能夠放松下來的時刻。

  聽見房門響動,阮優立刻又收斂起神色,做回那個齒牙鋒利的omega,面對著進門的alpha陸觀潮。

  陸觀潮推著一輛餐車進來,見阮優已經醒了,便將餐車推到他的面前。

  「我想讓酒店送些吃的上樓,又不知道你這會兒想吃什麼,所以都點了些,一起推上來了。」

  陸觀潮一說,阮優才發現自己倒真有些餓了,他拈起一小塊雪媚娘送進嘴里,陸觀潮又為他倒了杯牛奶。

  阮優看了陸觀潮一眼,問他:「你不吃嗎?」陸觀潮便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嘗了幾口,突然開口了:「優優,我有事跟你說。」

  阮優擡眼望向陸觀潮,示意他有事就直說,陸觀潮道:「剛才……」他說得似乎很艱難,好半天才又接著說:「剛才在你睡覺的時候,我去系統里,提交了離婚申請。」

  仿佛是阮優期待很久的事情了,但真正發生時,阮優也沒有覺得十分解脫,他只在心里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輕聲說:「哦。」

  陸觀潮放下筷子,搓了搓臉,說:「我去申請離婚,不是因為別的什麼,我愛你,現在愛著你,以後也會愛著你。

  只是我突然發現,不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好像過得很輕松很舒心。

  我帶給你太多不快樂了,離開我,對你來說或許真的是一種解脫。」

  阮優輕笑一聲,道:「你這是在表達什麼愛是放手的感言嗎?」本是想調侃一句,沒想到陸觀潮卻真的應了:「算是吧。」

  他笑容很勉強:「優優,過去我真的做了太多錯事蠢事,事已至此,我也無法挽回,你也不願讓我挽回。

  之前我一直想著,我愛你啊,我之前都愛錯了人,花了那麼長時間,走了那麼多彎路,做了那麼多錯事,現在才知道愛你,怎麼能放棄。

  剛才你睡覺的時候我突然想明白了,如果愛你,應該站在你的立場上,想想你的心情。

  既然你沒有我的時候真的會過得很好,我就不應該再讓你難受。」

  陸觀潮突然剖白內心說了這麼多,阮優一時間還有些招架不住,好半天,他才問:「哦,那申請大概什麼時候能辦下來?」「應該很快。」

  陸觀潮說。

  說完這話,兩人相對無言,半晌,仍是陸觀潮先開口:「優優,我可以跟你提一個小小的要求嗎?」阮優擡眼望向陸觀潮,陸觀潮將自己來到這里的目的說了出來:「我帶你來這里,不僅是為了躲記者避風頭,也是想補給你一個真正的蜜月。

  優優,你能不能不要拒絕我。」

  想了好半天,阮優輕輕點了點頭,他說:「好聚好散,陸觀潮,從這里回去的那一天,我們就再也不要聯系了。」





第54章

  阮優給顧忻爾打了電話,跟他說了自己的行程,又給父母也打了電話報平安,告訴他們自己在外邊待幾天再回去。

  父母非常著急,阮優離婚的事情很突然,現在新聞上阮優親口承認自己是心安小兒子的畫面也在循環播放,他們不知道阮優最近遭遇了什麼,但是在視頻電話里看到阮優精神狀態還好,似乎也沒有什麼問題,這才放下心來。

  阮優準備掛電話時陸觀潮過來了,父母在手機鏡頭里看到了陸觀潮的身影,便問他:「優優,你現在是跟觀潮在一起嗎?」阮優看了陸觀潮一眼,點頭道:「嗯,我們在一起。」

  喬苒的聲音猶猶豫豫的,想問,又不敢問,好半天,還是阮優先開口:「我們已經在系統上提交了離婚申請,應該很快就會通過。

  這次只是碰巧,他帶我出來避避風頭。」

  阮優之後再說了什麼,陸觀潮已經沒有聽了,他的腳步在聽到阮優說起兩人離婚那一刻便頓住,而後逃也似的離開了阮優的視線範圍內。

  陸觀潮再一次意識到,原來在阮優那里,他對離婚是那麼的渴望,當陸觀潮真的同意離婚後,阮優就會以一種這麼輕松的姿態說出這件事,仿佛他已經期待了千萬次。

  阮優打完電話後從房間里出來,陸觀潮正站在窗前發呆,阮優走上前同他說:「我出去走走。」

  陸觀潮回過神來,連忙道:「那我陪你!」末了意識到兩人已經是即將離婚的狀態,他又萎靡下來,道:「是不是不方便,你一個人出去安全嗎?」阮優看著陸觀潮這幅模樣,突然有些不忍心,陸觀潮固然做過許多讓他痛恨的事情,但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真的要離婚了,阮優不希望以後都還以一種怨懟的心態面對陸觀潮。

  因此雖然阮優原本只是出於禮貌給陸觀潮告知自己的去向,聽見陸觀潮這樣說了,阮優還是猶豫一刻,然後將陸觀潮的外套遞給他。

  「一起吧。」

  阮優說。

  這是市郊的一片海灘,有綿延數十公里的海岸線,夜色降臨後海浪輕柔地拍打著海灘,柔軟的沙粒湧入鞋里,阮優幹脆脫了鞋拎在手里,赤腳在海邊散步。

  夜風很涼,阮優裹緊身上的針織外套,陸觀潮見狀,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給阮優披上,阮優低聲說:「謝謝。」

  陸觀潮以一種盡量輕松的語氣對阮優說:「以後要多穿點,風很冷,你容易生病。」

  阮優嗯了一聲,說:「陸觀潮,跟我說說你和沈良的事情吧,你怎麼看待他的。」

  沈良,陸觀潮其實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他,從沈良哭著求他和阮優結婚,以保全他自己的秘密的那一刻起,或許陸觀潮心中臆想出的那個完美的被神話過的沈良就已經消失了,至於之後他和阮優婚姻里因沈良而起的諸多裂痕,或許只是他自己心有不甘。

  沈默了一會兒,沒有人說話,阮優看了陸觀潮一眼,有些催促的意思,陸觀潮輕咳一聲,問他:「你想聽哪些,之前……之前我都跟你說過了。」

  「都行。」

  阮優說。

  陸觀潮的聲音混在夜晚的海風聲中,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他輕輕地開口:「在學校的時候,沈良經常開party,有時候也是飯局,同學朋友們過生日,他也會幫忙組局,準備一份生日驚喜。

  好看,且善於社交,他在學校很受歡迎。

  而且他成績也不錯,那時在國外,沒什麼人知道他是心安的兒子,雖然學了對omega來說很困難的生物檢測專業,但他學得很認真,成績也很不錯。

  在學校里是風雲人物。」

  阮優嗯了一聲,道:「他在國內的時候也是這樣。

  他喜歡做這些事。」

  他歪著頭笑了笑,問陸觀潮:「然後呢?」「很多人喜歡他,優質的alpha和beta,聽說還有崇拜他的omega。

  但他一個也沒有答應,也包括我。

  他把那份檢測報告交給我的時候,我已經快要畢業了,靠著這份檢測報告,我在一畢業就收到了陸家理應分給我家的那部分財產,然後我用這部分資產創業,才有了今天的規模。

  一開始我對他的感謝大於感情,但後來,慢慢就變成了喜歡。」

  陸觀潮說到這里,聲音越發低下去,似乎不敢再說,阮優笑了笑,說:「你不用這樣,我心里明白,即便沒有那份檢測報告,以你和沈良的互動接觸,你總歸也是喜歡他的。

  而對我來說,即便你那時知道那份檢測報告是我做的,你也未必會喜歡我。

  因為我對你而言,只是跟在沈良身邊的一個陪襯跟班,不會留下什麼印象的。」

  陸觀潮想反駁,張了張嘴,又說不出話來,好半天他只苦笑道:「到底是我太蠢了。」

  阮優沒再朝前走,他站住了,面對著陸觀潮,輕輕地笑了起來:「不是,陸觀潮,不是你蠢。

  你只是沒能做好準備,接受自己做出選擇後的結果。」

  他將外套還給陸觀潮,說:「如果以後你要再次結婚,陸觀潮,既然你做出了選擇,就不要搖擺不定,不要在鑄成結果後再懊悔,珍惜眼前人,好好對待別人。」

  「沒有別人了。」

  陸觀潮說。

  他苦笑一聲:「你覺得我是那種見異思遷,見一個愛一個的人嗎?」阮優沒說話,陸觀潮又笑了一聲:「也難怪,在你心里,我不就是這樣的人嗎,見著沈良的時候喜歡沈良,見著你了,又說喜歡你。

  以後見到別人,想必也要喜歡別人。」

  阮優被陸觀潮這話說得不知該怎麼接下去,便道:「天色晚了,回去吧。」

  陸觀潮跟在阮優身邊,走出很長一段路了,陸觀潮突然說:「優優,其實這一路有很多次,我都忍不住在瘋狂地想,不如就用信息素吧,用最原始最瘋狂地方法占有你,讓你再也不能離開我。

  一個alpha能有無數種讓omega離不開自己地方法,但是優優,我不會這麼做,不是因為我是要做一個正人君子。」

  阮優的心猛得跳了一下,他知道他的感覺不會錯,在車上時有許多次,阮優在陸觀潮的信息素里感知到強烈的占有欲,他也知道陸觀潮說得沒錯,只要陸觀潮想,不只是在密閉都車里,哪怕是現在,阮優都無法抵抗。

  陸觀潮笑著搖了搖頭,他說:「優優,alpha愛一個人都時候,和omega愛一個人的時候沒有區別,你愛我的時候想要去換腺體,我愛你的時候,也想不顧一切地留下你。

  但我知道我不能這樣做,我不想強行把你留在我身邊,讓你一輩子都恨我,讓我們再也沒有退路可言。」

  阮優沒說話,陸觀潮輕輕地為他撫平被海風吹亂的發絲,然後說:「優優,我希望我能留有余地,以後仍然有追求你挽回你的機會。

  所以我願意跟你離婚。

  過去是我做得太差勁,把我們的婚姻毀了,我跟你離婚不是為了以後要開始新的生活,而是希望我們之間能有一個新的起點。」

  阮優被陸觀潮說得心里亂糟糟的,面對陸觀潮源源不斷的情愛攻勢,阮優顯得手足無措,陸觀潮反覆在說的愛他,讓阮優心中有些恍惚。

  好半天,阮優才說:「真夠霸道的,還有你說開始就開始,你說結束就結束,你說要重新再來就能一切重啟的。」

  阮優說完,轉身就走,頗有些生氣的樣子。

  陸觀潮三兩步追上阮優的步伐,「不是我說了算,優優,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一段正常的感情應該是水到渠成的。

  你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至於你我之間是否合拍,這段感情是不是讓你舒服,都按你的感受來,可以嗎?」阮優看了陸觀潮一眼,飛快地說:「我現在不想想這些事情。

  我很忙。」

  陸觀潮也不逼阮優,他只道:「不會逼你給我回應的,優優,你只需要做你的事情就好。

  我更不會現在就逼你給我回答,不是說了嗎,咱們來這兒是來玩的。」

  說著,兩人已經走到距離酒店不遠的沿海街區,街邊有許多大排檔,燒烤酒水一應俱全,阮優多看了兩眼,陸觀潮便拉著他去坐下了。

  「想喝酒嗎?還是想吃點東西?」陸觀潮問阮優。

  阮優拿過油膩膩的菜單翻了幾下,道:「先看看。」

  陸觀潮給阮優點了些果味酒水,海邊的酒水本就清淡,添加了果汁後,酒味不濃烈,又比果汁更刺激,很適合在夜間露天飲用。

  阮優捧著酒杯嘗了一口,大抵是覺得好喝,又多喝了幾口,陸觀潮笑了笑,原本想自己上手,擡起手後又頓住了,而後他指向自己的嘴角,示意阮優擦掉嘴邊殘留的酒水痕跡。

  阮優覺得有點丟臉,不過陸觀潮什麼也沒說,這讓阮優稍感安慰。

  陸觀潮見阮優臉色緩和了,又問他:「有什麼很想玩的嗎,這幾天可以好好玩一玩逛一逛。」

  阮優搖了搖頭,有些茫然:「不知道,來得太突然了,我沒做好準備。」

  「是我出發得太匆忙。

  當時看到新聞就覺得情況不妙,所以一直在你家樓下守著。

  原想提醒你,沒想到被沈良給耽誤了。」

  陸觀潮解釋了自己出現的原因,阮優到底也不能說是陸觀潮保護不力,只道:「是我自己跟記者說的,怎麼又算是你的錯了。

  走吧,累了,回去休息。」





第55章

  原以為和陸觀潮說了那麼深刻的話題,這一晚必定睡不好,沒想到阮優倒是一夜無夢,睡到天光大亮才醒。

  這一醒來打開手機,又是源源不斷的消息和未接,阮優拿著手機等它震動了好一會兒,才拿起手機認真看。

  說是認真看,其實也不過就是一眼掃過去,多數消息都是震驚於阮優跟記者說的那些猛料,還有無數記者媒體給他打電話,甚至添加他,希望能跟他深入交流溝通。

  阮優把這些都一掃而過以後,余下真正關心他都也不多,父母發來的消息,顧忻爾和祁陽發來的消息,除此之外就只有沈良和姨媽發來的消息了。

  沈良問阮優去哪里了,姨媽發來消息說就在阮優家門口等著,見不到他不放心。

  阮優一看到姨媽發來的消息就煩得要命,他隨手拉黑了姨媽,讓這個人短暫地消失在自己到視線範圍內。

  陸觀潮大約是聽到他手機震動的聲音,所以敲了敲門,進了阮優的房間。

  他手里端著早餐走到阮優床邊,將手機從他手中抽走,道:「吃點東西,別看手機了。」

  阮優倒是沒有反對,他知道網絡上必然充滿了對自己和陸觀潮對報道,自己這里是這樣,陸觀潮那里估計也好不到哪里去。

  阮優喝了半杯水,而後問:「你那里呢,你有被影響嗎?」陸觀潮沒說話,阮優又說:「應該是有的吧,對你公司影響大嗎?」「不用擔心這些問題,優優。」

  陸觀潮輕聲說,他岔開話題:「吃完了起床收拾一下吧,咱們去外面逛逛。」

  外邊鬧得天翻地覆了,阮優和陸觀潮這里倒是歲月靜好,兩人收拾幹凈後便一同出門,春天天氣尚好,海邊風浪也不大,比起夜晚的涼意,白天的海灘顯然更寧靜。

  既不是周末也不是假期,海灘邊的遊客也很少,阮優和陸觀潮在海灘上支了一把巨大的遮陽傘,兩人各自躺在一把躺椅上,一人手里拿了本書翻著看。

  阮優是沒有什麼特別感興趣的娛樂活動,陸觀潮則是不想離開阮優身邊。

  這是他向阮優求來的最後的相處時間,離開這里回到他們的日常,阮優就真的和陸觀潮沒有關系了。

  陸觀潮心里那種鈍刀子割肉一般的痛苦在反覆拉扯著他的心,即將失去阮優的恐慌和無力挽回的悵惘籠罩在陸觀潮心頭,他哪里有什麼精力去看書,滿心滿眼想著的都是阮優。

  阮優不是木頭人,陸觀潮總是看著他,他自然也感受到了。

  忍了一會兒,阮優放下書,無奈道:「我剛才看到那邊有潛水沖浪之類的項目。」

  這是要把陸觀潮支開的意思,畢竟上一次他們度蜜月,陸觀潮就對潛水這項活動情有獨鐘。

  陸觀潮還沒開口,阮優的手機又震動了一聲。

  因為不想看手機,阮優只隨手把手機放在遮陽傘下的小茶幾上,現在手機震動,屏幕亮起,陸觀潮和阮優同時望過去,都看到了屏幕上閃著的消息。

  「許知海:優優學弟,聽說你離婚了,還自己開了工作室,有意向擴大規模嗎?」陸觀潮呼吸猛得一滯,他感覺自己全身的警報都響起來了,陸觀潮甚至在想,如果他能追回阮優,兩人再一同出門遊玩,一定不會再去海邊。

  每一次去海邊都有這個陰魂不散的許知海,簡直快要成為陸觀潮心頭的陰影。

  阮優也看到了許知海的消息,度完蜜月後他零星和許知海在微信中聊過幾次,大多都是不疼不癢的日常問候,也並不是常聯系的關系,阮優心中並不覺得自己和許知海是十分親密的友人,故而看到許知海這一副與他異常熟稔的語氣聊起他的私事,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阮優沒回覆許知海,陸觀潮以為是自己在這里,打擾了阮優和許知海聊天,他心中有些戚戚,再一次認識到阮優是很搶手很找人喜歡的,阮優和他分開或許真的會過得更好。

  更何況阮優又有那麼高超的手藝,能讓他自己完全不被標記後的信息素所幹擾,也就更不會影響到他再尋找下一任Alpha。

  陸觀潮控制著自己別用虎視眈眈的目光盯著阮優,但他心里百感交集,細細數分明了,全是關於阮優的萬千計較。

  阮優被這麼盯著,書是怎麼都看不下去了,索性拿起手機,開始翻看關於自己的新聞。

  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這一片海灘雖然是世外桃源,隔絕了外界的紛擾,但到底只是一時的,阮優總要回到那個現實世界,去面對一切天翻地覆後的改變。

  只隨手一翻,這些天關於他和陸觀潮的新聞就盡數撲面而來,對阮優和陸觀潮對婚姻,不論是陰謀論還是婚姻法,洋洋灑灑的分析文章阮優一眼掃過去,居然就有許多篇。

  還有不少文章把阮優和顧忻爾兩人短促結束的婚姻放在一起比較,以論證高低配的婚姻結構的不穩定。

  在阮優說出自己是心安集團的小兒子後,關於他的婚姻的分析又調轉了風向,關於阮優是不是野心家,是不是想要借離婚拿到財產,然後為自己鋪路,是不是要同沈良爭奪心安的分析逐漸占據主流。

  而關於陸觀潮的分析,則更多是在推測離婚是不是會為陸觀潮的公司帶來影響,以及未來陸觀潮的擇偶會偏向哪個方面。

  而這些分析又無可避免地引發了大眾對alpha和omega的諸多固有印象,以及對這些固有印象對反駁和排斥。

  阮優和陸觀潮在這一場熱鬧的辯論大賽中則更像兩個工具人,被反覆拿來作為各自的刀劍武器,捍衛自己的觀點。

  這對陸觀潮來說其實是很危險的,他不僅是陸觀潮,身上還代表著公司的形象,一直以來他對外的形象都很不錯,現在和這些牽扯不斷的家務事糾纏在一起,偏偏他本人遲遲不發聲,只有陸氏科技的法務部反覆表態,說這是陸觀潮的家事,希望大眾能將目光更多地放在陸氏科技產品本身上。

  但離婚的熱鬧沒人不愛看,況且還有豪門家世恩怨這樣熱鬧中的頂級熱鬧,阮優和陸觀潮離婚的事情比先前顧忻爾離婚的事情要熱鬧得多,一天過去,輿情非但沒有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不少阮優都不知道是誰的人開始站出來煞有其事地爆料,比如阮優和陸觀潮婚內早就不合,甚至很少住在一起,再比如阮優和陸觀潮已經分居許久,只是一直因為財產分割的情況才沒能離婚,又比如阮優和陸觀潮結婚本就不是你情我願。

  總之爆料的內容有真有假,總是將事實含糊帶過,但越是這樣真假摻半但消息,越是能激起人但關注與好奇,阮優和陸觀潮但離婚事件,熱度力壓其他事件,牢牢霸占了這幾天觀眾的注意力。

  阮優倦怠地關掉手機,一轉頭,看見陸觀潮還在看他。

  阮優幾乎有些無奈了,他站起身,倒:「走吧。」

  陸觀潮跟著站起身,幾乎是同一刻,陸觀潮和阮優都聽見了一聲很輕微的快門聲。

  那聲音並不大,海邊有舒緩的風聲和海浪聲,還有啾啾鳥鳴與沿海公路上汽車飛馳而過的聲音,但就在這中屬於自然但安寧中,一聲快門聲,聲音盡管不大,卻異常刺耳。

  陸觀潮立刻將阮優拉到自己身後,道:「有記者!」記者居然能追到海邊來,其實阮優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但真碰上追過來的記者,阮優只覺得火氣蹭得往上冒。

  阮優想從陸觀潮身後鉆出來,但陸觀潮將他攔得很緊,一點都不肯讓他被記者拍到。

  「別沖動,阮優,別跟記者硬來。

  咱們走就是了!」陸觀潮轉身,低聲對阮優說。

  阮優被陸觀潮半摟在懷里,他用自己對身軀遮擋著阮優,兩人低頭飛快地回到酒店,酒店門口不出意外地堵著許多記者,長槍短炮地架著,顯然是在守株待兔。

  海灘邊的度假酒店不少,但在客人不多但情況下,陸觀潮和阮優還算是挺明顯但兩個目標,再加上前一天兩人沒什麼遮擋地就去了大排檔,又被不少人偶遇,如今行蹤已經完全暴露了。

  若不是入住但酒店安保措施不錯,恐怕已經有記者要蹲守樓道甚至是房間門口了。

  陸觀潮帶著阮優從進貨入口進入酒店,又從貨梯進了房間,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但氣壓顯然比之前低了。

  進房間前阮優敏銳地擡頭,確定沒有人了,這才進去。

  陸觀潮替阮優拉起房間的窗簾,遮光窗簾效果很好,房間立刻陷入昏暗,阮優隨手打開床頭小小的床頭燈,疲憊地舒了口氣。

  「回去吧,陸觀潮。」

  阮優說。

  「躲不是個辦法,咱們回去吧。」

  阮優話音剛落,手機又是一聲震動,是新聞推送,配圖赫然就是阮優陸觀潮剛才被拍到的畫面——《陸觀潮偕妻子阮優同遊,疑破婚變傳聞》。

  阮優點開看了看,不知是什麼記者一路跟著陸觀潮和阮優到海邊,里邊的配圖不僅有剛才被拍到的那一張,甚至還有前一夜兩人在海邊並肩散步,陸觀潮為阮優披上衣服的畫面。

  記者的配文是陸觀潮深情款款,而他的omega妻子毫不領情,文中大有替陸觀潮抱不平,認為阮優對待陸觀潮過分冷淡的意思。

  這樣的文章這幾天媒體已經寫了無數篇,阮優飛快地看完,他看著照片上陸觀潮盯著他為他披衣服的樣子,許是離得太遠,鏡頭拍不清楚陸觀潮的表情,只有他半俯下身為阮優抻平衣領,而阮優微微側開臉,十分避諱又緊張。

  不知何時自己和陸觀潮的婚姻居然變成了這樣,兩人的姿態仿佛徹底顛倒,但阮優並不享受,他躺在床上疲憊地想,終於要結束了。





第56章

  陸觀潮和阮優離開海灘回去的路上,系統里的離婚申請通過了,兩人的手機同時響起來,是系統自動發送的通知短信,告訴他們離婚申請已經通過,可以擇日領取離婚證書,在法律意義上,他們已經變成了沒有關系的兩個獨立個體。

  阮優收到短信,看完便將手機揣回口袋,陸觀潮也掃了一眼,之後開車明顯就開得有些心思恍惚了。

  阮優忍不住道:「我來開吧。」

  陸觀潮將車停在路邊熄了火,他搓了搓自己的臉頰,疲倦道:「讓我緩一會兒。」

  阮優大約也能理解陸觀潮現在的心情,於是識趣且貼心地解開安全帶,他打開車門,道:「我去服務區那邊的洗手間一趟。」

  車里只留下陸觀潮一個人,陸觀潮挫敗地將頭貼在了方向盤上。

  他真的失去阮優了,從這一刻起,阮優和他不再有任何關系。

  阮優從洗手間過來,遠遠地看著陸觀潮已經恢覆如常,他的手搭在方向盤上,臉微微側向窗外,日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看著仍舊英俊。

  只是現在的陸觀潮和阮優剛剛認識他那會兒的意氣風發差遠了,甚至連剛結婚時他忍耐克制地接受這一段婚姻的樣子都不如。

  離婚令陸觀潮心力交瘁,阮優突然也覺得他可憐,若不是這一場莫名其妙的婚姻,或許陸觀潮並不止至於變成這樣。

  哪怕陸觀潮無法與沈良在一起,或許也可以與一個跟沈良沒有任何關系的omega在一起,而不是跟自己結婚,然後在與沈良較勁、拉鋸、追逐和放棄的過程里,把他自己的婚姻變成一團糟糕的爛泥。

  阮優這樣想。

  他站在車下靜靜地看了陸觀潮一會兒,阮優用目光描摹著陸觀潮的樣子,他許久沒有靜下心來看陸觀潮了,兩人總是爭執推拒躲閃,彼此相對的樣子也總是飽含過分的痛苦和過分的熱烈,劍拔弩張,又怒火燎原,這樣平靜相望的時間實在是已經很少。

  如今再看,陸觀潮的臉仍舊是自己記憶里的樣子,他依然有一副阮優喜歡的好看面孔,阮優在這一刻突然有些恍惚,若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抹平他和自己之間那麼多無法跨越的傷害和矛盾,自己還會不會愛上這個人。

  阮優還沒得到答案,陸觀潮便轉過臉,他望向阮優,阮優也望著陸觀潮,四目相對,阮優連忙低頭眨眨眼,而後飛快地上了車。

  之後兩人在路上沒有再說話,陸觀潮將阮優送到小區門口,阮優沒有再讓他進去。

  陸觀潮只是沈默一瞬,便應允了阮優的要求,他將車停在路邊,阮優下了車,兩人甚至禮貌地進行了告別。

  阮優半彎下腰沖陸觀潮揮揮手,陸觀潮也頷首,而後他發動車子,阮優目送他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自然也親密過、怨恨過,哀求過、爭執過,但真到了離婚的這一刻,兩人都選擇以一種體面的方式結束。

  所以陸觀潮和阮優都清楚,或許家門口仍然圍堵著記者,但他們不必再同時出現,陸觀潮也不必將自己的關心與擔憂說出口。

  直到陸觀潮的車匯入車流,再也看不見了,阮優這才轉身往家門口走,門口的記者已經等得有些倦怠了,蹲守兩天,如果再蹲不到陸觀潮和阮優,他們就準備撤離,不能一直和兩人耗著,沒成想在最後時刻,阮優回來了。

  記者們一窩蜂地湧上前去,還沒提問,阮優就輕輕接過一只話筒,說:「我和陸觀潮先生的婚姻關系已經正式結束了,好聚好散,以後我會支持陸觀潮先生的事業發展,陸觀潮先生也會同樣支持我。

  希望大家不要再過分關注我們的私事,把個人空間留給我們。」

  阮優說完,撥開人群進了樓棟,樓棟內安保嚴格,記者們帶著長槍短炮無法進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阮優進門,然後進電梯,最後上了樓。

  一度鬧得紛紛擾擾的阮優和陸觀潮離婚的事件以一種虎頭蛇尾的方式落下帷幕,圍堵陸觀潮的記者同樣收到陸觀潮的肯定答覆,只不過他說的要比阮優更懇切一些:「我和優優的確離婚了,希望大家不要再去過多地打擾優優,我會一如既往地支持他,也希望大家同樣支持他,給予他和他的事業成長、發展的機會。

  至於他的家世,我認為這是他的個人隱私,不用過多打擾追問了。」

  這段話是顧忻爾念給阮優聽的,念的時候顧忻爾便抑揚頓挫,念完了,顧忻爾頻頻感嘆:「這陸觀潮可真是,在一起的時候沒見著他多了不起,分開了反倒開始裝模作樣。

  這話說的,優優,連我都有點佩服了。」

  阮優正在整理這段時間發給他消息他沒有回覆的人,如果是問離婚的,阮優通通不回,篩去這些,還有問其他事情,比如阮優工作室相關的,他便挑著開始回覆。

  回到許知海的時候,阮優的手頓住了,許知海在問出那條消息後並沒有收到阮優的回答,不過他似乎並不在意,幾個小時後他又給阮優發了另外的消息。

  「梨島上的產業我交給兄長了,最近打算北上創業,不知道學弟能不能給個機會,一起搭夥,我也來做一回投資人呢?」許知海這話說的有些輕佻,阮優不想回覆,又不想顯得不禮貌,於是回他:「我們團隊里已經有讚助人了,學長,不好意思,您可以再看看別的您感興趣的項目。」

  許知海回得倒是很快,「哈哈,那沒事,我從梨島這邊過去後再看看。

  不過到時候就得學弟多帶帶我,我雖然是在那邊讀的大學,可是人脈和圈子卻不熟悉,還得學弟帶我入圈才是。」

  已經拒絕過許知海的投資,他現在說這話,阮優就不好再拒絕,阮優只好回覆他:「學長說笑了,我也不太熟悉。

  不過學長要是有事找到我,能幫到你,我會盡力的。」

  許知海回了個好便沒再說話,阮優也將這件事拋到腦後,和陸觀潮離婚後阮優收到陸觀潮的律師,準確來說是陸氏科技的律師送來的離婚協議書,之前阮優擬定的那份協議書陸觀潮並沒有簽字,他重新起草了一份離婚協議,已經簽過字,只讓律師送來給阮優簽字。

  律師一並帶來的還有陸觀潮轉給阮優相關資產的明細,只等阮優簽過字後便直接去辦理過戶手續。

  阮優翻開陸觀潮的離婚協議,陸觀潮分給阮優不少資產,但那個數額恰好處在一個合理,且讓阮優無法強硬拒絕的範圍內。

  而對阮優提出太多了的部分,陸觀潮派來的律師是這樣同阮優解釋的:「這是陸先生對您在婚姻中受到傷害的補償,根據您的過往病歷和病情,如果以婚姻法起訴,大抵會得到同等數額的賠償。」

  之後阮優又提出了許多質疑,都被陸觀潮的律師給彬彬有禮地回應過來了。

  阮優毫無辦法,氣極反笑:「看來公司里有個法務部還真是很必要。」

  律師笑了笑,道:「站在公司的角度,陸先生是公司的絕對領導,我們也是出於保護公司的緣由,不希望離婚這件事對陸先生造成負面影響,從而影響到整個公司。

  還希望您能理解。」

  阮優刷刷簽了字,將筆和合同一起推到陸觀潮的律師面前,道:「怎麼,你們法務部的人害怕我以後拿著什麼證據去告陸觀潮婚內虐待嗎?」律師賠著笑道:「不至於,不至於,那您先忙,我先走了,過戶手續可以在您方便的時候辦理,這是我的聯系方式,您隨時聯系我。」

  律師走了以後顧忻爾連忙從房間里出來,他早就躲在房間里偷聽了半天,見人走了,迫不及待地像阮優當初翻他的離婚協議一樣,翻開了陸觀潮給起草的離婚協議。

  看了好半天,顧忻爾嘖嘖感嘆。

  「這陸觀潮,為了多給你點錢,可真是煞費苦心,他不會是把整個婚姻法都翻了一遍吧。」

  阮優冷哼一聲,顧忻爾又道:「不過我覺得還是他壓迫他們公司的法務去翻婚姻法更實際,協議這種事兒,法律行業的外行弄不明白的。」

  阮優還是不說話,顧忻爾便自顧自地翻著,然後口中念念叨叨地數落阮優:「阮優啊,你這人真是還挺難取悅的,你看趙擎要跟我離婚,他知道我就喜歡花錢,喜歡享受,喜歡玩樂,所以就給我很多錢。

  不管他是歉疚呢還是彌補呢還是別的什麼,至少他知道幹什麼能讓我爽。

  但陸觀潮就太慘了,他給你感情吧,你不要,給你錢,你也不要,給你自由,你整天看起來也沒多享受,很難取悅,很難。」

  阮優抄起一個抱枕砸到顧忻爾身上,道:「說什麼呢你。

  我就是不喜歡他自作主張。」

  顧忻爾穩穩地接住抱枕,不冷不熱地問他:「說的是呀,他自作主張給你這麼些財產,但他要是提前跟你說了,你能要嗎?」看阮優不自覺地皺起臉,顧忻爾又道:「我看陸觀潮當初還不如跟沈良結婚,起碼他知道沈良要什麼,沈良要錢,他就給錢,沈良要地位,他就幫沈良奪下心安。」

  眼瞧著阮優下意識地狠狠瞪了顧忻爾一眼,顧忻爾又拉長音調,嬉皮笑臉地說:「不過也是,雖說婚姻就是圖個互相幫助扶持,但是感情吧,人還是喜歡迎難而上,偏要玩這愛的猜心小遊戲。」

  阮優抄起另一個抱枕精準把顧忻爾砸得歪倒在沙發上,顧忻爾狼狽地從沙發上爬起來,他整好自己的頭發,終於學乖了。

  「剛才都是我胡說八道的,阮優,咱們晚上吃炸雞行嗎?我有點餓了。」





第57章

  阮優離婚的事情傳開後,來找阮優合作的人格外的多,除去許知海,還有不少人聞風而動,主動要求投資阮優的事業,做他的合夥人。

  且不說阮優自己有錢,也有顧忻爾的錢,單是這群人的來意,阮優就很清楚。

  獨立omega是個很好的噱頭,不少人都打著單身獨立omega的名義大肆宣揚,但阮優不想這麼做。

  在阮優潛意識里,他還當自己是個「手藝人」,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吃飯,阮優就不想把自己的重心放在別的事情上。

  但對旁觀者而言,阮優這門生意就是面向omega,大部分有此需求的omega也都是因為要逃離婚姻的束縛,這個噱頭對別人而言是噱頭,對阮優倒真不是簡單的噱頭。

  只是阮優自己不願,沒人能脅迫他,這事便只能擱置。

  陸觀潮是在一個工作日搬家的,先前為了挽回阮優,陸觀潮在阮優家對門租下了一套房子,現在離婚了,陸觀潮也沒有理由再糾纏阮優,陸觀潮的助理領著搬家公司的人過來搬家,顧忻爾踮著腳尖一直看著可視電話里的人在樓道里進進出出。

  「要我說這alpha還真是夠現實的,沒離婚的時候什麼招數都能想出來,厚著臉皮追到你面前也不覺得自己打擾人。

  現在離婚了,立刻就要搬走,怎麼著,還能把之前做的蠢事一筆勾銷了?」顧忻爾看完搬家的熱鬧,憤憤不平地跟阮優吐槽,阮優在家里看書,他正在惡補生物檢測相關的專業知識,教材都是祁陽和祁崇君教授千挑萬選出的精華,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內容需要他去啃,因此面對顧忻爾無所事事的吐槽,阮優並沒有精力搭理他。

  顧忻爾也不是非得等待阮優的回答,他只自顧自地吐槽碎碎念,好半天,阮優才聽明白顧忻爾的意思,他大約是推己及人,看見陸觀潮的所作所為,又難免回想起趙擎做的那些事。

  阮優輕笑一聲,道:「不搬走,難道還要一直住在這里嗎?陸觀潮也不是沒有家。」

  顧忻爾仍舊憤憤不平:「可我覺得他也太現實了吧,之前還說好像沒有你就活不下去了,現在說搬走就搬走了。」

  阮優一邊翻書一邊道:「畢竟我們已經離婚了,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我們都已經沒有關系了,我也沒道理讓他一直圍著我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顧忻爾不太能接受阮優的平靜,阮優離婚以來,更焦慮不安上躥下跳的顯然是顧忻爾,阮優看了他幾眼,突然輕飄飄道:「我聽說有人開始給趙擎物色相親了。」

  果不其然顧忻爾立刻噤聲,好半天,顧忻爾憋悶地說:「相就相,他死了都跟我沒關系!」說完這話,對上阮優揶揄的表情,顧忻爾才知道阮優是什麼意思。

  他扭捏了好半天,最後還是沒忍住湊到阮優身邊去,期期艾艾地問:「你說他相親,是真的假的?」「真的。」

  阮優放下手里的書和筆,說:「我前幾天聽來工作室咨詢的幾個太太們說的,他們說趙擎最近很搶手,想跟他相親的omega數不勝數,別說離異omega了,就連單身的未婚omega都有一大把。」

  顧忻爾的臉上一陣白,但還是氣惱道:「有什麼好的,這些人是不是財迷心竅,真不怕被騙!」阮優笑了笑:「omega們想得很明白,趙擎現在也沒什麼能騙人的了,而且他之前那段事情,既是浪子回頭,又是深情款款,omega都喜歡得很。

  更何況……他前妻不是已經死了嗎……」顧忻爾憤怒地打斷阮優:「什麼前妻!他們根本沒結過婚,他只有我這一個前妻!」阮優憐憫地望著顧忻爾,顧忻爾便明白了,在外人眼中,自己只不過是一個趙擎娶回家的急救包,對趙擎而言是救他的小兒子的工具,對外人而言是凸顯趙擎情深的工具。

  而那個雖然在法律上沒有名分也沒有合法身份的omega,她為趙擎生育養育了兩個兒子,還為他等待守候了一生,她才是趙擎所謂的前妻。

  顧忻爾不再說話,好半天,他訥訥地說:「阮優,我心口疼。」

  阮優想安慰顧忻爾,尚未開口,顧忻爾卻自己擡起頭來,說:「他在哪相親,讓我去看看。」

  阮優只是隨口聽了一嘴,趙擎在哪里相親,跟誰相親,這些他都不知道,但顧忻爾是想到了就要去做的人,他說幹就幹,立刻起身去換了一身幹凈衣服出來,氣勢洶洶,阮優也不禁側目。

  阮優只好換了衣服陪顧忻爾一起,臨出門前,顧忻爾又道:「叫上祁陽,咱們一起。」

  祁陽還在家里給祁崇君的實驗做打雜小工,就被顧忻爾一個電話給召喚過來,顧忻爾準備先去趙擎的公司看看,他將地址發給祁陽,道:「待會兒騎著你拉風的大摩托直接過來,油門轟得要多響就多響。」

  顧忻爾拉著阮優出門,阮優問顧忻爾:「你就這麼確定能在他公司樓下蹲到嗎?」顧忻爾冷哼一聲:「不然呢,他們這些alpha,時間就是金錢,當初要跟我結婚的時候,婚前協議都是在他公司樓下簽的,你覺得他會去別的地方安排相親嗎?」阮優聞言竟說不出話來,只好跟在顧忻爾身後,被他一起拉到趙擎的公司樓下。

  趙擎洗白上岸後生意越做越大,大廈就在繁華熱鬧的CBD中央,大廈前有高達數米的噴泉,東西兩邊還都配備小花園,在寸土寸金的CBD區域,小花園里盛開的玉蘭花散發著令人心醉的人民幣香氣。

  顧忻爾站在玉蘭樹下仰望著高聳的大廈,好半天,他咬牙切齒地說:「林宣媽媽的信息素就是玉蘭香。」

  阮優一時語塞,顧忻爾仰著臉揉揉眼睛,好半天,他垂下頭,說:「算了阮優,我們回去吧,我不想去了。」

  阮優陪著顧忻爾往回走,玉蘭花馥郁的香氣讓顧忻爾頭暈目眩,他再也沒有來時的氣勢,垂頭喪氣,像被霜打過。

  沒走出幾步,顧忻爾迎面撞上一個人的胸膛,他悶著頭說了句抱歉就想走,卻被攔住了去路:「喲,這不是我小媽麼?今天怎麼撥冗前來,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阮優沒見過林宣,但聽他這麼一說,也知道這就是趙擎那個兒子,他看了林宣幾眼,發覺林宣和趙擎有些像,倒不是相貌,只是兩人都有種形容不出的狠厲。

  顧忻爾聽見林宣的聲音,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他還沒忘記那一天這個聲音是怎麼樣當眾讓他的婚姻墮入泥沼,讓他整個人變成一個笑話的。

  他更想繞開林宣了,但林宣就好像故意跟他作對似的,偏要攔在顧忻爾面前不許他走。

  「小媽,見著我也不跟我打個招呼,我好傷心啊。」

  林宣說。

  顧忻爾只好悶聲悶氣地說:「你好。」

  然後他問:「我可以走了嗎?」林宣仍舊沒讓路,他上下打量著顧忻爾,笑嘻嘻道:「小媽,你對我爸也這麼冷淡嗎?我猜不會吧。

  不然你怎麼哄著我爸對其他人都愛答不理的。

  我現在每天都幫他應付那些相親的人,煩都煩死了,小媽,這都是你跟他離婚以後,我平白多受的罪,你說這筆賬,是不是該由小媽替我還了?」顧忻爾低聲喝斥林宣:「你說什麼呢!」阮優也心頭一陣火起,罵道:「林宣,你說話放尊重點。

  忻忻已經跟趙擎沒關系了,你們父子倆的賬,別算到忻忻頭上!」但林宣絲毫不以為然,他還想再說什麼,阮優只聽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而後是一個高大的身影越過顧忻爾和阮優,直接站在林宣面前,然後一個巴掌揮過去,林宣被打得偏過頭去。

  趙擎的背影看起來燃著熊熊怒火,他揪著林宣的領子,將他拎到自己面前,咬牙切齒地說:「林宣,剛才的事,你要再讓我看見一回,別怪我對你不客氣!」林宣嗤笑一聲,還沒說話,顧忻爾卻厭倦至極地拉著阮優離開了,他對趙擎似乎有種近鄉情怯的感情在其中。

  不見面的時候,顧忻爾似乎翻來覆去都在惦記趙擎,可真正見面了,顧忻爾又覺得難受。

  身後沒有腳步追上來,阮優回看一眼,低聲同顧忻爾說:「他在原地站著呢。」

  趙擎站著的姿勢像在極力克制自己追上去的欲望,他貪婪地望著顧忻爾離開的背影,在心中對比著上一次看到他時,顧忻爾是胖了還是瘦了。

  林宣見狀嗤笑一聲,冷冷地別過了臉。

  「喜歡就去追,這麼苦大仇深的,還指望對方有一天理解你感激你不成?」趙擎沒說話,林宣又說:「你要是不追,那我可就去追了。」

  趙擎猛地望向自己面前這個比他更年輕,也顯然更有攻擊性的兒子,他幾乎無法抑制地將拳頭揮向自己的兒子,卻在即將落在他臉上的那一刻,硬生生被林宣叫停了。

  「別忙著揍我了,你自己瞧瞧吧,防了我這家賊,外賊還有千千萬呢。」

  林宣無不調侃地說。

  趙擎擡眼望去,祁陽按顧忻爾吩咐的,將機車的馬達踩得轟鳴作響,顧忻爾接過祁陽遞過來的小草莓頭盔,跨上機車,很快就消失在趙擎的視線範圍內。





第58章

  顧忻爾和祁陽一起走了,落單的阮優被趙擎攔下來,趙擎彬彬有禮,態度卻不容拒絕:「阮先生,這會兒有空嗎?我有事想跟您聊聊。」

  阮優只好跟著趙擎一起,在大廈樓下的咖啡廳里面對面坐著。

  趙擎將酒水單推給阮優,道:「這家的咖啡不錯,甜點我比較推薦司康,忻忻也很喜歡。」

  阮優沒接話,對服務員說:「一杯芒果汁,謝謝。」

  趙擎倒也不覺得尷尬,又對服務員說:「我要一杯檸檬水,打包一份司康,兩份提拉米蘇,兩個芋泥蛋糕卷。」

  他說完,又對阮優說:「麻煩阮優先生幫我帶給忻忻。」

  阮優沒說接受還是拒絕,只頗為譏嘲地笑道:「忻忻如果想吃,可以自己來買,更何況,趙先生給了忻忻那麼多錢,他不至於連一口甜點也吃不上。」

  趙擎寬容地接受了阮優地嘲諷,他的笑頗為客氣:「忻忻買,是忻忻地意思。

  我買給他,又是我的意思了。」

  阮優不想再跟他彎彎繞,便道:「趙先生今天叫我來咖啡店,不會就只是讓我當個外賣員吧。」

  趙擎思索了一會兒,將詞句醞釀好了,才問阮優:「我聽說忻忻和你一起在開工作室,剛才帶忻忻走的那位……」阮優打斷趙擎帶迂回,直接道:「我們的合作夥伴。」

  趙擎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含蓄發問:「不知道工作室目前的規模……」對上阮優冷靜審視的目光,趙擎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擴大規模的打算,也讓我加入,做一做投資股東呢?」阮優噗嗤笑出聲來,他笑著搖搖頭:「我倒不知道我們的生意這麼熱門,人人搶著做我們的股東,都要來入股投資分一杯羹?」趙擎仍然保持微笑:「我覺得阮優先生應該能夠理解,我不只是想要入股。」

  但阮優聞言並沒有什麼反應,他只依舊平靜地以那種審視的目光看著趙擎,無端讓趙擎覺得緊張。

  阮優是和顧忻爾關系最親近,也最了解他的感情動向的朋友,此刻他們兩人都離了婚,在情感上也有同仇敵愾的默契,兩人朝夕相處,互相影響,很大程度上,阮優的想法就等同於顧忻爾的想法。

  而現在,阮優就是那個油鹽不進,冷面無情的人。

  趙擎只好說:「我想離忻忻近一些。」

  他客氣地給自己越界的行為賦予合理性:「忻忻年紀小,也沒什麼社會閱歷,想法比較簡單,他現在做這些事,如果沒有人照顧幫助,我怕他遇到麻煩……」阮優笑了笑:「按理說我是外人,是旁觀者,這話不該由我來說。

  只是趙先生,您不覺得您有點管的太寬了嗎?您自己已經開始相親,兒子也安排到身邊,預備著開始新生活了,這邊還要插手前妻在做什麼事……」阮優說到這里,氣得一聲冷笑:「在外人眼里,他又哪里算是你的前妻,給你生了兒子付出生命最後還有供你時時憑吊的玉蘭花的那個才是你的前妻,忻忻他又算什麼?」阮優還有很多想說的,但他越想越氣,越說越替顧忻爾委屈,他深吸一口氣,說:「趙先生有什麼事還是自己去找忻忻吧,只看他願不願意見你。

  你想做的事我沒法幫忙,也不會幫忙,我只要回想起他在手術室里快要死掉的樣子,我就沒法接受他仍然和你聯系在一起。

  大概只有趙先生沒見過忻忻那個樣子,才能安心地為所欲為吧!」阮優轉身就走,趙擎沒有追上來,他飛快地打了輛車,在車上仍然憤憤難平。

  工作日的路上總是很堵,打車遠不如祁陽的大摩托速度快,顧忻爾和祁陽都到家了,阮優還堵在路上。

  「優優,你怎麼還沒回來呀!」顧忻爾打來電話詢問阮優,回到家,他先前在趙擎公司樓下的可憐勁又過去了,打電話時元氣滿滿,活力十足的。

  阮優道:「還不是因為你們把我丟下了,我現在堵在路上呢!」顧忻爾心虛地哦了一聲,說:「可是優優,待會兒有人要來咨詢了,我已經跟人家約好了時間,四點半,你能回來嗎?」阮優看了眼時間,已經四點二十了,他涼涼地反問:「你覺得呢?」顧忻爾問:「那怎麼辦呀?也不能讓人不來了呀!我都約好時間了。」

  「讓祁陽先跟人聊聊吧。」

  阮優有些心不在焉地說。

  掛了電話,阮優的目光一直落在車窗外,路上很堵,司機幹脆熄火等待前方的路能暢通。

  阮優在路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這才發現車已經開到陸觀潮的公司樓下。

  好些天沒見陸觀潮,他就像新聞里說的那樣,「未受離婚風波影響」,他看起來和往常沒有區別,天氣漸漸熱了,他脫了長大衣,整個人顯得利落挺拔。

  公司里大約是有什麼活動,陸觀潮帶了一群人在樓下等著,和煦的春風中陸觀潮的發梢微微揚起,他漫不經心地低頭看著手機,過了一會兒又將手機拿在手上轉了幾圈。

  沒過一會兒,另一輛車停在公司門口,阮優擡眼望去,從車上下來的是沈良。

  沈良現在出門的排場跟以往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他到底是心安的一把手,前呼後擁的,連陸觀潮也親自來迎他。

  沈良下車後站在門前和陸觀潮寒暄幾句,從阮優的視角可以看見沈良含著笑客氣地同陸觀潮說話,而後陸觀潮側身,為沈良開路,沈良進了門,一大群人烏泱泱地簇擁著他,陸觀潮稍一擡眼,阮優連忙收回目光。

  恰好此時擁堵許久的路終於有了能暢通的跡象,司機一腳油門踩下去,阮優在車里猛得閃了一下。

  司機倒是被嚇了一跳,連連讓他扶穩坐好,別在車里出了什麼閃失。

  阮優的心思卻不在司機說的話上,他還惦記著陸觀潮和沈良同時出現的畫面,這就像他心中的一根刺,剛才那一瞬間,無形的刺突然變得有形,阮優猛然發現沒有自己在場的時候,陸觀潮和沈良看起來是那麼相得益彰。

  阮優自己心里明白,事業有成的alpha固然很多,珍貴的其實是沈良。

  像沈良這樣的人,不論跟哪個alpha站在一起,都會不遜於他們。

  阮優快要藏不住自己心里的嫉妒,他看著沈良,心里的自卑,羨慕,嫉恨通通湧出來,如潮水一般快要淹沒他。

  阮優痛恨自己這比針尖都要小的心眼,還要裝出寬容灑脫的樣子來,他深呼吸一口氣,出租車里廉價的車載香薰沖得他頭疼,阮優的腺體一陣發燙,他連忙伸手捂住。

  隔著信息素隔離貼,阮優冰涼的手讓腺體暫時恢覆正常的運轉,但阮優突然發覺自己有意識地逃避了一件事——他和陸觀潮已經離婚了,這婚姻里的標記,其實也該清除了。

  阮優不敢深究自己分明每天都在給別人咨詢標記清除的事情,怎麼還能忘記自己的清除,他有點怕面對自己的內心。

  阮優是因為被欺騙後的醒悟而離婚,這些日子以來他從未想過自己是不是還愛著陸觀潮,他只是想當然地覺得,被陸觀潮那樣欺騙了,當然是不愛了。

  此刻阮優忽然有了一個讓他感到恐怖的想法,如果他還愛著陸觀潮呢?那實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阮優顫顫巍巍掏出手機為自己預約了清除腺體標記的手術,預約好了以後他靠在車里,痛苦地松了口氣。

  不能再愛陸觀潮,就好像小時候跌過跤就不能再摔進坑里一樣,他不能再讓自己受到傷害。

  阮優覺得自己像一個執行程序的機器人,強硬地避開一切有可能會讓陸觀潮傷害到自己的行為,所以要離婚,要離開他,要清除標記,要斷絕聯系。

  但人體終歸不是機器人,阮優在看到陸觀潮的來電時嚇了一跳,陸觀潮的名字在手機屏幕上反覆閃現,鈴聲響了好半天,司機奇怪地回頭看了阮優一眼,阮優被看得心慌,手忙腳亂接起了電話。

  「什麼事?」阮優問。

  陸觀潮在電話那邊的聲音溫和平靜,像深不見底的海水下蘊藏著的巨大空鳴,讓阮優頭腦發蒙,呼吸急促。

  「優優,沈良是來公司談合作的,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幾家公司也參與了這次合作。」

  阮優反應了一會兒,說:「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陸觀潮笑了笑:「我怕你誤會。

  剛才你在車里的時候,我看見你了。」

  阮優覺得自己喉頭發緊說不出話來,陸觀潮居然看見自己了,那一刻阮優只覺得自己剛才方寸大亂的那些想法也都被陸觀潮看穿了。

  更讓阮優手足無措的是,陸觀潮緊接著說:「本想立刻就給你打電話,可是後來又來了其他人,所以耽誤了一會兒。

  我說過了,優優,以後我什麼事都不會騙你。」

  阮優覺得自己像舞台上醜態畢出的演員,他滑稽地奉上了一場演出,這期間他獨自嬉笑怒罵,陸觀潮只是四兩撥千斤地搭了他一場戲,他便尷尬得手足無措,再也接不上陸觀潮的戲。

  好半天,阮優甕聲甕氣地說:「關我什麼事,我跟你已經沒關系了。」





第59章

  入夜時阮優看見新出的財經新聞,對陸觀潮和沈良的會面寫了一篇預測文章,文章里寫業界對生理健康行業和智能行業的跨界聯合很看好,紛紛將此作為朝陽行業,陸觀潮牽頭,聯合幾家相關行業,在「智能化+健康」的領域密謀大動作,正是順應這一行業預測。

  文章很長,阮優花了一會兒時間才看完,關於健康行業的論述不算少,即便阮優不是為了關心陸觀潮和沈良在做什麼,單是對文章中的分析也值得阮優仔細研讀。

  他現在急需惡補相關專業知識,博采眾長總是沒錯的。

  不過文章結尾話鋒一轉,又提到了陸觀潮和沈良之間的關系,其中不可避免地要提到阮優。

  阮優是陸觀潮的前妻,現在又是沈良的親生弟弟,更重要的是阮優所做的事情在業內已經有了一定知名度——同樣是生理健康行業,阮優和沈良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同行。

  筆者有意無意地將沈良和阮優對比,一說沈良將心安經營打理得井井有條,是少有的業務能力和管理能力都突出的omega,又說沈良所做的行業相比自己的弟弟,到底已經是傳統行業,吃自己和家族的老本,不知道此次和陸觀潮合作,聯合開發智能化健康行業的產品線,是不是感受到了來自親弟弟的危機。

  而陸觀潮在新聞里則顯得更為微妙,前腳離婚,後腳就和自己前妻的親兄弟搞合作,任誰看都會感嘆一句商人無情,重利忘義。

  眼下無情的商人陸觀潮下了班,他沒有驅車回家,在車里坐了一會兒,陸觀潮決定去找阮優。

  下午的時候在電話里說不明白,陸觀潮覺得有必要和阮優見面說清楚。

  其實陸觀潮也並不確定自己遠遠地隔著車窗看到的那個人就是阮優,只是他掠過一眼,就覺得車里那人的神態氣質都很像阮優,這才打電話過去,聽見電話那頭阮優悶聲悶氣的聲音,陸觀潮就知道自己沒有看錯,車里看到的那人果然是阮優。

  阮優顯然是不高興,這個認知卻讓陸觀潮感到有點開心,阮優還會因為自己和沈良一同出現而不滿,那就說明陸觀潮在阮優這里沒有被判處完全的死刑,陸觀潮還以為自己在阮優這里要度過漫長的流放刑期,沒想到還能有這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驚喜。

  陸觀潮知道一切都是自己搞砸了,阮優分明是愛著他的,卻因為他的愚笨而讓阮優備受傷害,最後心灰意冷,連帶著對他們的婚姻也絕望了。

  陸觀潮從過去失敗的經歷中總結出經驗教訓,一是一定要誠實,有什麼事都得如實告訴阮優,至於二三四,也都是誠實。

  陸觀潮秉持著一定要誠實的想法敲開阮優家的們,開門的是顧忻爾,他正在吃小蛋糕,過來開門時還咬著小叉子,看見陸觀潮就沒什麼好臉色。

  「你來幹什麼?」顧忻爾擋在門口,像一尊免費的門神。

  陸觀潮探頭往里邊看了看,問:「優優呢?」「收拾行李。」

  顧忻爾答得言簡意賅。

  陸觀潮詫異道:「收拾行李?優優要出門嗎?要去哪里,去多久?」顧忻爾被陸觀潮一連串的問題給氣笑了,道:「剛離婚,你說還能去哪,不得去醫院清洗標記,然後住幾天院嗎?」陸觀潮面上原本含的那一縷客氣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好半天,他都沒能找回自己的語調。

  他用發膠固定好的頭發此刻也格外配合地耷拉下來一綹,垂在眉心,擾得陸觀潮的視線都花了。

  陸觀潮是真的眼前一陣發黑,他刻意地略過阮優離婚了就會去做標記清除手術的事情,以此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阮優或許也會忘記這件事。

  結果阮優不僅沒忘,還緊鑼密鼓地安排起了手術。

  陸觀潮也知道自己不能這麼自私,對離婚後的omega而言,清除標記無疑是最能解脫他們的方式,從此他們不再受到標記的束縛,又重獲自由身。

  但陸觀潮想告訴阮優,只要標記存在,只要阮優有需要,陸觀潮就會出現在他面前,可這話陸觀潮卻說不出口。

  即便他願意給,阮優想要嗎?和顧忻爾在門口對峙的時間有點長了,阮優從臥室里出來,他手里還拿著一件換洗的睡衣,一邊疊一邊問:「忻忻,怎麼了?是誰來了?」擡眼看見陸觀潮,阮優猛地頓住腳步,顧忻爾見狀就想關門把陸觀潮關在外邊,阮優出聲制止了他。

  「忻忻,讓他進來吧。」

  顧忻爾把陸觀潮放進來,不滿意地說:「優優,你們都已經離婚了,你怎麼還對他這麼客氣。」

  阮優笑了笑:「畢竟要做手術了,以防萬一。」

  他擡頭對陸觀潮說:「你進來吧。」

  陸觀潮跟著阮優進了他的臥室,一進門,他就反手關上門,亟不可待地開口:「優優,你真的要去做清除標記的手術嗎?」阮優點頭,道:「拖了這麼久了,也該做了。

  畢竟清除了標記,才算是真的離婚,讓我解脫,也讓你解脫。」

  陸觀潮搖搖頭,迫切地說:「不是!標記對我來說不是束縛!只要你願意,我隨時都……」「我不願意。」

  阮優不容拒絕地打斷陸觀潮的真心剖白:「我不願意。

  我不想讓一個不是因為愛而產生的標記束縛著我自己。」

  陸觀潮無話可說。

  他想說可他現在是愛著阮優的,但連他自己都覺得這種說法太過無恥,想了想,陸觀潮說:「可你總得為你的身體考慮,你的腺體已經受過一次傷了。」

  這話倒是有些說動了阮優,他疊衣服的動作停頓一刻,道:「我的身體能不能做手術,誰勸我都是越界了,只能由醫生說了算。」

  他不再和陸觀潮糾結這個問題,只道:「我做手術可能需要麻煩你在場,如果有緊急需要,還要……」陸觀潮咬著牙根道:「這麼大的事,難道我會不去嗎?」阮優輕輕點頭:「那就好。

  沒什麼事了,你走吧,手術時間我會通知你。」

  陸觀潮不想走,坑坑巴巴了好半天,阮優擡頭奇怪地望向他,陸觀潮便厚著臉皮問:「你吃飯了嗎,優優?」阮優涼涼地說:「明天要去醫院做系統的體檢,醫生建議提前一天就空腹。」

  陸觀潮便說不出話來了,見阮優實在沒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陸觀潮悻悻離開阮優的房間。

  臨出門前他看見顧忻爾正坐在沙發前看電視,他抱著芋泥蛋糕大快朵頤,一點也不怕胖的樣子,陸觀潮猶豫一瞬,坐在了顧忻爾身邊。

  顧忻爾警惕地看著陸觀潮,他將芋泥蛋糕的盒子舉起來,像個武器似的拿在手中,問陸觀潮:「你幹什麼?」陸觀潮輕咳一聲,問:「我想問問你,做這個標記清除的手術……有什麼後遺癥嗎?」「有啊。」

  顧忻爾不怎麼熱情地說:「看個人體質吧,我做完手術就什麼都不吸收,有的人會經常頭疼腦熱抵抗力下降,阮優那種的估計癥狀更多,他不是本來就愛生病,而且腺體也跟一般人不一樣嗎?」顧忻爾語調平平,卻把陸觀潮聽得心頭一震,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虛空了,這種未知的會伴隨一生的風險才是最令人恐懼的。

  而顧忻爾絲毫沒有安慰他的意思,雖然他說的話看起來是在安慰陸觀潮。

  「不過你不用擔心,阮優現在在做的這個工作室,就是在盡量把風險控制到最小。

  他給別人做的都挺成功的,沒人比他更了解他自己,他會照顧好自己的。」

  陸觀潮騰得怒了:「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醫者不自醫你不懂嗎!更何況你還是他工作室的合夥人,他就是靠自己的腺體在工作,如果他做了手術,腺體出了問題,以後怎麼辦?工作室怎麼辦?」顧忻爾嗤笑一聲:「陸先生,你這是在給我發脾氣嗎?你問我怎麼辦?我他媽哪知道怎麼辦。

  本來要不是今天碰到你和沈良,他也未必會去頭腦發熱預約手術,你們Alpha把omega標記了,離婚時拍拍屁股就能走人,omega還要再受這一遭,找誰說理去,你在這里發脾氣有什麼用?」顧忻爾見陸觀潮臉色不好了,又平靜下來,道:「阮優在自學腺體檢測的內容,真要影響到腺體了,那……」陸觀潮已經不講什麼禮貌不禮貌了,他直接沖進阮優的房間,道:「不能做手術,阮優!」阮優奇道:「你怎麼還沒走?」「你別管我走不走!」陸觀潮奪過阮優手里的衣衫,狠狠扔到床上,說:「阮優,別去做手術!腺體是你最珍貴最重要的器官,不要傷害它,不要把自己置身在風險中,不要毀了自己剛剛起步的事業!」阮優還在怔楞,本想對陸觀潮對行為進行反駁,可陸觀潮沒給他開口對機會,又道:「阮優!你清醒一點,別這麼想一出是一出的,你自己想想清楚,在離開我和我離婚,還有做你自己做出你的事業之間,你究竟覺得哪件事是更重要的。

  如果你就只是想為了離開我而離開我,阮優,那這婚你離了也是白離!」阮優冷笑出來:「陸觀潮,倒是輪到你來教訓我了。」

  他輕飄飄撿起自己的衣服隨手扔進行李箱里,說:「我預約手術是很突然,但這個手術我總歸是要做的,只不過是今天和以後某一天的區別。

  畢竟離婚了我就不會再留著你的標記。

  至於你擔心的我會傷到我自己……」阮優笑了笑,將手插在口袋里,說:「契合度越高,標記越難清除,後遺癥也就越重。」

  他嘴角的笑意譏諷而殘忍:「而你我的契合度,你不是去測過嗎?那樣的水平,真的很難讓我們的腺體留戀對方的信息素。」





第60章

  阮優第二天便要去醫院,陸觀潮跟在他身後一起,阮優不想搭理他,前一天陸觀潮說的那些話真的讓阮優有種被冒犯的感覺,所以他現在並不想跟陸觀潮說話,更不想在手術時有求於他。

  「你也可以不用去。」

  阮優這麼給跟在身後的陸觀潮說。

  陸觀潮不為所動,他跟著阮優,聞言只道:「你是想試試我臉皮有多厚嗎?」阮優氣得冷哼一聲,道:「不會說話就閉嘴,好心提醒你不用浪費時間你反倒不識好人心。

  隨便你!」陸觀潮一樣硬碰硬地回答他:「我自己的時間我願意怎麼浪費就怎麼浪費,阮優,我也沒逼你給我回覆,我願意這麼做,你沒道理禁止我吧。」

  「但你打擾到我了!」阮優氣道。

  陸觀潮為阮優側開身子,示意他在前邊先走,只道:「那你先走吧,我不打擾你。」

  阮優氣得眼前發黑,再加上空腹一整天也的確沒力氣,反倒又讓陸觀潮撿了便宜,他順勢就帶著阮優上了自己的車,然後把他安置在副駕駛上,順帶給他系上了安全帶。

  「生氣歸生氣,適當的用一用我又能怎麼樣,優優,就算我們離婚了,在我心里我還是你丈夫,該盡到的責任我是不會逃脫的。」

  陸觀潮說。

  阮優沒力氣,靠在座椅上喃喃道:「自我感動!」兩人到了醫院,仍舊是向醫生為阮優看診,他對阮優的身體狀況很是了解了,因此做起檢查也很快,幾乎沒有什麼波折就拿到了檢查結果。

  陸觀潮看起來比阮優更緊張迫切,他一看到向醫生就連忙迎上去問:「怎麼樣,醫生,優優的情況如何?」向醫生看了陸觀潮一眼,直接走到阮優面前同他說:「手術可以做。」

  崩潰的那個仍然是陸觀潮,他有些失態了,揚聲反問:「怎麼會!優優的腺體不是受過傷嗎,為什麼還能做手術,不會再傷害到他的腺體嗎?」向醫生聞言笑了出來:「陸先生似乎對腺體的功能有誤解,腺體本身並不是不可再生的資源,而是一個正常的人體器官,就像眼睛鼻子耳朵這些器官一樣,它重要、精密,但是也強悍。

  否則像之前那麼重的傷也是很難恢覆的。

  相比較而言,標記清除的手術對腺體的傷害風險遠低於腺體受傷,一般而言這一類手術更大的傷害是術中信息素過量溢出流失,術後對omega身體信息素的分泌和調配,以及對其他信息素的接納和融合,包括後續身體會出現的一系列副作用。

  想必您應該聽出來了,標記清除手術更多的是關注信息素的狀況。」

  向醫生又看了看檢測結果,似笑非笑地說:「何況您二位之間的信息素標記本來也不算很多,尤其是近幾個月他的體內也都沒有另一類信息素的出現,發情期也用藥抑制了,這種狀況很適合做標記清除手術。」

  陸觀潮的神色變得十分僵硬,好半天,他問向醫生:「那有什麼我能做的嗎?」向醫生笑了笑:「如果術中狀況穩定的話,應該沒有。

  您如果想等待手術結果,就去休息區吧,手術時間要到了,護士要做最後一次術前檢查了。」

  阮優在這期間一直沒有說話,他對陸觀潮說了什麼並不想給予回覆,聽聞向醫生的話,他客氣地同向醫生頷首,轉身便去手術準備室,陸觀潮只看見他的背影,冷冷淡淡的,對陸觀潮沒有一絲眷戀。

  手術中的燈亮起,陸觀潮頹敗地坐在手術室前的休息長椅上,他回想起標記阮優時阮優那溫和柔軟的笑意,他順從地接受陸觀潮粗暴的標記,那時他們緊密地結合在一起,但陸觀潮心思縹緲,他享受懷中那具柔軟的身體,卻不知道這具身體同樣是會離開他的。

  他們之間最溫情的一次標記似乎就是在阮優父母家里時,陸觀潮落在阮優後頸的那個臨時標記,阮優依然順從,陸觀潮也以為這一次標記就是自己心意的證明,他不再選擇粗暴的方式,而是以一種溫柔的親吻,完成最簡單的標記。

  交合很容易,但交心很難,陸觀潮以為自己願意把心交出去,這段婚姻就此可以風平浪靜,順利駛入廣闊平緩的天地,直至今日他方才明白,阮優才是那個扼住他咽喉,拖垮他全部的人。

  若是阮優不願,那陸觀潮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沒有必要。

  不知坐了多久,手術室前的燈嗡的一聲響,而後指示燈熄滅,向醫生從手術室中走了出來,他對著呆滯坐在原地的陸觀潮說:「手術很成功,標記已經清除了,只是他目前身體比較虛弱,再加上麻醉劑,可能要一段時間才能蘇醒。

  待會兒人就可以送到普通病房了。」

  陸觀潮失魂落魄地坐回長椅上,標記清除了,在法律上,陸觀潮和阮優是毫無關系的兩個人,在生理上,他們的信息素也要形同陌路了。

  兩人之間的信息素匹配度並不高,陸觀潮甚至不知道以後還能怎樣才能留住阮優。

  陸觀潮看著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的阮優,他的神情很平靜,傳聞中會讓omega拖一層皮的標記清除手術並沒有對他造成很嚴重的影響,陸觀潮現在明白了,如果說匹配度不算高的兩人結合有什麼好處,那唯一的好處或許就是分開的時候會極大減緩痛苦。

  大部分那些傳聞中的痛苦,只針對匹配度更高的結合。

  陸觀潮感受到一陣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荒唐,他的手穿過阮優柔軟的發絲,阮優在昏睡中皺了皺眉頭,陸觀潮心頭一痛,標記清除以後,兩個不怎麼匹配的人,阮優在生理上就開始排斥陸觀潮的觸碰了。

  阮優醒過來時陸觀潮還在床邊守著,他昏睡的時間比預想中久了一些,醒來時正是深夜,剛做完手術,阮優對空氣中彌漫的信息素感到陌生而熟悉。

  這種獨屬於他自己對信息素在經歷過之前的結合後,最終又變成了他自己的味道。

  過往種種,仿佛真的是一場夢。

  看見陸觀潮眼底的血絲,阮優問:「你怎麼還在這里?」他聲音沙啞,陸觀潮為他倒了杯水,一勺一勺地喂給他:「看到你醒來我才能放心,不然我心里總是記掛。」

  阮優沒說話,陸觀潮又說:「我昨晚跟爸媽說了,讓他們明天早晨天亮後再來,待會兒我就去上班了。」

  阮優輕笑一聲:「又不是什麼大事,還讓他們來幹什麼。」

  陸觀潮沒接阮優這話,只專心給阮優一口一口地喂水,水里兌了蜂蜜,不是很甜膩,而是有種清香的甜,阮優喝了幾口,覺得幹涸的喉嚨被滋潤了,陸觀潮見他的表情,知道阮優已經喝好了,便將水放在了一旁。

  不知怎麼的,陸觀潮想起阮優決定換腺體又被他弄得住院的那一次,那時他連怎麼給阮優喂水也不知道,溫熱的水灑了阮優一身,他的鎖骨都有些泛紅,但阮優沒說什麼,他只是疲倦而責備地盯著陸觀潮。

  想必從那時開始,阮優就已經對陸觀潮不再抱有希望了吧。

  陸觀潮想到這里,不免懊喪心灰,他當初真是什麼都看不出來,也什麼都不懂得,硬生生錯過了能夠挽回阮優的時機。

  相顧無言,阮優也不想和陸觀潮說話,他剛做完手術還在適應期,都說做完標記清除的手術,不管大小多少,都會有些後遺癥,阮優心里沒著沒落的,不知道自己面臨的是什麼。

  他試著感知了一下空氣中的信息素,還能敏銳地覺察到陸觀潮的信息素在病房里飄散,看來腺體沒受影響。

  這讓阮優微微放下心來,他再度倦怠地閉上了眼睛。

  阮優並沒有睡著,他能感受到陸觀潮一直在看著他,有好幾次,阮優都覺得陸觀潮迫切而不可抑制地想要撫摸他,但最終還是沒有,陸觀潮克制了自己的欲望。

  阮優的肌膚有過那麼一瞬間的戰栗,他說不清自己是渴望還是恐懼,是期待還是反感,但這一陣戰栗猶如拋進湖水的一粒石子,雖掀起漣漪,最後還是歸於平靜,阮優忍耐著,陸觀潮也忍耐著,兩人在沈默中完成最後克制的告別。

  病房門被推開,是阮優的父母來了,喬苒似乎帶了些吃食,阮優聽見保溫盒放在置物架上的聲音。

  他睜開眼睛,看陸觀潮漸漸遠離他的視線,而後母親占據他的全部目光。

  「優優,現在感覺還好嗎?」喬苒問阮優。

  阮優點了點頭,陸觀潮在後邊道:「優優剛醒一會兒,爸,媽,咱們出去說吧,讓他再休息會兒。」

  喬苒沒有反對,她為阮優掖好被角,而後和陸觀潮一起走到病房外。

  喬苒向陸觀潮細細詢問了阮優的狀況,而後陸觀潮識趣地表示自己該去上班了,準備同阮優的父母告辭。

  「觀潮。」

  喬苒出聲叫住了陸觀潮:「你和優優離婚了,以後也就不用叫我們爸媽了。」

  陸觀潮的身形一晃,又聽喬苒說:「你照顧優優辛苦了,這份情我們承了,但是希望以後不要來了。」

  陸觀潮蒼白地開口:「我……」喬苒輕而堅定地說:「標記已經清除了,但你過去對優優所做的種種,那些傷害卻沒這麼快能清除。

  之前我說會讓你對優優的傷害都償還回來,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怎麼讓你還,更不知道你傷害優優的這些又該怎麼還,但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那就是優優沒有你,才會過得更好,你覺得呢?」





第61章

  陸觀潮走了,喬苒當面盯著陸觀潮,由不得陸觀潮再說些什麼話來為自己求情,他走得一步三回頭,到底沒聽到阮優的一聲挽留。

  阮優在病房里把樓道里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喬苒回到病房,看見阮優還眨巴著眼睛望著她,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

  「人已經走了,別再看了。」

  喬苒說。

  阮優不自在地收回目光,替自己找補:「也辛苦他守了我這一夜,總得謝一謝。」

  喬苒用手指點點他的腦門,道:「你這孩子腦子里每天都在想什麼。

  你現在躺在這里都是拜他所賜,你怎麼使喚他都不為過,只不過是守了你一夜,難道他還上手術台替你受罪了嗎?」阮優聞言便不再敢替陸觀潮說話,到底陸觀潮也走了,從此便與他是徹底沒有關系的陌路人,說這麼多也沒什麼意義,阮優便放過了這個話題。

  他在醫院要待一周,好觀察術後效果,個人體質之間天差地別,所以手術難易程度也不同,阮優雖然沒有在手術台上吃太多苦,但他敏感的腺體則讓他在術後恢覆期充滿風險。

  阮優在這期間也不敢亂動亂跑,他深知這場手術對自己的影響,故而一直謹遵醫囑,不敢懈怠。

  一周以後向醫生如期為阮優做覆查,阮優近一年多的時間里在腺體科出入的次數比過往二十年都頻繁,做過的全面檢查也數不勝數,最荒唐的是他幾乎做的每一次檢查結果都是不一樣的,不論是腺體受傷後的治愈,還是婚姻期間的腺體康覆治療,又或者是現在的標記清除,阮優的手術都是向醫生做的。

  也好在是向醫生,他對阮優的腺體已經有了知根知底的了解,因此在癥狀研判時也更具有權威性和可參考價值。

  盡管如此,阮優的覆查還是反覆做了好幾次。

  一次兩次,尚且在阮優的心理預期之內,但是當他在腺體掃描儀上做了五次檢查後,阮優的心終於提了起來,等結果時他憋不住了,期期艾艾地同向醫生開口:「醫生,是我的腺體出了什麼問題嗎?」護士為向醫生送來第六份檢測結果,向醫生把這幾份結果都放在桌上攤平,一眼掃過去,沈吟許久,卻一直沒說話。

  他越是不說話,阮優就越是緊張,腺體處似乎也有感應似的,它變得溫熱,血液急促地從腺體流過,將阮優心頭停留的僥幸沖刷得一點點剝落。

  直到阮優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向醫生才嘆了口氣。

  「阮優,你以後可能很難再和alpha進行婚配了。」

  向醫生說。

  阮優聞言,說不清自己是慶幸還是失望,他只是松了口氣,而後又緊張起來:「是為什麼呢?是我的腺體在手術以後出了問題嗎?」「和你分泌的信息素有關。

  標記清除後,你體內分泌的信息素數值產生劇烈改變,但是很不穩定,過些日子或許會趨於穩定吧,但是僅僅從現在的數值來看,我為你做了六次檢查,每一次都高於你過往的常規數據。

  你的信息素變了。」

  向醫生最後一句話猶如一記重錘落在阮優心上,他的手指猛地攥緊桌角,冷汗幾乎立刻逼得手指滑膩膩什麼也握不住。

  他的笑容有些難看:「怎麼會,向醫生,是不是搞錯了,我沒有感覺我的信息素變成了其他的味道。」

  向醫生搖了搖頭:「那是因為你的信息素雖然數值改變了,可是從根本上來說,氣味沒有發生質的變化,而且你的信息素氣味本就很難分辨。

  再有就是,隨著你的信息素數值改變的,還有你的腺體對信息素感知的閾值,水漲船高,你能感受到數值更高的信息素了,所以對你來說,同比增長的兩個數據,在你的感知里沒有區別,況且從物理氣味來說,本來也就沒什麼區別。」

  「那既然改變不大,腺體甚至也能感知到更高的閾值了,向醫生您剛才為什麼說……」阮優急切地發問,而後他的問題被向醫生截住了。

  「為什麼說你無法再進行婚配了是嗎?」向醫生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你的信息素的原因,阮優,你的信息素本就很難感知,現在就更難了,更何況你的腺體現在變得更加敏感,已經到了不適配的alpha信息素就無法調動你的生理反應的程度。

  而數值越高的信息素,就越難找到天然匹配的alpha,更何況我看你這個數值,已經超過正常alpha和omega信息素數值的臨界了。

  我從醫這麼多年,只在人工合成信息素里看到過同等值域的信息素。」

  向醫生大約是覺得殘忍,他安慰阮優:「不過也不是給你判了死刑,這樣的人或許很難找到,但並不意味著沒有。

  你還年輕,一切都有可能。」

  阮優笑著搖了搖頭:「原來是這樣。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沒有alpha,以後用抑制劑也無所謂。

  如果找不到真正願意交付全部的那個人,即便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匹配的也只是信息素罷了。」

  向醫生寬慰他:「你能這麼想也好,最怕你自己鉆了牛角尖,反而於恢覆無益,信息素也會成為禁錮你的枷鎖。」

  出院那天顧忻爾來接阮優,他圍著阮優左看右看,好半天,不放心地問:「阮優,你還好吧!我這幾天在發情期不敢出門,所以都不知道你的恢覆情況怎麼樣。」

  阮優拎著他離自己遠了點,道:「別跟看動物園的猴似的看我,我這不是好端端站你面前嗎?我能怎麼樣?」顧忻爾又圍著阮優繞了兩圈,看他從外表來說確實是沒問題,他便嘟嘟囔囔道:「醫生不是說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有點後遺癥嗎,阮優,你的後遺癥不會跟我一樣,是回家了慢慢才發現的吧。」

  阮優笑了一聲,捏了把顧忻爾的臉:「你最近沒少吃吧,雖然說你不怎麼吸收,但也沒有你這個吃法,你看你臉上都開始泛油了,少吃點高油高糖的東西。

  別以為趙擎偷偷摸摸給你送吃的的事兒我不知道。」

  顧忻爾心虛地翻了個白眼,費勁地給自己狡辯:「趙擎有給我送過東西嗎,我怎麼不知道,反正都是外賣送給我的。」

  阮優嘲笑他一聲,把他塞進出租車里,道:「走吧,回家,我在醫院這段時間有沒有人來咨詢?」「有,多得很,不過我說你剛做完手術需要休息,就把他們的聯系方式留下來了,然後做了個簡單的情況統計,你回去看看吧。」

  阮優點了點頭,顧忻爾還是有點不放心,他問阮優:「你真的沒什麼問題?」「不是給你說了嗎,真的沒有。

  至少我自己過未來的五十年也還是沒問題。」

  阮優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跟顧忻爾說。

  顧忻爾不知道阮優話里的意思,聽阮優這樣說,只懷疑地看了他幾眼,到底阮優也看不出有什麼問題,他只好兇巴巴地警告阮優:「我跟你說啊阮優,你可不要給我搞什麼古裝劇里那種得了不治之癥還要拯救天下,最後自己被拖累死的事情。

  第一我肯定沒辦法救你,第二我也不會感動,我會揍你,你知道了嗎?」阮優大笑起來:「電視劇看多了吧你,別讓司機師傅笑話了。」

  阮優回家後開始翻閱他不在的這段時間留下的omega的資料,雖說他的工作室剛剛開業不久,也只有羅太太和顧忻爾這兩個成功案例,但依靠著口口相傳,阮優的工作室在圈子里的名氣還是打出去了,不過就像離婚這事一樣,到底還是說的人多,做的人少。

  清除標記更是讓不少omega對離婚望而卻步。

  阮優把顧忻爾留下來的資料又做了回訪,仍然有想要做信息素調養的omega不足十分之一,但阮優這本來也是慢工出細活的事情,人多人少,他都得一步步慢慢來,他便將幾個omega的調理時間錯開,未來的幾個月都要和這幾位omega相處了。

  顧忻爾扒著門框看阮優,嘖嘖感嘆道:「阮優,你工作狂啊!」阮優忙著整理資料,看了顧忻爾一眼,沒搭話,顧忻爾又道:「我現在信了你跟沈良是親兄弟的事了,沈良也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阮優低著頭把資料輸入進電腦,聞言頭也沒擡,只道:「怎麼又和沈良有關系了。」

  顧忻爾道:「你還不知道吧,沈良最近不是在跟幾家公司聯合談什麼智能化+健康的業務嗎,那天好像正在簽合同,他那個alpha又闖進來了,據說是大鬧一場。」

  阮優嗤笑一聲,問:「然後呢?」「然後陸觀潮報警,把他送進警察局了。」

  顧忻爾小聲說。

  他小心翼翼覷著阮優的臉色,擔心這話說了會讓阮優不高興。

  可是阮優像是沒什麼反應似的,只問:「那這事跟沈良是工作狂有什麼關系?」顧忻爾見阮優完全不關心陸觀潮做了什麼,只好繼續說沈良的事:「也沒什麼,本來只是尋釁滋事,最多最多在派出所拘留兩天就得了,但陸觀潮說張晟有什麼故意傷人但前科,還說自己有證據,要起訴張晟,所以這幾天人一直在警察局關著。

  但沈良好像一點反應也沒有,照樣該幹什麼幹什麼,一點都不受影響。」

  阮優終於擡起頭來笑了笑:「那是因為張晟本來也沒什麼能影響沈良的吧。

  他對沈良的價值也不過如此,沈良為什麼要被他影響。」





第62章

  盡管阮優是這麼說的,可他到底還是誤判了沈良,沒過兩天,沈良居然找上門來了。

  那會兒家里恰好沒人,顧忻爾接了一通電話,神神秘秘地出門去了,阮優沒來得及問他是找誰了,去哪了,正在想著等顧忻爾回家了一定對他嚴刑逼供,沈良就來了。

  沈良上門時還是過往那個模樣,施施然坐在阮優家的沙發上,甚至還十分自覺地給自己倒了杯水。

  阮優就在一旁看著,像看跳梁小醜似的。

  「你怎麼不問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什麼事?」好半天,沈良終於開口了。

  大約是等了這麼久沒等到阮優的提問,所以沈良話里還很是有些責備。

  阮優嗤笑一聲,道:「你愛說不說吧。」

  沈良的眉頭蹙起,不怎麼愉快地應承了阮優這一懟,他向來倨傲慣了,要讓他低頭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更何況對面等著他低頭的人還是阮優,沈良咬牙吸了口氣。

  「好吧!」沈良換了個姿勢,翹起二郎腿,雙手覆在膝蓋上,他沖阮優擡擡下巴:「你坐。」

  阮優沒動,沈良只好就著這個姿勢跟阮優說話:「我是來請你高擡貴手的。」

  阮優好笑道:「你這個樣子,我還真沒看出你是讓我高擡貴手的。

  而且我還能有哪里限制了你嗎?」沈良也覺得無語,他實在是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道:「是關於張晟的事情。

  阮優,你不用跟我裝傻。」

  阮優倒真沒跟沈良裝傻,張晟有什麼事,阮優是真的不清楚,整件事他只粗略地聽顧忻爾提了那麼一嘴,他不感興趣,也就沒多問,沒想到這也能讓沈良找上自己。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阮優冷淡地說。

  沈良有求於人,只好耐著性子同阮優說話:「就算不知道來龍去脈,那你總得聽說過陸觀潮把張晟送進警察局的事情吧。

  阮優,算我求你,你高擡貴手,也讓陸觀潮高擡貴手,放過張晟這一次。」

  算上讓陸觀潮和自己結婚那次,沈良應該已經是第二次因為張晟的事情來求人,沈良和張晟的關系也越發讓阮優捉摸不透,說沈良愛張晟吧,可平時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阮優絲毫都看不出來,要說沈良不愛張晟呢,這低聲下氣替他求人的模樣,連阮優看了都吃驚。

  吃驚歸吃驚,阮優到底還是沒昏頭,他道:「那你也找錯人了,報警是陸觀潮做的,跟我有什麼關系,你不是不知道吧,我跟他離婚了,也清除標記了,以後就沒關系了。」

  「那是你以為!」沈良飛快地說:「誰不知道陸觀潮心里全是你,沒有你他跟丟了魂似的,送張晟進警察局也是因為他想替你出口氣,他做這些全是為了讓你高興,他根本不怕得罪人,除了你沒人能勸他!」阮優笑了,「那我又為什麼要為了你滿意,而去勸陸觀潮呢?」他緩緩走到沙發另一邊坐下,笑道:「其實我對報覆出氣什麼的事都不感興趣。

  只不過是覺得,如果這件事能讓沈良你不舒服,甚至開始擔心害怕,那我就太滿足了。」

  沈良聞言怒視著阮優,阮優便也回頭望著他。

  半晌沈良又氣又好笑地感嘆道:「是啊,真了不起,到底是我小看你了,優優,你跟以前真是不一樣了。」

  阮優沒接沈良這話,沈良又盯著阮優看了好半天,咬牙切齒地說:「你到底幫不幫我。」

  阮優笑了:「我可沒看出來你這是求我幫你的態度。」

  他靠在沙發上看著沈良,說:「你還是去學學求人的時候該怎麼說話吧。

  或者說,你當初去求陸觀潮跟我結婚的時候,也是這麼頤指氣使居高臨下的樣子嗎?沈良,你也不是不會好好說話,你只是不想跟我好好說話吧。」

  沈良咬著牙沒說話,阮優又說:「也好,我現在也不想好好跟你說話了。

  如果你對我一直都是這樣的態度,那我勸你趁早打道回府,別在我這里碰了釘子又怪我不留情面了。」

  「你可是我弟弟!」沈良眼見阮優不吃那一套,便開始打感情牌,他氣惱地說:「你是我弟弟!又是陸觀潮的omega!你不幫我,我還指望誰能幫我!」「你說錯了。」

  阮優冷冷道:「我跟陸觀潮不僅已經離婚了,也已經清除了標記,不管從哪方面來說,我們都是毫無關系的兩個人,你找錯人了,沈良。」

  阮優話音剛落,家門就被急切敲響了,阮優起身去開門,來者居然是剛才話里話外都提到的陸觀潮。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幾次阮優家里來人陸觀潮都知道,若是說先前是阮優明知的糾纏,那現在,阮優就不得不警惕起來了。

  他充滿戒備地往後退了一步,同站在門口的陸觀潮說:「你監視我?」陸觀潮連忙搖搖頭,道:「沒有,沒有。」

  對上阮優譴責意味很濃的眼神,陸觀潮又給自己找補:「我只是不放心你,優優,你要注意安全。」

  阮優看他一眼,道:「我覺得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另一個人監視,這才比較不安全。」

  陸觀潮不敢再說話,沈良便起身走到門口,道:「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在門口上演什麼你跑我追、你藏我找的小情趣了,進來說話吧。」

  沈良說著就要拉陸觀潮進門,阮優嗤笑一聲道:「我倒是不知道,我們家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做主了。」

  沈良絲毫不以為忤,他將陸觀潮拉進來,順手將門一關,便道:「剛巧你們都在,我也不用去跑兩趟,當著面呢,也好讓人把情形看得清楚明白些,免得要是道聽途說了些什麼,我不是又給陸總找麻煩嗎?」這就是暗諷阮優先前屢次因為陸觀潮和沈良的往事而和陸觀潮鬧脾氣了,阮優心頭更加上火,他剛想開口,陸觀潮卻搶先開口了。

  「你不用跟我說,沈良,你總該明白,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個道理吧。

  你又能包庇張晟多久呢?如果張晟一直這樣,你就要一直為了他收拾爛攤子嗎?」沈良的笑意像貼在臉上的面具,此刻被陸觀潮說的,幾句話就將這面具吹得飄落在風中,一塊一塊的面具剝落下來後,露出沈良強撐的內里。

  他道:「這與你無關,你不需要知道。」

  陸觀潮點點頭,道:「我是不需要知道,我只知道他做了什麼,就得付出什麼代價就是了。」

  沈良瞇起眼睛,警惕地發問:「你要做什麼?你真的要起訴他嗎?」陸觀潮沒說話,沈良急了:「你有什麼證據?監控錄像不是都已經刪了嗎?你還有什麼證據?」阮優這才知道當初為了包庇張晟,沈良甚至聯合陸觀潮把自己受傷時的監控都刪掉了,即便已經知道前因後果,聽到這樣的細節,阮優還是覺得心寒。

  他輕輕地別過頭去,不想再參與到兩人的爭執里。

  陸觀潮的余光瞥見阮優的模樣,他知道阮優也明白了,他做這一切是為了替阮優討回公道,如果讓阮優寒心,那陸觀潮所做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於是陸觀潮也不再和沈良迂回繞圈子,他擋在阮優前面,對沈良說:「我有證據,也有條件,看你選哪個。」

  沈良的牙根都要咬碎了,他深吸一口氣,強力壓著自己的聲音,道:「說吧,你有什麼條件。」

  陸觀潮緩慢地,一字一句地說:「我要你公開承認,在你正式畢業進入心安之前,你所做的所有檢測成果,都是阮優幫你做的。

  是你搶占了他的成果,拿來給自己貼金。」

  沈良徹底楞住了。

  同樣楞住的還有阮優,頓了一秒,阮優道:「陸觀潮,你幹什麼,我沒有讓你為我出氣,也不需要。」

  他說話的聲音很低很慢,顯然他知道讓沈良做出這件事意味著什麼,心安大權沈良盡數在握,他甚至超越他的父母,成為心安的形象標桿,此刻讓沈良站出來承認自己光環上不光彩的那部分,無異於將心安一同拖下水。

  更何況,陸觀潮和心安也還正在談合作。

  沈良不去承認,他們的合作還能愉快進行,而沈良一旦認了,後續的合作勢必會受阻,即便還能再開展,其中也少不了流失的資金嘩啦啦燒掉。

  所以陸觀潮是把自己和沈良綁在一條船上,以此要挾沈良必須按自己說的做嗎。

  阮優的思路很混亂,他頭腦嗡嗡作響,看著面前的巋然不動的陸觀潮,自從離婚後,阮優這還是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

  沈良沈默了好一會兒,他看了看陸觀潮,又看了看阮優,最後咯咯笑出聲,他搖搖頭,道:「優優,我說了好多次了,我真的嫉妒你。

  現在還要再說一次,你到底是有什麼福氣,我怎麼嫉妒都嫉妒不來。」

  沈良說完這話就走了,房間里留下阮優和陸觀潮兩個人,陸觀潮似乎很忙,沈良一走,還沒等阮優趕人,他也急匆匆地同阮優告辭。

  阮優獨自在家里待了很久,也許也沒多久,只是阮優暫時無法確認時間流逝的速度。

  直到顧忻爾砰地打開家門從外邊回來。

  他的聲音帶著熱火朝天的興奮,吵吵嚷嚷道:「阮優!快看新聞!沈良道歉了!」





第63章

  「大家好,我是沈良,很晚了,有些實話想要和大家說一說。

  我從小就被冠上諸多期待和讚許,這既有我家庭的原因,也有我父母的遺傳,在大家心里,沈良應該是一個與眾不同的omega,似乎是褒獎,更多的也是壓力,但很遺憾那時我並沒有意識到,甚至我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

  為了達成‘沈良無所不能’這樣的期待,我付出了比旁人多百倍千倍的努力,我要保持身材,也要時刻漂亮,既要有拿得出手的業務,也要有在社交場合里成為焦點的能力。

  當我去思考我為什麼要做這些的時候,漸漸地我發覺,這樣克制而拼命的一種生活方式,已經背離了我最初想要讓omega們擺脫固有的‘軟弱無能’刻板印象的初衷。

  我也將我自己綁架在了一個必須要做強有力的omega的位置上,而我真正想要表達的心情,其實是omega原來可以不被定義,不論一個omega是勤奮認真地工作,還是選擇貼心勤勞地操持家務,亦或是終身獨居與抑制劑為伍,omega的選擇不該由任何人評判。

  omega應該在一個自由寬松的環境下,只要他或她有著能夠為自己行為負責的能力,那麼外界就不該對omega過多幹預。

  所以我必須要承認,在我為了成為外界期待的那個沈良時,我曾經用過不好的手段,利用我的弟弟阮優的能力,讓他代替我檢測信息素,最終使我獲得了外界對我能力的認可。

  我所收獲的光環,理應有我的弟弟阮優的一分,而我因為虛榮和無知,使他隱姓埋名多年,在這里要向他道歉,也向一直以來關注我支持我的各位道歉。」

  沈良的社交賬號關注者甚多,因此這篇道歉文剛一發出就立刻受到廣泛關注,顧忻爾也是在網絡上看到這篇文章,就立刻回家和阮優見面了。

  阮優拿著手機仔仔細細地把文章看了一遍,隨後將手機扔回給顧忻爾,道:「沈良轉移重點的能力倒是不錯。」

  顧忻爾還沒反應過來,有點懵地拿著手機多看幾眼,問:「什麼意思啊?」「他說自己是要道歉,可你看看通篇他才提了幾句道歉的事情,omega平權的事倒是說了不少,一邊道歉,一邊轉移重點,果然這還是我認識的沈良。」

  被阮優這麼一說,顧忻爾才拿起手機又把沈良的道歉文通讀了一遍,而後他怒道:「我靠!這個沈良,他也太會避重就輕了吧!道歉就道歉,還拿平權做自己的遮羞布!這麼關注平權的事情,外邊那麼多omega平權機構組織,我也沒見他去支持過!」這是沈良的慣用手段了,阮優只一笑置之,罵完沈良的顧忻爾反應了一會兒,道:「不對呀,阮優,說來這也是沈良給你道歉,你怎麼好像一點都不驚訝似的?你早就知道他會給你道歉了?」阮優便將白天發生的事情都一一和顧忻爾說了:「是陸觀潮,之前你不是說陸觀潮把張晟送到警察局去了嗎,沈良求陸觀潮不要起訴張晟,陸觀潮提出的條件就是讓他公開道歉。」

  顧忻爾半張著嘴啊了一聲,道:「陸觀潮還真是……」他猶豫一瞬,選了個詞,道:「還真是挺翻臉無情的。」

  阮優不置可否,顧忻爾又道:「原來是陸觀潮逼他的,難怪我看他這道歉,怎麼看都是心不甘情不願,想著法子轉移重點。

  沈良這輩子知道道歉倆字怎麼寫嗎?」阮優笑了:「大概不知道。」

  他托著下巴,手指一點一點地在下巴上輕輕敲著,說:「不過這畢竟是公開道歉,不管他再怎麼轉移重點,這事也沒法輕輕掀過。

  我看這回也夠心安吃一壺的。」

  顧忻爾興奮地跳起來,連忙道:「那我可要看看網上都是怎麼說的!沈良吃癟,那我不就很開心嗎!」顧忻爾拿著手機大聲地給阮優聲情並茂地朗誦目前網絡上對沈良的評價,正如阮優預想的那樣,雖然沈良竭盡全力地擡高自己行為的意義,但到底還是沒能阻擋外界對他的攻擊和質疑,批評的聲音如潮水般襲來,飛快淹沒了沈良想要給自己打造的安全區。

  「想過的好點的omega多了去了,我們可沒有都像你一樣竊取別人的勞動成果。」

  「搞錯沒,你們一家都是什麼東西,親弟弟送給姨媽家養,親哥哥還偷弟弟的勞動成果。

  真挺好,心安,算我看錯你家了。」

  「別代表我們omega,我們omega可沒你這麼貪慕虛榮。」

  顧忻爾興致勃勃地念著,阮優只好打斷他,道:「好了,別念了,來來回回都是這些話,沈良造的孽讓他自己去承受,咱們管好咱們自己吧。」

  「沈良賣了那麼久的omega平權,omega榜樣的人設,站在omega的制高點反過來成了alpha打壓其他omega的工具,其他omega但凡離沈良有點距離就要被指指點點,我倒要看看他現在該怎麼收場!」顧忻爾仍舊憤憤,在客廳里來回踱步,一臉大仇得報的樣子。

  阮優把顧忻爾攔在自己身邊,道:「你別亂跑了,我有話問你。」

  顧忻爾似乎感應到阮優要問他什麼問題,立刻變得扭捏起來:「什麼話啊,阮優,明天再問吧,我有點困了。」

  阮優嗤笑:「剛才還活蹦亂跳的,這麼快就困了嗎?」顧忻爾像條魚似的扭著從阮優身邊走開,一溜煙就回了自己房間。

  見顧忻爾這樣,阮優也無計可施,阮優不知道最近來找顧忻爾的人是不是趙擎,如果是,那顧忻爾就等於又重新走了老路,顧忻爾心里顯然並沒有放下趙擎,趙擎對顧忻爾的意思也很明顯。

  阮優只好在心里勸自己,顧忻爾是大人了,他有自己的決斷,自己也不能事事插手。

  但是讓阮優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阮優還沒睡醒,家門就被砰砰敲響,是沈良找上門來了。

  他不覆先前倨傲的模樣,一進門就瞇起眼睛將阮優逼到墻邊。

  「阮優,行啊,你和陸觀潮聯合起來詐我。」

  沈良的語氣里充滿危險的意味,阮優用力推開他,道:「你說什麼呢!你放開我!再不松手我就報警了。」

  沈良不為所動,仍舊這麼近乎挾持地逼著阮優,阮優只好又說:「你上過財經新聞娛樂新聞……怎麼,還想上社會新聞嗎?」沈良咬著牙松開阮優,氣恨道:「我已經按照陸觀潮說的道了歉了!張晟為什麼還沒有出來!警方告訴我已經進入公訴程序了!不是你和陸觀潮玩兒我還能有誰!」阮優聞言便笑出來,他推開沈良,整理好自己被沈良揪得亂七八糟的衣領,道:「沈良,我對你的事不感興趣,你來算賬也是找錯人了。

  這事如果是陸觀潮做的,你就去找陸觀潮,別來我這撒潑。」

  沈良仍然憤憤,他瞇著眼厲聲道:「我不相信!你們說的話我都不相信!」阮優無奈地嘆出一口氣,「那你要我怎麼做才能不在我這里撒潑?」沈良從沙發上拿過阮優的手機遞給他:「你打電話給陸觀潮,現在就打,否則我不會相信你。」

  阮優順從地接過手機,撥通了陸觀潮的電話,還沒說話,電話那頭就傳來陸觀潮的聲音,他沈聲道:「優優,我正在去你家的路上,很快就到,等我。」

  電話被陸觀潮掛了,沈良見狀又崩潰了,惱怒地問:「都這樣了你還說你和陸觀潮沒有串通!如果你們沒有串通!他為什麼要這麼急著來找你!」阮優也火了,先前他看在沈良剛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恐怕十分不順,不想跟他計較,但現在看沈良完全是什麼都聽不進去的狀況,阮優也不想好言好語跟他說話了。

  「我怎麼知道,是他來找我,又不是我去找他!」阮優往沙發上一坐,之後任憑沈良再說什麼都不再搭理他,只讓沈良一個人熱鬧。

  陸觀潮果然很快就來了,看到沈良在阮優家里,他既有些生氣,又有些不出所料地出了口氣。

  他站在阮優家玄關,沈聲道:「沈良,我有話跟你說。」

  沈良冷道:「你說吧,我聽著呢。」

  陸觀潮點了點頭,順了口氣,將手上拿著的文件袋甩到沈良面前,說:「這是張晟寫的離婚申請書,他希望你能在上邊簽字。」

  沈良幾乎是立刻便望向陸觀潮,他目眥欲裂,怒道:「你說什麼?」陸觀潮便又重覆了一遍:「我說,張晟寫了一封離婚申請書,他準備跟你離婚。」

  沈良楞住了,陸觀潮又道:「包括被提起公訴的事情也是張晟自己向警方自首的,按照我答應你的那樣,你道了歉,所以我昨天就去過警局了,但人沒能帶出來。

  警局的人告訴我張晟在警察局的時候不僅交代了他傷害優優的事情,還有很多其他別的事情——你心里也清楚吧,他以前是街頭小混混。」

  沈良沒有反應,從陸觀潮說出張晟打算跟他離婚的那一刻開始,沈良的表情就完全停滯了。

  陸觀潮也不想再多說,以免刺激到沈良,他若是當場瘋了起來,對阮優無異於是個很大的威脅。

  「事情都是他自己跟警方交代的,我打聽過了,嚴重的事情不算多,但判刑是肯定的。

  沈良,事情就是這樣,一切都和優優無關,如果你再來糾纏騷擾威脅優優,我真的不會再客氣。」





第64章

  打發走沈良,家里又只剩下陸觀潮和阮優面面相覷,陸觀潮想開口說話,阮優道:「我說過了吧,陸觀潮,以後我們盡量不要見面。」

  陸觀潮頗有些受傷,他知道自己讓阮優生氣失望,知道阮優一時半會兒很難原諒他,但他沒想到無論自己做什麼都無法撼動阮優的心。

  陸觀潮低聲說:「我以為這樣會讓你解氣一些。」

  阮優搖搖頭:「並沒有。」

  他的手插在口袋里,盡量做出一副自己根本不在意的樣子,「我已經過了最渴望得到認可、最渴望獲得光環的時候了。

  陸觀潮,如果這是當年我應得的,我可能根本不會在極度需要認可和關注的時候愛上你。

  但現在我得到了這些,雞肋而已,我不再是那些年輕需要認同的小孩子了,我更想要平靜的生活。」

  「我以為你總歸會需要遲來的正義。」

  陸觀潮很執拗,他皺著眉頭認真地和阮優說:「你總會需要的,優優,屬於你的就該是屬於你的。」

  阮優沒有說話,他知道陸觀潮說的有道理,畢竟從沈良的道歉文發出,一整晚過去,阮優的社交軟件里也湧入諸多關注和詢問。

  他們現在知道阮優確實有「過人一等」的能力,對阮優工作室開展的業務更加放心,更多原本還在觀望的人聞風而動,阮優的社交平台一直沒閑下來過,他不得已調了靜音。

  好半天,阮優說:「好吧,你幫我做了這些,謝謝你。

  不過以後不需要再為我做這些了,如果我需要獲得正義,我也會通過我自己的方式得到的。」

  陸觀潮急切地說:「不是我幫你!優優!是我補償你!」他靠近阮優一步,阮優立刻後退半步陸觀潮只好頓住自己的腳步,說:「是因為我也曾忽視你,我也曾經冒用你的付出努力獲取我自己想要的,我也在埋沒你的這段路上添了一道坎。

  優優,這不是我幫你,我是真的想要彌補你。」

  阮優搖搖頭:「這不算什麼。

  我已經不在意這些了。」

  陸觀潮想問阮優,那他現在究竟在意什麼,但他終究沒有問出口。

  阮優在意什麼呢,至少是與他無關了。

  阮優曾經在意那些本該屬於他的虛名和利益,後來在意同他是合法夫妻關系的陸觀潮,但終究他將這些在意都一點點拋棄,成了無牽無掛的一個omega。

  陸觀潮最終點了點頭,說:「好,我知道了。」

  他想就這麼轉身離開,到底還是心有不甘,說:「優優,如果你以後……以後會認識別的alpha,你會忘了我嗎?」阮優沒說話,他有些奇怪又有點好笑地望著陸觀潮,陸觀潮啞聲說:「我聽說許知海正在滿世界打聽信息素產業的事情,他離開梨島了。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許知海對信息素產業很感興趣,想投資,他們推薦最多的,是你的工作室。」

  阮優氣笑了:「你們這些alpha什麼時候才能改掉自以為是的毛病,我從來沒說過我的工作室需要投資,怎麼還有人就替我自作主張開始拉投資了?怎麼,omega開的工作室,沒有你們alpha的幫助,就活不下去嗎?」「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觀潮連忙為自己辯白,對上阮優的眼神,陸觀潮悻悻地說:「那我走了,優優,你要小心。」

  小心什麼,陸觀潮也沒說,但阮優知道陸觀潮想說的是,讓他一要小心沈良,二要小心許知海。

  有什麼可小心的,阮優想,不過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提心吊膽提防,都不如阮優自己想想清楚,他到底想要什麼,又不要什麼。

  把陸觀潮送走,阮優疲憊地躺在沙發上,顧忻爾趿拉著拖鞋從房間里出來,沖阮優豎起大拇指:「阮優,你真了不起,你給陸觀潮說話的時候好硬氣啊。」

  阮優斜覷他一眼,道:「怎麼,你偷偷摸摸見趙擎的時候,還在做他的小嬌妻嗎?」顧忻爾心虛地轉過身想跑,阮優把他叫住了:「別跑,過來給我老實交代,你最近每天都跟做賊似的,都幹什麼呢?」顧忻爾磨磨蹭蹭地坐到阮優身邊去,阮優從沙發上爬起來,問他:「是趙擎又來找你了嗎?」顧忻爾小聲說:「有時候是趙擎來找我,有時候是林宣來找我……也不是天天都來,就有空……給我帶好吃的。」

  阮優噗嗤笑出聲來:「顧忻爾,這話你聽聽,你自己信嗎?咱家住在荒郊野嶺,不通物流快遞和外賣嗎?想吃什麼東西還得那父子倆給你送過來?」顧忻爾把抱枕蓋在自己臉上,甕聲甕氣地說:「那他們願意送,我也沒什麼意見,我享受不就得了。」

  「那要是享受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呢?趙擎就不說了,他那個兒子我看著也……對你沒憋什麼好心思。」

  阮優說。

  顧忻爾懶懶散散地說:「代價再說吧,他們父子倆那麼坑我,我使喚使喚他們又怎麼了。」

  顧忻爾說完,把抱枕拿掉坐起來,沖著阮優眨眨眼睛,道:「更何況我這麼年輕貌美,對我有心思不就很正常,沒心思才奇怪吧。」

  阮優聞言翻了他一個白眼,說:「那行吧,總之你自己心里有數就行。」

  顧忻爾嘿嘿一笑,「怎麼,你還怕我被這父子倆給賣掉嗎?放心吧,我是不會被賣掉的,倒是你,阮優,許知海又是誰啊?」阮優啐他一口:「躺床上睡覺還支著耳朵聽外邊的動靜,耳朵夠尖的。」

  顧忻爾吵著要聽許知海的八卦,阮優就跟他說了,其實阮優和許知海之間也沒什麼,三兩句就能帶過,阮優說完,顧忻爾沈默了好一會兒,阮優伸長脖子一看,顧忻爾好像在思考問題。

  沈默幾秒,顧忻爾問阮優:「優優,你就沒覺得,你這個學長可能在學校的時候就對你有意思?」阮優道:「得了吧,在學校的時候我倆一共就沒說過幾句話,而且他大我好幾屆,我進校的時候他都快畢業了,哪有話聊。」

  顧忻爾篤定地搖搖頭:「我敢保證你這個學長現在肯定對你是有想法的,估計就是大學時候的孽緣。

  你那會兒肯定是一門心思忙著暗戀陸觀潮,哪能注意到周圍人什麼眼神。」

  阮優撇撇嘴,說:「首先,我沒有一門心思暗戀陸觀潮,其次,我真沒跟他說過幾句話,算是哪門子的孽緣,別在這肉麻了。」

  顧忻爾湊近了些,問阮優:「往事就不提了,那現在呢,現在你對學長怎麼看?我聽陸觀潮那語氣,估計他條件不比陸觀潮差呀,否則陸觀潮哪能那麼酸溜溜地給你提前預警。

  我給你說,陸觀潮這就是典型的alpha的小心思,他先給你打個預防針,讓你覺得你學長真的對你有什麼別的心思,到時候你學長真來了,你就煩了,他提前在你這兒給你學長上眼藥呢。」

  阮優斜他一眼:「這麼會分析,開個心理咨詢室算了。」

  不過顧忻爾說的倒也真沒錯,當阮優真的接到許知海的邀約電話時,他心里還真有點說不出的不舒坦。

  這種不舒坦是因為阮優已經提前知道許知海在約他見面之前,已經提前打聽了許多關於他的消息,這種被別人在背後窺視關注的感覺,讓阮優如芒在背。

  許知海約阮優吃飯,顧忻爾在一旁鼓搗他趕緊答應,阮優想了想,道:「我有個朋友剛巧也在,不如晚上一起吃飯吧。」

  掛了電話顧忻爾就炸毛了,他嚷嚷道:「阮優!你幹什麼呀!是你學長請你吃飯,帶上我算什麼!」阮優說:「你不是很會分析嗎,當面看看再分析吧。

  再說了,三天兩頭跟趙擎父子倆見面,也得適當晾一晾他們。」

  阮優倒是真的帶著顧忻爾去和許知海見面,許知海既然先前答應了阮優,見面時便十分客氣周到,顧忻爾偷偷同阮優咬耳朵,說:「你這學長真不錯,對著我這麼大一個電燈泡也沒嫌煩。」

  阮優敲打他:「別當著面這麼嘀嘀咕咕議論,吃你的飯。」

  顧忻爾哦了一聲,兩人聽著許知海說話,許知海倒也不怎麼說私事,只和阮優和顧忻爾介紹自己對信息素行業做了多少功課,再次真誠地表示希望可以加入到阮優和顧忻爾的事業當中來。

  阮優不表態,回應的事就落在顧忻爾頭上。

  顧忻爾咬著叉子尖同許知海說:「可是許先生,這個工作室也不只是我們倆的,還有另一個合夥人呢,三個人,其實已經夠了。」

  許知海笑道:「以後總會擴大規模的,我現在聽說阮優學弟的名號很熱門,只是有價無市,許多人想求也求不到。」

  阮優噗嗤笑了:「沒有那麼誇張,還是問的人多,做的人少罷了。」

  許知海趁熱打鐵,說:「所以我覺得學弟很厲害,也很勇敢,做了旁人不敢做的事情,還願意幫助更多的人。」

  許知海的讚美突如其來,阮優一笑置之,許知海又繼續同阮優聊天。

  顧忻爾在一旁聽著,忍不住想說話,鑒於阮優不讓顧忻爾當面在飯桌上同他討論,顧忻爾便拿出手機給阮優發消息:「優優,你學長怎麼一直在跟你尬聊,你倆都搭不上話。」

  阮優感覺手機震了一下,沒一會兒又震了一下,是顧忻爾繼續給阮優發消息:「我覺得還是陸觀潮會聊天,你也不怎麼接你學長的茬,你倆怎麼聊?」趁著許知海去洗手間的時間,顧忻爾搗搗阮優的手肘:「你快看我給你發的信息。」

  阮優看完,同顧忻爾說:「倒也不是陸觀潮會聊天,只是以前我們倆在一起,都是我想著法子找話題跟陸觀潮說。

  我現在也想享受一下別人追著我聊天的感覺了。」





第65章

  阮優和許知海就這麼斷斷續續地聯絡著,許知海的攻勢倒不算猛烈,但阮優很明顯地感覺到,許知海對他的接近並不是一個普通朋友的接近。

  從此刻倒推曾經在海灘上的時候,阮優也反應過來,自己當時難以形容的感受並不是自作多情,而是許知海的確另有所圖。

  許知海偶爾會邀約阮優出門,不算頻繁,但也絕不是石破天驚才有那麼一次,他很克制地保持一周兩三次的邀約,有時是共進晚餐,有時是相約看展,偶爾也會約阮優一起夜跑,或是逛逛公園。

  許知海住的離阮優家不遠,但也不算近,驅車十分鐘的路程,以此為圓心,他們的生活區域有很多交集,許知海的邀約範圍也多在這個交集區域內進行,因此許知海的邀約就有了「離得不遠」「過去方便」「順路走走」這些理由,倒是很難讓阮優拒絕。

  顧忻爾因此不止一次地跟阮優念叨,他說許知海的段位比陸觀潮要高多了,陸觀潮追人只知道一猛子紮進阮優隔壁做鄰居,絲毫不知道「距離產生美」這五個字是什麼意思。

  阮優聞言便笑,他同顧忻爾說:「現在大概知道了,他這不是已經不來找我了嗎?」陸觀潮好些日子沒出現,為了逼迫沈良就範,陸觀潮把自己和沈良綁在一條船上,現在心安因為沈良的道歉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機,想必陸觀潮那邊的麻煩也不會少。

  原本談妥的合作方已經盡數撤退回去收拾爛攤子,估計陸觀潮也在忙著這件事。

  相比起來還是沈良更焦頭爛額一些,他不僅要撐著備受攻擊的心安,還要額外抽出時間和精力應付外界對他個人的質疑。

  況且現在沈良和張晟正在協商離婚的事情又不知被誰曝光出去,沈良左支右絀,也顧不得來騷擾阮優。

  阮優就在這種無人幹涉打擾的環境里和許知海見了幾面,他倒也沒有將許知海每一次的邀約都應承下來,基本穩定保持在許知海邀約三五次,他能答應兩三次的程度,客客氣氣地把握那個距離。

  約了一兩個月,阮優覺得該把次數控制得更低了,許知海一連幾次要約阮優吃飯,都被阮優以咨詢的客人太多為由拒絕了,直到時節入夏,阮優才又答應了同許知海一起去郊區的一家山間素食飯館消暑。

  顧忻爾問阮優這麼精打細算地和許知海見面有什麼意思,阮優一邊在衣櫃里挑選衣服,一邊同顧忻爾說:「我好像一直都是被別人挑選的那個角色,現在輪到我來挑選,我總是想多享受一會兒這個時間。」

  顧忻爾哈哈大笑:「阮優,你還把養魚說得這麼清新脫俗啊!」阮優試了一件襯衣,不太滿意,隨手扔在一旁,道:「我這也不算養魚吧,養魚的人,總歸是要在自己的魚塘里最終挑選一條魚的。

  不管是上鍋蒸了煮了還是給安置一個更漂亮的魚缸,到頭來都是選了這條魚。

  而我呢,我以後應該是不會再跟哪個alpha一起生活了,還是不一樣的。」

  顧忻爾問阮優:「那你學長呢?你學長應該以為自己在追你,或者你們正在相互了解的曖昧期吧,你有告訴他你其實不會也沒辦法跟他在一起嗎?」顧忻爾這麼一問,阮優突然噗嗤笑出聲來,他將自己剛才換下來的襯衣掛好,笑道:「當然說過,但是他說他覺得柏拉圖之戀也有它的魅力。」

  阮優似乎自己也覺得無語,說:「他還說人生就要嘗試各種可能,否則不知道哪種生活方式更適合自己。」

  顧忻爾哈哈大笑起來,「他們這些alpha,為了哄omega高興,倒是什麼話都能出口,真不嫌羞得慌。」

  阮優知道顧忻爾最近對alpha意見特別大,估計還是跟趙擎父子脫不開幹系。

  那父子倆為了顧忻爾鬧了不止一次,前些日子鬧到了顧忻爾面前,吵得顧忻爾頭疼,被顧忻爾各打五十大板,全都發配回老家,不許來找他了。

  阮優換好衣服,準備出門和許知海一起吃飯,顧忻爾看他站在玄關處叫車,忍不住道:「你讓他開車來接你唄,反正也不遠,你倆去的又是同一個目的地。」

  阮優叫到車,把手機揣進口袋里,道:「自己去和他來接怎麼能一樣,今天他到咱們樓下來接我,明天就有可能上來坐坐,然後就有可能會拿著酒來找我們一起吃頓飯共度周末。

  家門口還是太私密了。」

  顧忻爾忍不住為阮優鼓掌:「阮優,你真行啊,一套一套的,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還懂這麼多。」

  阮優忍不住笑話他:「要不咱倆換換,你來做二十年沈良的弟弟,跟在他屁股後邊二十年,看也該看會了。」

  顧忻爾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言傳身教,不過你這開竅有點太晚了,你要是早點學會,哪還有陸觀潮什麼事。」

  阮優的車已經來了,他一邊穿鞋一邊對顧忻爾說:「我看出來了,你一天不提陸觀潮三遍你就心里難受,陸觀潮給你發工資了嗎你這麼惦記他?」不知道顧忻爾又說了些什麼玩笑話,阮優已經出門了,他坐上車,一路往郊區而去。

  初夏的時節,天氣已經格外酷熱,阮優按下車窗,風從外邊灌進來,呼啦啦的。

  他手機叮得一聲響,是許知海發來消息說他準備出門了。

  郊區的山上有不少度假村、農家樂之類的地方,入夏生意格外好,路上車流不斷,在幾個岔路口都有輕微的堵車。

  在等待暢通的時候,阮優百無聊賴地點開手機,聊天窗口里有許多前來咨詢的顧客發的消息,最頂上有顧忻爾發來的他最喜歡的無厘頭笑話。

  許知海的名字也很靠前,阮優下意識往下翻了幾頁,已經看不到陸觀潮的名字了。

  陸觀潮像徹底退出了阮優的生活,這或許就是離婚夫妻的樣子,不論多麼努力地維系過這段婚姻,又盡力挽回過這段婚姻,真的結束後,就都會塵歸塵、土歸土,從此再也沒什麼瓜葛。

  這理應是阮優希望得到的結局,但真經歷了這一切發生,阮優居然有些煩躁。

  阮優只能寬慰自己這是因為夏天來了,天氣熱了的緣故,他拉著上衣領口通風,出租車司機從後視鏡里不懷好意地看了他幾眼。

  「喲,小朋友,這天兒也不熱啊,我看你這是omega,該不會是發情了吧!」發情期是很私密的一件事,通常外人跟陌生人直接說出發情期的話,與性騷擾無異,阮優斜他一眼,兇巴巴地道:「管好你自己!」那司機不以為意,絲毫不把阮優的脾氣放在眼里,反倒是因為阮優的反駁更激起了他調侃的興致,他繼續道:「你的信息素是什麼味兒啊,我喜歡玫瑰味兒,沈良你知道嗎,就是沈良那種信息素的味道。

  我聽說他最近忙著離婚呢,估計是他那alpha滿足不了他吧,他這是沒遇見我,要是遇見我,我保準讓他欲生欲死,還哪有什麼離婚的事兒啊……」阮優冷笑一聲:「沈良的信息素?你見過沈良嗎,還臆想起來了。」

  那司機又道:「我說沈良呢,你這麼大火氣幹什麼,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不過吧,我跟你說你還別不信,我這alpha信息素一放出來,保管讓你們這些omega兩腿發軟。」

  那司機話里不乏得意,阮優更加敏感地感覺出司機已經開始釋放自己的信息素,那是一種阮優形容不出的味道,像是咖喱里加多了胡椒粉,辣且嗆人,絕不是什麼吸引人的數值,阮優只稍稍感受到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更不會細細辨別他信息素的構成,他將車窗開得更大,同時警惕地戒備起來。

  「你幹什麼!為什麼要釋放信息素!你不要亂來,車里有錄音!我報警有你好果子吃!」阮優說,他已經開始感到害怕,說這話時也有些色厲內荏的心緒。

  那司機反倒一點都不害怕,反而將信息素更用力地釋放出來:「您這乘客胡說什麼呢,不能因為車里有錄音就隨便碰瓷,我可什麼都沒做。」

  車內錄音系統只能錄下語言,卻無法監測信息素,現在顯然是司機在用自己的信息素性騷擾阮優,阮優被那股難聞的信息素熏得頭昏腦漲,他勉力打開手機,距離目的地還有近三分之一的路程,阮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到那里。

  更雪上加霜的是許知海此刻給阮優發來一條消息:「優優,不好意思,路上很堵,我可能會遲到一會兒。」

  這種情況下該怎麼辦,阮優的腦海里幾乎下意識就跳出了陸觀潮這個名字,但他隨即否決了,和別的alpha出門吃飯,遇到麻煩了卻要自己的前夫出來,這算怎麼回事。

  更何況,這天高皇帝遠的郊區,許知海都堵在路上了,陸觀潮又怎麼會出現。

  車在繼續往前開,阮優唯一慶幸的就是山上只有這一條能夠通車的山路,所有的岔路口都通向接待客人的商家,所以司機只能一路向前,無法改變行駛方向。

  但好巧不巧,通往前方的路又再一次堵了。

  那司機的手指在方向盤上噠噠瞧著,他一點也沒收斂自己的信息素,就這麼拿信息素壓制著阮優。

  阮優的腺體原本就很難接受絕大部分的信息素了,更何況還是這種低劣的、惡意散發的信息素,他心一橫,趁著司機堵車的時候,飛快地打開車門,踉踉蹌蹌地跑下了車。

  那司機倒也沒有來追他,只伸長脖子從駕駛室里嚷嚷:「喂!喂!你跑什麼啊!沒給錢呢!系統上記得給我付款啊!」阮優惡心得要命,那股信息素難聞的味道直沖他的胸腔,他的身影在幾輛車之間穿梭,只想跑得離那個惡心的司機遠點,又想趕緊到馬路邊嘔吐。

  頭昏腦漲之間阮優撞到一個人的胸膛,他暈暈乎乎說了聲抱歉就準備繼續向前,但阮優被拉住了。

  那一刻阮優驚懼交加,他幾乎以為是司機追上前來了,但他聽到了一個許久沒聽見,又很熟悉的聲音,他問:「優優,優優,是我!喝點水!」是陸觀潮。

  阮優崩潰得大哭出來。





第66章

  陸觀潮將阮優半抱著帶到自己的車上,使了個顏色讓司機去處理後邊那輛車上那個不知死活的司機。

  阮優顯然驚魂未定,他哭了好半天還沒停,一邊流淚一邊打嗝,陸觀潮喂著他喝了點水,倒是不打嗝了,只一味地哭。

  陸觀潮是一直在盯著阮優的動態的,大部分時間是找人盯著,今天是他自己有空,所以自己跟著。

  陸觀潮也覺得自己這樣有些太像變態,像個控制欲極度旺盛的瘋子,但他不放心阮優。

  阮優現在不再是過往那個平凡普通的omega,他聲名鵲起,又有招牌在外,打他主意的alpha數不勝數。

  陸觀潮想著,自己的底線就是,即便阮優再也不跟他在一起,那也決不能選擇一個另有所圖的alpha在一起。

  如果說之前陸觀潮還對自己的跟蹤監視抱有一絲絲心虛,那現在摟著懷中恐懼不已、後怕不已的阮優,陸觀潮的那一點心虛已經煙消雲散。

  把阮優交給誰,陸觀潮都不能放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尚且都差一點點出事,若是交給別人,阮優現在會發生什麼,又有誰能預料到呢。

  哭了一會兒,阮優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他從陸觀潮懷里坐起身,帶著鼻音客客氣氣地同陸觀潮說:「謝謝你。」

  陸觀潮還沒說話,阮優又問:「不過你怎麼在這里?你跟蹤我嗎?」陸觀潮連忙為自己找了個借口:「我是湊巧,優優,有個朋友約我去山上吃飯。」

  阮優哦了一聲,陸觀潮問他:「你呢,優優,你也去吃飯嗎?」「許知海請我吃飯。」

  阮優簡短地回答他。

  阮優有些無地自容,他最害怕發生的狀況還算發生了,到底還是陸觀潮替他解圍,阮優心里亂七八糟的,他覺得現在這個情況很尷尬。

  不過好像陸觀潮並不覺得尷尬,雖然陸觀潮在聽說阮優這個回答後呼吸猛地一滯,但他還是很快調整好狀態和語氣,問阮優:「哦,入夏以後山上確實會更涼爽一些,優優去哪里吃飯,我順路送你過去。」

  阮優看了陸觀潮一眼,他想說自己不去吃了,但陸觀潮一臉殷切地看著自己,沒來由地就讓阮優想要銼一銼他的風頭。

  阮優報出飯店的名字,陸觀潮讓解決完「問題」的司機開車,將阮優送過去。

  「我吃飯的地方也不遠,就在附近,晚上要我送你回家嗎?」阮優莫名覺得很刺激。

  他意識到人確實是很惡劣的,一旦知道有一個人是真的愛著自己並且需要著自己,在享受這種追捧和愛慕的同時,很容易滋生出故意想要折磨他的時刻,那或許只是一個瞬間的想法,但這種想法的的確確出現了,阮優莫名地想讓陸觀潮難堪,他想讓他知難而退。

  「好啊,不過我們吃完可能會很晚了,不耽誤你的時間嗎?」阮優說。

  阮優想知道陸觀潮在知道自己和許知海見面約會並且聊到深夜後會是什麼樣的反應,但陸觀潮好像並沒有什麼多余的反應,他的笑容仍然很禮貌,對著阮優說話時也很親切。

  「那就說好了,吃完飯後我送你回家,我在門口等你。」

  陸觀潮說。

  他避開了阮優的問題,恰好也到了阮優的目的地,阮優下了車,陸觀潮甚至還同他揮揮手說晚上見。

  目送阮優進門後陸觀潮收回目光,車窗升上來,陸觀潮問司機:「怎麼處理的,那個人。」

  司機道:「先拿到了個人信息,然後給趙總那邊的人打了電話過去。」

  趙擎這幾年雖然洗白上岸,但手底下那點發家的業務還是留了個底盤,只為兜底,平時圈子里交好的朋友有了什麼需要,趙擎也都會幫一手。

  陸觀潮聞言點點頭,撥通了趙擎的電話。

  陸觀潮給趙擎大概說了自己這里送去一個人的事情,要趙擎給「收拾收拾」「教育教育」,不用太嚴重,更不用鬧出命案,只要想辦法讓他長記性就行,並承諾完事以後會給趙擎包一封謝禮。

  不過趙擎拒絕了陸觀潮的謝禮,顧忻爾在阮優那里,趙擎說願意幫陸觀潮這個忙,只當是替阮優出口氣,這事讓顧忻爾知道的話,必定是二話不說幫阮優的。

  掛了電話,陸觀潮望著飯店的方向,天色漸晚,到了下午與黃昏交接的時間點,天色晦暗不明,陸觀潮哪都沒去,他讓司機把車停遠了些,處在一個他能看見阮優,但阮優看不見他但位置。

  陸觀潮坐在後座,看著透亮的玻璃幕墻前阮優捧著水杯小口小口地喝檸檬水,那一刻心中的暴戾喝寧靜同時出現,陸觀潮覺得自己快瘋了。

  天光擦黑,許知海終於姍姍來遲。

  陸觀潮距離飯店有一段距離,提前便攔下了他,許知海莫名其妙,看見從車上下來的陸觀潮,這才了然地笑了。

  「陸總不是做正經生意的嗎?怎麼也做起這半道上攔人的勾當了?」許知海說。

  陸觀潮笑了笑,「半道上攔人的,不是你嗎?」許知海聽明白陸觀潮的話了,他笑道:「可這事兒咱們各憑本事,陸總也不能蠻不講理,你這已經是過去式了,還霸著不放吧。」

  「過不過去的,也不是你說了算的。」

  陸觀潮瞇起眼睛警告許知海:「既然要約他吃飯,就得想得周全點,這荒郊野嶺的,以後還是少來,否則,人我就帶回去了。」

  許知海也樂了:「陸總這是什麼好興致,玩這種我沒聽過的情趣,還是說陸總您就好這口,忍常人不能忍呢?」「與你無關。」

  陸觀潮說。

  許知海進門時已經收拾好自己的表情,他笑著沖阮優揮揮手,道:「等久了吧,路上好堵。」

  阮優笑了笑:「看來學長這風水寶地,喜歡的人也不算少呀。」

  許知海也笑:「不僅不少,還爭先恐後地搶呢。」

  阮優沒聽明白許知海話里隱含的意思,許知海也沒多做解釋,兩人點了菜,慢慢悠悠地吃著聊著。

  阮優下午哭過,雖然已經過了很長時間,許知海仔細看了看,還是能發現他眼底泛紅。

  再聯想到陸觀潮之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許知海心里一動。

  「優優,下午過來等了這麼久,無聊了吧。」

  阮優目光閃躲:「也還好吧,這邊還挺安靜的,坐著也清閑。」

  他這麼一說,許知海就更加確信下午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否則陸觀潮不會特地警告他,阮優也不會是這個反應。

  「優優還是不信任我,有什麼事也不願意告訴我。

  我還以為我們一起吃飯見面這麼多次,怎麼也算是關系不錯的朋友了。

  朋友之間不就是要互相信任的嗎?」許知海這話說得頗有道德綁架那個意思,阮優把他這話在心里捋過一遍,驀地笑了:「學長,沒有這個道理吧,就算是朋友之間也不是什麼事都要事事向對方匯報的,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說或者不想說的事情,互相信任並不等於和盤托出。」

  許知海沒想到阮優這麼伶牙俐齒,脫口而出:「可你明明知道我不止把你當朋友!」阮優擡起眼睛瞟了許知海一眼,他分明是軟而乖巧的模樣,可這一擡眼,落在許知海眼里,莫名就像帶著鉆人心的鉤子,他被阮優蠱惑了。

  所以許知海明知自己剛才說錯了話,還是沒有思路去為自己辯解,他無話可說。

  阮優笑了笑:「學長的想法可真多變,剛才還說把我當朋友呢。

  到底要做什麼,學長你自己想明白了嗎?」磨磨唧唧總不是個事,許知海一咬牙,既然自己是Alpha,那話由自己挑明也沒什麼,更何況外邊還有個虎視眈眈但陸觀潮,對許知海來說,他不能再等了。

  「我以為優優你應該明白。」

  許知海說:「我是很喜歡你的,優優,我覺得你也需要一個alpha在你身邊陪伴你保護你,而不是被一個Alpha狠狠傷了你的心。」

  許知海英俊多金,講話也幽默風趣,除此之外他還有一些令人十分著迷的藝術氣息,他沈迷攝影,鏡頭於他而言有著別樣的意義,也為他整個人的魅力加分不少。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都應該是一個非常不錯的Alpha,阮優對此心知肚明。

  但或許正是經歷過一次失敗但感情和婚姻,阮優對涉及感情的一切都變得謹慎小心,甚至到有一些刻薄令人生厭的程度。

  阮優端起檸檬水喝了一口,他知道難得糊塗不是一件壞事,但仍舊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是嗎?可是學長,我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短了。

  如果有這麼喜歡我,為什麼……」阮優放下水杯笑了笑,仍舊選擇了一個更溫和的措辭:「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說呢?」「在大學時你太小了,而我已經要畢業了。

  等你畢業後我們再見面,就是在梨島那一次,你已經結婚了。」

  許知海說。

  阮優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不能不多想,許知海對他的工作室和他從事的工作都太過感興趣了,而他這種身份的示好又太過熱情。

  自然了,在世人的眼光里,阮優作為一個離過婚的omega,有許知海這樣條件的alpha追求,就不該再挑三揀四。

  可阮優自己是不會接受這種觀點的,他更不能在經歷過一次失敗的婚姻之後,繼續迷迷糊糊地開展下一段感情。

  好半天,阮優說:「但我需要考慮一下。」

  許知海急切地想表達自己的心情,阮優示意他聽自己說完:「不過我的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學長,我暫時並沒有做好開始一段新感情的準備,我也不覺得我現在可以對一段感情負責。

  所以學長也可以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如果學長有別的方面的需要,比如合作的需要……我們可以以更正式的方式來談。」

  被明明白白地拒絕了,許知海的笑容有些尷尬,他先說:「優優,你可真是一點面子也不給我留。」

  見阮優並沒有要出聲接話安慰他的意思,許知海只好繼續說:「你怎麼會覺得我喜歡你就是為了跟你合作呢,我沒有這個意思。」

  阮優的笑容不容拒絕:「是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更好了。

  我也沒有這個意思。」





第67章

  許知海把自己的退路給堵了,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甚至有些亂了陣腳,他沒想到阮優看起來柔柔弱弱像朵小白花,內里卻這麼紮手。

  但多年的修養與習慣讓他保持冷靜,他沒說什麼,聞言只禮貌地笑了一下。

  在笑容停頓的這幾秒鐘時間里,許知海開始絞盡腦汁思考自己接下來的回覆,末了他擡手為阮優斟滿紅酒,紅色的液體沿著杯壁緩緩滾落。

  許知海說:「優優,嘗一嘗,這酒很地道。」

  他的話里輕松自在:「今天是出來吃飯的,咱們不聊這麼嚴肅的話題,喝點酒,吹吹晚上的風,心情多自在。」

  阮優莞爾一笑,接過許知海的好意,他也沒有再同許知海繼續剛才的話題,許知海顯然是準備打持久戰,阮優一兩句勸說不動,他不準備再白費力氣,他和許知海之間的主動權,看似是許知海在追求阮優,實則仍然是許知海掌有自主的權力,阮優不準備再幹涉許知海自己的選擇。

  許知海剛才被阮優綿里藏針地拒絕了,心中難免有些疙瘩,想著陸觀潮就在外邊等著阮優,他便想把這疙瘩用膈應陸觀潮的方式來解決。

  許知海邀請阮優出去走走,阮優擡眼向室外望去,夜風里繁花盛開,柔軟茂密的花瓣枝葉都在清風中飄飄揚揚,隔著透明的玻璃墻,似乎也能嗅見醉人的花香。

  「好啊。」

  阮優說。

  阮優自己是不怎麼侍弄花草的,但他很喜歡花香,這或許是成長的原因,喬苒的茉莉花香總是在他鼻尖縈繞,從小到大,這個香氣讓他依賴。

  夜晚的寧靜讓白日里浮躁的空氣都沈澱下來,花香也比白日多含了一股曖昧的潮濕,百花盛開時的香味混雜在一起,一點一點直往鼻子里鉆。

  阮優和許知海並肩走在花壇邊,山間的度假酒店占地面積很大,門前有廣闊的休息區,花壇的形狀各異,阮優貼著花壇,新奇地看著花壇里的花花草草。

  好半晌,許知海忍不住說:「你的信息素好像和這些花草的味道都不同,又有一點像。」

  他抱歉地笑著擺擺手:「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看到這些花就突然想起你。

  如果你覺得被冒犯了,可以不用理我剛才說的話。」

  阮優仍然低著頭看花,他的手指輕輕扶著打了花骨朵的莖幹搖了兩下,看那花骨朵憨態可掬地晃來晃去。

  阮優笑著說:「沒什麼,我的信息素本來也不是這些花草香味。」

  許知海道:「那是我唐突淺薄了,我還以為omega的信息素都離不開這些花花草草的味道。」

  阮優只一笑作為回應。

  他知道這不只是許知海的誤解,對整個社會而言,他們對omega的固有印象之一就是,omega的信息素一定是清新美妙的花草香氣,因此味道稍微重一些或奇怪一些的信息素,都會被主流價值所排擠。

  或許更高等級的omega還會有更高等級的信息素,但信息素的鄙視鏈是絕不會向下兼容的。

  而阮優,他的信息素等級實在不算高,露水的味道又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味道,這麼些年阮優不被人關注,既是因為沈良太過耀眼,也是因為露水味實在是太難以辨別,即便他在人群里,也很難能讓人意識到還有他這樣一個人。

  沒等到阮優的回答,許知海猜自己是不是又說錯話了,思來想去,許知海決定不再聊這些容易踩雷的話題,轉而和阮優念舊,聊起大學往事。

  但大學期間實在沒什麼可聊的,且不說兩人年齡差距導致並沒有多少共同記憶,單是見面以來,許知海每次都少不了和阮優回味大學生活的環節,在梨島時是這樣,現在仍然是這樣。

  再多的往事也經不起這樣回憶,更何況,阮優和許知海之間的記憶其實是很稀薄的。

  許知海這麼絞盡腦汁地尋覓話題,阮優理解他的意思,見狀忍不住道:「學長,其實你在大學的時候,我們共事的時間並不長。」

  屢屢碰壁,許知海終於忍不住了,他拋下自己矜持的臉面,說:「我以為這樣會讓你覺得我們淵源很深,不比你和陸觀潮的緣分淺。」

  阮優笑了:「這和陸觀潮沒關系。」

  「你在為陸觀潮開脫嗎?」許知海並不退讓,他抓著這個問題追問阮優。

  阮優搖頭:「不是。

  我只是覺得這是你和我之間的問題,沒必要把陸觀潮牽扯進來。

  如果我是拿你和陸觀潮對比,以此來抵消我和陸觀潮之前的那段婚姻,那我剛才完全沒有必要拒絕你。

  學長,你不覺得剛才的問題對你自己也是一種輕視嗎?」許知海將手插進口袋,盡量以一種輕松瀟灑的姿態同阮優聊天,阮優頗有種溫柔但咄咄逼人的氣勢,許知海開始懷疑自己今天選擇主動挑起話題到底是不是一件正確的事情。

  阮優遠比許知海想象得難搞,只是和他聊天不談正事的時候,阮優看起來很隨和,這迷惑了許知海,讓他以為阮優本就是這樣隨和的人。

  「可能是我當局者迷了。

  優優,你並不像我這樣喜歡你,所以你面對我的時候,總是可以這麼冷靜。」

  阮優聽聞許知海的話,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這一晚他和許知海反覆拉鋸,許知海總是以感情為武器,向他主動出擊,不管阮優接不接招,許知海看起來都必定要在今天得到一個結論。

  「學長,你我都是成年人,我原本不想把話說得這麼明白,如果你真的像你說的那麼喜歡我,其實你我之間原本是不必錯過這麼多年的。

  而你我之間會錯過,原本就是你並沒有那麼喜歡我,或許你只是對我比較感興趣,或許是你有了情感的需求而我正好出現,總之不論是什麼原因,學長,你的選擇不是基於喜歡,而是基於你有需要。」

  許知海想為自己辯白,阮優卻以一種溫和而強勢的方式阻止許知海:「更直白一點說,學長,在這之前,你對我的喜歡並沒有強大到能讓你接受我一個不算高等級、同時還離過婚的omega,對吧。」

  許知海顯然十分尷尬,他蒼白地說:「優優……」阮優聳肩:「這沒什麼不好承認的,我可以理解。

  只不過學長,我的工作室其實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秘密,短時間內做大有些癡人說夢,飯得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地走,不跟你合夥並不是我有什麼了不得的打算,只是我覺得現在時機未到。

  學長,你實在沒必要因為我的工作室而犧牲你自己。」

  好半天,許知海都沒有說話,阮優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自己把話挑得太明白,讓許知海覺得被刺激了,他在心里懊悔,不該這麼直率的。

  直到一陣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許知海才驀地笑出聲來:「優優,我發現我之前對你的認識太過主觀了,我好像並不了解你。

  現在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了。」

  阮優抿唇一笑:「學長,你說這話的樣子,看起來很像小說里爛俗的霸道總裁梗。」

  難堪歸難堪,但到底沒有許知海想象中那麼難堪,許知海想趁熱打鐵,加緊進度,他問阮優:「夜深了,要回家嗎?我來送你吧。」

  阮優搖頭:「不用了。」

  他沖著門口的位置擡了擡下巴,笑道:「那邊有人在等我。」

  許知海擡眼一看,陸觀潮站在門口等阮優,他倚在門口,口中叼了根煙,大約是門口保安禁止吸煙的緣故,那煙沒有點燃,他沒擡頭看阮優這邊,就那麼靠著等他。

  「你們……」許知海想問問阮優和陸觀潮是怎麼回事,但話到嘴邊,他並不知道怎麼開口,只好猶豫起來。

  反倒是阮優大大方方跟他解釋:「來的路上遇到一點麻煩,陸觀潮替我解決的,我有事跟他說。」

  「遇到了麻煩嗎?什麼麻煩,怎麼不跟我說。」

  這倒真是許知海不知道的事情了,難怪陸觀潮之前那副表情,許知海覺得自己錯過了英雄救美的機會,因此頗為扼腕:「優優,你應該跟我說的。」

  阮優還沒回答,陸觀潮似乎聽見了動靜,他手里撚著那根沒點著的煙,說:「優優,走了。」

  阮優抱歉地同許知海笑了笑,轉而朝著陸觀潮的方向過去,許知海看見阮優跟在陸觀潮身後,他們走到門口拐角處,然後阮優上了車,陸觀潮始終在阮優身前半個身位的位置,他帶著阮優,像帶著一個屬於自己的小朋友。

  陸觀潮帶著阮優上車,司機已經被陸觀潮打發走了,阮優坐在副駕駛的位置,陸觀潮偏過來想為阮優系安全帶,結果發現阮優自己已經系好了。

  他里阮優很近,鼻尖距離阮優的腺體更近,阮優貼了信息素隔離貼,他本就不易察覺的信息素味道被牢牢地封在隔離貼下,陸觀潮戀戀不舍地望了一眼,而後才坐直了身子。

  「陸觀潮。」

  阮優喊他,陸觀潮連忙應了一聲,阮優看他一眼,問:「那個人怎麼處理的。」

  「沒怎麼處理,交給趙擎的人了。」

  陸觀潮說。

  阮優沒說好還是不好,好半天他道:「你先開車吧。」

  先開車,這就是之後還有事,陸觀潮發動了車子,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要漫長,許是入夜,山路難行,陸觀潮開得不算快,樹影婆娑,掠過車窗,顯得有些陰沈可怖。

  這很長的一段路阮優都沒有說話,直到他們快要走到山下,已經隱約可以望見遠處城里繁華閃爍的燈光,阮優才冷冷地開口。

  「今天的事,我很謝謝你,但是陸觀潮,如果你再這樣監視我,我就報警了。」





第68章

  陸觀潮很尷尬,原以為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保護阮優,沒想到居然被阮優給發現了。

  陸觀潮說不出話來,阮優也不想聽他說話,他側過臉,朝著窗外,避之不及的樣子。

  陸觀潮開了一會兒車,還是心有不平,他將車停在路邊,道:「阮優,你跟我講話就非得是這個態度嗎?你跟許知海不是有說有笑親切得不得了嗎?」阮優頭都沒回,冷冷道:「所以咱倆都離婚了你還要跟我吵架嗎?但我不想跟你吵架,陸觀潮,我很認真地跟你說,你監視我,跟蹤我,這讓我很不舒服,我覺得我被冒犯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懂這種被人冒犯的感覺?」「我是關心你!我怕你出事!」陸觀潮看見阮優這個樣子,就覺得自己一腔熱情不被理解,陸觀潮也有點委屈:「阮優,我不知道你不想見我嗎?但我如果不跟著你,不看著你,你出事了怎麼辦?你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你嗎,就算你不是什麼炙手可熱的阮優,你只是一個普通的omega,碰到今天下午那種司機,遇不到我你要怎麼辦?」「要你管!」阮優嘴硬,回懟陸觀潮。

  陸觀潮楞了一瞬,他沒想到阮優會這樣說,冷笑道:「好,是我多管閑事,離婚了本來就該再也別見,我還在這兒搞什麼自作多情的把戲呢。」

  阮優咬著牙道:「你早該明白這一點。」

  陸觀潮沒有再說話,他將阮優送到樓下,當著阮優的面撥通了電話:「是我,告訴老方的人,以後不用再來了,去領工資吧。」

  掛了電話,陸觀潮將手機隨手一扔,對阮優說:「放心了吧,當著你的面把人都撤了,以後再也沒人盯著你了,你愛跟誰約會就跟誰約會吧。」

  陸觀潮這話說得阮優心頭火蹭蹭直冒,但他不想跟陸觀潮啰嗦,丟下一句「你最好說到做到」就下了車,飛快地跑回家了。

  陸觀潮梗著脖子沒去看阮優下車的背影,他心中百味雜陳,過去他們那段婚姻里的阮優有多溫順可人,現在的阮優就有多讓陸觀潮頭疼。

  阮優像是下意識拒絕一切來自於陸觀潮的信息,無論是陸觀潮的好還是不好,阮優通通都予以屏蔽。

  阮優回到家,顧忻爾還沒睡,正躺在沙發上貼面膜,聽見阮優怒氣沖沖地開門,顧忻爾嚇得一骨碌從沙發上爬起來坐好。

  「阮……阮優,你回來啦!」顧忻爾跟阮優打招呼,阮優陰著臉嗯了一聲。

  阮優大喇喇把腳上的鞋甩掉,光著腳走到顧忻爾身邊坐下,長嘆一聲:「氣死我了!」顧忻爾覷著阮優的顏色,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麼啦?你學長讓你生氣了?」「跟他有什麼關系,還不是那個陸觀潮!」阮優憋了一肚子的火終於找到了排氣口,他對著顧忻爾就是一陣輸出:「我去的路上打車,遇到個有毛病的司機,性騷擾我,我就下車跑了,在路上碰到陸觀潮,他把我送到吃飯的地方,還說要等我,再把我送回來。

  那會兒許知海還在路上堵車,我自己坐著等了一會兒,等的時候我就越想越不對勁啊,你說他陸觀潮是什麼性格,我倆沒離婚的時候他看到許知海都一副祖墳被撅了的樣子,現在離婚了,他聽說我要跟許知海吃飯,還能這麼和顏悅色,還能說要在門口等著我吃完以後再送我回去?」「你倆這是搞什麼我不懂的小情趣呢,看起來你倆都有點病。」

  顧忻爾小聲嘟囔。

  阮優猛得瞪他:「你嘀嘀咕咕說什麼呢?」顧忻爾連忙擺手:「沒什麼沒什麼,就是覺得陸觀潮高風亮節,太偉大了。」

  「偉大?他偉什麼大!」阮優氣得要跳腳:「他是一直找人在監視我,所以他自己心虛呢!知道自己在監視我,就沒法再理直氣壯地指點我跟誰接觸不跟誰接觸了。

  我坐在那兒等許知海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你說這城市成百上千萬人,這得多巧,才能讓他在路上正正好好遇見我,還每回我有什麼事情他都能遇見。

  這不就是找人盯著我嗎?」顧忻爾問他:「然後呢,那你怎麼做的?」「我讓他以後再別盯著我,否則我就報警了。

  他就把人給撤了。」

  顧忻爾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嘖嘖兩聲,道:「阮優,那個騷擾你的司機,陸觀潮是不是自己想辦法解決了,他沒交給警察吧。

  你覺得他是怕警察的那種人嗎?」阮優眨眨眼睛,慢吞吞道:「所以他又在糊弄我?」顧忻爾無語地搖搖頭:「你是不是傻啊,我的意思是,陸觀潮把人撤走,其實可能並不是因為你用報警的事情要挾他,他怕了你,而是他自己覺得不放棄也沒辦法了吧。」

  阮優楞住了,顧忻爾看他表情就知道他還沒想過這種可能,於是頗為無奈地說:「有可能是你跟你學長見面的場面被他看了,他真的受傷了,也可能是你給他說了什麼讓他覺得自己做這些都沒意義,反正他把人撤了當然是應該的,無論如何也不該監視你。

  但是我覺得吧,這可能就是他要放棄你了。」

  阮優楞了好一會兒,半晌沒好氣地說:「放棄就放棄,誰稀罕。」

  顧忻爾沒說話,只盯著阮優,阮優自己又說:「之前還說得好像沒有我都活不下去的樣子,現在還不是說放棄就放棄了,我就知道他靠不住。」

  顧忻爾實在很無奈:「沒這個道理吧,阮優,你要是不接受他,還得讓他一直追著你,你這不就跟沈良沒區別嗎?你要想出氣,也沒這麼個出法,我看你每次和他見了面,自己好像也挺氣的。」

  阮優訥訥半晌,最後解脫似的,說:「你說的沒錯,我跟他見了面,我自己也挺氣的,所以如果他真的決定放棄,我覺得也挺好的,至少我們倆都解脫了。」

  顧忻爾一語成讖,陸觀潮真的沒再來見過阮優,阮優之後出門試探幾次,也再沒有見到陸觀潮派人跟著自己,他放下心來,心底里那股淺淡的失落也很快被蜂擁而至的客流沖散。

  阮優的工作室生意變得非常忙,預約單上的日程已經被排到半年開外,即便如此,仍然有源源不斷的omega湧入阮優的工作室,希望阮優能給他們一個解脫。

  純靠阮優一個人的信息素調節完全忙不過來,祁陽的數字化調控最終還是需要阮優過最後一關,整個工作室的運轉盡數落在阮優頭上,也讓阮優壓力倍增。

  「不能再這麼運轉下去。」

  這是阮優、顧忻爾和祁陽在開會時一致提出的觀點,三人小作坊不能滿足需要,每個人都分身乏術,看起來擴大規模成了必經之路。

  對他們的工作室來說,難的並不是注資,畢竟許知海一直圍著阮優蠢蠢欲動,只想加入他們的工作室,湊這一份熱鬧。

  相比而言,尋找像阮優這樣同樣有著極其特殊敏感的腺體的omega才是更迫切的需求。

  其實自從阮優的工作室火了以後,市面上諸如此類的工作室也遍地開花,但有些omega本身的資質並不到這個程度,有些則是被家人脅迫,並不能幫助其他omega。

  這情況和祁崇君當初想要尋找omega志願者做實驗時一模一樣。

  所有人都認為omega的身體資源有利可圖,因此一旦有了一個能獲利的方向便蜂擁而至。

  亂象之下,阮優的工作室便很容易成為眾矢之的,不少人指責阮優沒帶個好頭,把整個alpha和omega的生態都打亂了。

  擺在阮優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擴大規模,讓自己的工作室標準化正式化,要麼轉變工作室的運行模式,不能再混雜在市場其他亂七八糟的工作室里,一並淪為只熱鬧一次的焰火。

  「如果我們在目前面診的基礎上,再增加其他的運營模式呢?」祁陽說。

  見阮優和顧忻爾示意他說下去,祁陽便道:「我只是在想,既然以信息素分泌為主導的發情期是可以使用抑制劑控制的,那標記應該也是可以控制的。

  對於已經做過標記清除手術多年的omega來說,是不是用藥就能控制自己的情況呢?」阮優想了想,說:「聽起來可行,但重點應該是藥物研發吧,咱們又沒有這方面的資質,也沒有這方面的條件。」

  祁陽說:「所以不管轉不轉型,擴大規模,更加正規化運行都是必然的選擇。」

  祁陽含蓄地選擇措辭,說:「阮優,還有忻忻,我覺得你們倆有時候……沒必要刻意為了避開什麼,而犧牲自己應該獲得的一些東西。」

  沈吟半晌,阮優說:「好,既然要擴大規模,那就正正經經地去寫策劃書,各方面都想好吧,今天咱們大致理一個思路,過後恐怕有的忙了。」

  顧忻爾問:「那排期里的這些還見嗎?」「見。」

  阮優的回答倒是很斬釘截鐵:「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既然已經跟客人約好了時間,就不能說打亂就打亂,不然自己的信譽也被消耗了。」

  顧忻爾又問:「那如果是你學長或是陸觀潮來了,你說咱們要跟他們聊嗎?」阮優反問:「如果趙擎來了呢?」見顧忻爾回答不上來,阮優說:「所以這事兒就交給祁陽吧,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只看合不合適最重要。」





第69章

  緊鑼密鼓的,阮優和他的合作夥伴們先各自按照之前開會說的事項,一一完成規模擴張前的準備工作。

  可是即便阮優再加緊速度,也還是花費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才組建起粗陋簡單的團隊,期間阮優幾次被許知海塞人進來,顧忻爾那邊也有不少趙擎想塞進來的人。

  一邊要忙著招人,一邊還要忙著辨別敵我,阮優焦頭爛額。

  許知海大約是塞進來的人都被阮優給拒了,他有些急,主動找上阮優,道:「我覺得你不應該這麼迫切盲目地去組建團隊,然後跟投資人見面。

  起碼也該有選擇地進行吧。」

  他來的時候阮優正在寫項目書,阮優還沒寫過這種東西,頗有些焦頭爛額,聽見許知海的話,阮優更加無言。

  忍了忍心下的戾氣,阮優笑了,他也覺得自己自從和陸觀潮離婚後變得戾氣很重,且有越來越重的趨勢。

  因此阮優盡量客氣地同許知海說:「之前學長不是還讓我不要那麼畏手畏腳,應該放開手腳擴大規模嗎?我現在照做了,怎麼,市場行情變了嗎?」許知海啞口無言,好半天他說:「優優,我只是覺得,如果你需要錢、需要人,都沒必要花費那麼大的代價,明明能幫你的人很多,我就可以幫你。」

  阮優聞言便不想再說什麼,他低下頭開始繼續寫項目書。

  見阮優只顧著忙自己的事情沒有反應,許知海又說:「阮優,你沒必要這麼軸,規則只是一個標桿,並不是底線,我作為alpha,並不會因為你選擇了一條更輕松的路就對你另眼相看。」

  「開口求人幫忙總歸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如果只是金錢利益上的回報,那也就罷了。

  最難以報答的往往是金錢利益上的回報,那我只能說我無以為報,所以幹脆不需要。」

  阮優說:「更何況我為什麼要在乎alpha會怎麼看我?」和許知海不歡而散,阮優開始專心準備路演峰會。

  很奇怪,之前一段時間他仿佛著了魔似的願意和許知海見面,和陸觀潮鬧翻以後,阮優也不想見許知海了。

  阮優心底隱隱約約有個聲音在告訴他自己,其實他還是為了氣陸觀潮,但阮優只要一有這個想法,就會立刻讓自己做些別的,拋下這個念頭——這實在太可怕了,難道自己現在還對陸觀潮念念不忘嗎?雖說一開始開會的時候把拉投資的事情交給了祁陽,不過阮優還是沒有全然拋下,有時祁陽分身乏術,阮優就會接替祁陽跑一跑峰會。

  峰會上多得是投資人,阮優以前也和陸觀潮一同出席過這種場合,只不過那時他是在後台和一群omega太太坐在一起閑聊等待丈夫的花瓶,現在他自己變成了拿著項目書站在台上等待資方審視的那個人。

  雖然無論在台前還是台下,阮優都少不了被alpha凝視,但總歸還是不同。

  只不過當阮優在峰會現場看到沈良的時候,他突然發覺,也沒什麼不同,一樣是紙醉金迷的名利場,一樣是帶著倒人胃口的笑容的沈良。

  而沈良在看到阮優後便施施然起身,他走到阮優身邊,撿了把沒人的椅子坐下。

  「優優,這麼驚訝地看著我幹什麼,信息素行業年度峰會,你覺得我不該來嗎?」沈良撣了撣自己的衣領:「你是不是還不知道,這個峰會,我是主辦方,已經辦了五年了。」

  他伸手抽過阮優身旁的小幾上擺放的項目書,笑瞇瞇說:「像這種創新類的項目呢,心安基本看到好項目都會投資,信息素行業發展,到底離不開新鮮血液嘛。

  只不過那些人還是沒什麼做生意的頭腦,拿著我的錢只會燒,燒光了就算完了。

  優優,你是我弟弟,我們兄弟齊心,想必沒有做不成的事。」

  阮優瞥他一眼,沒說話,沈良又說:「再說了,心安現在是我的,本來它該是我們倆的,只不過這都是爸媽當年一念之差,現在我也舍不得分你一半。

  但你如果能把你自己的事業做起來,我倒是願意給你砸錢,到時候咱倆合並,不就能統一信息素行業的半壁江山了。」

  阮優懶得跟他再做夢,只冷冷道:「你的離婚官司打完了?」沈良果然噤聲不再說話,但他的沈默也不過一瞬,想必早就在家千百次地和張晟發過瘋鬧過,已經快要脫敏了。

  沈良的笑容很快恢覆:「提這些不開心的做什麼,還是哥哥我對你好,給你通知個好消息,周末我過生日,你記得來。」

  阮優借口出來走走,逃離了沈良身邊,峰會所在地是一家酒店的會議廳,巧妙地避開了酒店大堂的公共區域,但缺點就是路線過於七拐八繞,阮優繞了兩圈,就繞不回會場了。

  他順著頭頂上的指示標走來走去,結果只聽見會議廳里主持人已經開始致辭,卻始終沒有找到入口在哪里。

  阮優有些著急,繞著會議廳轉了好幾圈,會議題周邊有不少門,基本都是休息間和雜物間,也有洗手間,阮優一間一間看過去,走到洗手間門前時,他推門的手頓住了。

  「今天怎麼只有你來了,我還以為這種情況,咱們陸總肯定會來。

  往年他不是都來嗎?」女性omega洗手間里傳來一個聲音。

  阮優幾乎是下意識地停住腳步,陸總,阮優腦海里浮現的第一個身影就是陸觀潮。

  理智告訴阮優他該去找找會議室入口了,但情感本能將阮優的雙腳釘在原地,他哪也沒去,就留在原地偷聽。

  「本來是準備來的,這不是陸總的前妻來了,陸總就不來了。」

  「陸總跟前妻離婚以後鬧得這麼僵啊?連面都不能見?」「什麼啊,是前妻不見我們陸總,陸總不願意惹人不高興,所以才不來了。

  更何況還有媒體呢,陸總讓咱倆繞著媒體走,不許接受媒體的采訪。

  我看他也是不想再讓媒體亂寫,中傷到夫人,否則他派我倆來幹什麼,蹭茶水喝嗎?」「都離婚了還叫什麼夫人啊?」「陸總都把那位當夫人,我還敢不叫夫人?我不想混了嗎?陸總辦公室桌上擺的結婚照都沒撤呢,前兩天我去給辦公室里的花花草草換水,偷瞄到陸總對著結婚照發呆。」

  「那我聽你這話,陸總對前妻還沒放下呢。

  好可惜啊,我還以為陸總離婚了,我就有機會了。」

  「你得了吧,陸總再離十次婚才能看到你。」

  那聲音頓了一會兒,又道:「你沒發現嗎,陸總連結婚戒指都沒摘,現在還戴著呢。」

  「太感人了,陸總真是百年難遇好alpha,別跟前妻糾纏了,來跟我糾纏吧。」

  兩個omega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阮優連忙離開了。

  原來陸觀潮是因為不想讓自己不高興所以才沒有來,阮優心里酸酸的,說不上是什麼感覺,茫然間終於找到入場的門,推開那一扇大門的那一刻,名利場在阮優面前亦是轟然打開,阮優使勁搖了搖頭,似乎想將腦海里的陸觀潮晃出去,而後他回到座位上,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前排「陸氏科技」的位置上。

  阮優心神不安,直到輪到他上台了,他才抑制住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開始拿著項目書上百。

  阮優的項目介紹還沒說完,就被沈良給打斷了。

  沈良當著眾人的面道:「大家好,請允許我說幾句,前段時間的新聞想必大家業看過了,台上這位是我的親弟弟,所以我將以我個人名義出資,為這個項目組建專業團隊,開發完整的技術產業鏈,以及提供後續長遠的供貨渠道。」

  阮優和沈良同時出席一場投資峰會,一個是資方,一個卻還是求人投資的創業者,這差異本就讓到場媒體感興趣得很,現在沈良又當眾這麼宣布,可算是把媒體想看到的畫面一一呈現。

  甚至都輪不到阮優說不——這峰會本就是心安作為主辦方的,阮優若是想反對,無異於螳臂當車。

  但阮優最終沒有反對,也是因為他心中的計較有很多,沈良固然煩人,但沈良說的那些不像是玩笑話,他似乎是真的想把自己的工作室扶持起來,然後用於對抗喬萱夫婦。

  如果是這樣,那阮優就可能從沈良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

  總歸都是要被資方指手畫腳的,倒不如是個懂行的沈良,起碼不會對著工作室的業務不懂裝懂指手畫腳。

  這是阮優接受沈良的投資後對顧忻爾和祁陽解釋的緣由,顧忻爾和祁陽也各自尋找到一家合適的投資方,但這其中最讓人驚掉下巴的仍然是阮優接受沈良投資這件事。

  「你真要接受沈良的投資,這樣的話,以後你和沈良就要不斷地接觸了。」

  顧忻爾沈痛地說:「起碼是在他的錢沒燒光的這一段時間內。」

  「我倆的接觸什麼時候斷過嗎?他還邀請我周末去參加他的生日宴呢。」

  「你不會說你要去吧?」顧忻爾問。

  阮優眨眨眼睛:「為什麼不去?沈良的生日都會邀請很多名流大咖,場面不小呢,你要一起去嗎?」顧忻爾沒說自己去還是不去,他委婉地提醒阮優:「沈良要過生日了啊,那之前陸觀潮給他放煙花,也就是在他生日的時候吧。」

  阮優的表情僵在臉上,提起沈良時的雲淡風輕就好像過於濃重的一層底妝,經由名叫「陸觀潮」的這陣風一吹,就通通變成一副又硬又木的殼。

  「我管他什麼時候放的呢,我又不在乎。」

  阮優撇撇嘴,說。





第70章

  沈良要過生日,半個圈子的人都被他邀請去捧場,他向來是這樣一個愛熱鬧的人,到了自己生日這種場合,更是恨不得多來些人來襯托他的身份。

  按沈良的性格來說這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阮優也正兒八經地開始準備赴宴的行裝,這比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讓顧忻爾震驚。

  「今天吹的什麼風,怎麼我們阮優也開始奉行人靠衣裝的奢靡定律了?」顧忻爾一邊替阮優參謀一邊說。

  阮優專程找了造型師,造型師按阮優的風格發來不少衣服,阮優帶著顧忻爾一起,正在比較挑選合適的那身。

  阮優聞言伸了個懶腰,道:「以前不知道想光鮮亮麗地出現在人前還需要這麼多繁瑣的步驟,這會兒才發現,原來想漂亮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啊。」

  顧忻爾拿著鼠標劃拉了幾下,道:「我怎麼看這個風格有點適合我?」阮優抿嘴笑道:「那就是給你選的,造型師一起發過來了,你自己看看吧。」

  顧忻爾的手指在鼠標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阮優見狀問他:「你想什麼呢?不是最喜歡看新衣服了嗎?」顧忻爾以一個自以為非常含蓄,實則只差把心思寫在臉上的表情問阮優:「那沈良過生日,都要幹什麼啊?你搞這麼隆重,都有誰去?」阮優笑了:「都有誰去我不知道,但趙擎會去。」

  見顧忻爾變了臉色,阮優又道:「他不是總來找你嗎?怎麼這會兒要見面,你看起來不甘不願的樣子。」

  「不想和他在公共場合見面。」

  顧忻爾答得飛快,但聲音很低:「不想被別人關注議論。」

  阮優理解顧忻爾的心情,他拍拍顧忻爾的手背,問他:「那你就不去了,好不好?」顧忻爾又搖搖頭,他打起精神來:「又不是我做了對不起趙擎的事情,我為什麼要躲著他,他要是有點自知之明,他就該縮在家里不出來。」

  阮優立刻想起不再與他同時出席一場活動的陸觀潮,原以為自己根本不想再見陸觀潮,遇到這種情況一定會倍感輕松,誰知道自己真的知道他不願彼此為難所以不出現時,竟然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暢快。

  阮優和顧忻爾收拾得體體面面一同去了沈良的生日宴,沈良的婚禮辦得草率,這一年都過得雞飛狗跳,因為張晟,他總是被批評得灰頭土臉的,現在大有要借著生日宴會一雪前恥都意思。

  即便阮優已經習慣於沈良的浮誇,還是被沈良給震驚到了。

  到場人數眾多,沈良的身份今非昔比,以往他在外人心目中的形象更多的仍然是頗受歡迎的omega,如今他對外首要的形象就是心安毋庸置疑的掌權人,身份變了,前來捧場的人臉色也就變了。

  曲意逢迎的omega名媛和太太們已經被置於其後,多得是想要上前結交的alpha,畢竟沈良如今名利在握,比諸多沒什麼前景的大家族旁枝alpha更有前景。

  更何況他要離婚了,無異於是一塊鮮得惹眼的肥肉。

  不過阮優來時沈良還是親自迎接了,他臉上那笑容就從沒變過,阮優看著他,在想沈良是不是已經不會以別的方式笑了。

  落座以後不出預料,陸觀潮沒來,他環顧一周,趙擎倒是來了。

  看來並沒有什麼自知之明。

  顧忻爾也看見趙擎了,他收回目光,和阮優坐在一起。

  周圍也有人上前對阮優和顧忻爾獻媚,這還是阮優第一次收到旁人的客套。

  倒也不奇怪,短時間內阮優和顧忻爾紛紛離婚,又做起了自己的事業,omega能從婚姻中全身而退已是奇跡,能做到阮優和顧忻爾這樣,確實讓不少omega艷羨。

  家家戶戶的婚姻都是一攤爛賬,阮優和顧忻爾,再加上沈良,他們能做到如今這個程度,許多omega心思都活泛起來,前來同他們交際,既是客氣,也是真心取經——就算學不來做事業,還學不來怎麼離婚嗎?阮優第一次在名利場上同人說這麼多話,他只覺得自己笑得臉都要僵了,望向沈良時才明白,難怪沈良要一直這麼笑著,恐怕他的嘴角就沒機會落下來。

  Alpha可以在社交場合冷臉,omega卻不能。

  眼前盡是觥籌交錯,沈良像一只花蝴蝶似的在人群中穿梭,來找阮優聊天的人很多,他漸漸也顧不上去看沈良在做什麼,頭一次以主客的身份出席這種宴會,阮優還沒能掌握拒絕喝酒的技能,盡管他已經覺得自己喝不動了,可還是被迫來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漸漸覺得頭暈。

  阮優端著酒杯走到天台處去吹風,有人同樣跟了上來,是許知海。

  阮優轉頭看他一眼,而後繼續趴在天台的護欄上,望著窗外的夜色。

  「看你喝了不少,其實也不是什麼酒都得喝。」

  許知海說。

  阮優笑笑:「是我自己願意喝的。

  也算是跟大家打個照面,混個臉熟。」

  許知海望著阮優,忍不住道:「你在人群里跟人聊天,然後端著酒杯一飲而盡的樣子,真想讓人站在你身邊,替你擋酒。」

  阮優噗嗤笑了:「這話聽起來挺油膩的,學長,以後別說了。」

  許知海無奈地嘆氣:「優優,別總是避重就輕,你知道的,我說的是真心話,你總把我的真心話當玩笑,我也很傷心。」

  阮優朝許知海端起酒杯晃了晃:「那讓你傷心了,是我不對,我敬你一杯,請學長原諒。」

  「你知道我並不是想要你求我原諒什麼。

  阮優。」

  阮優沒接話,他能夠給許知海的只有這些。

  或許許知海真的很好,作為伴侶而言,許知海看似沒什麼可挑剔的,但阮優知道自己在挑剔什麼,他在許知海身上看不到那種熾熱堅定的選擇,阮優並不是他的獨一無二,對許知海來說,阮優的「合適」才是最重要的。

  似乎對阮優來說,經歷過一段失敗的婚姻,尋找真正合適的下一任也是正當的選擇,但是那場讓阮優吃盡苦頭的婚姻並沒有打消阮優對所謂愛情的幻想。

  他甚至更加期望自己的下一段感情是基於瘋狂而真摯的愛,而非人人口中稱道的「合適」「般配」。

  那份阮優沒有得到的愛情,沒有收獲的欣賞以及不曾體味過的真正的甜蜜,都成了阮優心頭揮之不去的執念,他不想別的,能吸引到他的,唯有強烈的愛。

  好半天,阮優回過神來,他說:「這就是我能給你的全部。

  別在我身上苛求更多了,學長,我的確無能為力。」

  回家的路上阮優拿出手機來,顧忻爾給阮優發來消息,說自己有事讓阮優自己先回家,阮優猜他必然又是跟趙擎見面了。

  阮優不知道顧忻爾和趙擎這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顧忻爾每每說起趙擎,都堅定地表示跟他不會再有以後,但離婚以來,顧忻爾和趙擎到底也沒斷了聯系。

  趙擎找得頻繁是一回事,顧忻爾有心給趙擎放水又是另一回事。

  再加上還有趙擎那個兒子林宣,阮優不止一次見到林宣來找顧忻爾,談不上多麼熱情迫切,但那副模樣,對顧忻爾的心思也很明顯。

  夾在這父子倆之間,顧忻爾好像在坐山觀虎鬥,阮優怕顧忻爾把自己給栽進去了——一個趙擎就夠受的了,如果再把趙擎的兒子卷進來,阮優真不敢想會發生什麼。

  但顧忻爾是成年人了,阮優作為他的好朋友,可以善意地提點,不能過分地幹涉,於是阮優只好回覆他早點回家,注意安全。

  而後阮優打開消息框,添加他的人有很多,初出茅廬,他算是開了個好頭。

  阮優忙著處理手機上的信息,一路都沒怎麼擡頭,下了車走到樓下,才覺得這一身筋骨疲憊,比通宵三天還累。

  走到家門口時阮優就覺得不對,電梯開門,樓梯里傳來濃濃的酒氣,阮優擡眼一掃,映入眼簾的是頹唐地靠在他家門口的一個高大身影,旁邊還有幾個七倒八歪的酒瓶,早就空空如也了。

  阮優呼吸一滯,他走上前,用腳尖踢了踢那人,道:「陸觀潮,你在這兒幹什麼呢?」陸觀潮一聽阮優的聲音,就立刻站直身體,像做錯了事情的小學生似的站在阮優面前低著頭,乖乖地說:「對不起,我做錯了。」

  阮優不知道他這又是在認哪門子的錯,但他也沒法跟一個醉漢計較,只好耐著性子問他:「你手機呢,給你助理打電話來接你。」

  陸觀潮立刻按著自己左邊的褲兜,說:「我沒有手機!不能給你!」阮優看了他一眼,辨認了一下陸觀潮的確是喝醉了,他才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陸觀潮助理的電話:「是我,阮優,你們陸總喝醉了,在我家門口,你來把他接走吧。」

  陸觀潮的助理聲音很迫切又很抱歉:「夫人,不好意思,我休年假了,目前沒有在市里。」

  一般情況下,作為陸觀潮已經用了好幾年的助理,遇到這種情況都會給出備選方案,但陸觀潮的助理說完這句話就不再多說什麼。

  阮優急了,只好自己追問:「那其他人呢?不會都休年假了吧?」「總裁辦的幾個人今天都休假了。

  夫人,實在不好意思。」

  果然如此!阮優低聲罵了聲臟話,陸觀潮連忙伸手按住他的嘴唇:「優優,乖乖是不可以說臟話的。」

  阮優看著醉醺醺的陸觀潮就窩火,他感覺這事兒又是陸觀潮在搞幺蛾子,但現在即便是有心追問他的那些助理、秘書,也實在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好半天,阮優先問陸觀潮:「說說吧,你今天為什麼喝酒。」

  陸觀潮醉醺醺的,因為一直低著頭,所以踉蹌一下,連腳步都是虛浮的。

  「因為,因為,因為我做錯了。」

  陸觀潮拉著阮優的袖口,像小孩乞求一顆糖果似的乞求阮優:「我做錯了,我不該放煙花,原諒我吧。」

  作者有話說:陸觀潮慢慢還債中~之前有小夥伴評論說覺得優優脾氣越來越古怪了,其實大家沒發現嗎,就算是結婚的時候,優優也不是沒有脾氣,他們兩個對感情的態度是相反的。

  無論是喜歡優優還是喜歡沈良,其實陸觀潮都是比較卑微甚至是舔狗的那個,而優優,他雖然看著比較軟,但是更容易抽身也更有性格。

  從這點來說陸觀潮會讓優優覺得很真誠,優優對他也會更real。

  不過優優現在是既然知道這個人會無限接受自己,也就無形中放大了自己的脾氣。

  以前婚姻里優優對陸觀潮的忍讓都源自他比較自卑的仰望,也是畸形的關系,如果兩個人要重新開始,那也要適應磨合彼此真正的脾氣。

  都在磨合啦。





第71章

  阮優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陸觀潮說的煙花是什麼,今天是沈良的生日,而阮優和陸觀潮婚姻崩潰的開始,就是那場他從別人口中聽說的絢爛煙花。

  想到這里,阮優噗嗤冷笑,還沒說什麼,陸觀潮又貼在阮優身上,黏黏糊糊地說:「我想喝水。優優。」

  阮優自己也喝了一整晚的酒,這會兒口幹舌燥,實在沒什麼力氣和陸觀潮在家門口耗時間,但是放一個醉漢進門實在是太危險了,阮優左思右想,先撥通了陸家的電話,讓陸家的傭人們來接陸觀潮回家。

  從陸家過來有一段不短的距離,但到底是有人接收這個醉漢了,阮優放下心來,這才對陸觀潮說:「你先起來,我開門。」

  陸觀潮連忙站好,看著阮優開門,他比阮優高大,喝過酒以後帶著酒精味的溫熱呼吸就呵在阮優的後頸,所以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阮優低下頭開門時,腺體那里是一片淺淡的粉。

  陸觀潮似乎更口渴了,他的呼吸粗重起來,呵到阮優後頸的呼吸,已變得熾熱。

  等阮優覺察出不對已經來不及了,門開了,陸觀潮跟著阮優進門,下一刻門被狠狠關上,陸觀潮將阮優按在門板上,尋著他的嘴唇,著魔般親了下去。

  太久沒有親吻了,陸觀潮的齒列焦急地啃噬阮優的嘴唇,他盡量用更輕的動作,但一個醉漢根本無法控制自己,或者說他有意在放縱自己,這個親吻因此格外熱情,他們的鼻尖對在一起,呼吸交纏。

  很奇怪,阮優本該排斥這個親吻的,但這個吻似乎緩解了他喝過酒以後渾身的燥熱,以及無處排解的不適。

  阮優的唇瓣開始發麻,陸觀潮幾乎要把阮優揉進自己的身體里,他緊緊攬著阮優細瘦的腰肢,阮優在心底發出一聲喟嘆,那是過於著迷享受的第一反應。

  阮優猛得清醒過來,他在想什麼,他真的在享受自己和前夫的親吻,甚至因此爽到失去神志。

  阮優立刻用力推開陸觀潮,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很燙。

  陸觀潮莫名被從久違的親密中推開,他感到很委屈,離阮優大約有一步的距離,陸觀潮想靠近,恢覆剛才親密無間的距離,但被阮優無情地制止了。

  「就站在那里,如果你再敢動一步,我……我……」阮優四處張望,尋找一個能讓自己獲取安全感的條件。

  但阮優尚且一無所獲,他就聞到空氣里濃重的信息素氣味,是陸觀潮的信息素,醇厚的松木香,如同置身漫山遍野的松林,陸觀潮發情了。

  他喝醉了,無法克制自己對信息素的釋放,但看到阮優皺著眉頭的臉,陸觀潮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喃喃道:「優優,不要生氣,我再也不讓你生氣了。」

  「你現在就讓我很生氣!」阮優說。

  他想沖著陸觀潮發脾氣,但阮優到底也沒說,跟一個醉漢計較這些做什麼呢?當務之急應該是把陸觀潮打發走。

  否則一個發情的alpha能做出什麼事來,阮優想都不敢想。

  酒氣混雜著陸觀潮信息素的氣味,阮優感到自己的腺體突突直跳,雖然已經清除了標記,但是當一個頂級的alpha釋放出大量頂級的信息素時,極少有omega能夠招架。

  阮優勉力支撐著自己,但他腿還是不住發軟,阮優撐著墻站起身,對上陸觀潮的眼睛,他眼里充滿對阮優的渴望,阮優瞬間楞在原地。

  是躲還是逃,阮優其實並不知道,陸觀潮的目光里充滿強烈的情緒,愛、渴望、欲望、痛悔,全都太過強烈。

  在這一刻阮優幾乎沈淪了,他明白自己並沒有完全走出陸觀潮的世界,陸觀潮給予他的一切都是阮優心底里渴望的,曾經那遙不可及的暗戀,後來他未曾想過的婚姻,還有現在阮優最渴望的瘋狂的愛。

  這是陸觀潮第二次在阮優面前發情,但這一次阮優能感覺到陸觀潮在竭力控制自己,雖然他的控制並沒有什麼用,喝醉酒的人很難調用理性控制信息素的分泌,陸觀潮的信息素仍然旁若無人地釋放著。

  陸觀潮似乎也發覺出自己的無能為力,他訥訥地對阮優說:「對不起優優,我是不是又做錯了。」

  阮優站遠了些,問他:「你到底醉了沒有?」陸觀潮點點頭又搖搖頭,阮優氣笑了,他轉身準備走:「那你自己在這兒待著吧,陸家的人等會兒就來接你。」

  陸觀潮一把拉住阮優,他小聲說:「可我還有話沒說完。」

  他又繞到阮優面前,攔住他的去路,像個執拗的小學生似的說:「我是來找你說話的。」

  明明剛才還親得這麼熱火朝天的,現在又變成來說話的了,阮優不怎麼看得出情緒地拖長聲音,道:「哦……說話……」「嗯,我來給你說放煙花的事。」

  陸觀潮真的喝醉了,也聽不出阮優話里是什麼情緒,全憑感覺和阮優一問一答,各說各話。

  酒味和松木的香氣混雜在一起,像經年釀造的醇厚的酒水,越發令人沈醉,阮優被這氣味蒸騰得頭腦一熱,竟然接著陸觀潮這個醉漢的話問他:「放煙花有什麼事?」陸觀潮拉著阮優的袖口,說:「可是我站著好累,優優,我想坐在那兒說。」

  阮優斜他一眼,道:「你愛說不說。」

  此刻的陸觀潮並沒有處理阮優說話含義的功能,聽見阮優的回應,陸觀潮只當阮優已經同意了,連忙坐在沙發上,還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讓阮優也趕緊坐過來。

  阮優沒好氣地坐過去,陸觀潮見人過來了,才開始自己這一晚的正題。

  他說:「就是……就是我之前在沈良過生日的時候,去島上給他放煙花了。」

  「我知道。」

  阮優說。

  陸觀潮哦了一聲,又說:「我不該給他放煙花。」

  大約是覺得陸觀潮醉了,阮優也沒有像過往一樣冷嘲熱諷,他聞言只道:「沒什麼,愛過一個人,為他做過一些事,留過一些痕跡,都是自己愛的證明。

  愛本身是沒有錯的。」

  不知道陸觀潮是聽懂了還是沒有聽懂,他又說:「我都沒有給你放過煙花。」

  阮優望向陸觀潮,他們離得很近,陸觀潮的手攥著粗糙的沙發布,他在竭力克制自己的發情期,這讓他呵出的呼吸更加炙熱,阮優靠近陸觀潮的那一側脖頸幾乎要被陸觀潮的呼吸灼傷。

  「我需要的並不是什麼煙花。」

  阮優說。

  他說完,又自嘲一聲:「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

  陸觀潮不太能聽得明白阮優的話,他歪著腦袋望著阮優,好半天,他突然說:「優優,我怎麼聞不見你身上甜甜的味道了?」阮優知道這是因為自己做了標記清除手術以後,信息素的構成已經和以往不一樣了,不過陸觀潮好像並不知道這一點,所以現在才會突然覺得奇怪。

  阮優笑了起來,饒有興致地問陸觀潮:「你以前會覺得我的信息素很甜嗎?」「嗯!」陸觀潮認真地點頭,他絞盡腦汁地思索那種留在他記憶里的清甜的感覺,但是感覺是無法精準形容的,陸觀潮最後只能簡單粗暴地下定義:「是我聞到就喜歡的甜。」

  阮優又笑了笑,那笑容里有說不出的寥落:「或許以後你再也不會感受到這種甜了。

  我沒有那種信息素了,做完標記清除手術以後,我的信息素和以前不同,所以帶給你的感受也不一樣了。

  陸觀潮,我不再是以前的阮優了,所以你沒必要再對我念念不忘。」

  前半段是什麼意思,喝醉酒的陸觀潮聽不懂,但後半段話陸觀潮卻下意識地認真反駁:「優優只是優優,不是因為信息素才成為優優,所以優優和以前一樣。」

  陸觀潮這話說得認真又幼稚,阮優一笑置之,陸觀潮卻靠近了些,他喃喃道:「優優,我好想你。」

  阮優的心像是小時候掛在窗前的許願風鈴,迎著風叮咚作響,他心事一片混亂,連手心都開始冒汗,陸觀潮這始作俑者卻無知無覺地更靠近阮優,他已經無法自控,貼在阮優頸側,尋找阮優的唇瓣。

  阮優幾乎僵在原地無法動彈,他應該推開陸觀潮的,但是他的動作很遲鈍,木訥而緊張。

  幾乎能稱得上是千鈞一發的時刻了,阮優家的門被篤篤敲響,阮優的神志瞬間回魂,他推開陸觀潮,踉蹌著去開門——陸觀潮信息素的威力還是很強,他腿都軟了。

  來的人正是陸觀潮家的傭人,幾個人一起將醉醺醺的陸觀潮架走,留下一個抱歉地同阮優說話:「夫人,其實這些日子先生也沒有回去過,所以我們來晚了,這……這……」顯然屋內的情況是很容易查明的,陸觀潮信息素的味道已經蔓延到房間的角角落落,而阮優面色不佳,兩頰是詭異的潮紅,臉卻慘白。

  「我沒什麼事,你們回去照顧好他吧。」

  阮優說。

  陸家的傭人現在對阮優格外客氣,看主人家眼色過活的傭人們往往更會體察人心,陸觀潮是否看重眼前這位夫人,陸家的傭人體會更深,阮優走了以後他住過的房間一直保持原樣,傭人們要時時去打掃,卻不能開窗通風,以免吹走阮優留在那間房里的最後一點信息素。

  但信息素總歸是會一點點消逝的,所以主人也不怎麼回家了,這家里沒有alpha主人也沒有omega主人,過往曾有過的片刻歡愉,已經像一場鏡花水月,消失殆盡。

  陸觀潮走了,阮優把家中的窗戶都打開,夜晚風涼,穿堂風從陽台穿過客廳,再從廚房的窗戶里流走,帶走了陸觀潮身上的味道。

  阮優坐在風中打了個冷戰,一場失敗的婚姻到底讓他心有不甘,進退兩難。

  作者有話說:這章寫得我幾次都抓耳撓腮,想寫出那種曖昧又克制的感覺~





第72章

  許久未曾回家,陸觀潮在大宅的床上醒來時,感到頗為恍惚。

  強力的Alpha抑制劑讓陸觀潮在發情期整整沈睡了三天,陸家的傭人們除了為陸觀潮注射抑制劑以外別無他法,因此他醒來的時間也比別的alpha發情期更久,睜眼時已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

  大宅的主臥采光很好,占據整棟宅子最佳的位置,即便將窗簾拉得嚴絲合縫,還是能從縫隙里感受到陽光。

  陸觀潮渾身疲憊,望著透光的窗簾縫隙,仍有些恍惚。

  陸觀潮從床上坐起來,房內的陳設還是像阮優在時那樣,甚至床邊的另一個枕頭也沒有更換過,仿佛阮優就住在這里,下一秒就會推門進來,讓陸觀潮起床吃早飯。

  但一切都只不過是陸觀潮的幻想,他揉著太陽穴站起身來,走到洗臉池邊木楞地刷牙。

  宿醉加上發情期過後的他顯得異常憔悴,腦海里似乎還記得前一晚的荒唐,但那其實已經是幾天前的事情了,而且具體發生了什麼陸觀潮並不是很清楚,他只記得自己又去騷擾阮優了。

  不過阮優的態度好像不像之前那麼強硬冷酷,陸觀潮一邊後悔,一邊又絞盡腦汁地搜刮著記憶里所剩無幾的印象。

  這是陸觀潮和阮優離婚以來,對阮優的回憶最多最豐富的一天了,腦海里停留著阮優的溫柔,身邊還籠罩著阮優殘存的信息素的味道,就仿佛阮優從沒有離開過陸觀潮。

  但下一秒,陸觀潮刷牙的動作就頓住了。

  他閉上眼睛細細感受了一下空氣里阮優信息素的味道,而後緩慢地睜開眼睛。

  「或許以後你再也不會感受到這種甜了。」

  陸觀潮回想起了這句話。

  他想起阮優停留在他記憶里的信息素,那味道依然很細微,很難察覺,但是那種難以察覺的平淡里,再也沒有讓陸觀潮戰栗心癢的清甜了。

  這是和阮優留在家里的信息素完全不同的味道。

  阮優那一晚說過的話還在陸觀潮耳邊回響,他做了標記清除的手術,所以信息素也隨之改變,不再是過去那個味道了。

  陸觀潮咕嚕一聲,過分的緊張讓他把牙膏泡沫吞了下去,清涼的牙膏氣味立刻讓陸觀潮渾渾噩噩的頭腦清醒過來,他放下水杯,感到呼吸急促。

  他早該想到的,做完標記清除手術,幾乎所有的omega都會留下癥狀和程度不同的後遺癥,阮優只是看起來一切如常,陸觀潮又怎麼能認為他真的一切如常呢?陸觀潮立刻換好衣服拿著車鑰匙出門,他開車去往醫院,找到向醫生的診室。

  向醫生在看診,見陸觀潮沖進來,輕飄飄瞥他一眼,陸觀潮明白是自己太著急了,連忙站在門口說出自己的訴求。

  「向醫生,我有事想咨詢您,不知道您什麼時候有空。」

  陸觀潮說。

  向醫生擡眼看了看掛在墻上的表,說:「中午下班吧,你在醫院食堂等我。」

  陸觀潮坐立不安地在醫院食堂門前來回踱步,隔行如隔山,陸觀潮對信息素行業完全不了解,他所有的認知只來自於淺薄的科學生物類常識,之後的了解也僅限於因為阮優而去了解的一些事項,而阮優在經歷什麼,陸觀潮總是慢他一步才會知道。

  想到這里,陸觀潮有些恨自己的愚鈍。

  他給予阮優的總是不夠,阮優總是在承受傷害,而他所給予阮優的,都是亡羊補牢式的關懷,對阮優來說,傷害已經造成,損失已經發生,所有對補償都可有可無,畢竟他說他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阮優了。

  陸觀潮一直等到正午太陽高升,才等到向醫生下班的時間。

  向醫生對陸觀潮說:「下午還有兩台手術,我要回去休息一個小時,所以我大概有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陸先生有什麼問題,咱們盡快聊吧。」

  陸觀潮的嗓音沙啞:「向醫生,咱們進去聊吧。」

  食堂人滿為患,向醫生和陸觀潮找了張桌子坐下,陸觀潮根本沒胃口吃飯,他等向醫生坐好後,迫不及待地向他提問。

  「優優說他的信息素再也不會跟以前一樣了,向醫生,我想問問這是優優做完標記清除手術以後的後遺癥嗎?」向醫生聞言一笑:「你想問的應該是優優做完手術以後都有什麼後遺癥吧。」

  他笑道:「畢竟信息素氣味有了細微的變化只是很不值一提的一個改變。」

  陸觀潮的表情更加僵硬,向醫生的話讓他很緊張,他幹巴巴地發問:「是……是有什麼……更嚴重的問題嗎?」「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的話,其實也不算嚴重,主要還是看優優自己。」

  向醫生放下筷子,道:「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其實優優的後遺癥真的不算嚴重,只是改變了他的信息素,他以後很難匹配到合適的Alpha了。」

  「我……我不太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怎麼說呢,我記得陸先生之前和優優的匹配度也不算高。

  其實不是陸先生您的問題,是優優的問題,優優本身的信息素就很難匹配到合適的Alpha,做完標記清除手術以後,優優的信息素有了一些細微的改變,但對他以後匹配alpha的難度卻大大加深了,做完手術後我為他測試的結果,能夠和他達到比較匹配程度的alpha信息素,我只在人造信息素里見到過。

  一般的純天然alpha信息素,已經不能夠和優優匹配了。」

  「我也不行嗎?我是他的alpha!」陸觀潮下意識地問出來。

  向醫生無奈又好笑地說:「陸先生,做完標記清除手術後,你和優優就已經沒有關系了。

  而信息素不匹配的標記,對alpha和omega雙方都是一種折磨,無論從繁衍還是個人健康角度考慮,醫學界都不提倡匹配度不高的標記。」

  陸觀潮沈沈地靠在椅背上,對上向醫生憐憫的眼神,陸觀潮突然讀懂了他想說的話。

  原來這才是自己重新追求阮優時面臨最大的坎坷。

  不是阮優的心墻,也不是過往的諸多荒唐,是從生物上就被分隔開的兩個人,根本沒有重新匯聚成一體的可能。

  而阮優他什麼都知道,他甚至平靜地接受了手術帶給他的後遺癥,陸觀潮在絕望中窺見了更加絕望的事實:阮優之所以能這麼輕松地接受這一切,或許是因為和自己那一段失敗的婚姻,讓阮優徹底失去了對婚姻和alpha的期待。

  原來阮優的冷酷和溫柔都不是對陸觀潮的不滿和滿意,他早就不再對陸觀潮抱有什麼態度了。

  陸觀潮狼狽地和向醫生告別,他一路將車開得飛快,卻不知道自己要去找誰。

  他只是不斷回想著阮優的一言一行,難怪自己的發情對阮優沒有造成什麼影響,或許對阮優而言,一個並不匹配的alpha的信息素,對他反而是一種困擾吧。

  陸觀潮又不由自主地來到阮優家樓下,只不過阮優家門前已經今非昔比,許多omega上門來找阮優咨詢,因為阮優的工作室能接待的人數有限,甚至還有黃牛鬼鬼祟祟站在阮優家門口「代排號」。

  阮優走不開,跟心安合作的事情就交給祁陽去辦,祁陽每天往心安跑得很勤,他了解心安的運行模式,又拿著阮優的尚方寶劍,對心安對技術以及流程都非常清楚,哪怕心安那邊想有所保留,在阮優的授意下,祁陽也厚著臉皮蹭心安的資源和技術。

  阮優告訴祁陽在心安就當作是自己家,如果心安那邊有什麼意見,就讓心安的人統一告訴沈良,由自己和沈良來交涉。

  祁陽也不負眾望,拿著沈良的錢和心安的技術以及資源,談判的時候卻要求研發產品掛阮優的名字。

  心安的人氣得直拍桌子,祁陽有樣學樣,把阮優的話照搬給他們——有意見可以直接反饋給沈董,合作的事是沈董主動找到我們,我們的直接對接對象也只有沈董一個人。

  顧忻爾對此的評價就是,阮優和沈良的確是親兄弟,要論起詭辯能力,認真起來的阮優還真沒什麼人能跟他繞過這個邏輯怪圈。

  阮優只笑:「他坑我那麼些年,就不許我也占一占他的便宜嗎?」顧忻爾問阮優:「那你這麼弄,沒想過沈良萬一不同意?」「他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人了,他不會的。」

  阮優道:「咱們現在做的這事要真的沒有前景,沈良也不會自掏腰包來給咱們擡轎。

  他願意當這個冤大頭,就是因為他知道這事是有前景有希望的,甚至也可以做大。

  沈良也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他要名利雙收,現在他至少知道錢權名利他只能得其一其二,四角具全那是癡人說夢,在咱們這兒能得到,這生意他能不做嗎?」顧忻爾深以為然,現在他們的工作室已經完全走上正軌,三個人各司其職,除去一開始什麼也不會,硬著頭皮邊學邊上忙得焦頭爛額,還得不遺余力地在外邊宣傳自己的窘境,現在的工作室要自在得多,阮優也給工作室取名叫自在,招牌找了商家制作,但已經給招牌預留出了懸掛的位置。

  一切都很好,除了找上門的陸觀潮讓人比較倒胃口之外。

  陸觀潮好像又喝醉了,醉醺醺地堵在工作室門口,剛看診咨詢完的幾個omega嚇得花容失色,顧忻爾皺著眉頭把陸觀潮拉走,送幾個omega出門。

  「你幹什麼?」阮優皺著眉頭問,他先前的好脾氣又沒了,話語很冷淡:「你嚇到我的顧客了。」

  「對不起。」

  陸觀潮認錯很快,態度很好,滿身酒氣地站在阮優家門口,說:「優優,天都黑了,你怎麼還不回家。」

  阮優正在收拾東西,他把桌面上零碎的東西收進抽屜,道:「這就回了。」

  而後他擡起頭,無奈地嘆了口氣:「你也回吧。」

  陸觀潮委屈地說:「我在樓下等你一天,你工作完了,我接你回家。

  可是天都黑了,你還沒忙完。」

  「我家就在樓上。」

  阮優說。

  陸觀潮邁了一步走到阮優面前,頓了一瞬,一把將他摟進懷里,說:「想讓你回我們的家,優優,我想回去。」

  他的語氣里隱含著緊張和期待,他問阮優:「你不想嗎?」





第73章

  大約只是三五秒,又或者只是一瞬間,阮優立刻說:「不想。」

  他推開陸觀潮,站遠了些,看見陸觀潮受傷的眼神,阮優又有些不忍。

  一直強勢的alpha突然流露出的脆弱往往直戳人心,阮優也難免落俗,他伸手替陸觀潮整好淩亂的衣襟,好言好語道:「以後別喝酒了,每天酒氣沖天的,像什麼樣子。」

  陸觀潮伸手將阮優的手裹在自己的掌心里,認真地點點頭,說:「優優不想讓我喝我就不喝。」

  說完,陸觀潮又說:「可是不喝酒,我見不到優優。」

  阮優笑了笑:「見不到就見不到吧,見到我也沒什麼好的。

  我也不會說讓你高興的話,做不出讓你高興的事,更不想做你喜歡的那個人,你來見我幹什麼呢?」「可我喜歡你,我跟你說話就高興,我願意做讓你高興的事情。」

  陸觀潮說。

  阮優沒說話,送完人的顧忻爾回來了,一進門看見陸觀潮摟著阮優,連忙嚷嚷道:「陸觀潮,你幹什麼呢!離我們優優遠點!」阮優不自在地推開陸觀潮,飛快地說:「快點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陸觀潮拉著阮優的手,他不放阮優離開,拉得卻也不緊,只那麼握著阮優的手腕,拇指貼著阮優的手背,他不動彈,也不說話。

  阮優擡眼看陸觀潮一眼,陸觀潮像是被獲批了說話資格似的,說:「可是我喜歡你的信息素,優優,我喜歡你信息素的味道。」

  阮優笑了,「可我的信息素沒有味道,你忘了嗎?」陸觀潮不答話,阮優又說了一遍:「回家去吧。」

  陸觀潮低頭看了阮優一會兒,突然問他:「優優,我前幾天到發情期了。」

  看來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阮優用眼神示意顧忻爾先回去,然後說:「嗯,我知道。」

  「我用了抑制劑,醒來後頭好痛。」

  陸觀潮問阮優:「優優,你也用抑制劑嗎?」阮優不知道陸觀潮問這幹什麼,點頭敷衍道:「嗯,我用。」

  陸觀潮又低著頭說:「對不起,我不該讓你用那麼多抑制劑的。」

  其實這是陸觀潮外行了,市面上面向omega使用的抑制劑和面向alpha使用的抑制劑完全不可相提並論,omega對抑制劑的需求極大,畢竟發情期對omega如果沒有alpha的信息素標記就只能選擇捱過去,而alpha的發情期不僅不如omega頻繁,狀態也不像omega這麼脆弱。

  所以相對而言,omega的抑制劑種類更多,技術也更成熟。

  陸觀潮應該從沒用過alpha的抑制劑,所以有各種不適反應,阮優想到這里,撲哧笑了一聲,說:「我什麼事也沒有,你不要在這里杞人憂天了,也不要喝醉了酒在我這里耍酒瘋,再不回家我就叫人把你送回去了。」

  陸觀潮撇撇嘴,仍有些戀戀不舍:「可我還想跟你說話。」

  阮優只看著他,道:「裝可憐一次有用,用多了就沒用了。」

  招數不見效,陸觀潮只好離開,臨走前他欲言又止,喝酒前想問阮優的那些問題還是問不出口,只回頭看了阮優好幾眼,阮優沖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快點回家去。

  好不容易打發走陸觀潮,阮優回到家里,萬分疲憊,應付陸觀潮比他應付前來咨詢的omega們要難得多,來找阮優的omega們更多地是在向他訴苦,說完自己悲慘痛苦的婚姻生活了,才能說到正題,留給阮優動腦筋講技巧地去溝通的時候並不多。

  而陸觀潮一路長驅直入,句句直接點題,絲毫不掩飾他對阮優的所有想法,而且不論阮優多麼強硬,陸觀潮也不為所動。

  阮優想著之前在陸觀潮車上不歡而散的事情,也沒過幾天,陸觀潮又故態覆萌找上自己,阮優倒真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陸觀潮好像有點吃軟不吃硬,阮優隱隱有些體會,強硬地拒絕陸觀潮只會更加激起他的熱情,而溫軟地拒絕,陸觀潮好像會更聽話一些。

  但如果溫軟地拒絕,往往也是需要阮優自己進十步才能退一步。

  無論是軟是硬,陸觀潮好像就這麼賴上阮優了。

  「幹脆給陸觀潮介紹個omega算了!」阮優被自己腦海里突然閃過的想法嚇了一跳,想到陸觀潮要跟另一個omega一起生活,阮優居然還沒法想象那個畫面。

  於是阮優在心底唾棄自己,有什麼不敢想的,自己和陸觀潮已經再也沒法匹配了,難道陸觀潮還能永遠守著自己不成?阮優心里閃過無數想法,一邊覺得如果陸觀潮真的有了新的omega,自己也算清凈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和陸觀潮倒真是總是錯過,自己的信息素始終不是陸觀潮喜歡的那一種。

  但留給阮優傷春悲秋的時間很少,他回到房間,看到祁陽發來的資料,最近祁陽一直和心安的人在周旋,之前設想過的產品正在一步步研發,阮優打算在第一款產品試用成功時,同時推動自己的公司成立,節奏不能亂,哪怕深夜,他還是得打起精神一點一點看祁陽發來的資料。

  近一段時間以來對生命科學尤其是腺體及信息素方面專業知識的惡補已經初見成效,至少在看資料的時候不再如同讀天書一樣茫然。

  但是阮優看了一會兒,總也看不進去,不知究竟是因為困了,還是因為想到陸觀潮的樣子,心神不寧。

  阮優決定第二天帶著資料去找祁教授,他翻身躺下,看見陸觀潮給自己發了條消息。

  「晚安,優優。」

  阮優看完,沒回覆陸觀潮,但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陸觀潮的頭像,陸觀潮不知什麼時候把頭像換成了一棵松樹,繁茂的松針上滾著輕盈的晨露,像個老年人才會用的圖。

  阮優感覺陸觀潮有點戀愛腦,或者說他有挺嚴重的戀愛腦,這樣的小心思呼之欲出,就明晃晃擺在頭像上,生怕阮優看不見似的。

  阮優笑了笑,躺在床上,還是覺得有些好笑。

  接連幾次借酒騷擾阮優後,陸觀潮又是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阮優其實也顧不上這些,他的公司要掛牌成立的事情在業界悄然傳出消息,阮優自己也沒有藏著掖著,諸多目光都落在阮優身上,他沒有什麼閑暇時間去操心陸觀潮。

  關於設想過的產品做過幾次改進,都是阮優和祁陽還有顧忻爾帶著研發團隊一起完成的,目前阮優自己組織了一個團隊,再加上心安那邊的技術人力以及資金,還算是應付得來,但對以後而言,顯然是極為不夠的,所以阮優還要繼續擴大團隊,要做的事極多極雜,萬事開頭難,阮優的頭又必須得開得漂亮,壓力更是很大。

  重壓之下阮優實在無心思考別的事情,直到陸觀潮的消息再一次提醒了他:「優優,我爸媽最近會回國一段時間,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接他們。」

  阮優近期和陸觀潮的聯系僅限於陸觀潮偶爾的問好,以及阮優更偶爾的回應,突然收到這樣一條請求,阮優似乎從忙碌雜亂的工作中終於窺探到一絲屬於生活的滋味——他和陸觀潮的父母並沒有見過幾面,上一次見面,還是沒有和陸觀潮離婚時,年前和陸觀潮父母通過的一次視頻電話。

  畢竟是長輩,陸觀潮的父母對待自己一直也客氣和善,阮優想了想,回覆陸觀潮:「好,你提前跟我說,我空下時間。」

  陸觀潮的父母在一周後抵達,阮優和陸觀潮一起去機場接了他們,大概是因為不用操心工作,陸觀潮的父母保養倒好,看起來很年輕,心態更加年輕。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陸氏科技風頭正勁,已經蓋過陸家本家的產業,儼然是成功的後起之秀,陸觀潮父母那一輩的辛苦和屈辱,被陸觀潮如今的成績一掃而空,可謂是揚眉吐氣。

  雖然離婚了,但陸觀潮還繼續喊阮優但父母叫爸媽,阮優就也沒有改口,上車後他問陸觀潮父母:「爸媽這次是回來度假嗎?要待多久?」陸觀潮的父母還沒有說話,倒是陸觀潮搶著開口:「回來會多待一段時間,總是說想我,所以我說讓他們待久一點。」

  阮優點了點頭,道:「也好,離得近一些,也方便時時探望。

  上一次去國外原本想順路去看看,可日程安排來不及,只能耽誤了。」

  陸觀潮的父母也感嘆:「好久不見優優了,上一次看到優優……」上一次就是離婚前了,長輩們明智地閉嘴,但若是覺得這個話題不妥,以陸觀潮父母的閱歷和睿智,是根本不會提起的。

  阮優看了陸觀潮一眼,他在開車,沒什麼反應的樣子,阮優便收回目光,他大概知道兩位老人是什麼想法了,陸觀潮倒是會搬外援。

  把二老送回家,阮優也跟著回了許久沒有回去的陸家大宅,宅子里還是之前那樣,可能是因為主人總也不回來,所以看起來冷冷清清沒什麼人氣。

  阮優站在庭院里張望,陸觀潮幫父母把東西從車上拿下來,傭人們來回穿梭,終於讓這院子一掃之前的清冷。

  「優優,待會兒就別急著走了吧,咱們一家人一起吃個飯。」

  陸觀潮的媽媽拉著阮優的手,說。

  阮優感到為難,他知道長輩為何開口,想要拒絕,又顯得十分不禮貌,無所適從之際,陸觀潮走到他身邊,握著他的手腕半攬著他的肩將他從母親身邊帶走。

  「優優工作忙,放下手頭的工作過來的,已經耽誤了一上午,我送他回去吧。

  等他閑一些了再一起吃飯。」

  陸觀潮說。

  一張無限期的「下次一起」空頭支票,把阮優從尷尬的境地中脫離出來,阮優坐上陸觀潮的車,小聲說:「謝謝你,下次我來看看他們。」

  陸觀潮隨口嗯了一聲,他剛搬過行李箱,襯衣的袖口隨意卷到小臂上方,領口的扣子也解開幾粒,英俊性感。

  他說:「你先忙你的事吧,這都不急。」





第74章

  陸觀潮又消失了,把阮優送回家後,陸觀潮又是很久沒有出現,但這回阮優沒有把他拋在腦後。

  畢竟陸觀潮的父母回來了,阮優總要記掛著這件事。

  阮優挑選了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去探望陸觀潮的父母,去的時候阮優想了想,提前告知了陸觀潮的父母,抵達陸家大宅時陸觀潮就不在家了。

  「他出去跑步了,今天好像有什麼城市馬拉松的活動,一大早就已經出門了。」

  阮優進門時陸母這樣告訴他。

  阮優忍不住奇道:「他還跑馬拉松嗎?」結婚時阮優從未見過陸觀潮參加這些活動,也許是參加了阮優也不知道吧,只不過以陸觀潮日程的忙碌程度來看,他的健身大多數都是在室內健身房完成的,肌肉線條和走向也都是健身房嚴密訓練後的成果,看起來倒不像是在外邊跑過。

  「誰說不是呢,以前我也沒見他跑過,不過觀潮說這算是公司組織的活動,去就去吧,他要是在家里,咱們也沒法好好聊天。」

  陸觀潮的母親說。

  阮優笑了笑,將帶來的禮物交給陸家的傭人,而後坐在客廳里陪二老聊天,陸觀潮的父母倒很開明,知道兩人離婚後,陸觀潮還一門心思在追求阮優,也知道阮優一直沒松口,對阮優卻像之前一樣親切。

  「結婚時我看著你這孩子就喜歡,我是一直喜歡omega的,當初要不是生了觀潮以後身體條件不允許了,還想再要一個omega,就像你這樣,長得漂漂亮亮的,比又臭又硬的alpha讓我高興。」

  陸母拉著阮優的手說。

  阮優只好道:「我小時候也沒少淘氣,沒有爸媽說得這麼好。」

  「有的有的,還是比我們觀潮強得多。

  觀潮就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他這個人是有點軸的,你就說陸家這些事情吧,其實我和他爸爸都沒有覺得沒拿到陸家的家業會怎麼樣,但觀潮心里把這個坎兒給記住了,鉚足了勁非得超過陸家,這才算行。

  阮優笑著同陸母說:「這樣不是很有事業心嗎?」「這勁頭呢,用來拼事業是挺好的,但是用在感情上就顯得他太倔又太笨,跟我們觀潮一起過的那段時間,優優也受了不少苦吧。」

  果然,這才是正題,阮優笑一笑,說:「苦不苦的,也都過去了。」

  這就是不願再提也不肯原諒的態度了,陸母只好又說:「我看優優你性格就是我最喜歡的那種omega,其實一點也不軟,很有韌勁,結婚時吃了不少苦頭,時間長了,自己心里就能放下了。」

  阮優客氣一笑,沒說話,陸母又說:「比起你,我就不太喜歡你那個哥哥沈良。

  他讀大學時有時會去我們家里吃飯,那人太算計、太計較,心思也太多,我一看就覺得不行。」

  阮優臉上的表情僵了,笑容顯得沒那麼自然:「是嗎,不過那幾年在外邊讀書,離家那麼遠,還能去您家作客,在您二位那里讓我表哥有點家的感覺,是他的幸運。」

  陸母的目光輕飄飄地掃過阮優,將阮優的不適盡收眼底,這才笑了笑,說:「其實沒有去過幾次,都是跟同學們一起來的。

  那會兒優優你應該還在上高中吧,如果你能有機會去,媽肯定給你做最拿手的飯菜吃,看見你比看見觀潮那一堆吵吵嚷嚷的同學朋友都高興。」

  阮優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是陸觀潮的母親在試探他,阮優後悔不已,但也沒法再讓時光倒流,只好一笑:「我沒您說的這麼好,我也有缺點的。」

  陸觀潮的母親拉著阮優的手,說:「哪有人沒有缺點呢,優優,但你就是合我的眼緣,所以哪怕你和觀潮離婚了,你還來看我,我也覺得特別高興。

  我們觀潮這個人毛病多,我知道,你跟他結婚肯定是你受委屈比較多。

  現在你不願意再跟他好,其實我能理解,不過觀潮這個人軸得很,認準你了就放不下了,優優,我想說的是,如果你對他但凡還有那麼一點點都感情,你就別折磨他了,給他點希望。

  如果你真的再也不會跟他在一起了,就完全地讓他失望吧,長痛不如短痛,讓你們都解脫。」

  「我試過了,真的試過了。」

  阮優無奈又無語:「過去幾個月我一直在拒絕他,他自己也時冷時熱,時遠時近,有時他想明白了,就自己離我遠些了,有時他又不管不顧地湊上來,我……其實我也很困擾。」

  話說到這里,其實很難再說下去了,當著陸觀潮父母的面,阮優總不好說太多陸觀潮的不好,末了他低聲道:「我以後會勸他的。」

  阮優回到家,跟顧忻爾說了這一天和陸觀潮父母見面的情況,顧忻爾聽完就火了,站在家里嚷嚷:「他父母這是什麼意思?自己的兒子自己不約束好,他們怎麼不好好看著陸觀潮,讓他別再來找你呢?」阮優也無奈:「算了,離都離了,我跟長輩計較什麼,就當可憐天下父母心吧。」

  「你可憐他們,誰可憐你?」顧忻爾仍舊憤憤:「他們怎麼不可憐可憐你每天活得好好的還要被陸觀潮騷擾呢?」阮優只好安慰他:「好啦好啦,你別生氣了,反正也只是這麼一回,他們剛回來,我去看看,以後我少去就是了。」

  「都這樣了還去什麼去!體面也是互相給的,我覺得你沒必要再去了。」

  顧忻爾一開始很氣憤,而後或是覺得這事到底得阮優自己拿主意,也就放緩語氣,說:「除非你就像他爸媽說的,對陸觀潮還有感情,還對他有點想法,那優優,你也可以不用把路走得那麼死。」

  阮優沒說話,顧忻爾又說:「哎,其實沒什麼不好承認的,我跟趙擎結婚那麼久,我對他也有感情,我也跟他見面,只不過我知道我跟他再也不可能了,中間隔著兩條人命,他小兒子,他前妻,這個坎是我跨不過去的。

  我也不想跨了。

  你和陸觀潮如果沒到這份上,就……你自己看著辦吧。」

  阮優看了顧忻爾一眼,顧忻爾從前一直不肯承認林宣的母親是趙擎的前妻,別人說的被他聽到他都要火冒三丈,現在他自己這麼說了,阮優摸摸他的背,像安撫小動物似的安撫顧忻爾。

  很顯然,這一晚比阮優情緒波動更大的是顧忻爾,他推己及人,才會著急上火。

  見阮優一直看自己,顧忻爾笑了笑,道:「別看啦!我跟趙擎徹底完啦!我不會再去見他了。」

  阮優想安慰顧忻爾兩句,可顧忻爾是個根本不需要安慰的,他手一揮,道:「以後我就安心工作!做個情場失意事業得意的omega,也該輪到別人羨慕我了!」阮優的公司正式掛牌成立那一天,還同時推出了近十款新產品,雖然產品的使用模式依然和最傳統的抑制劑一樣,是外敷類的,但受眾已經從面向未被標記但omega群體轉向被標記過但omega群體。

  產品是聯合心安一同研發的,但最終掛名仍舊如阮優所願,掛了自在自己的名,阮優同時還利用了心安現有的銷售渠道鋪貨,作為全國最大的性生活健康品牌,心安的銷售渠道已經深耕多年,阮優等於撿了個現成的大便宜。

  自然了,這也是和心安死磕下來的,心安也想要阮優那邊放點血,阮優給出的承諾是分紅讓利,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條件——阮優是不在乎短期內的錢的,能用錢換心安現有的知名度,阮優覺得很合適。

  「更何況,錢不都是沈良給的嗎?從他左口袋進到右口袋罷了。」

  阮優這樣說。

  阮優辦了一個規模不算大的酒會,邀請的人不算多,沒有像沈良那樣大張旗鼓,只重點邀請了行業相關的專家和技術團隊代表。

  但阮優現在是樹欲靜而風不止的代表,哪怕他想低調,周圍盯著他的人還是數不勝數,沒被阮優邀請到的人甚至還有蹭名額入場的,搞得阮優哭笑不得。

  酒會的一切細節布置都是顧忻爾做的,顧忻爾說自己要從哪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上一次他生活中的大變故就是來自於一場生日宴,這一次他必然要在另一場宴會上找補回來。

  宴會規模不算大,卻處處都花了心思,尤其是安保,顧忻爾更是看重,蹭名額進來的人又被禮貌地請了出去,一時間無心插柳,反倒讓阮優這場酒會的熱度更高。

  不少人都在圍觀阮優公司成立的慶祝酒會,作為創始人,阮優還有顧忻爾和祁陽的名字被反覆放在新聞中提及,這其中,祁陽因為參與的大多都是技術類的工作,不像阮優和顧忻爾是對外的,就要更低調一點。

  在阮優的新公司,alpha不僅是唯一的領導層,還是唯一隱形的那個人,兩個omega各領風騷,因此更加惹眼。

  酒會沒出什麼意外,阮優代表公司公開致辭,他的姿態合宜,說話做事也沈穩,不少人第一次在公開場合注意到這個omega,他過去一直被掩藏在沈良身後,後來又被掩藏在他的Alpha陸觀潮身後,忍受了被兄長頂替,又從痛苦的婚姻里逃離,如今他獨當一面,才頗有一種玉汝於成的溫潤大氣。

  陸觀潮送來的花籃和業界其他人送來的花籃一起,被擺成一排,堆出阮優花團錦簇的前路。

  作者有話說:嗚嗚為優優慶祝~





第75章

  有了公司以後阮優驟然忙碌起來,和以前小作坊、小團隊式的忙碌不同,阮優現在的忙碌不僅有工作上的,還有一些附加的其他工作。

  這些工作阮優推脫不掉,更沒辦法推脫,所以只能參加。

  阮優因此出席了各式各樣的場合,也算一步步走入商業圈內的視野。

  和其他的圈子不同,商業圈子里以alpha巨多,對極罕見出現的omega態度十分微妙,如果只是一個花瓶一樣的角色,那對他們而言無傷大雅,但若是能跟他們分庭抗禮了,他們的態度也會不同。

  阮優是一個能和沈良交手幾回合不見頹勢的omega,他面孔更新,人們對他更陌生,但他顯然來勢洶洶,更何況阮優背後還有心安背書——他是心安另一位隱姓埋名、被拋棄後又被承認的繼承人,享有心安的光環,卻不承擔心安的風險,不用像沈良一樣和心安綁得那麼緊,能夠威脅到他的存在趨近於無。

  況且沈良的風評大打折扣以後,年輕人心目中新一代omega精神偶像已經有不少人選擇阮優,比起沈良,阮優更坎坷的身世、更苦痛的婚姻以及更委屈的事業經歷,都讓人對他現在所收獲的光環名利賦予更高的價值。

  即便自在順勢營銷,將自家產品一夜之間鋪滿大街小巷的零售櫃台,也並沒有招致過分的反感。

  生得早不如生得巧,顧忻爾不止一次這麼和阮優感嘆,若是放在更久之前他們來做這樣的事,效果未必會有這麼好,自然了,那時他們或許也不會想到要做自己的一番事業。

  屬於阮優的夏天就這麼來了,這個夏天阮優的產品賣得如火如荼,商業媒體紛至沓來,對阮優的采訪以各種形式被傳播出去,文字、圖片、視頻,阮優被描述為一個溫和而冷靜的企業家,阮優第一次看到自己被這樣描述時,心中感受很奇特,看到自己的名字和企業家三個字挨在一起,感受總歸不同。

  畢竟過去他總是作為企業家陸觀潮的omega出現。

  一整個夏天阮優也並沒有見過陸觀潮,他忙著工作,原想抽空再去看看陸觀潮的父母也沒成行,不過似乎沒有聽見陸觀潮父母離開國內的消息,阮優同他們通過幾次電話,通話時也沒說幾句,只說最近還在國外,兩邊的人似乎都挺忙,電話便匆匆掛斷。

  感情似乎就是這樣,長久不聯絡,聯絡時也不密切,再加上本就沒有什麼關系,那很容易就淡下來,阮優不再想陸觀潮父母的事情,有時想起陸觀潮,竟也感到恍然如夢。

  對阮優的任何描述總是免不了提及陸觀潮,陸觀潮被描述成各式各樣的角色,有時他是辜負發妻的渣男,有時又是情深義重的前夫,記者們的春秋筆法四兩撥千斤,更多的還是想激起陸觀潮的回應,如此一來,這場交鋒才會熱鬧好看。

  但陸觀潮那邊什麼也沒有說過,他接受一切對於他的品評和定義,不回應,更不會反駁。

  不過也有多事的記者直接蹲在陸氏科技門口圍堵,等來的卻不是陸觀潮,而是陸觀潮的父親,他替陸觀潮打理公司,陸觀潮本人則拒不露面。

  阮優隨手翻到相關的報道,這才發現陸觀潮的確很久沒有出現,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陸觀潮了。

  阮優的手指在辦公桌上噠噠敲著,他有點猶豫,陸觀潮這麼久不出現自己面前倒是無妨,只是這麼久連公司都不去了,那就顯得很不正常。

  阮優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該聯系陸觀潮問問他的近況,又反覆不定,總是點開陸觀潮的對話框,而後又沈默不語,最後再退出去,只盯著陸觀潮的頭像看了好半天。

  這種猶豫和反覆的心情,阮優沒有人可以分享,告訴顧忻爾,他一定不會支持自己去找陸觀潮,告訴祁陽,祁陽更不會懂他們之間的彎彎繞繞。

  阮優只好獨自默默消化這種心情,直到被陸觀潮的母親找上門來。

  幾個月沒見,陸觀潮的母親憔悴許多,她見到阮優,也沒有過往的溫和與客套,只睜著紅腫空洞的雙眼對阮優說:「優優,你和觀潮夫妻一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去看看他吧。」

  這種狀態和語氣,阮優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他勉強笑道:「媽,怎麼回事,您別著急,慢慢說。」

  「呵呵。」

  陸觀潮的母親發出痛苦而古怪的一聲笑,她緩慢地說:「優優,我不想說難聽的話,我也知道,無論觀潮為了你做了什麼事,那都是觀潮自己的選擇,怨不到你頭上,但我是一個母親,我每天看著觀潮現在的樣子,我怎麼能心平氣和!怎麼能毫無怨言?」阮優更加緊張,他喉頭發緊,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媽,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觀潮聽說你做了標記清除以後,你的信息素無法再和包括他在內的其他人匹配,為了挽回你,所以他去做了能跟你匹配的人工腺體植入手術,已經昏迷了二十天了。」

  陸觀潮母親的表情慘淡:「你不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嗎?阮優,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就發生了這些。」

  去陸家的路上,阮優的腦海里反覆回響著陸觀潮母親說的那些話:「你以為我和他爸爸在國外待得好好的為什麼會回來,還不是因為他知道這個手術風險有多大,有可能他的事業他的心血就再也無法兼顧,只能讓他爸爸來接手。

  你以為他又為什麼會去跑什麼馬拉松?那是因為他知道在這個手術過後,他的身體素質也會不覆從前,所以才會抓緊最後一點機會去享受健康的身體。

  阮優,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但就算是自私,他也沒打算以這件事去感動你,你就真的不能也暫時放下你們過往的那些矛盾,去看看他嗎?」阮優感到半邊身體都麻了,他僵硬地用手覆蓋著自己的臉頰,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哭了。

  阮優從沒想過陸觀潮會這樣做,他更不會逼迫陸觀潮去做這些事。

  但阮優回想起他曾對陸觀潮說的那些話,就明白自己有意或無意對陸觀潮釋放的那些冷箭,都一步步把陸觀潮逼到今日的境地。

  「你為了沈良什麼都能做」「你寧願為了沈良犧牲自己」這樣的話阮優說過許多次,而現在阮優不敢想象,是不是自己不曾掩飾的怨恨和妒忌,成為了陸觀潮願意這麼做的催化劑。

  阮優被陸觀潮對沈良過往的感情刺激得妒火燃燒,即便他從未說出口,但他現在心中清楚,他是想要陸觀潮在自己和沈良之間擇個高下的。

  現在陸觀潮選擇了。

  陸觀潮為了沈良犧牲了自己的婚姻,而他為了阮優賭上了自己的性命。

  阮優感到呼吸急促,他並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狠心的一個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冷漠和拒絕會將陸觀潮推到這種境地。

  阮優根本不想陸觀潮受到什麼傷害,他希望陸觀潮能好。

  陸觀潮是秘密做了手術,因為術後狀態不好,他又在醫院多待了半個月,幾天前剛被轉移回家。

  手術是向醫生操刀,這種情況也是向醫生曾經預測過的術後癥狀,但陸觀潮執意如此,向醫生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如今陸觀潮昏迷不醒,向醫生只能讓陸家人「聽天命」。

  或許是這句聽天命嚇到了陸家的人,因此才不顧陸觀潮手術前的叮囑,找上了阮優。

  而阮優在踏進陸家時,居然也感到一絲顫抖。

  那是他很熟悉的主臥了,但阮優的手撫上去,艱難地深呼吸幾口氣,才勉力打開了門。

  房間里充滿了陸觀潮信息素的味道,松枝香氣放肆外溢,信息素的主人已經無法控制信息素的分泌,阮優一進門就被濃郁的信息素味道包裹,然後他敏銳地在松枝的香氣中嗅到另一種味道。

  很難形容,這不是一種自然生成的信息素,而是很多味道加工組合後的味道,與阮優信息素的簡單清淡對應,這種信息素氣味不算濃烈,卻格外覆雜,的確是人工合成腺體才能分泌的味道。

  陸觀潮本身的腺體和新植入的腺體之間發生了嚴重的排異反應,這是頂級的alpha根植於身體最深處的自我保護本能,一旦有異類「入侵」,腺體就會調動自我保護機制。

  頂級的alpha很少有人願意放棄自己頂級的信息素,而現在,陸觀潮執意如此,他的身體缺不願接受這個現實。

  陸觀潮躺在床上,他瘦了很多,身體總是恢覆不到正常狀態,陸觀潮的身體急劇變差,他本是英俊硬朗的相貌,此刻躺在那里,也讓人覺得脆弱可憐。

  阮優伸出手,觸到陸觀潮的臉頰,溫熱的觸感終於讓阮優有了一點點安心,他坐在床邊,話未出口,淚先落下來。

  「我沒想要你變成這樣,也沒想要我們變成這樣。」

  阮優輕聲說。

  他摩挲著陸觀潮手指上那枚婚戒,銀質的素圈,阮優的那枚還在床頭另一邊的抽屜里,繞了許久,阮優居然又回到原地。

  阮優枕在陸觀潮的手心里,緩慢地閉上眼睛,無知無覺地釋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作者有話說:這是這篇文的最後一虐啦!





第76章

  覺察到陸觀潮的手指動了動,阮優立刻驚醒,他坐起身,看見陸觀潮的眼睛緩緩睜開。

  房間里信息素的味道減淡了很多,但仍然可以分辨出是兩種信息素,加上阮優的信息素,應該是三種了。

  陸觀潮更換的人工合成腺體所分泌出的信息素,是嚴格按照阮優的信息素配比達成的,其實這樣的技術阮優去做會更好,但陸觀潮還是選擇植入一個完全人造的信息素。

  或許是因為陸觀潮太了解阮優,他知道無論如何,阮優都不會為他做這樣的手術。

  有時人類的確不得不屈服於科技的力量,過去他們那段契合度很一般的婚姻,已經被新植入的腺體改變,陸觀潮的新腺體完全契合阮優的信息素,因此他雖然因為人工腺體不完全適用於人體而發生強烈的排異反應,但還是被阮優的信息素喚醒了。

  阮優看見陸觀潮醒過來,有抑制不住的驚喜,差一點叫出聲來,站起身了才突然反應過來陸觀潮都做了什麼事,那瞬間的狂喜戛然而止,他飛揚的眉梢耷拉下來,眉頭聚在一起,又重新坐回陸觀潮身旁。

  「你都知道了嗎?」比阮優更早開口的是陸觀潮,他聲音很沙啞,緩慢地問阮優。

  這麼一問,阮優也說不出別的什麼話了,他起身為陸觀潮倒了杯水,用湯匙一點一點地喂給他:「誰讓你做這種傻事的?」陸觀潮眨眨眼,阮優又抽出紙巾替他擦拭唇邊的水漬,他又氣又難受,手上的動作也不甚溫柔,陸觀潮連忙伸出一只手拉住阮優的手。

  「因為太想你了,優優,我太想你了。」

  陸觀潮說。

  陸觀潮的手很涼,幾乎不像是一個活人的溫度了,很顯然他仍然被兩種腺體在體內共同作用而交替折磨著,阮優沒說話,任憑陸觀潮這麼握著自己的手安靜了一會兒。

  陸觀潮也沒說話,他感受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阮優手上的熱量微微捂熱了陸觀潮的手。

  但陸觀潮的心卻是忐忑的,他還不知道面臨自己的是什麼結果。

  阮優什麼都知道了,自己這麼破釜沈舟地一搏,如果換不來阮優回頭,那陸觀潮就真的無計可施,而他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等待阮優的審判。

  感覺到陸觀潮的手有一點溫度了,阮優把他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然後他對陸觀潮說:「你先休息,你的手術來龍去脈還有術後的癥狀,我都要去問問向醫生,你自己……」阮優簡直不知該拿陸觀潮怎麼辦,但陸觀潮卻像小狗似的連忙點點頭,只要阮優還肯關注他的狀況,還會再回來,那就說明一切都有好轉的可能。

  阮優步履匆匆地離開陸家,他倉促地交待陸家人,陸觀潮已經醒了,但是希望他們萬萬不要打擾陸觀潮,不要讓他說太多話,耗費太多精力,一切等自己回來後再說。

  陸觀潮的母親幾乎喜極而泣,自然是阮優說什麼都說好,坐立不安地等待阮優再回來。

  阮優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向醫生的辦公室,向醫生做完這一天的最後一台手術,疲憊地靠在椅子上等待阮優,見阮優推門進來,不禁笑了一聲。

  「你們夫妻倆,來找我的時候,都是這麼匆匆忙忙,想一出是一出的。」

  向醫生說。

  既然向醫生已經知道自己來找他是做什麼,阮優就開門見山,他坐在向醫生對面,問:「向醫生,陸觀潮他,他狀況到底怎麼樣?」「說實話,不好。」

  向醫生的回答也很直白:「你如果去看過他,應該可以用自己的信息素把他喚醒,畢竟他的新腺體就是按照適配你的信息素的數據打造的。

  但對他自己來說,非常不好,這不是一個能夠支持健康的成年alpha身體所需的腺體。」

  阮優的呼吸變了幾變,而後問:「可是目前更重要的問題是,他體內現在有兩種信息素,一個正常人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這種折磨!」「是啊,其中有一種信息素還是頂級的alpha信息素,它的活躍程度和強大程度本就十分了得,我在手術時甚至無法剝離這種信息素,它的自我保護意識太強烈了,稍有入侵,就立刻奮起反抗,陸觀潮昏迷這麼就,很難說不是因為原生信息素過於堅挺的緣故。

  新的腺體已經植入體內,卻無法作用於身體,怎麼能不出大亂子呢?」阮優聞言,立刻問:「那為什麼不停止植入新腺體!」說完這話,對上向醫生的眼神,阮優也明白了,必然是陸觀潮本人的意願十分強烈,所以才會如此。

  果不其然向醫生說:「術前我曾反覆勸告陸先生,這麼做的風險極大,但陸先生執意如此,我作為醫生,只有勸告的權利,沒有擅自更改病患決定的權利,我無能為力。」

  阮優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曾經在他想要替換腺體的時候,向醫生也是這麼跟他說的,但愛情當真讓人盲了心智,失去判斷力,更重要的是將自己放在無關緊要的位置上,去博取那麼一個不確定的結果。

  阮優曾經沒有做過的事,陸觀潮做了,現在後果如此,以後要怎麼辦,阮優連想都不敢想。

  「那以後該怎麼辦呢?向醫生,就沒有補救的辦法嗎?」阮優問。

  向醫生沈吟一會兒:「世界範圍內,alpha更換腺體的案例都很少,頂級alpha更換腺體的案例就更少,畢竟一般情況下沒有alpha會放棄自己的信息素。

  你要問我怎麼辦,我只能根據手術狀況和術後反應癥狀,摸著石頭過河,給你提些粗淺的建議。

  最好的解決方式當然是趁著人工腺體被植入身體不久,把腺體對身體的影響降至最低,然後慢慢清除它,這是你平時在做的事情,你應該懂。

  如果無法清除,那只能想辦法平衡兩種腺體和信息素了。」

  阮優從向醫生那里出來,轉身回了家,顧忻爾還沒睡,趴在沙發上看電視,見他進門一骨碌爬起來。

  「阮優,這一天你去哪了?家也不回,公司也不去的。」

  阮優沒說話,他疲憊地脫了鞋,靠在沙發另一邊。

  顧忻爾湊過去聞了聞阮優身上的味道,嫌棄道:「你怎麼又去見陸觀潮了?」「我可能以後每天都要去見他了。」

  阮優說。

  「他做了腺體植入手術,排異反應很嚴重,昏迷了好些天,我用我的信息素把他喚醒的。」

  顧忻爾半張著嘴反應了好半天,而後問:「什麼意思?你是說他為了跟你匹配,重新植入了一個腺體,然後身體接受不了,最後還是因為你們的信息素匹配,所以你才救了他?」他吞了口口水,震撼道:「阮優,你成他救命恩人了?」阮優睜開眼看了顧忻爾一眼,而後無聲地苦笑出來:「是啊,我成他救命恩人了。

  而且我以後還得想辦法讓他跟以前一樣,不然他這輩子不就完了。」

  「他這輩子怎麼樣跟你有什麼關系?又不是你拿刀逼著他這麼做的,他這不是用自己要挾你嗎?」顧忻爾不滿道。

  「也不算要挾,他原本沒想告訴我,是他媽媽因為他昏迷太久,所以找到我。」

  阮優垂下眼睛,好半天才說:「而且要讓我做到視而不見、不管不顧,我也真的做不到。」

  顧忻爾聞言,把這話消化了好半天,最後只能說:「是不是道德綁架你,只能你自己說了算,你如果不覺得他是在綁架你,那就……那就隨你吧。」

  是不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陸觀潮做的這一切背後的心思呢,阮優坐在去陸家的車上,思緒萬千。

  說到底,陸觀潮仍然是為了他,而阮優不得不承下這份情。

  夜風灌進車內,阮優的頭發被吹起來,風涼,吹散了夏日夜晚的燥熱,也讓阮優在經歷了一整天的奔波以及情緒上的大起大落後,有了一絲屬於自己的冷靜。

  情緒歸位,阮優細細回想關於陸觀潮所做的一切,他並不恨陸觀潮,甚至看見陸觀潮躺在床上時的樣子,會有發自內心的難受和痛苦。

  這是阮優從少年時代就在心底里愛慕的人,相比起那段短促婚姻帶來的痛苦,更長時間里,阮優一直仰望著他,傾慕著他,陸觀潮的身上寄托了許多阮優關於愛情的綺麗幻想,即便最後因為幻想破滅,阮優抽身離開,但那個愛慕過的人卻一直留在那里。

  陸觀潮不只是阮優一切關於愛的想象,他是活生生的,阮優曾擁有過的心之所向。

  陸家到了,阮優推門進去,陸觀潮還沒睡,聽見門開了便看過來,看見是阮優來了,他顯然很開心。

  「我還以為你回家去了。」

  陸觀潮說。

  阮優把手里的手提袋放在一旁,說:「回了一趟家,收拾了些東西,又來了。」

  陸觀潮眨眨眼睛,望著阮優,阮優又說:「這段時間我都待在這里,我跟向醫生約了人工腺體摘除的手術,然後我會為你做人工腺體殘留信息素的清除治療。」

  陸觀潮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還想垂死掙紮一下:「可是優優……」

阮優無情地打斷陸觀潮的辯白:「沒什麼可是的,陸觀潮,如果愛是基於信息素才能產生,那以我們的匹配程度,我以前根本就不會愛上你,你也不會為了我瘋狂到要去換腺體……」

  阮優的聲音低了下去:「以後別做這種傻事了。」





第77章

  「你覺得我是在做傻事嗎?」陸觀潮問阮優。

  阮優坐在一旁,用濕熱的毛巾為陸觀潮擦拭後頸處的腺體,他的手指貼在陸觀潮的皮膚上,皮膚很涼,腺體依然無法正常供應身體所需的能量,阮優的目光垂下來。

  「你把你自己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好半天,阮優短促地說。

  他飛快地起身,走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溫熱的水流嘩啦啦地流出來,阮優站在水池邊,狼狽地低下頭。

  陸觀潮變成這幅樣子阮優知道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看見陸觀潮現在這副模樣,阮優既痛又悔,他滿心的焦慮卻不能在陸觀潮面前表露出來,他太知道陸觀潮其人,如果他表現得很痛苦,那麼陸觀潮只會更痛苦。

  讓一個一直處在頂級狀態的alpha接受自己現在是一個身體虛弱、狀態不穩定的人,這本就是極大的摧殘。

  而這樣殘忍的狀況,阮優根本不敢面對。

  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來,很快變成了壓抑的哭泣,阮優不知道陸觀潮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如果陸觀潮不能恢覆到和以前一樣,那往後漫長的人生里,阮優都會悔恨不已。

  過分地沈浸在自己的思緒里,讓阮優沒有意識到外邊的動靜,等他聽見時,陸觀潮已經艱難地下床,走到洗手間的門口。

  「優優,別哭。」

  陸觀潮說。

  阮優慌忙接水洗了把臉,問:「你怎麼過來了?」陸觀潮又走近了一步,他伸手擦掉阮優臉上的淚痕和水痕,說:「怕你難受,所以來了。

  優優,你不要有心理負擔。」

  阮優只顧著掩飾自己的眼淚,可他的眼淚反倒越落越兇,陸觀潮又說:「我沒有想要你……回應我。

  我只是……我只是想要,跟你更般配一點,讓我在你這里,多加幾分。

  可是你能來,我還是很高興。」

  到這個時候居然還執迷不悟,阮優顧不得再掩飾,他瞪著紅通通的雙眼,無聲地譴責陸觀潮。

  想說的話太多了,但一時說不出口,阮優只能用眼神讓陸觀潮自己領悟。

  可陸觀潮一把將阮優抱在懷里,他似喟嘆似驚喜,喃喃道:「優優,你心疼我,我是不是……還有機會。

  我以為我在你那里已經被判死刑了。」

  阮優仰頭瞪著陸觀潮,好半天,他憋出一句話:「陸觀潮,你就是最瘋狂的戀愛腦。」

  「是,我是。」

  陸觀潮大言不慚。

  阮優心頭的火氣燒得更旺,他又急又痛,「陸觀潮!你覺得我是在誇你嗎!我要被你氣死了!你怎麼能這麼不把自己當回事,你為什麼總是自作主張做一些你以為會對我好的決定!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需要的是什麼!你需要的又是什麼!」陸觀潮把阮優摟得更緊了些,聞言頗為認同地點點頭:「你說什麼我都認了,優優,只要你還能給我機會。」

  阮優僵持半天,最後還是被攬進陸觀潮的懷里,良久,他的呼吸緩和下來,帶著濃濃的鼻音說:「真是輸給你了。」

  讓陸觀潮躺回床上,阮優坐在床邊,低聲同他說:「人工腺體摘除的手術就在明天,今天你好好休息,明天我陪你去做手術。」

  陸觀潮很緊張地追問阮優:「那做完手術後呢?你還陪我嗎?」阮優為他掖好被角,他沒說話,陸觀潮便攥住他的手,眼巴巴地看著阮優,等待他的回答。

  阮優也望向陸觀潮,兩人對視許久,阮優輕聲開口:「陸觀潮,你說讓我給你機會的事情,我還很猶豫,你折騰這麼一回,我的確放不下你,更做不到視若無睹,但是你這麼做也讓我心有余悸,如果你不能好好愛你自己,那你再來愛我,也不會讓我幸福。」

  阮優的睫毛顫抖幾下,「說白了,陸觀潮,你還是不知道我們之間的問題是什麼。」

  「那你告訴我,我一定做到。」

  陸觀潮說。

  阮優覺得有種對牛彈琴的荒誕,他知道陸觀潮已經是這樣的性格,他很難再有改變,但阮優到底還是說了:「我希望你不要瞞我、不要騙我,不要自作主張地去做一些事情,喜歡或者不喜歡都是可以說出來的。」

  阮優輕嘆一口氣:「其實只有一句話,我希望你尊重我。」

  陸觀潮的臉頰貼著阮優的掌心,他擡起眼睛望向阮優,問:「我以前很不尊重你嗎?」阮優笑了笑,反問陸觀潮:「那你想聽聽我的感受嗎?」陸觀潮點了點頭,阮優便抽出手,打算掰著手指跟陸觀潮一樣一樣地算:「我們剛結婚的時候,當時你不喜歡我,也不想跟我生活,其實這些話你可以說明白,而不是什麼也不說就搬走,讓我一個人莫名其妙。

  甚至包括你跟我結婚,如果是因為沈良求你了,你也可以說,那我也不會選擇一定要跟你結婚……其實是沈良多慮了,我沒有想過要去追究他,而且我哪有什麼法子能追究到他呢。

  反過來說,如果我打定主意要追究他和張晟的責任,讓你和我結婚,又能有什麼用呢?」其實還有很多細碎的小事,阮優突然不想說了,他嘆了口氣,笑道:「如果你能坦誠一些,說不定我們根本不會結婚,陸觀潮,我本來沒有那麼多癡心妄想的。」

  「可是還好我們結婚了。」

  陸觀潮說,「優優,或許是我太笨了,沒有早點愛你,沒有早點對你好,也沒有早點聽你說心里話。」

  「並不是每個omega都有機會讓自己的聲音被聽到,哪怕是被自己的alpha聽到,所以也不全是你的問題。

  睡覺吧。」

  阮優說。

  陸觀潮拉開被子的一角,眼巴巴地看著阮優:「椅子上很難受,你躺在這里。」

  這個邀請有些過於曖昧了,況且還是他們現在的狀況,但考慮到陸觀潮現在還是個傷員,阮優沒說接受還是拒絕,他只道:「你先睡覺。

  我去洗把臉。」

  阮優一直在有意識地釋放自己的信息素來安撫陸觀潮,好在他的信息素味道很難分辨,陸觀潮作為一個外行更難以發覺,所以安撫在無聲無息地進行,而陸觀潮的狀態比之昏迷時也好了許多。

  但是狀態好到阮優在洗手間發了很久的呆再出來,陸觀潮仍然睜著眼睛看著阮優,這是阮優沒想到的。

  見阮優出來,陸觀潮繼續把被子的一角掀開,讓阮優躺到身邊來,他小聲說:「一直釋放信息素會很辛苦的,優優,邀請你這麼幾次我也需要鼓足勇氣,你再不來,就顯得我像個變態了。」

  阮優無語地望著陸觀潮,陸觀潮又說:「是你剛才讓我以後要坦誠一點的。」

  阮優的目光落在房間的沙發上,他說:「我睡在這里。」

  第二天阮優陪著陸觀潮一起去做手術,雖然前一天陸觀潮能自己下床,但去醫院這種長途跋涉,以他現在的狀態仍然不能承擔,阮優本以為用輪椅推著陸觀潮去,他會有抗拒,但沒想到陸觀潮很順從。

  「如果以後我們老了,也是這樣,那就好了。」

  陸觀潮說。

  阮優看他一眼,陸觀潮也扭頭望著他,阮優道:「你想得還挺美。」

  開玩笑減淡了手術即將到來的緊張,但到底是一場手術,又是一場風險不低的手術,隨時面臨失敗,阮優站在手術室前,手心直冒虛汗。

  「向醫生。」

  阮優喊住即將進入手術室的向醫生,說:「到底有多少把握,您能說得再確切一些嗎?」向醫生也搖頭:「說實話,我沒有把握,我只能盡力。」

  阮優茫然地跌回手術室前的長椅上,他看著手術室的燈亮起,心中的忐忑不安被放到最大。

  等了很久,陸觀潮的父母被他勸了回去,門口一直是阮優守著,顧忻爾來送了兩次飯,發現阮優水米未進,氣得連罵也不想罵他了。

  陸觀潮的手術一直做到淩晨時分才結束,向醫生疲憊地從手術室里出來,對阮優說:「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阮優喉結艱難滾動,啞聲道:「向醫生,別賣關子了。」

  向醫生笑了笑,說:「但我還是得給你一項項地說。

  壞消息是植入的腺體雖然摘除了,但是腺體分泌的信息素已經和陸先生本人的信息素有了一定程度的融合,除非經過長時間的代謝,否則他的信息素就會保持這種狀態。」

  「那好消息呢?」阮優木然發問。

  「好消息就是,如果是跟你一起生活,那對陸先生來說,這個問題的影響不大。

  因為他植入的腺體本就是跟你最為契合的,現在有所殘留,以你自己的能力就可以解決。

  嗯……前提是以後你們都一起生活。」

  這能算是哪門子的好消息,阮優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向醫生又說:「一會兒人就會送進普通病房。

  不過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向醫生這麼一說,阮優的心又被提了起來,向醫生這回表情嚴肅了,他說:「比起信息素這種長遠未知的困擾,他的身體覆健是更重要的事。

  想要恢覆到和術前一樣的頂級alpha的狀態應該需要不少時間精力了。」

  阮優的目光望向手術室的方向,好半天,他才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謝謝你,向醫生。」

  作者有話說:陸觀潮從生理層面把自己和優優綁定了,真是個狠人





第78章

  阮優開始一天兩頭跑的忙碌生活,他要去公司忙著剛開張的新生意,又要去醫院陪陸觀潮做覆健,然後為他做信息素修覆。

  腺體再度顯示出他對人體的絕對影響力,陸觀潮的人造腺體植入前後不超過一個月,即便算上他前期為了手術做準備的時間,也並不算很久,但腺體對陸觀潮所造成的影響卻遠不是一個月就能恢覆的。

  手術前陸觀潮是一個體格健全,身體各方面機能都堪稱優秀的頂級alpha,但人造腺體本身,再加上後續強烈的排異反應都極大地影響了陸觀潮的健康,他驟然瘦下來,健康狀況也是搖搖欲墜,做手術之前,陸觀潮連走到醫院去都做不到。

  現在即便是腺體被摘除,排異反應得到控制,覆健過程仍舊是吃力而痛苦的。

  當然也有顧忻爾幾次勸阮優沒必要做到這份兒上,畢竟他對陸觀潮也算仁至義盡,但阮優還是堅持每天都從忙得喘口氣都奢侈的時間表里擠出時間,來醫院陪陸觀潮。

  阮優知道陸觀潮也很盼著他來,他總是眼巴巴地等著,阮優來了,他就高興,阮優不來,陸觀潮就做什麼都不上心,連覆健訓練也不配合。

  阮優不知道這是陸觀潮因為感情缺失而造成的恐慌,還是生理原因。

  信息素已經融進陸觀潮原本的信息素里,他們都清楚陸觀潮不會再和以前一樣,阮優不知道這會不會讓陸觀潮產生過分依戀自己的狀況。

  這種事情,阮優也不好意思去問向醫生,況且就算是真的會讓陸觀潮產生過分的依賴,阮優也沒辦法為陸觀潮改正。

  陸觀潮做完手術後還是不能進食,阮優拎著陸家的阿姨煲的湯來醫院,陸觀潮正在護士的陪同下緩慢地走動,阮優就站在一旁看他。

  陸觀潮擡眼看到阮優,立刻對護士說:「優優來了,不練了吧,我要回去吃飯了。」

  阮優笑了笑,說:「你走到我這里,我們就回去吃飯。」

  陸觀潮抿著嘴唇一點一點挪到阮優身邊,阮優從護士手里接過陸觀潮,陸觀潮立刻美滋滋地要從阮優手里接過食盒。

  阮優倒沒拒絕,順勢交給他:「慢一點,很燙,不要灑了。」

  護士站在一邊笑著對阮優說:「陸先生最聽您的話,您一來,陸先生的眼睛都亮了。」

  阮優擡眼看了陸觀潮一眼,問他:「是嗎?」「嗯。」

  陸觀潮說。

  阮優便笑起來,帶著陸觀潮回病房吃飯,像吃飯這種事,阮優一般不會幫陸觀潮做,他不想事無巨細地幫陸觀潮,總要照顧陸觀潮的自尊心,所以陸觀潮吃飯,阮優就一一替他擺好,讓他自己動手。

  陸觀潮吃了幾口,看阮優若有所思地坐在一旁,便放下筷子,問他:「怎麼了優優,有什麼事?」阮優沒打算瞞他,道:「也算是不小的事情,我覺得還是得讓你知道。

  你太久沒出現,你父母和我這里也都問不出什麼,有嗅覺靈敏的媒體和資方覺察出問題,我看著最近有些暗流湧動的樣子。」

  陸觀潮的眼睛眨了眨。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陸觀潮自己心里也明白,阮優輕飄飄一句話帶過,實際上必定遇到了無窮大的阻力。

  心懷各種心思前來打探情況的人想必不少,陸觀潮要怎麼出現,怎麼回應,都是棘手的問題。

  這段時間陸觀潮自己也有想這些問題,他知道這些問題很重要,但他現在不想浪費和阮優待在一起的時間去思考這些事,他只想和阮優一起說說話。

  「嗯,沒事,我會解決的,如果有人打聽到你那里去,你就再把事情推回來,說你什麼也不知道。」

  陸觀潮說。

  阮優沒答應這事兒,他避開這個話題,對陸觀潮說:「湯好喝嗎,阿姨說你不喜歡魚湯,也不喜歡太濃稠的湯,所以沒有煲太久。」

  陸觀潮就也順勢就著阮優的話題,繞開了剛才那一瞬間的棘手,「好喝,但是好燙。」

  陸觀潮說。

  阮優為陸觀潮*了吹,送到陸觀潮嘴邊,陸觀潮說:「可是那一次我帶你去吃小黃魚的時候,你好可愛,我就喜歡了。」

  喜歡魚還是喜歡別的,陸觀潮含混帶過,但是阮優聽明白了,他眨了眨眼睛,說:「先喝湯。」

  陸觀潮聽話地喝下一口湯,阮優想再給他喂一勺,陸觀潮按住了他的手。

  兩人對視,陸觀潮緊張地盯著阮優,他說:「優優,我有話問你。」

  阮優望著陸觀潮,陸觀潮的視線很灼熱,就這麼一直盯著阮優,阮優覺得自己會被陸觀潮的視線穿透。

  但陸觀潮的手卻並沒有用力,他的手只是輕輕地覆在阮優的手背上,虛虛實實地接觸著,感知著對方的體溫。

  「你來看我,是因為覺得我很可憐,還是因為……還是因為……」陸觀潮不太能說下去,其實他已經沒什麼勇氣去面對未知的答案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做些什麼,才能挽回阮優,讓阮優重新回到自己身邊。

  如果一直裝傻,至少可以在這段時間里讓阮優和自己心照不宣,而一旦問出這個問題,這僅剩的平和就會被打破了。

  臨門一腳,陸觀潮退縮了,面對未知最大的恐慌,就來自於阮優本身。

  「是因為我放不下你。」

  阮優垂下眼睛,輕聲說。

  這也是阮優自己在這些天反覆思考過的問題,他反覆想過,自己這樣奔波,究竟是心懷愧疚,可憐陸觀潮為了他變成這幅樣子,還是根本就是放心不下,還對陸觀潮滿懷牽掛。

  想了很久,阮優也沒有想出一個確切的答案,卻在看到陸觀潮努力走向他的時候明白了。

  其實不論是哪種原因,在他們經歷了這麼多誤會、矛盾、欺騙、傷害以後,自己還願意走到陸觀潮身邊,陸觀潮也還願意向著他走來,都是因為他們心底里,還有沒有熄滅的愛。

  愛讓他們都奮力燃燒。

  阮優用另一只手摸摸陸觀潮的臉頰,說:「所以你以後不要再折騰自己了。」

  陸觀潮驟然攥緊阮優的手,很快他又松開,他問阮優:「是不是弄疼你了?」阮優搖搖頭,將湯匙遞給他:「快吃飯,真的要涼了。」

  「所以你和陸觀潮和好了?」顧忻爾的震驚像是要把天花板掀開,阮優抱著水杯喝水,被顧忻爾震得嗆了一口,可顧忻爾還沒停,又繼續發問:「就是因為他做了場手術,快把自己給折騰死了,你就心軟了?阮優,你聖母病發作了吧!」阮優無奈道:「你小點聲,待會兒咱們整棟樓的人都知道了。」

  顧忻爾怒氣沖沖地說:「我小聲不了!阮優,你要是和陸觀潮和好了,那你之前折騰那些,算什麼?你知道多少omega現在把你當成勇敢獨立的代表,你可倒好,轉頭又跟陸觀潮好上了,陸觀潮怎麼騙你怎麼傷害你的,你都忘了?」「這是兩回事。」

  顧忻爾看起來是真的很生氣,阮優只好一樣一樣跟他解釋:「首先別的omega怎麼看待我這件事,獨立勇敢是一種品質而不是一種狀態,並不是說我永遠獨身才能永遠獨立勇敢,我也知道omega總是被這種情緒綁架,所以以後要走的路還很長。

  這是一回事。

  關於我和陸觀潮,這又是另一回事。

  我知道他以前欺騙我傷害我,我也沒打算和好了就去覆婚,與其說是和好,不如說是重新開始吧,從談戀愛開始,試試我們到底合不合適。

  他還喜歡我,我也還喜歡他,他願意為我做手術,我也願意給他一次機會。」

  顧忻爾聽完,好半天都保持啞口無言的狀態,末了他說:「也好吧,你和陸觀潮之間又沒有隔著生離死別,有什麼不能回頭的呢?剛才是我太激動了。」

  過了一會兒顧忻爾又說:「我還是覺得,你倆就這麼和好,有點太便宜陸觀潮了。

  他要是知道做一場手術就能跟你和好,可能早就去做了。」

  「未必吧。」

  阮優說:「可能他早早做了手術,我還會覺得他在要挾我。」

  顧忻爾冷哼一聲:「難道他現在就不是在要挾你了嗎?」「也算是吧。

  只是現在會讓我覺得誠意更足一些。

  而且他做了手術,對他來說就是非我不可了,怎麼說呢……算是人的劣根性吧。」

  阮優有些難以啟齒,顧忻爾便替他說了:「所以你就覺得,你成了陸觀潮的唯一,陸觀潮以後一輩子都要選擇你了,你算是贏了,是吧。」

  阮優在沙發上躺倒,喃喃道:「以前沒覺得我這麼惡劣,甚至覺得和沈良相比,我還挺高尚的,沒想到我自己也會這麼想。」

  顧忻爾把手機扔到阮優面前,沒好氣道:「別傷春悲秋了,看看新聞,還是趕緊想想你要編一套什麼措辭吧。」

  顧忻爾手機頁面顯示的是一條新聞,是關於陸觀潮長期沒有露面,而阮優多次被偷拍到出入醫院的報道,文章里猜測陸觀潮命不久矣,阮優參與陸觀潮遺產分配之類的,總之讓阮優來看,是一派胡言,但編的有鼻子有眼,倒也沒法不引人猜想。

  新聞熱度不低,看來和陸觀潮白天吃飯時說的事情,已經越來越迫在眉睫,陸觀潮務必要盡快露面了。

  作者有話說:其實優優需要的就是那種你非我不可、被堅定選擇的感覺,只能說陸觀潮這一招打在優優心坎上了。





第79章

  陸觀潮現在處在一個十分尷尬的階段,他既不能不露面,也不能貿然露面。

  他的健康狀況是顯而易見的差,輕易露面只會引來更多猜測,而陸觀潮的公司上市不久,一舉一動都對公司發展至關重要,更不能走錯半步。

  其實阮優心急如焚,但他又不能拿這事去煩陸觀潮,只能自己左思右想,越想越覺得陸觀潮瘋狂,怎麼能在這節骨眼上做這種事情。

  而且做手術之前他還知道把父母從國外接回來,暫時替他接管公司,可見根本不是沖動行為,恐怕早就想過千百次了。

  阮優心里想著陸觀潮,自己在公司也坐不住,起身又去醫院。

  這幾天陸觀潮恢覆的效果不錯,比起之前行動僵硬遲緩的樣子已經好了很多,至少在走路時已經不需要攙扶了。

  只是體力還是不佳,腺體對他的摧毀是方方面面的,連阮優也不知道究竟還會遇到什麼,現在是外在的病痛,若是有一天發現了潛伏更深的癥狀呢?阮優心里有事,渾渾噩噩走到陸觀潮的病房門前,才聽見里邊有人在說話,是陸觀潮的母親。

  「這幾天優優還來嗎?我瞧著他來得倒還頻繁,只是不知道你好了以後,人家還來不來。」

  「會來的。」

  陸觀潮說:「我們準備重新開始。」

  陸觀潮母親的聲音停滯了幾秒鐘,而後才無力地說:「隨你吧,反正你從小,我們也沒怎麼管過你,現在你自己的婚姻你自己做主。」

  末了陸觀潮的母親又說:「只是你為他犧牲這麼大,做了這麼多,以後再在一起,一輩子不是都要被他拿住了。」

  陸觀潮笑起來,「媽,你說什麼呢,兩個人在一起又不是法師捉妖精,什麼拿住不拿住的。

  優優不是那樣的人,我也不在乎這些。」

  陸觀潮的母親又道:「你是不在乎,你在乎什麼呀,你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優優真就那麼好?好到你都不想想你自己嗎?」「好不好的,我跟你們說了,你們又感覺不到,但我能感覺到。

  所以你就別問了,也別多說了,過段時間等我出院了,你跟我爸就還回去該幹什麼幹什麼吧,別插在我和優優中間,免得增加矛盾。」

  其實陸觀潮在母親面前有點無理取鬧了,阮優低頭笑了笑,推開病房的門,還沒說話,陸觀潮眼睛就亮了。

  「優優來了!」陸觀潮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讓阮優坐過來,然後開始趕自己母親:「媽,你先回去吧,我跟優優說說話。」

  阮優送著陸觀潮的母親出門,回來後陸觀潮拉著他坐下,問:「剛才我媽說話你是不是聽見了?」阮優點點頭,說:「聽到了一些。」

  「要是聽到了覺得不開心就跟我說,優優,你千萬不要把不滿都藏在心里。」

  陸觀潮說。

  阮優噗嗤笑了:「我哪有那麼脆弱,聽兩句長輩的抱怨就受不了了。

  再說了,你不是說會保護我嗎。」

  「我當然保護你。」

  陸觀潮拉著阮優的手,說:「不管遇到什麼事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和陸觀潮開了幾句玩笑,阮優之前心里的不安又被一掃而空,他伏在床頭,陸觀潮捏捏他的後頸。

  「今天怎麼了,看起來好像有心事,不太高興。」

  陸觀潮問。

  後頸處的腺體被陸觀潮捏得一陣發癢,信息素溢出來,阮優呢喃一聲,「也沒怎麼,就是覺得很累。」

  陸觀潮嗯了一聲,安慰他:「每天又要去公司,又要來看我,還得聽像我媽剛才那樣的各種牢騷話,我們優優辛苦了。」

  阮優搖搖頭,說:「也不是。

  只是在想你什麼時候能好起來。」

  他擡起頭,濕漉漉的眼睛望著陸觀潮,小聲說:「陸觀潮,我有點害怕。」

  陸觀潮是什麼樣的心情呢,在看到阮優望著他的這一刻,陸觀潮心底里的憐惜、懊悔、痛苦以及驚喜,通通淹沒了他。

  阮優從未這樣直白地在陸觀潮面前表露過自己的脆弱,這麼久以來,阮優似乎一直在偽裝,之前是偽裝平靜,後來是偽裝強勢,也或許他真的強大且平和,但在陸觀潮面前的直言的脆弱,還是第一次。

  「不要害怕。」

  陸觀潮也望著阮優,他說:「我會很快好起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說不清是誰先主動的,是陸觀潮先低下了頭,還是阮優先擡起了頭,信息素的味道糾纏在一起,他們交換了一個溫柔纏綿的親吻。

  阮優仰著臉,和陸觀潮親吻,他的手還抓著病床上白色的床單,陸觀潮的手覆在他的手上,漸漸變成十指相扣的樣子。

  親吻結束,阮優靠在陸觀潮懷里仰著臉看著他,陸觀潮還沒說話,阮優就眨了眨眼睛,說:「好像沒那麼害怕了。」

  陸觀潮笑起來,他捏捏阮優小而圓潤的耳垂,說:「真好哄。」

  阮優害羞起來,陸觀潮的溫柔讓他有點招架不住,他的眼睛飛快眨動幾下,然後丟下一句「我晚點再來看你」便落荒而逃。

  但是阮優晚點沒能去看陸觀潮,他被自己的父母給堵在家門口。

  喬苒和阮石安是在新聞上看到阮優和陸觀潮已經和好的新聞的,之前有記者拍到阮優多次出入醫院,不少媒體就已經留了心,醫院周圍早已有不少人蹲點,但他們都以為阮優是去和陸觀潮撕逼的。

  畢竟之前阮優和陸觀潮離婚時的熱鬧和難看,許多人都還沒忘,如今陸觀潮多日不曾露面,阮優又頻頻出入醫院,除了陸觀潮命不久矣、阮優上門討債之外,很難再想到別的可能,這似乎就該是最合理的狀況。

  但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記者居然拍到了阮優和陸觀潮在病房里親吻的畫面,超遠距離的視頻早已經看不清人臉了,但仍然能看清兩人情不自禁纏綿悱惻地投入親吻。

  整段視頻一刀未剪地被曝光,熱度立刻爆炸。

  外邊的人都是怎麼爆炸的,阮優只看父母的表情就能猜出一二,他們臉上的震驚和憤怒交織在一起,喬苒連話都說不出來,憤憤地瞪著他,反倒是一向寡言少語的阮石安這回一言下了定論。

  「你要想再和陸觀潮在一起,我和你媽媽絕不會同意。」

  阮優無可奈何,他想勸勸父母,但是顯然父母二人鐵了心,並不允許他辯解,只道:「你現在就收拾東西,跟我們搬回家住,以後該上班上班,該下班下班,不許再去見陸觀潮。」

  阮優從小到大,父母對他的教育一直溫厚寬和,像這樣疾言厲色且獨斷專制,還是第一次。

  他甚至沒有什麼開口的機會,一旦他想開口,父母就會打斷。

  「如果你不收拾東西,那就讓我和你媽媽來幫你收,優優,不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父母的態度如此強硬,阮優束手無策,二十多年來阮優都沒有反抗過他們,父母對他幾乎是百依百順,在陸觀潮這里,阮優頭一次生出了反抗的想法,父母也頭一次變成了獨斷專行的專制家長。

  阮優站在原地不動,以沈默對抗父母的暴躁。

  雙方的弦越繃越緊的時候,阮優的電話響了,他拿出手機一看,是陸觀潮打來的。

  阮優看了父母一眼,背過身接起陸觀潮的電話。

  只喂了一聲,陸觀潮就聽出了阮優情緒上的不對勁:「怎麼了優優,是看到新聞以後,不高興了嗎?」阮優倍感委屈,搖搖頭,悶聲道:「不是。」

  陸觀潮想了一會兒,又問他:「那是怎麼回事,有人說你了嗎?是不是爸媽說你了?」「嗯。」

  阮優低聲嗯了一聲,他想說什麼,扭頭看到父母還沈著臉望著他,又什麼也沒說。

  阮優想掛電話,陸觀潮喊住了他:「先別掛優優,你現在在家嗎?」「嗯。」

  陸觀潮又說:「那你開門,我現在在你家樓下。」

  阮優詫異不已,他打開門,果然看到電梯正在上行,沒一會兒陸觀潮就從電梯里出來,他行動起來還是有些遲緩,看見阮優在門口,他又擡頭沖阮優笑了笑。

  「看到新聞就感覺不妙,所以我趕緊來了,來之前跟護士提前報備了,不要擔心。」

  陸觀潮小聲對阮優說。

  他們貼得很緊,阮優半踮著腳聽陸觀潮說話,被聞聲而來的阮石安逮了個正著,他咳嗽一聲,阮優連忙撒手,離陸觀潮遠了點。

  末了又覺得自己何必做賊心虛,一點點磨蹭到陸觀潮身邊。

  這小動作哪里能逃過父母的眼睛,喬苒怒其不爭地瞪了他一眼,阮優趕緊低下頭。

  陸觀潮伸手摸摸阮優的頭發,讓他別害怕,下一秒就被阮石安給叫住了。

  「觀潮,沈良婚禮那天,我記得我跟你聊過,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那是很久之前的一場談話了,阮優茫然地看著陸觀潮和自己的父親,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那一天結束後,陸觀潮似乎壞笑著提起過「你爸爸今天讓我以後對你好一點」。

  陸觀潮也記得這場談話,他點點頭,表示自己記得。

  「那我跟你聊了什麼,你還記得嗎?」阮石安看著陸觀潮,道:「時間有點久,你身體似乎也不太好,別著急,坐這兒慢慢想吧。」

  阮優扶著陸觀潮坐下,陸觀潮說:「爸,我記得。」

  「記得就好。」

  阮石安笑了笑,挺客氣地跟陸觀潮說話:「當時我就說了,我是站在一個alpha的角度跟你說那些話,你既然選擇了跟優優結婚,還標記了他,就應該對他、對你們的婚姻負責,你也答應過我,如果把優優還給我們,我就不會再把他還給你了。

  那現在你和優優的情況,又是怎麼回事。」

  陸觀潮的面色變得很難看,顯然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曾經他以為自己對這段婚姻勝券在握,所以大言不慚地應下阮優父親的要求,如今他騎虎難下,只怪自己過去太過混賬,如今覆水難收。

  阮優想替陸觀潮開口求情,阮石安卻沒給他機會,他對陸觀潮說:「你為優優做了很多事,但我也沒資格替優優說這到底能不能和過去你帶給他的傷害扯平。

  但是陸觀潮,在我這里,我是沒法諒解你的,你可以執意和優優在一起,我們也不可能真的綁著優優不許你們見面。

  只不過想要得到認可和祝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作者有話說:陸觀潮到底給自己埋了多少顆雷





第80章

  氣氛瞬間凝滯,阮優和陸觀潮都沈默了,不被父母祝福的愛情會遇到的阻力他們都清楚,陸觀潮的父母尚且好說,別說阮優,連陸觀潮一年到頭都和他們見不了幾面,陸家的人情相對而言也更淡薄。

  而阮優的父母則不同,不僅離得更近,他們和阮優的關系也更親密,經歷過身世大白的痛苦以後,父母對阮優來說又有了不同的意義。

  現在父母讓阮優二選其一,這兩難的選擇,無疑在逼迫阮優斷了和陸觀潮的關系。

  阮優張張嘴,發出微弱的反抗:「可是……我……」陸觀潮捏著他的手,示意他別緊張,而後道:「爸,媽,我知道您二位對我有很多不滿,但是這種不滿和壓力,不應該轉嫁到優優身上,逼優優做選擇。」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們可以逼你做選擇,由你主動離開優優了嗎?」喬苒順勢追問,絲毫不給陸觀潮留余地。

  「他離不開我!」阮優突然出聲,他回頭看了陸觀潮一眼,陸觀潮很詫異他會突然出聲,但阮優繼續說:「我也不想離開他!」關於父母會對此說什麼,阮優其實早有心理準備,陸觀潮對他做過傷害了他的事,父母作為旁觀者的體會必定沒有阮優自己作為親身經歷者的體會更深刻。

  陸觀潮在父母那里的印象不佳,所以他們的反對其實是對阮優的保護,這些道理阮優都明白,但喜歡一個人卻是不需要道理的。

  阮優還想再說些豪言壯語,陸觀潮看著父母的臉色,拉著他不許再說,以免火上澆油,更觸怒兩位長輩。

  即便如此,喬苒和阮石安也被氣得不輕。

  「執迷不悟!」喬苒哀切地呵斥阮優,但她顯然被氣得不輕,連說話也沒什麼力氣,只輕飄飄地問阮優:「優優,如果這個人堪為良配,你們當初又怎麼會離婚?現在他為了挽回你,又不顧性命去換腺體,一個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怎麼指望他呵護你愛護你?」阮優張張嘴,說不出話來,喬苒又問阮優:「還是說你真的覺得,他會愛你超越自己的性命,那這種瘋狂的愛,就是你想要的嗎,優優?」是嗎?這種愛是自己想要的嗎?阮優低下頭,陸觀潮的視線和父母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好半天,阮優輕聲嗯了一聲。

  他就這麼低著頭,說:「是我想要的。」

  阮優不想騙自己,他的確沈迷於陸觀潮帶給他瘋狂熾烈的愛情,這種前所未有的刺激和緊張讓阮優從心底里亢奮起來,陸觀潮的步步緊逼,陸觀潮的分毫不讓,陸觀潮的拋下一切,阮優想要的就是這種愛情,它甚至不適用於婚姻,只能作為灼熱的情感,燒盡阮優的軟弱和怯懦。

  阮優聽見喬苒倒吸一口涼氣,她真的被阮優的回答給堵得什麼都說不出來,半晌,喬苒站起身,她攙著阮石安的手臂,說:「我們走吧。」

  喬苒看起來很脆弱,也很傷心,她最後對阮優說:「優優,爸爸媽媽言盡於此,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你執意要跟他在一起,那以後無論是什麼結果,你都得受著。

  或許一開始我就該跟你姨媽死磕到底,不該讓你們結婚的。」

  後半句話喬苒半是感慨半是傷感,好好的捧在手心里養了二十幾年的孩子,為了一段失敗的婚姻和一個不堪相伴終生的alpha,將父母的忠告拋之腦後,怎麼能不傷心呢。

  「爸!媽!可以先別走嗎!」陸觀潮握著阮優的手出聲:「我有話想跟您二位說。」

  「沒什麼好說的,陸觀潮。」

  喬苒搖了搖頭,不願聽陸觀潮說話。

  但陸觀潮知道這話必須要說,如果就這麼讓阮優的父母走了,恐怕以後都難以彌補裂痕。

  陸觀潮攔在喬苒夫婦身前,懇切道:「爸,媽,就當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們保證。」

  喬苒冷冷道:「沒必要發什麼毒誓,不會實現的事情,沒必要說出來惹人笑話。」

  這就是願意聽陸觀潮說的意思了,陸觀潮連忙道:「爸,媽,過去我說了很多沒用的空話,這回我只說實話,我和優優和好,並不是奔著立刻覆婚去的。

  我想和優優重新開始,從戀愛開始,之前我們跳過了這個環節就結婚,我沒能帶給優優美好的回憶,這一次我想都補給他。

  至於要不要跟我結婚走完一生,要不要跟我以法律的關系被束縛在一起,都是優優自己來決定。

  選擇和好是我們共同的決定,如果優優覺得我們不合適,那我一定會放他離開的。」

  這話聽著沒什麼大不了的,無非就是alpha承諾對omega負責,但對陸觀潮和阮優而言又不同。

  陸觀潮是那個在信息素方面更依賴阮優的人,放阮優離開,他只會感到痛苦。

  而他如果願意放手,對阮優來說,則是獲得了極大的自由。

  喬苒看了陸觀潮幾眼,陸觀潮便迎著喬苒的目光同她對視。

  過了一會兒,喬苒疲憊地說:「隨你們吧,我真是老了,兒孫的事情,我鞭長莫及。」

  喬苒和阮石安走了,阮優難過地坐在沙發上,他說不出話來。

  陸觀潮伸手抱住他,說:「對不起,優優,我讓你這麼傷心這麼為難。」

  阮優躲在陸觀潮的懷里搖搖頭,說:「可能真的因為我不是媽媽的親生孩子吧,她從小就是家里最乖巧聽話的乖乖女,結婚也安安穩穩的,沒鬧過什麼大風浪。

  我一點都不像她,我讓她這麼傷心。」

  陸觀潮捧著他的臉親了親,「沒有,你很好。

  不要這樣說你自己。」

  陸觀潮像哄小貓似的,一下一下順著阮優的背:「是我不好,才讓你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以後我都好好對你,再也不讓你傷心,也不讓爸媽失望。」

  阮優失落地抽抽鼻子,問陸觀潮:「你今晚可以不回醫院了嗎?」阮優提出這種要求,陸觀潮哪里有不滿足的,當下便應允下來:「好,我在這里陪你。」

  距離兩人上一次躺在同一張床上已經過去了大半年,阮優蜷在陸觀潮的懷里,扒拉著陸觀潮下巴上的胡渣。

  他不說話,陸觀潮也不說話,兩人在黑暗中摟在一起,靜靜地聽著彼此的心跳。

  阮優漸漸困了,眼睛一垂一垂快要閉上,但他又反覆強撐著睜開眼睛,舍不得睡覺的樣子。

  陸觀潮借著月光看見阮優這副模樣,伸手覆在他眼睛上,讓阮優快點睡覺。

  黑暗給了阮優說話的勇氣,阮優緩慢地同陸觀潮說話:「陸觀潮,我上高中的時候就喜歡你了。」

  陸觀潮的手虛虛地覆在阮優的眼睛上,他同樣用很低的聲音慢吞吞地問阮優:「是嗎,為什麼喜歡我?」「因為你記住了我的名字,還記得我讀幾年級。

  平時跟在沈良身邊,沒有人記得我。

  我以為我在你心里有一點與眾不同。」

  阮優說。

  陸觀潮似乎是笑了,又似乎沒有,只是語氣十分溫和:「你那時才多大,還是小孩子呢。」

  阮優有些惱怒,他推開陸觀潮的手,睜開眼睛看著陸觀潮,道:「我喜歡你喜歡得太輕易了,如果那時我再長大一點,就不會喜歡你了。」

  陸觀潮居然點了點頭,說:「我們優優的喜歡多麼珍貴,因為我沒有好好珍惜你的喜歡,所以才要繞這麼一大圈才能跟你在一起。」

  阮優躲在陸觀潮懷里得意地哼笑幾聲,又說:「我今天看新聞,好多人都說我不應該跟你在一起,他們說離婚又覆婚的夫妻,要麼是博眼球,要麼就沒有好下場。」

  「別聽他們胡說。」

  陸觀潮拍拍阮優的背,說:「我們跟他們不一樣,我們是在好好談戀愛。」

  「哪有一談戀愛就睡在一張床上的。」

  阮優啐陸觀潮:「還像流氓似的抱著我。」

  阮優和陸觀潮就這麼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到深夜,最後阮優撐不住先睡了過去,陸觀潮看著阮優安穩的睡顏,低下頭親了親他的臉頰。

  顧忻爾第二天看到陸觀潮從阮優的房間里出來時,差點一口水沒噴出來。

  他強忍著把水咽下去,然後上下打量陸觀潮一番,發出意味不明的嘖嘖聲。

  「八卦小報上說我們優優把你掏空了,我看你現在這樣,倒是方方面面都被優優給掏空了。」

  顧忻爾說。

  陸觀潮笑了笑,在顧忻爾身邊坐下,問他:「八卦小報上還說什麼了?」「還能說什麼,猜也能猜到唄,就是優優給你下蠱或者優優給你下毒之類的內容,反正只有兩個方向,要麼是你圖優優的人,要麼是優優圖你的錢,沒別的了。」

  陸觀潮道:「那也還好,人和錢都是優優的,還有別的嗎?」「嘖,打探情報還要在我這里秀恩愛,惡心不惡心。」

  顧忻爾又給自己倒了杯水,說:「還有就是,別人誇你倆親得好看,演偶像劇似的。」

  陸觀潮笑起來,居然有些洋洋得意,顧忻爾打量他幾眼,問:「喂,你真的去做了腺體植入的手術啊?影響大嗎?」「不算小。」

  陸觀潮的回答很含蓄,他不打算再深聊這個話題,對顧忻爾道:「謝謝你,這一段時間以來照顧優優,陪著優優。」

  顧忻爾大手一揮,道:「別急著謝我,如果你對他不好,我還是隨時會把他帶走脫離苦海的,就像你倆當初準備離婚的時候那樣兒。」





第81章

  能自由活動了,再加上也被拍到了,陸觀潮幹脆辦了出院手續,後續覆健都在家里進行。

  這頭剛一出院,陸觀潮就準備著把自己的父母送回去,以免常在自己面前,又說些自己不愛聽的話。

  其實自己愛不愛聽倒是其次,陸觀潮還是怕父母說了什麼阮優不愛聽的話,雖然阮優好像不介意這些,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真要是見得多了、說得多了,難保不會滋生矛盾。

  把他們遠遠地送回去,還能讓阮優落個清凈。

  但是阮優自己倒是真的不在意這些,陸觀潮母親的怨言阮優其實能夠理解,只是他們倆現在幾乎是眾叛親離,雙方父母都對兩人的覆合滿腹怨言,阮優後來給自己父母打電話過去也被拒接了。

  阮優無可奈何地跟陸觀潮抱怨:「咱倆現在就是孤家寡人,爹不疼媽不愛了。」

  陸觀潮捏捏阮優的臉頰:「可能是因為你以前都太乖了,現在突然叛逆起來,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陸觀潮在阮優的公司里,陸觀潮很配合阮優的工作,他對阮優很放心,阮優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借著覆健的機會,連阮優的上班時間他們也黏在一起覆健工作是長期的,阮優要隨時關注陸觀潮體內的兩種信息素,然後為陸觀潮調節平衡,好讓他的身體機能盡快恢覆正常,如果無法恢覆正常,就盡量融合穩定。。

  顧忻爾進門時看見倆人坐在一起,又趕緊把門關上,而後開了條小小的縫,鬼鬼祟祟地探進來。

  「不好意思啊兩位,我是不是又打擾到你們了。」

  阮優好笑道:「我倆沒幹什麼,被你說的好像我們光天化日多麼不檢點似的,你進來吧,有什麼事兒。」

  顧忻爾嬉皮笑臉地進來,問:「美著呢?享受著呢?沈浸戀愛著呢?」阮優擡眼瞪他一眼:「你怎麼回事兒,有事說事,別這麼啰嗦。」

  顧忻爾收斂了神色,道:「你倆是甜甜蜜蜜了,咱們公司樓下又被蹲了,我看陸總一天不出現,這些八卦小報就要在這蹲你一天,多少八卦娛記指著你倆吃飯呢。」

  阮優撇嘴:「真閑得沒事幹了,那麼多明星不去拍,拍我倆有什麼意思,實在不行去拍沈良唄,沈良不是他們的台柱子嗎?」「沈良不吃香嘍!」顧忻爾挑眉:「現在大家都覺得沈良過氣了,還是對你比較感興趣。

  再說了,你是你,娛樂明星是娛樂明星,不影響,該看的熱鬧又不沖突。」

  顧忻爾走了,陸觀潮揉揉阮優皺著眉頭的臉,說:「別想了,過兩天我就回公司去。」

  阮優嘆了口氣,說:「本來看你的情況應該再休息一段時間的,但是現在好像不回去也不行了。」

  陸觀潮親親阮優的臉,說:「跟你在一起就不用休息。」

  阮優笑著推了陸觀潮一把,道:「肉麻!」陸觀潮和阮優膩膩歪歪地待在阮優的辦公室里,阮優在工作,陸觀潮就在一旁看著,有時他會出聲指點阮優一二,大多都是在財務稅款方面的細節,但大部分時候他都什麼也不說,只這麼靜靜地看著阮優。

  「喲,歲月靜好著呢?」平靜的辦公室被一聲調侃打斷,阮優擡頭一看,是沈良。

  「你來幹什麼?」阮優又皺起眉頭,問沈良。

  任誰談戀愛的時候被來來往往的人打斷好幾次都會不爽,更何況來的人還是阮優見都不想見到的沈良。

  「我怎麼不能來了,我也是投資人吧,來看看你這兒有沒有好好運轉,風險是不是太大,有什麼問題嗎?」沈良說。

  「你總是上新聞,我也得看看我的投資是不是太武斷了,錢不會打水漂了吧,那都是我的辛苦錢。」

  阮優知道沈良又在胡扯,沒好氣道:「有話直說。」

  沈良笑笑,目光在陸觀潮和阮優的臉上逡巡,他拉開一把椅子在兩人對面坐下,撐著下巴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真可惜,這麼般配的一對兒,怎麼誰看著都不滿意呢?」阮優沒接沈良的話,他知道自己就算不說話,沈良也會說的,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想說的話想做的事,想方設法也得做到。

  果然,沈默了一會兒,沈良也不覺得尷尬,又問阮優:「姨媽是不是不同意你倆在一起?」他也不需要阮優的回答,又笑著說:「你說是不是巧了,咱們媽媽也不同意你們的事情。」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們家管。」

  阮優說。

  「什麼你們家我們家的,優優,你也太見外了。

  咱媽已經修改遺囑了,家里的資產都給你,當然,除了公司,公司現在是我的。」

  阮優無語地看著沈良在他面前搔首弄姿,而後沈良說:「條件就是你再也別跟陸觀潮在一起,你要是缺錢,咱媽把錢都給你,你要是缺人,咱媽就發動人脈給你介紹更好的alpha,總之就是……怎麼都不能是這個陸觀潮。」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阮優對沈良說。

  沈良笑起來:「怎麼還不識好人心呢?我是提前來給你通風報信的,你小心點,咱媽看到新聞以後氣得差點沒暈過去,這兩天就等著身體緩過來了,張羅著去你家門口堵你,務必把陸觀潮給你轟走呢。」

  「她能不能轟走陸觀潮還兩說,但我必須得轟走你了,你趕緊走吧,別讓我趕你。」

  阮優真的有些生氣了,下頜線崩得很緊,看起來是咬著牙根在和沈良說話。

  沈良終於識趣地走了,阮優趴在桌子上,疲憊地說:「好煩,好累。」

  陸觀潮伸手摸摸他的頭發,低聲說:「跟我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很辛苦啊,優優?」阮優回頭看他一眼,他想問陸觀潮是不是想退縮了,又明白自己不該問這種話傷陸觀潮的心,越是這種時候,他越是不能自亂陣腳,只有他和陸觀潮保持鐵板一塊,才能躲過外界方方面面的反對和惡意。

  半晌,阮優突然說:「咱們走吧。」

  陸觀潮眨眨眼睛,阮優又說:「我們出去一段時間,避開這些討厭的事情。」

  說走就走,阮優和陸觀潮什麼也沒帶,兩個人從地下車庫上車,一路直奔機場而去,然後隨手在機場買了一張最近時間的機票,直到上了飛機,阮優才不可置信地舒了口氣。

  阮優從口袋里拿出登機牌,說:「讓我看看咱們去哪,什麼時候能到。」

  陸觀潮在阮優看清楚之前告訴他:「去海邊,三小時後落地。」

  阮優嘿嘿笑了兩聲,他轉向陸觀潮的方向,托著臉說:「好瘋狂,像做夢似的。」

  阮優瞇了瞇眼睛,說:「我還從來沒想過我會私奔。」

  陸觀潮拉著阮優的手,說:「真的要跟我浪跡天涯了嗎?」阮優挑眉:「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吧,我都在路上了。」

  阮優跟著陸觀潮跑到海邊的事情引起軒然大波,落地以後阮優給父母報平安,得到母親簡短的回覆:「你跟他走吧,我就當沒你這個孩子。」

  連顧忻爾也跟阮優說他太瘋狂了,和陸觀潮在一起,他勢必要把過去二十年沒做過的傻事全都做個遍。

  沒有人覺得阮優在做正確的選擇,無論是他選擇和陸觀潮重新在一起,還是他們覆合後所做的事情,包括今天拋下一切短暫地逃離關注的事情,所有人只用兩個字形容阮優的所作所為:瘋狂。

  阮優回覆顧忻爾說:「沒有很瘋狂,我們只是壓力很大,想出來走走。」

  顧忻爾簡短地回答了阮優:「所以瘋是可以傳染的。」

  不被任何人理解,也不被任何人看好,阮優幹脆關了手機,和陸觀潮暢快地在海邊潛水。

  這一次陸觀潮是真的在教阮優潛水,他身體素質沒有恢覆,像潛水這種活動並不能堅持很久,只能浮潛一下,淺嘗輒止,剛好適配同為新手的阮優。

  阮優和陸觀潮趴在水面上看著海水里的珊瑚叢,海水包裹著阮優,從他的肌膚上輕柔地穿過,將他這一段時間以來的躁郁不安一同帶走了。

  上岸以後阮優和陸觀潮一起躺在巨大的遮陽傘下喝水,他瞇著眼睛,白花花的皮肉在日光下顯得耀眼,陸觀潮不知從哪里弄來一條浴巾,隨手便扔在阮優身上,把他給蓋住了。

  阮優扭頭嘿嘿一笑,陸觀潮斤斤計較地同阮優抱怨:「剛才旁邊那幾個人一直在看你。」

  「說不定是看我們呢。」

  阮優躺在躺椅上瞇著眼睛說:「他們肯定覺得咱倆般配。」

  陸觀潮還沒嘲笑阮優自戀,又聽阮優喃喃道:「到了都是陌生人的地方,總該不會有人反對我們在一起了吧。」

  陸觀潮攥住阮優的手,說:「辛苦你了,優優。」

  阮優笑了笑沒說話,好日頭曬得他昏昏欲睡,濕潤的海風撲面而來,漸漸的,耳邊的海浪聲和海灘上小朋友嬉笑打鬧的聲音都變小了,阮優感覺格外輕松,甚至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松。

  「晚上去吃海鮮吧,陸觀潮。」

  阮優輕聲說。

  陸觀潮說:「好。」

  阮優閉著眼睛慢吞吞地說:「我想吃大龍蝦,大魷魚,大海螺,大螃蟹……」「好,都吃。」

  陸觀潮說。

  阮優仍舊閉著眼睛,大概安靜了兩三秒,阮優說:「還想吃你。」

  阮優都這麼說了,陸觀潮哪里會有不滿足的道理,兩人對視一眼,起身回到酒店。

  他們住在一家度假酒店,推門就是海灘,不過短短幾步就回到房間。

  幾乎是一進入房間,阮優就伸手拉上了窗簾,整個房間里陷入昏暗,只有海邊濕潤的空氣鉆進來,附在裸露的肌膚上,令人戰栗。

  他們靠在門上親吻,窗沒有關緊,窗簾呼啦呼啦地被風吹起,但是沒有人去在意這些小事了,親吻的地點很快從門口轉移到床上,陸觀潮坐在床沿,阮優跪坐在他的腿上,他們親得很投入,信息素的味道彌漫在整個房間里,幾乎要把人淹沒。

  阮優的手摟著陸觀潮,手指還能觸到後頸腺體處的傷痕,一道縱向的傷口貫穿後頸最脆弱的部位,那里剛剛結了痂,阮優的手指撫過傷口,然後他很明顯地感覺到陸觀潮的呼吸變得粗重。

  他們就著這個姿勢做了一次,阮優用腳趾勾掉陸觀潮寬松的沙灘褲,又勾掉他的內褲,他就這麼跪坐在陸觀潮的腿上,扶著陸觀潮堅挺的性器送進自己的身體里。

  阮優發出痛而爽的呻吟,眼角瞬間溢出淚水,他貼著陸觀潮的耳朵小聲說:「吃到了。」

  陸觀潮掐著他的腰開始進出,他不說話,只用力地進入阮優,再抽出,然後再用力進入,每一次都竭盡全力地在阮優那里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很明顯,陸觀潮目前的身體狀況是不能夠支持這種強度的性愛的,阮優在陸觀潮力竭之前推著他躺在床上。

  他們仍舊保持插入的姿勢,但阮優坐在陸觀潮身上,他按著陸觀潮的胸口,突起的胯骨抵著阮優的大腿,阮優趴在陸觀潮身上,他輕輕地咬著陸觀潮的喉結,含糊地問他:「還要來嗎?」

  沒有任何一個alpha會忍受自己的omega質疑自己的能力,陸觀潮也不例外。

  阮優話音剛落,陸觀潮就狠狠頂了他一下,阮優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頂得錯位了,他連忙討好地親親陸觀潮的喉結,撒著嬌讓陸觀潮輕一點。

  陸觀潮又頂了阮優一下,故意說:「你自己來。」

  阮優撐著陸觀潮的胸口坐起來,後邊被撐得太滿,阮優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很艱難,他咬著下唇,緩慢地試著動了動,然後感覺陸觀潮的性器在他體內變得更大了。

  阮優的技術很生疏,好半天,他把自己弄得都沒力氣了,可陸觀潮不僅沒射,好像還更硬了。

  阮優沒好氣地罵他:「你怎麼回事啊!

  你不是受傷了嗎!」

  陸觀潮笑了起來,他一笑,埋在阮優身體里的性器也跟著顫動,阮優再也撐不住了,趴在陸觀潮身上怎麼也不肯起來。

  陸觀潮抱著阮優翻了個身,又頂了阮優一下:「這里又沒有受傷。」

  阮優和陸觀潮緊緊地貼在一起,信息素混雜交融,像催情劑,讓兩人更加亢奮,陸觀潮快速地頂弄許久,阮優的腿根被撞得通紅,陸觀潮才有了要射的意思。

  他想從阮優身體里退出來射在外邊,但阮優夾緊後邊挽留陸觀潮。

  「不要出去。

  就在這里。」

  阮優說。

  精液被留在阮優體內,他瞇著眼睛喟嘆一聲,捧著陸觀潮的臉親了親。

  作者有話說:優優逆反心理上頭了,遲來的叛逆期(記得去停車場啊大家!





第82章

  陸觀潮和阮優做完後雙雙睡去,醒來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拉開窗簾就能看到落日的余暉奢侈地鋪滿海面,晚霞布滿天際,整個天空是墨藍色的幕布,盛著即將墜入海水的夕陽。

  阮優赤腳站在窗邊,輕輕啊了一聲,他通體舒泰,海風撲在臉上,將他的發梢吹亂,遠處可以看見家長帶著小朋友在沙灘上玩耍,海邊的黃昏為他們鍍了一層金邊,總有遠離俗世的歡愉。

  這或許是因為阮優自己發自內心的歡愉過於強烈,他甚至踮著腳探出窗外,沈浸在完全自由的空氣里,然後被陸觀潮在身後拍拍屁股,讓他把鞋穿好。

  阮優撒嬌,沖著陸觀潮搖搖頭,陸觀潮便蹲下身抓著阮優的腳踝給他穿上拖鞋,阮優順勢賴在陸觀潮懷里,看起來懶得動彈,心思又活絡起來。

  「去吃飯吧,我餓了。」

  房間里被兩人搞得亂七八糟,出門前陸觀潮叫了保潔,阮優面紅耳赤地跟陸觀潮咬耳朵:「保潔看到了會怎麼想咱們啊?」陸觀潮好笑道:「不是你嚷嚷著要吃的嗎?怎麼吃完了才想到這些。」

  阮優瞪了陸觀潮一眼,陸觀潮連忙摟著他說:「好了好了,不要擔心,不會想什麼的。」

  兩人沒有走太遠,從度假酒店出來,走到路口盡頭再向右拐,就進入了另一個熱鬧的世界。

  這是一條面積不算小的小吃街,臨街有好幾家大排檔,正是晚飯時間,遊客眾多,好幾家大排檔門前都排起長隊。

  阮優踮著腳東張西望地看了一會兒,指著其中一家對陸觀潮說:「吃這家,這家排隊的人多,一定好吃。」

  陸觀潮笑了:「說不定門口排隊的人都是像你這樣想的。」

  阮優不理陸觀潮的調侃,他拉著陸觀潮坐在等位隊伍的後邊,店里人很多,吃飯的人在店里人聲鼎沸,等位的人坐在門口卻等得有些無聊,阮優一直拉著陸觀潮的手撓來撓去,然後伸著脖子巴望其他的攤位。

  「你坐這兒等我,我去看看那里在賣什麼。」

  阮優對陸觀潮說,他人是在和陸觀潮說話,眼睛卻一直盯著前邊的一個攤位,心思已經飛了。

  陸觀潮捏捏他的手,說:「好,注意安全。」

  阮優一溜煙跑個沒影,陸觀潮再看到他時,他已經順利擠進攤位前列,認真地看著招牌思索自己要吃點什麼,陸觀潮忍不住笑起來。

  阮優的手機留在陸觀潮這里,他拿著陸觀潮的手機去買東西,陸觀潮點了點阮優的手機,一片黑屏,他還沒開機。

  陸觀潮其實無法判斷阮優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愛情讓人患得患失,陸觀潮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給阮優被愛的感覺,有沒有給予他對抗外界那麼多反對的聲音時足夠的力量。

  陸觀潮甚至會想,如果阮優不跟他在一起,那麼他就不會被親朋好友拋棄,他仍舊會被父母家人愛著,當然也會被自己愛著。

  而現在他們在一起了,阮優本可以盡數收獲的愛變成陸觀潮獨自擁有的愛,代價是阮優失去了其他人。

  但陸觀潮又不能說是完全後悔,愛生來自私,陸觀潮並不想和任何人分享阮優,那些阮優失去的,陸觀潮必然千百倍地補償給他,他會用盡全力去愛他。

  阮優買了一碗椰奶芋圓和一碗小湯圓,他把小湯圓遞給陸觀潮,說:「椰奶是冰鎮的,你吃這份。」

  陸觀潮接過來,先喂給阮優一個:「少喝冰水,一會兒該吃不下別的了。」

  「我吃得下。」

  阮優咬著勺子尖同陸觀潮說:「下午的時候我就餓了。」

  陸觀潮意味深長地點點頭,道:「哦,看來是沒有喂飽你。」

  阮優往陸觀潮那里挪了挪,跟他擠在一起,大腿貼著,陸觀潮的皮膚總算有了些熱度,阮優同陸觀潮小聲說:「喂飽了,只是我消化了。」

  這話說得可愛又挑逗,阮優說完就有些不好意思,連陸觀潮也忍俊不禁。

  他問阮優:「你是一直都這樣,以前講話小小聲、話也不說幾句的樣子都是在我面前裝的,還是現在才二次發育?」阮優瞪他一眼,陸觀潮故意說:「哦,看來是以前都是這樣,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

  一直到他們進到店里入座,阮優都在和陸觀潮爭辯究竟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的這個問題,阮優還想在陸觀潮面前給自己找補一下,陸觀潮卻已經看透他,堅持認為他一直都是這樣,爭來爭去沒個結果,阮優使出殺手鐧。

  「你研究這些幹什麼!你不喜歡嗎?」阮優壓著聲音問陸觀潮。

  「喜歡。

  喜歡得不得了。」

  陸觀潮抓著阮優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以示自己沒有說謊:「你看,你這麼一鬧,我心跳都加速。」

  陸觀潮果然心跳砰砰,阮優連忙收回自己的手,言簡意賅地給陸觀潮下定論:「裝純情。」

  「我沒裝純情。」

  陸觀潮好笑道:「我有什麼好裝的,我以前又沒有跟別的omega怎麼樣。」

  阮優一邊撇嘴一邊點頭:「那就說得通了,難怪你以前技術那麼差。」

  被自己的omega當面毫不留情地說出技術差,陸觀潮的臉色比鍋底還難看,他替自己找補,追問阮優:「倒也沒有那麼差吧?」「差得要死了。」

  阮優立著自己的兩根筷子給陸觀潮解釋說明,他舉起一根筷子擺在陸觀潮面前,道:「這麼說吧,過去咱倆結婚那麼久,都沒我今天下午這一下午舒坦。」

  說完這話,阮優又把另一根筷子放在陸觀潮面前晃了晃,陸觀潮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閉上嘴,又覺得自己必須得說話,半晌,陸觀潮把烤好的蝦往阮優那邊推了推,說:「趁熱吃吧,餓了就多吃點。」

  陸觀潮和阮優吃得肚皮圓滾滾了才收手,吃得有點放肆,阮優拉著陸觀潮騎了一輛度假酒店里的景觀車消食,車是電動的,阮優在車上吹了一會兒風,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我們也沒有運動,這也不消化吧。」

  阮優說。

  陸觀潮笑起來:「在外邊吹會兒風吧,待會兒我給你揉揉肚子。」

  阮優唔了一聲,又趴在車窗上看外邊,入夜以後的度假村里樹影婆娑,夜風很涼,阮優看了一會兒,問陸觀潮:「你冷嗎?」陸觀潮搖搖頭,阮優的手覆在陸觀潮的手背上,摸了摸,說:「轉一圈咱們就回去,明天早點出去玩。」

  陸觀潮沒有對阮優的體諒和關切表示反對,他不介意在他的omega心里,他會變成一個沒那麼強勢的角色,相比做一個一直作出決定的無所不能的alpha,阮優顯然更喜歡一個會示弱的alpha。

  下車以後陸觀潮拉著阮優的手,兩人慢吞吞地踩著人字拖進門,阮優走得很慢,他的步伐拖沓,吃得太多了,他有點走不動路。

  陸觀潮好笑地看著阮優,阮優覺得丟臉,抱著陸觀潮的手臂晃了晃。

  「我太久沒有出來玩了,也沒有出來吃好吃的,所以才會這樣。」

  阮優說。

  陸觀潮點點頭,終於走到門口,他打開門,攬著阮優進門。

  「躺床上歇一會兒吧,待會兒再洗澡。」

  阮優連滾帶爬地窩到床上去,看陸觀潮換下衣服去洗澡,雖然身體暴瘦,但還是能看出陸觀潮曾經優秀的身體線條,阮優癡呆地看了一會兒,緩慢地在心里計算,要養多久才能讓陸觀潮養回以前那樣。

  不過出來玩好像確實有效,陸觀潮的臉色比之前好多了,阮優遲緩地思考。

  陸觀潮洗完澡出來時阮優已經睡著了,阮優就那麼趴在床上,衣服也沒脫,四仰八叉地躺著,半張著嘴呼呼大睡。

  陸觀潮笑了笑,抱著阮優翻了個身,讓阮優躺在自己腿上,伸手輕輕地給他揉肚子。

  阮優拼命吃了很多東西,陸觀潮分不清他是真的大快朵頤,還是因為之前過於壓抑,所以這會兒暴飲暴食。

  阮優還是沒開機,他看起來不想也不敢面對開機後會收到的信息,或許沒有信息才是最傷人的,阮優幹脆一直逃避。

  陸觀潮給阮優揉得舒服,他在睡夢里蹬了蹬腿,嗚嚶一聲,像只貓似的躺平露出他的肚皮,好方便陸觀潮更順暢地摸摸。

  陸觀潮就這麼把阮優揉得舒坦地睡沈了,還沒躺下,他的手機就響了,怕吵醒阮優,陸觀潮拿著手機去了另一個房間。

  是喬苒打來的電話,陸觀潮接起來,喬苒直截了當地發問:「優優呢?」「他睡了。」

  陸觀潮說:「白天逛得累了,這會兒剛睡著。」

  喬苒沈默了一會兒,陸觀潮也沒說話,兩人沈默地在電話里僵持。

  半晌,終究是喬苒先繃不住開口:「他心情好嗎?高興嗎?」「還好,外表看不出什麼,但心里還記掛著,今天一天也沒有開手機。」

  陸觀潮如實向喬苒反饋了阮優的情況,除此之外,他也沒有多說一點。

  大約過了許久,陸觀潮覺得自己的手腳都冰涼僵硬了,才聽到喬苒長長地嘆了口氣,她無力也無奈地說:「好好對他吧,陸觀潮,優優他真的很愛你。」

  「我知道。

  我會的。」

  陸觀潮說。

  掛了電話陸觀潮擡眼一看,阮優正赤著腳站在門口,陸觀潮問他:「怎麼起來了?」他看一眼阮優的腳,責備道:「又不穿鞋。」

  「你揉得我都消化了,我起來上廁所,看到這邊的門開著。」

  阮優說。

  陸觀潮拿過拖鞋給阮優穿上,阮優小聲問:「是誰的電話?」他話里有隱含的期待:「是我媽麼?」「嗯。」

  陸觀潮站起身,牽著阮優的手帶他去洗手間:「她讓我們好好玩。」

  阮優擡起頭望向陸觀潮,他眨眨眼睛,對陸觀潮點了點頭:「好。」

  作者有話說:優優終於說了心里話陸觀潮的水平好差!哈哈哈哈哈!





第83章

  過了一開始的困意,阮優從衛生間出來就睡不著了,他枕在陸觀潮的手臂上睜著眼睛,眨巴了好幾次,陸觀潮順勢捏捏他的後頸,問他怎麼還不睡覺。

  「睡不著了。」

  阮優說。

  陸觀潮剛想問阮優要不要陪他聊聊天,阮優就翻身從枕頭下邊拿出手機,嘿嘿笑道:「我看看手機。」

  果然,阮優還是會在意父母的態度,這邊母親的態度稍有緩和,阮優的心情立刻就放松下來。

  陸觀潮就這麼摟著他,看阮優給手機開機,等待進入開機畫面時,阮優的腳趾緊張地蜷起來,在陸觀潮的腿上撓了撓。

  關機了近一天,阮優的手機嗡嗡震動好久,跳進來許多信息,有父母發的幾條語音電話,大概是沒打通,所以後來打給陸觀潮了。

  可笑的是沈良的媽媽居然也發來幾條消息,先是問阮優怎麼不在家,然後就是大段大段的語音,阮優聽都不想聽,直接刪除了聊天內容。

  「不聽聽她說什麼嗎?」陸觀潮問。

  阮優冷哼一聲:「還用聽嗎,沈良會說什麼,她就會說什麼,無非就是老一套,讓我回家看看他們夫妻倆,讓我好好工作把心安給他們奪回來,現在還會加一條,讓我別跟你在一起。

  你想聽嗎?」陸觀潮笑起來,捏捏阮優的臉,說:「牙尖嘴利。」

  剩余的大多數都是顧忻爾發的,他在以五分鐘發一條消息的頻率測試阮優是不是還活著。

  最近的一條消息是一小時前,大概是顧忻爾終於撐不住睡了,他對阮優說:「你到底跑哪去了,就算去跟陸觀潮殉情,也得給我報個地址,讓我去收屍吧。」

  阮優笑出聲來,他給顧忻爾發了地址,回覆他:「白天在外邊玩,這會兒才看到消息,我倆很好,別擔心。」

  沒想到顧忻爾很快就回過來:「哦,那你什麼時候回來?」阮優和陸觀潮對視一眼,然後回覆他:「還沒想好,這邊待著挺舒服,我們想多待幾天,這幾天辛苦你和祁陽在公司頂著。」

  顧忻爾回了段語音:「好,知道了,你倆玩吧,我睡了。」

  關掉和顧忻爾的聊天窗口,阮優又繼續翻其他消息,其他的就多數都是其他人心思迥異的關心了,他們都是看到新聞以後特意來問阮優是不是真的和陸觀潮和好了,有的還帶幾句祝福,有的幹脆就像街口長舌鬼的嘴臉,大驚小怪地來問阮優,不是離婚了嗎,怎麼這麼快又和好了。

  夾雜在這條消息中間的,有一條許知海的消息,阮優下意識看了一眼陸觀潮,陸觀潮倒是很平靜,只說:「點開看看吧。」

  阮優沒動彈,於是陸觀潮替他點開了聊天消息。

  許知海轉發了一條阮優和陸觀潮和好的新聞鏈接給他,然後給阮優發消息說:「想過你們倆會覆合,沒想到會這麼快。」

  大約總是耿耿於懷,許知海又發:「我真的不知道我比陸觀潮差在哪里,為什麼他的真心你就當做真心,我的真心你總當做開玩笑。」

  他這麼說,阮優也尷尬,到底差在哪里呢,阮優根本沒法給許知海一個確切的回答,更何況事已至此,阮優也不想再說什麼,半晌,阮優只回了兩個字:「抱歉。」

  結果這條消息發送失敗,阮優看著對話框的紅色感嘆號氣極反笑,許知海把他拉黑了。

  他深感無語,只覺得又氣又憋悶,陸觀潮把他的手機從手里抽出來放在一旁,道:「這還不知道差在哪里嗎?就是差在這里。」

  阮優氣得把腦袋埋在陸觀潮臂彎,惱火道:「真晦氣!本來我都想睡了。」

  「既然想睡了就趕緊睡,別去想那些事了,睡覺吧,想想明天想玩什麼。」

  陸觀潮拍拍阮優的背,哄他。

  阮優還是耿耿於懷,他氣得直蹬腿:「這算什麼!我真的好不爽!就這麼把我拉黑了,顯得我以前有多麼對不起他似的!」陸觀潮只好一直哄他:「好了好了,反正以後也不會天天見面,就當沒有這個人了,趕緊睡覺,我困得都要撐不住了。」

  阮優聽說陸觀潮困了,就不再折騰了,他換了個姿勢躺好,手搭在陸觀潮身上,安安靜靜躺了一會兒,問陸觀潮:「你最近感覺有好一點嗎?」陸觀潮說:「挺好的,你不要擔心。」

  阮優唔了一聲,又說:「我覺得你在海邊氣色比在醫院時要好,不如我們多待一段時間吧。」

  陸觀潮低聲笑起來,他小聲同阮優咬耳朵:「好像不是因為在海邊的原因。」

  阮優累了也困了,反應遲緩,沒能立刻明白,陸觀潮便又說:「是因為吃到了想吃的。」

  「你好煩!」阮優這才聽明白陸觀潮的話,他轉了個身,想離陸觀潮遠點,又被陸觀潮攬著腰撈回來摟著。

  「這不是有科學依據的嗎,以前你腺體受傷去覆查的時候,你忘記向醫生是怎麼說的了嗎?」陸觀潮說。

  阮優回神想了想,沖著陸觀潮哼了一聲,他用手肘懟一懟陸觀潮,道:「你少來了,我那會兒還以為你是對我有意思才陪我去醫院的,想起這些事我就火大。」

  「是有意思。」

  陸觀潮貼著他的耳朵說:「我一點也沒看出來你喜歡我,你要不說,我還以為你很討厭我呢,平時在家總是避著我,所以那會兒我想看看你到底在幹什麼。」

  阮優被陸觀潮說話的氣息弄得癢癢,陸觀潮在故意逗他,阮優又懟他一下:「所以呢,你現在要跟我翻舊賬了嗎?那我可是有一肚子舊賬要跟你翻!」陸觀潮自知理虧,連忙繳械投降:「沒有沒有,是我的問題,我沒有要跟你翻舊賬,我只是說說,表達一下我的感受。」

  「你真的很壞,陸觀潮。」

  阮優已經閉上眼睛了,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說,他語氣輕飄飄的,看起來不像在聲討陸觀潮,只是隨口一句感慨。

  陸觀潮當然知道這個壞里包含著阮優的玩笑,也包含著阮優的真實感受,他對阮優的確做過許多很惡劣的事情,這些事並不是他們如今重修舊好就能夠當做從沒發生過的,阮優不提,只是因為他在朝前看,陸觀潮也要朝前看,阮優不許他背負太多情緒,那些過往他就也重拿輕放。

  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再回轉,陸觀潮只能在心里第無數次地告訴自己,以後一定要對阮優好。

  阮優瞇著眼睛躺了一會兒,還是沒睡著,他混混沌沌地喊陸觀潮:「陸觀潮,你睡了嗎?」「沒有。」

  陸觀潮說:「我在等你睡著。」

  阮優的睫毛抖了抖,但他沒睜開眼睛,就這麼閉著,他對陸觀潮說:「我睡不著了,聊聊天吧。」

  「你想聊什麼?」「就……聊聊你為什麼喜歡我吧,我都告訴你我為什麼喜歡你了。」

  阮優說。

  他這語氣像是小朋友之間交換秘密一樣鄭重,陸觀潮笑了起來,他的思緒回溯到一年前他們還處在婚姻里的日子,為什麼喜歡阮優呢,陸觀潮想了一會兒才給出回答。

  「反正總不會是因為你煮的咖啡很香,做的菜好吃,烤的小餅幹也可愛,這些都不能算是原因,對我來說喜歡總是慢慢積攢培養的,有一段時間我感覺每天都能發現你身上很可愛的地方,你很吸引我,優優。」

  阮優撓撓陸觀潮的手心表示不滿:「說來說去,你還是沒說為什麼喜歡我。」

  這是不給出一個答案來就不肯罷休的意思了,陸觀潮沈吟一會兒,說:「其實我想不到什麼很精準的理由,但是你剛才那樣問我,我突然想起來沈良結婚那一天,我們一起去一家飯館吃飯,你跟沈良說了幾句話,不太高興,但是我點了你喜歡吃的小黃魚,你的眼睛立刻就變得亮晶晶的,一直在慢吞吞地吃魚。

  聽我說話的時候嘴里還塞滿一大口魚湯泡飯。

  我在那一刻發現你和沈良一點都不一樣,你真實,可愛,像是踏踏實實站在地上,讓我也落在地上了。」

  「哦……」阮優聽明白陸觀潮的意思了,他拖長音調,說:「你這跟說我是老實人有什麼區別。」

  陸觀潮悶聲笑起來:「我沒有這個意思。

  而且人不可能總是虛無縹緲地飄著,落地才是必然的。

  而且我很慶幸你讓我落地,從不切實際的幻想里進入真實的生活,最慶幸的還是我居然明白了這一點。

  如果我三十歲五十歲才能明白過來,那豈不是什麼都來不及了。」

  想了一會兒,陸觀潮又說:「而且優優,你也不全是讓我回到現實,我們分開以後,我還以為我們再也不會在一起了,那時候我才明白你並不全是我看到的那副宜室宜家的樣子,我做夢是你睜開眼睛也想見到你,也不能算是幻想了,就是渴望,只想跟你在一起。」

  「你那是魔怔了。」

  阮優輕聲說:「陸觀潮,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結婚太快,分開太快,覆合也太快,如果時間再久一點,我們可能就沒這麼瘋狂了。」

  「但是被理性權衡、反覆測量的是實驗,不是感情,感情是沒法用工具衡量的。

  要不怎麼會說無怨無悔呢?」陸觀潮說。

  阮優啞口無言,他捧著陸觀潮親親他的嘴唇,道:「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會說話。」

  陸觀潮加深了這個吻,兩人纏綿地親了一會兒,陸觀潮放開阮優,調侃他:「我以前也沒發現我們優優這麼主動呢。」

  阮優害羞起來,裹緊被子轉過身去,嘴里念叨著睡覺睡覺,陸觀潮便笑:「給我點被子。」

  阮優伸手分給陸觀潮一角,被陸觀潮連人帶被子像卷春卷似的撈進自己懷里,「好了,睡覺吧,再折騰一會兒天都亮了。」

  阮優在陸觀潮懷里尋摸了一個最舒服的位置,終於閉上眼睛睡了,陸觀潮等待阮優的呼吸變得平緩,也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說:大家可以想想有什麼想看的番外情節了,正文估計就在這幾天內完結啦!





第84章

  陸觀潮第二天和阮優雙雙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阮優騰地從床上彈起來,拉開窗簾,日光瞬間灑進房間,曬得他瞇起眼睛。

  「陸觀潮!快起床!」阮優連忙回到床上,扒著陸觀潮叫他起床。

  其實陸觀潮在阮優起來的那會兒就醒了,但他想看看阮優醒了以後會幹什麼,所以閉著眼睛裝睡,這會兒阮優像只青蛙似的跪趴在床上一個勁兒的搖他,陸觀潮噗嗤笑出聲來,趕緊睜開眼睛。

  「你要把我搖散架了。」

  陸觀潮說。

  阮優跪坐在床上,懊惱地同陸觀潮說話:「還想今天早晨早點起床去看日出的,現在都快吃午飯了,還哪有日出可看。」

  陸觀潮伸手拍拍他的屁股,又拉著他躺下,懶懶散散地說:「沒事兒,明天再看也一樣,再躺一會兒。」

  阮優翻到陸觀潮身上趴著,摟著他的脖子跟他商量:「可是我想出去玩,起床吧,我們出去逛逛。」

  陸觀潮沒動彈,阮優又抱著陸觀潮的脖子搖了搖,陸觀潮卻只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理會他的撒嬌。

  阮優不信陸觀潮不吃自己這一套,一直哼哼唧唧地讓陸觀潮起床,直到阮優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熱騰騰硬邦邦地頂著自己。

  阮優小聲尖叫一聲,想從陸觀潮身上逃開,被陸觀潮一把摟住,好笑地說:「醒來就開始拱火,現在才後悔嗎?」阮優眼睛轉了轉,跟陸觀潮打商量:「那你快一點,然後我們出去玩。」

  陸觀潮搖搖頭,堅定地說:「不行,除非你幫我。」

  這麼鬧了一場,一直到出門阮優都在嚷嚷手腕酸疼,陸觀潮拉著他的手揣進自己口袋,好笑道:「那我給你揉揉。」

  阮優又抽出手瞪他一眼,說:「不要你揉!」一路吵吵鬧鬧,阮優和陸觀潮終於走到碼頭,這個時間點出海已經晚了,當天想要往返就會很辛苦,兩人打算去島上住一晚,反正他們來時也兩手空空,想要變更行程也很輕松。

  阮優一直想出海,上了船又暈船,他氣息奄奄地靠著陸觀潮,陸觀潮喂給他一口檸檬水,阮優咬著吸管喝了兩口,又揮揮手讓陸觀潮拿遠點。

  「我喝不下。」

  阮優說得可憐巴巴。

  「那就堅持一會兒,可能是正午日頭太大了,待會兒休息一下。」

  陸觀潮伸手替阮優擋著太陽。

  阮優暈得不得了,整個人直往陸觀潮身上貼,陸觀潮還當他這一天都得這麼無精打采了,沒想到下了船又好了。

  船一停,阮優好像又恢覆了,他登上岸,拉著陸觀潮讓他快些走。

  「我也走不動了。」

  陸觀潮說。

  阮優站定,盯著陸觀潮嚴肅地看了他幾眼,似乎在判斷陸觀潮是真的走不動了,還是在耍賴,看了一會兒,阮優踮起腳親了他一口,「現在總能走動了吧。」

  阮優說。

  陸觀潮低聲笑起來,直到走到森林公園的門口了,陸觀潮還在低著頭笑。

  阮優伸手讓陸觀潮拿出證件買票,手在空氣里伸了好半天也沒見陸觀潮動彈,回頭一看,陸觀潮一臉春意盎然不知道在想什麼,他歪著頭湊到陸觀潮眼前,嚇了陸觀潮一跳。

  「你想什麼呢?」阮優問,他伸手在陸觀潮口袋里掏了半天,嫌棄道:「真不靠譜。」

  「你靠譜就行了,咱倆有一個靠譜的就夠了。」

  陸觀潮說。

  阮優聞言直搖頭,他跟陸觀潮說:「那可不行,操心太多會變老,我還得工作,你還是要自己多多努力呀陸觀潮小同志。」

  陸觀潮笑得打跌:「好,優優大老板。」

  森林公園依山而建,園內水草豐茂,林木密布,走到人煙稀少的地方,甚至會有陰冷潮濕的感覺,阮優走了一會兒就覺得累,拉著陸觀潮在長椅上休息。

  「這麼走一會兒歇一會兒,咱們什麼時候才能走到出口呀?」阮優伸長脖子去看前邊的指示牌,嘟嘟囔囔地抱怨。

  「累了就慢點,休息好了就快點,不用那麼著急,咱們又不是來暴走的。」

  陸觀潮說。

  阮優躺在陸觀潮腿上嘿嘿一笑:「陸觀潮,你可真好。」

  過了一會兒阮優又說:「我倆第一次出去玩的時候,我一路跟在你後邊小跑,你脾氣好大,我都不敢說話。」

  陸觀潮低頭看了看阮優,他的手覆在阮優臉上,只笑了笑沒說話。

  阮優說的句句屬實,陸觀潮沒什麼能為自己辯解的,他只能蒼白地對阮優說:「以後不會了。」

  但阮優和陸觀潮心里都清楚,阮優真正耿耿於懷的並不是陸觀潮態度不好,而是陸觀潮的心里另有所屬,而阮優對此一無所知。

  他們一同出遊,陸觀潮前腳帶著阮優去自己給沈良放過煙花的島上憑吊那段無望的感情,後腳他的心思就因為沈良婚變的消息再度活絡。

  而今他們再度同遊,憶及往事,仍然會覺得傷感。

  但已經決定要在一起了,阮優也盡量克制自己不要再觸景生情,沈浸在過往那些並不愉快的事情中。

  他站起身,拉著陸觀潮的手,說:「好啦,我們走吧。」

  陸觀潮牽著阮優的手,一起走了幾步,阮優低著頭說:「陸觀潮,以後我不再提以前的事情了,我覺得這對我們不好。」

  他們走到視野開闊的地方,高大的闊葉樹叢掩在身後,這是一個面積不算很大,但朝向很好的天然觀景台,眼前就是廣袤而靜謐的海洋,海岸線在這里彎出一個美妙的弧度,沖刷出一片柔軟的沙灘。

  正值下午,海面波光粼粼,而沙灘則因為步行難以抵達,所以甚少有人前往,保留了最完美的形狀。

  阮優輕輕舒了一口氣,他說:「我知道我們已經重新在一起了,我不應該總是翻舊賬提起以前的事,我們應該過好現在的生活一切朝前看,但是我又忍不住,我總想說,因為我總能想起來。」

  「是我做得太惡劣了。

  你應該耿耿於懷的。」

  陸觀潮說:「而且我們應該坦誠,你的開心或者不開心都能告訴我,我也不會再瞞著你。」

  阮優順勢坐在觀景台上望著海面吹風,他笑了笑,對陸觀潮說:「但是我覺得我們很開心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然後又說出來,好掃興。」

  「沒有。」

  陸觀潮揉揉阮優的頭發,阮優的坦誠讓陸觀潮愛不釋手,他甚至不知道怎麼樣去面對這樣一顆柔軟的心,「這個坎我們總得一起跨過去,如果我們都接受不了這種狀況,那我們是沒法走很久的。」

  「我們會走很久嗎?」阮優問陸觀潮。

  「當然。」

  陸觀潮的回答沒有一絲遲疑。

  「等我們老了,還要一起去到很遠的地方,看陌生的風景,走陌生的路,然後一起回家。」

  「你想回家嗎?」阮優又問。

  「現在不想。」

  陸觀潮也在阮優身邊坐下:「回家有很多煩心事,我們也要分出精力面對,我就不能一整天都全心全意跟你待在一起了。」

  「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家?」阮優的問題一個接一個,他倚在陸觀潮身上,慢吞吞地說:「我想回家,又不想回家。

  如果我們能一直待在這里就好了。

  我是不是總是說不切實際的傻話?」陸觀潮倒是沒反對,他伸手揉著阮優的耳垂,歪頭同他說:「以後我們也可以這樣,累了就出來喘口氣。」

  陸觀潮笑了笑,同阮優說:「我總聽人說感情需要經營,但其實我也不太懂,我只是覺得如果我們兩個的心是一致的,就能解決很多困難。

  我這些天也在想,我們回去後會面對什麼,做了很多設想,最後都覺得,我們站在一起,那就什麼都不怕。」

  阮優和陸觀潮從觀景台的另一邊下山,下山路走得顫顫巍巍,兩人手拉著手走得很慢,偶爾一擡頭,才發現日光居然西垂,太陽要落山了。

  阮優走得腳痛,下了山就在公園里找了一輛代步車,巴望著尋找出口。

  但森林公園太大,繞了好半天,好像還在公園內部,一點出口的方向都沒有看見。

  阮優趴在代步車的扶手上對陸觀潮說:「剛才還說我倆的心是一致的就能解決困難,現在我們倆連個出口也找不到,陸觀潮,你不會也是路癡吧?」陸觀潮捏他一把,說:「不是!」阮優狐疑地看了陸觀潮一會兒,肯定地點點頭,說:「我看你就是。」

  陸觀潮繞了好一會兒,終於繞到出口為自己正名,他得意地沖阮優挑了挑眉,阮優不接收他的視線,連滾帶爬地撐著腿從代步車上下來,戀戀不舍地同代步車告別。

  「怎麼又要走路了?」阮優拖著陸觀潮的手問。

  陸觀潮伸手朝前邊指了指:「剛才看地圖,前面應該是有個佛寺,許願還挺靈的,要進去嗎?」阮優連忙點點頭,終於打起精神跟著陸觀潮一起走到寺廟門前。

  天色擦黑,但香火依然鼎盛,可見前來許願拜佛的人數眾多,阮優和陸觀潮取了香,各自在蒲團前許願,大殿里有小師傅誦經的聲音,阮優隔著繚繞的香火偷偷看了一眼陸觀潮,他很虔誠的樣子。

  從廟里出來,阮優問陸觀潮:「你許了什麼願?」陸觀潮道:「說出來就不靈了,所以不能隨便告訴你。」

  阮優小聲地哼了一聲,又問他:「那需要我們明年再來島上還願嗎?」陸觀潮搖搖頭,阮優又問:「後年呢?」陸觀潮又搖了搖頭,阮優便問:「是不是短時間一個沒法來還願的願望?」陸觀潮只笑,卻不告訴阮優,但阮優心里已經有數了,他竄到陸觀潮前邊倒著走,面對著陸觀潮笑瞇瞇地說:「我知道了,你許的願是要永遠跟我在一起,對吧。」

  「你別說呀!說出來就不靈了。」

  陸觀潮道。

  「真傻。」

  阮優張著手臂,好讓東倒西歪的自己保持平衡,他低著頭笑瞇瞇地說:「我也許的這個願望。」

  作者有話說:我也覺得陸觀潮是路癡





第85章

  陸觀潮和阮優在島上待了小半個月,樂不思蜀,每天睡醒了就吃飯,逛累了就躺下的行程讓阮優愜意得不得了,但顧忻爾那邊撐不住了,連連打電話讓阮優趕緊回來。

  「你這是徹底打算私奔了啊?」顧忻爾問阮優。

  阮優淩晨突發奇想,吵吵著和陸觀潮去清吧喝酒。

  島上有不少酒吧,阮優沒怎麼去過這種場合,喝的少,東倒西歪看熱鬧比較多,饒是如此,還是喝到店里打烊才回去,陸觀潮酒量不錯,睡得還好,阮優的酒量就不行了,睡了兩個小時到天亮就突然醒了,醒來腰酸背痛,骨頭像是散架又重新安裝過一輪似的。

  「我過兩天,怎麼了,有事嗎?」阮優閉著眼睛摸去廁所,一邊找廁所一邊給顧忻爾發語音消息。

  他整個人混混沌沌,顯然是沒睡醒。

  顧忻爾也回他語音:「當然有事!每天都有事!」顧忻爾很快又發來一句:「你這聲音!阮優!你不要縱欲過度了行嗎!」阮優被顧忻爾的語音嚷嚷得頭疼,本就嗡嗡作響的腦袋現在更暈了,他氣若遊絲地回顧忻爾:「我沒有縱欲過度,我是昨天出去喝酒回來睡太晚了,現在頭疼。」

  顧忻爾這回發了一段文字過來:「這比你說你縱欲過度還讓我生氣,別聊了,再見。」

  阮優上完廁所,又瞇著眼睛摸回床上躺著,陸觀潮伸手摟過他,拍拍他的屁股,說:「再睡一會兒。」

  大約知道阮優喝過酒以後身體不舒服,陸觀潮伸手不輕不重地替阮優按著,阮優被按得舒服,身體的乏力終於有了些緩解,漸漸又進入睡眠。

  不出意外,他們又一次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阮優裹著被子伸了個懶腰,說:「做蛀蟲好幸福,難怪人人都不想工作。」

  陸觀潮問他:「怎麼了,催你回去了嗎?」「嗯。」

  阮優翻過身摟著陸觀潮,給他翻出和顧忻爾的聊天記錄來:「顧忻爾那邊好像要忙不過來了,咱們要不這兩天就回去吧。」

  「不是還有祁陽嗎?」陸觀潮放下阮優的手機,兩個人又摟在一起,他開玩笑說:「顧忻爾這麼快就撐不住了嗎,按理說祁陽和顧忻爾應該AO搭配幹活不累啊。」

  阮優瞪他一眼,道:「你好八卦。」

  陸觀潮只是低聲笑:「趙擎要是知道自己輸給祁陽這麼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真的會氣得翻天。」

  「你別胡說了,忻忻和祁陽什麼都沒有,至少是現在沒有!再說了離婚不是趙擎自己說的嗎,他總得敢作敢當吧。」

  阮優說,想到顧忻爾,阮優又把自己的疑慮說給陸觀潮:「不過趙擎前段時間不是還經常來找忻忻嗎?最近好像又沒聲了。

  忻忻有一天回來跟我說他倆徹底沒戲了。」

  陸觀潮回想了一會兒,道:「那不能問我了,得去問趙擎那個兒子。

  他們因為顧忻爾鬧翻了。」

  「什麼鬧翻了,本來也沒多好吧。

  忻忻離他們越遠越好。」

  阮優不滿地說:「父子倆沒一個好東西。」

  陸觀潮低聲笑道:「你跟顧忻爾倒是同仇敵愾,顧忻爾也說我不是好東西。」

  阮優擡眼看他一眼,反問:「是嗎?他什麼時候說你了?」「經常。」

  陸觀潮說。

  阮優笑了一聲,說:「他說的對。」

  阮優和陸觀潮回程時盡管已經非常低調,甚至沒有通知公司和家里的人來接,但不知從哪里得到消息的媒體還是蜂擁而至,阮優和陸觀潮一進到機場的停車場,立刻就被媒體圍堵。

  去了十來天的世外桃源,驟然面對這麼大的壓力,阮優感到極為不適,他低下頭避開鏡頭,陸觀潮伸手攬過他的肩膀將他從人群里帶出來。

  記者一路圍追堵截,閃光燈閃得阮優眼暈,終於在情緒崩潰邊緣上了車。

  陸觀潮也煩躁地按了兩聲喇叭,記者們才戀戀不舍地退開,將這條路讓給阮優和陸觀潮。

  阮優上了車,緩了好一會兒,才給顧忻爾發消息說自己回來了,顧忻爾那邊立刻就打來電話,阮優把手機扔在一旁開著免提和顧忻爾說話。

  顧忻爾很激動,一接通電話就問阮優:「你回來了?怎麼不提前跟我說啊!是不是在機場被堵了?」阮優有氣無力地回答他:「對啊,堵得我快吐了,你怎麼知道的?」「全國人民都知道了。」

  顧忻爾冷哼一聲:「本來都沒什麼人惦記你和陸觀潮了,但是就在剛才,估計是幾個小時前吧,你那個好親媽親自給媒體打電話,說自己家門不幸,出了沈良這麼個逆子,又出了你這個指望不上的東西,陸觀潮為了你做換腺體的手術,你就被蠱惑了,違抗父母之命和陸觀潮在一起,兩個兒子沒有一個管他們的死活,差不多是這樣吧,還說了挺多別的,視頻好長,我都沒看完。」

  那一刻阮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了,倒不是因為別的,他只是不想讓人知道陸觀潮去做了這麼大的犧牲,本來這對陸觀潮身體的傷害就很大,如果過度圍觀陸觀潮,可能又會二次傷害到陸觀潮作為alpha的尊嚴。

  阮優伸手覆在陸觀潮的手背上,問顧忻爾:「那沈良呢?沈良就這麼由著她作?」「沈良自顧不暇吧,這兩天他的離婚案也要開庭了,大概率會離婚,但是你也知道,現在的沈良不是之前的沈良了,要是離婚,他那些事兒又要被翻出來了。」

  阮優冷笑一聲:「你真覺得沈良怕這些嗎?他要是怕,這會兒就該把心安還給他爸媽,好還自己一身清凈。

  他現在就是既然他不好過,我們都別想好活。

  而且他手里不管怎麼說都還把持著心安,大不了兩手一拍退居幕後,心安再換個人頂上來維持形象。

  這一家人,真是絕了。」

  「那怎麼辦啊阮優?」顧忻爾的話里有顯而易見的焦慮:「你肯定是不能來公司也不能回家了,總不能一直躲著吧。」

  阮優也頭疼,他想說自己和陸觀潮又沒做虧心事,怎麼就被逼得像小偷似的,但再一看到陸觀潮開車時的側臉,阮優便心軟了。

  如果外界真的逼得這麼緊,那就能躲則躲吧,不管怎麼說,陸觀潮現在身體沒有完全恢覆,就不該被拖進來承受這麼大的壓力。

  阮優還沒說話,倒是陸觀潮說了,他反過來捏著阮優的掌心安撫他:「沒事。」

  顧忻爾很識趣,立刻和阮優掛了電話,阮優可憐巴巴地看著陸觀潮,陸觀潮轉頭看他像只小狗似的,笑出聲來:「沒事兒,別弄得跟天都要塌了一樣的表情。」

  陸觀潮的安撫沒什麼用,阮優還這麼耷拉著眉眼,陸觀潮又逗他:「之前我昏迷的時候,你也每天都這麼可憐巴巴地等著我嗎?那我都沒看到,好可惜。」

  「你還說!」阮優狠狠瞪了陸觀潮一眼,他被外邊亂糟糟的事情鬧得心煩意亂,再看到陸觀潮這樣一副心大的樣子,心里更煩了。

  「你這麼沖動,別人怎麼想你,怎麼說你,以後你的合作夥伴又要怎麼想你?萬一影響到你的公司了呢,那都是你自己辛辛苦苦打拼的事業。

  就算這些都沒有,陸觀潮,一直被別人議論也不是什麼好事,就算沈良一直被誇被捧,你看他現在,登高跌重,這有多大的風險?」阮優越說越覺得焦慮,這是他一直以來都在隱隱擔心恐慌的事情,他本質和沈良不同,沈良渴望關注,但阮優從不希望目光過分匯聚到自己身上。

  「優優,我做這些的時候,並沒有害怕被人知道,所以你也不用擔心以後的發展我會沒法承受。」

  陸觀潮嚴肅起來,對阮優說。

  阮優瞪大眼睛望向陸觀潮,遇到這種情況他很焦慮,但陸觀潮卻很淡定:「我作為一個心智正常的成年alpha,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就已經考慮過得失。

  對我來說,優優,你說的那些風險的確存在,或許也無法避免,還有可能會出現今天這種意外,但萬事安穩並不是我渴望的,我渴望的是你。」

  「可是……」阮優顯然放心不下,他可是了好半天,卻說不出什麼來。

  陸觀潮握緊阮優的手,他說:「沒事,不是說了嗎,只要我們站在一起,那就什麼也不怕。」

  阮優陡然生出一種炙熱瘋狂的感覺,他知道自己戀愛上頭了,但當陸觀潮這樣向他發出對抗一切的邀請時,阮優根本說不出一句拒絕,他只想沈淪,無盡沈淪。

  心里有個聲音在反覆告訴阮優,相信他,跟他一起。

  而阮優最終仍然選擇了相信陸觀潮,他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對陸觀潮輕輕點了點頭,說:「好。

  我相信你。」

  陸觀潮和阮優一起回了陸家,他的父母走了,家里又只剩下他們兩人,但飯桌上卻並不冷清。

  陸觀潮問阮優:「今天的事,你想怎麼處理?」阮優沒什麼胃口,抱著碗小口小口地喝湯,他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陸觀潮便跟他分析:「如果你想說清楚,那咱們可以找法務發個聲明,如果覺得沒必要,也可以這麼放置,不去理會。」

  阮優想了一會兒,苦惱地說:「我不想讓人議論你,議論我們,但是我又不想再跟沈良他們一家有什麼關系。

  這樣突然就跳出來發生點什麼的情況,多來幾次,誰都受不住。」

  陸觀潮點頭,道:「我明白了。」

  他對阮優說:「吃飯,然後我們一起解決。」

  作者有話說:解決完沈良一家這個大雷就可以完結了~然後就是番外~嘿嘿





第86章

  阮優吃完飯後跟陸觀潮仔細梳理了一下目前的情況,喬萱分明有求於人,卻還這麼做,看起來並不能全怪在她性格如此的原因上,感覺更像是被沈良逼急了,已經完全沒有退路可言。

  陸觀潮掰著手指跟阮優分析:「我懷疑是沈良的爸爸出了什麼事,否則你不覺得奇怪嗎,這麼久了,關於心安的事情一直是沈良的媽媽在奔走,而心安之前的一把手,真正的掌權人沈仲康卻無聲無息。」

  阮優嗤笑一聲:「這不奇怪,心安本來就是他們夫妻倆一起辦的,後來心安走上正軌了,沈仲康就走上台前,心安現在被奪權了,他又隱居幕後。

  這種人很能把自己摘出來的,你看,生下我又拋棄我的事情分明沈仲康也有參與,甚至可以說是他最終拍板決定的,但現在他完全從這件事里隱形,他就是這樣的人。」

  說到這里,阮優又感嘆:「就算這樣,她還能幾十年無怨無悔跟他在一起,這才是真正被什麼婚姻、家庭給綁架的人。」

  阮優現在提起喬萱就反感,連一句姨媽也不願意再提,只用她代替,但話里又不像是完全的反感,更多的其實是可憐她。

  陸觀潮為他順氣:「現在時代不同了,不同代的omega之間的想法也不同,姨媽是老一輩的人,縱然做了很多可惡的事,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阮優斜覷陸觀潮一眼:「我倒沒看出來你還變成聖父了。」

  他拍了陸觀潮一下,道:「我最煩她把你也拖進來這事兒,你不要在我這里給她說好話求情。」

  阮優話里話外都是對陸觀潮的維護,陸觀潮享受這種維護,連連點頭稱是:「寶貝說的是,不過我沒有給她說好話,我的意思是咱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如果他們夫妻倆真的出了什麼問題,難保她不會在情急之下又做出什麼破釜沈舟的事情來。」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們先不要著急,靜觀其變,等待幾天?」阮優問。

  陸觀潮點了點頭,道:「先看看她之後還會不會說什麼。

  如果她再開口,卻還是說不出什麼重要信息,那咱們就不用被束手束腳了。」

  跟常人打交道只不過是費些功夫,跟沈良、喬萱這樣看似正常其實已經很瘋狂的人打交道,才要打起十二分精力。

  阮優癱倒在沙發上,無力地說:「跟這一家人做親戚,真是我倒了八輩子黴。」

  陸觀潮也無奈:「其實現在最好的解決方法分明是沈良和他的父母交涉關於心安的歸屬權問題,但沈良卻要堅持把持心安。

  他就這麼恨他爸媽嗎?」陸觀潮隨口問了一句,阮優便道:「不然呢?你以為沈良為什麼要事事爭先出風頭,就是因為他爸媽就是這麼教他的,他們夫妻倆當年創業時候的事兒就不說了,我也沒親眼見過,都是聽我媽說的,但沈良長大這一路,你眼睛里看到的他溫柔、大氣、能幹,當然他天分確實優秀,但更多的還是他媽媽花費時間精力培養,專門擺出來給外人看的。」

  阮優感嘆一句:「以前我還以為他也很享受這樣的自己,直到他從他爸媽手里奪下心安,原形畢露,我才知道原來他早就受不了了。」

  「沈良挺可憐的。」

  陸觀潮說。

  阮優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的:「你們alpha喜歡沈良的理由也讓我匪夷所思,看他優秀喜歡他,看他高冷喜歡他,看他可憐也喜歡他。」

  阮優這樣說,陸觀潮心中警鈴大作,想給阮優解釋,但阮優只說:「其實omega都很可憐,無論站在多高的位置、做得多好,有多麼努力多麼優秀,都還是一個被人品頭論足的omega。」

  阮優這話說的很是傷感,陸觀潮有心安慰,阮優卻又繞過這個話題。

  阮優不願意聊,陸觀潮沒法強求,到了晚上睡覺前,陸觀潮就真切體會到了alpha和omega面臨的截然不同的輿論環境。

  沈良一家的鬧劇已經鬧了許久,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理準備,不至於那麼震驚。

  真正讓人震驚的是喬萱說的陸觀潮為阮優換了腺體,議論的聲音已經超過對心安奪權的聲量,陸觀潮和阮優同時成為風口浪尖上的話題人物。

  生理資源和社會地位都處於頂級的alpha為了挽回前妻,換掉自己的腺體,甚至一度生命垂危,這種戲碼是不少人喜聞樂見的,人們對於陸觀潮的評價大多趨於正面,他們說他情深義重,說他深情款款,說他是新時代的好好alpha,說他愛阮優超過愛自己的生命,是人人艷羨的深情厚誼。

  但對於阮優,評價顯然刻薄得多,既有陰謀論的人假扮自己是阮優的合作夥伴,說阮優逼迫陸觀潮換腺體好為自己的公司積攢熱度,以此要挾陸觀潮。

  也有普通人說阮優不識趣,太尖刻,絲毫不寬容大度,就算夫妻間有矛盾,何至於把alpha逼到換腺體的程度。

  「阮優如果是我老婆,我早讓他哪來的滾哪去。

  換腺體?我看這跟謀殺差不多!」這是阮優和陸觀潮的新聞下邊一位alpha用戶的留言,這條留言被頂到第一位。

  第二位的留言是一位omega的,相對來說,omega的態度更和氣一點:「我也是omega,我覺得吧,得饒人處且饒人,夫妻間有矛盾好好解決就是了,逼到alpha去換腺體就太過分了,沒有omega的氣度和品性。」

  阮優和陸觀潮都在看新聞,看到留言,阮優漠然一笑,他早就知道自己會面臨這樣的評判,倒也沒什麼震驚委屈的,拉開被子翻過身便睡覺了。

  陸觀潮有心說些什麼,但到底也沒說出口,他好像總是弄巧成拙,每一次想要安撫阮優,最後都變成無形地傷害阮優,歸根結底,一切都還是阮優自己在解決。

  到了第二天喬萱果然趁熱打鐵,人們不太關心沈良的話題,反而更關心阮優和陸觀潮的事情,喬萱便撿著阮優和陸觀潮繼續跟媒體大吐苦水。

  不過這二十多年來喬萱並沒有和阮優親密接觸過,所掌握的阮優的信息也實在有限,她有心想說一些更勁爆的消息,但都沒有前一天已經說過的換腺體刺激,反響也很平平。

  陸觀潮擔心喬萱看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會不管不顧,把一切都說出來,包括張晟刺傷阮優的事情,但阮優笑著搖了搖頭,篤定地說喬萱不會。

  「這件事被壓下去她也有份,如果她主動提起,追究下來她也逃不開責任。

  即便時過境遷不被追究,喬萱也不會讓自己冒險。

  她花費這麼大的力氣就是要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完全的受害者身份,怎麼可能有一絲絲疏忽讓自己的人設崩潰呢?」阮優像分析陌生人的經歷一樣跟陸觀潮分析喬萱的情狀,陸觀潮心疼他,握著他的手,阮優沖他笑了笑,連嘴角都沒動,只牽著面部肌肉微微提起了那麼一瞬。

  陸觀潮終於明白,對阮優來說,無論自己做了什麼,最終阮優都不會獨善其身,這份壓力阮優勢必要與他一同承擔,在有些情況下,阮優所承擔的壓力甚至遠遠大過陸觀潮。

  陸觀潮甚至想,如果阮優不是老板,只是一個普通的omega,或許也不會這麼辛苦。

  但轉念一想,如果阮優是個平凡的居家omega,那他所承受的惡意或許更是千百倍的。

  「不然我們跟她聊聊吧。」

  陸觀潮說:「溝通一下,可能沒法滿足她的需求,但是也能稍微抑制她的瘋狂,免得她再做出什麼事來。」

  阮優疲憊地說:「隨你,你去跟她割地賠款吧,我沒法跟她說話。」

  喬萱來得很快,她仿佛就是在等阮優和陸觀潮跟她聯系,上門時她神情倨傲,但陸觀潮一句「姨媽」又把她打回原形。

  「小陸,你和優優怎麼都一個樣子,沒有教養,沒有禮貌。

  我是他親媽,你這聲姨媽,真叫人傷心。

  優優呢,讓他出來。」

  喬萱將自己的包放在陸家的沙發上,施施然坐下,沖著陸觀潮頤指氣使。

  「他睡覺了。」

  陸觀潮一笑,道:「這兩天讓您鬧得雞犬不寧,他這會兒好不容易才睡一會兒。」

  「哦。」

  喬萱倒也不甚在意,眼睛一揚,道:「既然你倆和好了,那跟你說也是一樣。

  觀潮,做子女的沒有你們這樣的,眼看著父母受苦,就這麼冷眼旁觀,哪朝哪代哪個國家都說不通的。」

  「做父母的也沒有你和沈總這樣的。」

  陸觀潮客客氣氣地回懟喬萱:「我請您來,本想著跟您交涉,看看到底能不能幫到您,雖然理論上來說是不可能的,您也知道,沈良現在手里有心安超過半數的股份,其余的股東也是毫無疑問的沈良一派,他接手心安名正言順……」「名正言順個屁!」喬萱聞言,厲聲打斷陸觀潮的話,陸觀潮詫異地擡頭,似乎想象不到這種粗俗的話會是喬萱說出口的。

  「其實姨媽,您也已經多年沒有參與過心安的運營了,甚至沈總自己這麼些年也耽於享樂,心安一直在沈良手里運轉。

  你我心里都清楚,心安交給沈良是最好的選擇,您夫妻二位對心安已經是有心無力了。」

  陸觀潮殘忍地笑了笑:「與其說您接受不了把心安交給沈良,不如說您無法接受一個不受自己控制的孩子吧。」

  喬萱沈默不語,陸觀潮又說:「親手養大的孩子尚且都不順從您的要求,您又怎麼能綁架優優為您驅使呢?」喬萱冷笑一聲,說:「你說我道德綁架他,陸觀潮,你不是也一樣嗎?你我彼此彼此,就不要你來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我了。」

  陸觀潮點頭:「但優優選擇了我,卻沒有選擇你。

  因為他愛我,卻不愛你,如果你再這麼折騰下去,他還會煩你、恨你。」

  陸觀潮的語氣變得嚴肅甚至冷酷,他說:「看您是長輩,我也忍著您,但如果您再這樣恣意妄為,讓優優承擔本不需要承受的壓力,我保證,讓你晚節不保,身敗名裂。」

  陸觀潮逼近喬萱,說:「張晟傷人的監控,我還沒徹底刪掉呢。」

  作者有話說:陸觀潮還算有點用





第87章

  喬萱的面色瞬間慘白,末了她仍然厲聲道:「你胡說!我不會相信你的話!」「你信不信的,等我發出來了,你不就知道了嗎?」陸觀潮說。

  喬萱的思維很敏捷,她立刻反應過來,篤定地說:「你不會發的!你如果發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們結婚是怎麼回事了,不就等於二次傷害了優優嗎?你怎麼可能做傷害他的事?」陸觀潮冷笑一聲:「那你又怎麼知道,優優不想看傷害了他的人得到應有的下場呢?」喬萱後退半步,顯然她怕了,她知道陸觀潮說的是有道理的,現在的阮優已經不是過去那個柔弱無主的阮優,張晟現在還在監獄里蹲著,喬萱知道阮優不是做不出跟大家魚死網破的事情。

  因此喬萱即便是色厲內荏也撐不住,可她仍舊不肯示弱,最後她古怪地笑了一聲,掙紮道:「傷害優優的是張晟,逼著你娶優優的是沈良,跟我有什麼關系?」「那我要放出的監控也是張晟傷人,你又為什麼這麼怕呢?」陸觀潮反問。

  喬萱當然怕,當初是她執意威逼脅迫陸觀潮刪掉監控,好保全沈良的顏面,否則鬧得那麼難堪,以當時父母對沈良的看重,是萬萬不能讓這種損害沈良形象的事情發生的。

  一旦視頻曝光,前因後果勢必被一同公之於眾,到時不光是沈良,連喬萱這個包庇的親媽也會被一同批判。

  喬萱一時沈默,她反覆思考衡量著兩件事能夠給她帶來的利弊,究竟是繼續鬧下去,還是就此收手,喬萱舉棋不定。

  阮優就是這時出現的,他穿了一身非常柔軟的家居服,站在陸家的樓梯上,輕飄飄地說:「那我們聊聊吧。」

  喬萱仰起頭,看見阮優居高臨下地站在那里,他瘦而纖細,腰肢看起來不盈一握,綿軟的材質讓阮優看起來毫無攻擊力,他溫和可人,只有嘴角含著一縷勝券在握的笑容。

  喬萱明白了,陸觀潮和阮優一唱一和打配合,這夫妻倆今天勢必要讓她死了這條心。

  但如今喬萱已把自己的恐懼和害怕亮給陸觀潮看,把柄在手,等於被拿住七寸,喬萱來時的精氣神削減大半,無奈地坐下。

  「你要跟我聊什麼?」喬萱問。

  阮優輕飄飄地從樓梯上下來,一邊走一邊說:「姨媽,您跟我表哥一樣,明明都是到了強弩之末了,還要強撐底氣,自然了,我表哥如今如日中天,而你,姨媽,你在我面前,有什麼資格趾高氣揚,耀武揚威?」阮優走到喬萱面前,他半彎下腰,不留情面地質問喬萱。

  喬萱被阮優這一問給問傻了,楞了半秒鐘才道:「你就算不認我是你的親媽,那也喊了我二十年的姨媽,我也是你的長輩。

  更何況,血緣關系,哪里是你說斬斷就斬斷的。」

  「哦,原來姨媽是要跟我聊血緣關系。」

  阮優點點頭,道:「那不知道姨媽是想跟我聊當初為什麼生下我又拋棄我,還是想聊二十多年來一直容忍默許自己的一個兒子欺負另一個兒子,又或者是為了保全一個兒子的身份地位,威逼另一個兒子結婚呢?」喬萱的眼睛飛快地眨了眨,顯然對這個問題她早有準備,因為她很快就給出答覆:「話也不能這樣說,優優,苒苒一家對你不好嗎?你要是不結婚,又怎麼能遇到觀潮,你看你和觀潮現在,不是和和美美嗎?」阮優笑了笑,道:「我這只能算是因禍得福罷了。」

  喬萱想辯解,阮優卻立刻調轉話頭,問喬萱:「既然你知道我和陸觀潮現在和和美美,為什麼要橫插一腳,逼我和陸觀潮分開?你到底是想讓我們分開,還是想鬧得我們雞犬不寧最後答應你的無理要求?」喬萱說不出話來,阮優冷笑一聲,說:「不管你是什麼想法,姨媽,你都記好了,我絕對不會答應你。

  你想鬧就盡管鬧,想發瘋就盡管瘋,你有所求,我無所求,我倒要看看,是你能鬧得久,還是我能扛得久。」

  喬萱被阮優一番話說得瞠目結舌,她氣得站起身來,指著阮優道:「你!你!你無情無義!」「我為什麼要對你有情有義?」阮優問喬萱。

  不等喬萱回答,阮優又笑瞇瞇地說:「再說了,姨媽,我無情無義,還不是因為遺傳了你,難道你對我就很有情有義嗎?」喬萱被氣得不輕,場面一時僵持,陸觀潮又出來道:「姨媽,您看,我和優優的小日子過得也不容易,分身乏術,實在滿足不了您的要求。

  您要是不滿意,那就出去找找別人,如果您就這麼回家,以後逢年過節,我們也記掛著您這個親戚,走動走動,不至於讓您晚景淒涼。」

  喬萱擡起頭瞪著陸觀潮,問他:「你說的這是人話嗎?」阮優笑瞇瞇道:「怎麼不是,作為親戚,我們能做的也不多,本來關系也沒多親,逢年過節走動已經算是極有禮貌禮數了,您要是不樂意,那我們不去就是。」

  喬萱一句話也說不出,憤而起身離開了陸觀潮家。

  陸觀潮望著喬萱離開的背影,問阮優:「你說她還會鬧嗎?」阮優搖搖頭,道:「估計不會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也知道鬧我們沒用,剩下的事就交給沈良自己去解決吧,反正都是沈良折騰出的爛攤子。」

  阮優和陸觀潮等了兩天,見喬萱確實沒什麼動靜了,知道喬萱終於對自己這頭死心,這才終於決定動身去上班。

  闊別公司許久,一踏進辦公室,阮優就被顧忻爾的冷眼給釘在原地,他不好意思地沖顧忻爾笑了笑,顧忻爾一個抱枕砸向他。

  「喲,我們戀愛腦大師還知道來上班,我以為你就要這麼跟陸觀潮紅塵作伴瀟瀟灑灑了呢。」

  顧忻爾說。

  阮優連忙賠著笑坐在顧忻爾身邊,道:「說哪里話,這不是咱們共同的事業嗎,我當然心里還牽掛著事業呢。」

  顧忻爾瞪他一眼,涼涼地說:「事業耽誤您搞對象了,不要也罷。」

  阮優知道自己這回翹班太久,於情於理都是不該,便對顧忻爾說:「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我現在就給財務說,按規章扣工資,做個表率。」

  顧忻爾冷哼一聲,說:「你扣不扣工資的不要緊,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來一次,陸觀潮命都要沒了。

  你跟陸觀潮還好吧?」「還好還好。」

  阮優湊近顧忻爾,嬉皮笑臉地跟他說。

  顧忻爾嫌棄地看他一眼,道:「我看也是,我看你這紅光滿面被愛情滋潤過的模樣,應該也是什麼事都沒有。」

  顧忻爾起身把座位讓給阮優,道:「那好了,你在這里待著吧,我走了。」

  「你走哪去?」阮優看顧忻爾不像是要回自己辦公室的樣子,連忙問他。

  「還能回哪去?回家去啊!」顧忻爾站在門口對阮優說:「你一走這麼久,我沒白天沒黑夜地待著,你現在回來了,我不得回家睡個美容覺去?」阮優嘿嘿一笑,道:「那你去吧,我還以為你也要私奔了呢。」

  「alpha都死絕了,沒有我能私奔的人,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顧忻爾揮揮手,轉身已經離開了辦公室。

  顧忻爾走了,阮優打開顧忻爾給他整理好的資料,自在的產品進入研發的第二階段,腺體調節師的培訓也進入尾聲,這段時間主要在忙的工作就是預備著新品上市以及新業務鋪開的工作。

  腺體調節師目前只能單獨設點,還需要有醫師以及醫療機構的手續,確實忙得走不開人。

  不過顧忻爾的資料整理得很清楚,最近一段時間的工作阮優一目了然,他沒花費什麼精力就理順了最近的工作,正在一點點處理自己不在時積壓的工作,手機就響了。

  阮優拿起手機一看,是陸觀潮發來的消息:「寶寶在幹什麼?」早晨上班是陸觀潮送阮優過來的,阮優租的寫字樓離他家不遠,方便他在公司和樓下的工作室來回往返,算是在回家的必經之路上,陸觀潮順路把他捎過來,約好晚上一起吃飯,兩人分開不到半個小時,阮優估算了一下,陸觀潮應該也是剛到辦公室。

  「在看之前工作的內容,你到辦公室了嗎?」阮優回覆陸觀潮。

  陸觀潮回得很快:「嗯。

  剛到。」

  阮優回覆陸觀潮:「那你好好工作。」

  陸觀潮不怎麼樂意地回了個嗯,阮優沒再回覆,過了十分鐘,陸觀潮又發來消息:「最後一個問題,晚上吃什麼?」阮優好笑地回他:「吃什麼都行,收收心趕緊好好工作賺錢了。」

  陸觀潮識趣,不再發消息打擾阮優,阮優安安心心看了一上午的文件,中午下班時手機又響了,是陸觀潮發來的消息,陸觀潮一連發來好幾家飯館讓阮優選擇,阮優看了看,挑了一家,然後問陸觀潮:「你是不是一上午都在研究吃什麼?」陸觀潮說:「嗯,我不想工作。」

  阮優仔細一看,陸觀潮甚至還換了頭像,他點開大圖,陸觀潮的頭像是兩人在海島時的一張合影,兩人頭對頭沖著鏡頭傻笑,看著都不太聰明的樣子。

  阮優抿嘴一笑,回覆陸觀潮:「傻子。」

  作者有話說: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嘿嘿嘿嘿





第88章

  和陸觀潮吃飯時,阮優覺得他一直有些期期艾艾、欲言又止,看了陸觀潮幾眼,陸觀潮又連忙低下頭吃飯。

  他們在吃西餐,好好一塊牛排被陸觀潮切得亂七八糟,規整的紋理已經變成亂糟糟的牛肉纖維,完全不是陸觀潮平時的樣子。

  「你怎麼了?想什麼呢?」阮優端起酒杯碰了碰陸觀潮的酒杯,發出叮的一聲響,他提醒陸觀潮回過神來。

  陸觀潮擡起頭,看到阮優望著他,心虛地眨眨眼睛,又開始不由自主地折磨手里的那塊牛排。

  「放過牛排吧,陸觀潮,你到底有什麼事兒?」阮優說。

  陸觀潮看了阮優好幾眼,而後終於小聲問:「優優,今晚還回家嗎?」原來是為了這事兒,阮優噗嗤一笑:「所以你在害羞嗎陸觀潮?」陸觀潮就這麼盯著阮優,聞言慌忙避開阮優的目光,阮優便笑道:「回,當然回,不過是回我自己家。」

  陸觀潮就知道會是這樣,但他還是難掩失落,忍不住小聲說:「我還以為我們可以回家住在一起了。」

  阮優問陸觀潮:「那我們現在這種情況住在一起的話,應該算是同居吧?」他輕輕地搖搖頭:「我覺得我們可以從談戀愛開始,一步步來,你不享受裕宴。

  這種談戀愛的氛圍嗎?」陸觀潮小聲嘟囔:「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我們現在不是就待在一起嗎?」阮優問陸觀潮,他笑了笑,對陸觀潮說:「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的,我們各自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還能忙里偷閑談談戀愛,比每天都待在一起要好。」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陸觀潮覺得人總是貪婪的,先前他被阮優拒絕了那麼多次,倒也沒有感到十分挫敗,只想要挽回他。

  現在兩人重歸於好,陸觀潮提出的同居的想法被阮優拒絕了,他居然感到很受傷。

  陸觀潮在心底反覆告訴自己,不應該這麼貪得無厭,總要和阮優一步步來,這麼快就提出同居是自己考慮欠妥,但是看到阮優輕快地說出自己的理由時,陸觀潮還是覺得阮優變成了他眼前遙不可及的白月光。

  阮優分明就在他身邊,離他很近,他們也親密無間,可是陸觀潮卻覺得自己怎麼也沒法完整地擁有他。

  陸觀潮意識到,或許能夠徹底完全地擁有阮優的時刻,早就已經過去了。

  而現在,阮優並不願意只做陸觀潮身邊的那個omega,陸觀潮除了接受沒有任何選擇。

  「也好。」

  許久,陸觀潮放下手中的刀叉,輕嘆一聲,而後這樣說。

  他端起酒杯對阮優說:「幹杯,優優,希望我們以後一切順利。」

  阮優端起酒杯輕輕地和陸觀潮碰了碰,發出叮當的清脆聲,他笑瞇瞇地說:「當然會順利。」

  吃完飯後兩人都喝了酒,陸觀潮又不想叫代駕來打破兩人珍貴的共處機會,阮優似乎也看出了陸觀潮的心思,兩人沒上車,溜溜達達地在街上走。

  「騎車回去吧,好像不太遠。」

  阮優看了一眼街邊的共享單車,對陸觀潮說。

  「好。」

  夜風很溫柔,阮優和陸觀潮騎得也很慢,他們並排在不算寬的非機動車道上騎車,樹影婆娑,柳梢垂墜下來,挨著街邊,輕輕掃過阮優的肩頭。

  「我讀書的時候每天都要從這里經過,那會兒我每天都騎車。」

  阮優說。

  陸觀潮問阮優:「你高中在哪里讀的,遠嗎?」阮優笑了笑:「在沈良的學校,第一實驗中學。」

  阮優的笑容看起來很平靜,提起往事,阮優已經不那麼咬牙切齒了,「我從小就跟沈良讀一所學校,是我媽的意思,也是我姨媽的意思。

  我媽其實擰不過我姨媽的,我小時候跟她發脾氣,我說我不想去那個學校,我媽就說沈良在,會照顧我。

  我真想告訴她沈良才不會照顧我,但最後結果都是我姨媽已經替我們兩個報了名,一起讀書。

  如果不是因為國內沒有頂級的生物檢測專業,不夠給沈良臉上貼金,可能我們大學都還會一起讀。」

  他們已經騎出一段距離,阮優一邊說話一邊騎車,微微氣喘,但他還是慢吞吞地說:「因為跟沈良待在一個學校,讀書時我沒有朋友,只能跟他待在一起,後來他走了,我終於可以自己上學了,可我已經不會交朋友了。

  二十年,我一直活在他的陰影下,總想擺脫他,但是現在看,我們的關系好像反而越來越密切了。」

  「你們是一家人。」

  陸觀潮說,「雖然你不願承認,沈良好像也不願承認,但你心里是有把他當成一家人的,沈良也是。」

  阮優便笑了:「這可能就是我最討厭的懦弱,中庸,更何況,這樣的一家人,有什麼繼續維持關系的必要呢?」陸觀潮跟在阮優旁邊,問阮優:「那我呢,我也是你厭倦的那種懦弱、中庸嗎,跟我維持關系,會讓你很為難嗎?」「你不一樣。」

  阮優說。

  他騎車穿過安靜的林蔭道,路燈下他們的影子和樹影混雜在一起,被拖得很長。

  自行車齒輪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讓阮優生出歲月靜好的平和歡愉。

  「或許也沒什麼不一樣的吧,剛知道被你騙了的那會兒,我對你和沈良的恨不相上下,我總是在想,你們兩個該像是看小醜似的看著我吧,但是陸觀潮,你來找我,我又很緊張,所以我更恨你了,因為我知道我會緊張是因為我還在偷偷喜歡你,偷偷對你不死心,甚至偷偷因為你的挽留而開心。

  如果我沒有從很久以前就開始喜歡你,或許也不會這樣。」

  阮優已經到自家門前了,他停下來,撐著單車微微喘氣。

  騎了一段不遠的距離,阮優身上有點出汗,方才喝的酒有濃郁的香氣,混在阮優隨著出汗而分泌的信息素里,變得清新甘甜,阮優就這麼站在樹影下和陸觀潮對視。

  陸觀潮伸手攬過阮優的腰,低頭同他親吻在一起,兩人交換了一個吻,阮優先退開半步。

  「回家睡覺了,你趕緊回去。」

  阮優說。

  陸觀潮戀戀不舍地拉著阮優的手,阮優同他勾著手指晃了晃,在陸觀潮開口乞求阮優收留他之前,阮優率先走到路邊,為陸觀潮攔下一輛出租車。

  「回家吧,陸觀潮,明天見。」

  再一再二不再三,陸觀潮總不能讓阮優開口趕三次,只好上了車,阮優半彎下腰隔著車窗沖他揮揮手,然後給司機報了陸家的地址。

  進門時阮優看見顧忻爾正陪著母親說話,見阮優回來,顧忻爾連忙轉過頭給阮優做了個擠眉弄眼的表情,阮優猜母親情緒應該不高,換了鞋賠著笑臉坐過去,然後揮揮手示意顧忻爾趕緊撤離。

  顧忻爾逃離了喬苒的低氣壓空間,客廳里只剩下阮優和母親。

  盯著阮優看了好半天,母親先開口了:「有情飲水飽,私奔了一趟,連家都不知道回了。」

  阮優連忙說:「我這不是要上班嗎,而且這段時間的新聞您也看了吧,我回家不方便。」

  「你回家不方便,也不說讓我來看看你,倒是有空天天去看陸觀潮,陸觀潮那麼大個人了,經歷的風浪不比你多,難不成他還會應付不來這些事嗎?你是不是被陸觀潮給你點的這把火給燒糊塗了?」喬苒很不滿,她瞪著阮優,看阮優像小時候調皮搗蛋做了錯事被批評後一樣,手背在身後低著頭,眼睛滴溜溜地轉,末了她又心軟了。

  「坐過來吧,我看看你。」

  阮優連忙坐到母親身邊去,喬苒拉著他的手看了看他,而後把他的手甩下,不滿道:「我在家里擔心你擔心得飯都吃不下,你倒好,白白嫩嫩還長了點肉。

  沒心肝的東西。」

  喬苒伸手點了阮優一把,阮優連忙蹭到喬苒身邊嘟囔:「沒長肉沒長肉,是這兩天上班起太早沒睡好,腫了。」

  「別撒嬌了。」

  喬苒讓阮優坐好,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跟陸觀潮覆婚?」「覆婚?」阮優詫異地望向母親,見母親是拿出說正事的態度同他說這話,這才道:「什麼覆婚,我還沒想過覆婚的事兒呢。」

  「那你就這麼跟陸觀潮不明不白地待在一起?也不能老這樣吧。」

  喬苒說。

  阮優知道喬苒心里還是很傳統的omega思維,雖然她已經在努力接軌當代omega的思維了,但總是無法避免骨子里的傳統。

  阮優當初想要去工作的事,喬苒就猶豫過,現在阮優和陸觀潮說是談著戀愛卻同遊同居,可到了這一步了,甚至還不提覆婚的事,沒有明確的法律關系膩歪在一起,這對喬苒來說是無法想象的關系。

  「要不要去結婚的事情急不得,總得談了戀愛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適合結婚。」

  阮優給喬苒端了杯水,讓她壓一壓心頭的火氣和疑問,道:「媽,我跟陸觀潮之前鬧成那樣,就是他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他,現在我倆有這個時間機會好好了解,我覺得沒什麼不好的。」

  「你倆合不合適也一起過了那麼久的日子了,我反對你們也是因為,既然一起過了,最後又離婚了,就是說明你倆過不到一起去,所以也沒必要浪費時間。

  你還指望陸觀潮脫胎換骨不成?」「不能脫胎換骨,也能慢慢磨合。」

  阮優說:「我跟陸觀潮的事情我心里有數,您別操心了。」

  喬苒還是有點反對,道:「那也不能一直就這麼耗著,這算什麼,以後你倆要是過不下去了,陸觀潮倒是輕松,你怎麼辦?」阮優也正色起來,道:「媽,你別這麼說了,難道我離開陸觀潮,我就過不下去了嗎?我倆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他有他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然後談談戀愛,結婚是水到渠成的事,不是給個交待的事。

  要真到了過不下去的那一天,我倆不用外人說,自己就散了。」

  喬苒看了阮優一會兒,最終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承認:「你確實長大了,優優。

  那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吧,我回去了。」

  阮優忙道:「我給您叫車。」

  喬苒擺擺手,道:「你爸在外邊等我,你睡吧。

  我走了。」





第89章

  沈良和張晟的離婚案判得沒什麼意外,omega和alpha身份地位懸殊,更何況如今一個還鋃鐺入獄,現在alpha主動提出離婚,法院開庭後順利地就給予通過。

  沈良沒有出庭,只委托了律師到場,而他本人正在忙著把父母打包送走。

  沈家在外有不少產業,沈良準備把老兩口打包一起送得遠遠的,再也別出現在自己面前惹人生厭。

  在沈良孜孜不倦地刺激之下,他的父親沈仲康如今有輕微的腦梗癥狀,沈良選了一家南方山清水秀的臨海城市,讓父母過去休養。

  送走父母那天沈良喊了阮優一家一同告別,這也是喬萱的意思,他們夫妻二人在和沈良的公司奪權戰中已經一敗塗地,如今眼見著沈良再也不會跟他們修覆親情,只能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阮優身上。

  喬萱不敢再折騰,她終於回歸初心,懂得打親情牌其實才是最穩妥有效的方式,只是為時已晚,連阮優都知道她打著什麼主意。

  沈家的大宅顯得十分冷清,車在外邊候著,喬萱執意等阮優來,阮優來了,她連忙站起身拉住阮優的手。

  阮優不適地想要抽出手,陸觀潮伸手將他拉到自己身邊來。

  「姨媽,那邊風水養人,您和姨夫年紀都大了,過去好好休養,也算頤養天年了。」

  阮優說。

  阮優知道這算是沈良對自己父母的流放,讓他們走了,或許很久都不會再見面,再硬的心腸也軟了一些,阮優本就做不到像沈良那樣冷酷。

  喬萱還想再說什麼,沈良不耐地打斷:「好了,你說要見優優,我也讓你見了,還要怎麼樣,指望著優優帶你逃離苦海嗎?我對你們可不算苦,那邊的衣食住行我都安排好了,家政阿姨都安排了三個,絕不讓你們受一點苦。」

  喬萱瞪著沈良,問:「阿良,你真的就這麼恨爸爸媽媽?」這或許是喬萱真正發自肺腑的話,這個女人一生喜怒不形於色,說話做事浮誇而冷漠,話中帶刺,笑里藏刀,要等她一句真誠的話難如登天,所以她的兒子沈良也是一樣,如今兩人要揣著真心說話了,那真心卻過於赤裸,讓人難以接受。

  沈良毫不猶豫:「對。」

  沈良大概從沒有這麼真心實意地說過話:「小時候我樣樣都要學,樣樣都要做,你說這是為了讓我以後過得更好,我也想以後過得好,所以我接受了。

  但你為什麼要讓我看到優優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呢?優優哭了,姨媽哄他,優優餓了,姨媽喂他,優優都上小學了,姨媽還會每天給他念故事書哄他睡覺,我因為沒有做到你滿意而在家里罰站挨餓、被你羞辱被爸爸揍的時候,優優在幹什麼,他什麼都不用做,姨媽就願意把星星捧到他面前去……」阮優不想再聽下去,他看了一眼陸觀潮,陸觀潮心領神會,牽著他的手離開了烏煙瘴氣的沈家。

  姨媽真的對沈良很差嗎,或許未必,但童年時的陰影已經造成了,阮優的幸運和幸福是沈良心底永遠無法拔除的刺,這成了沈良做出一切事情的出發點。

  阮優不想勸沈良,想必他也聽不進去,更何況,他們一家的事情,阮優一點都不想插手。

  「好累,我們走吧。」

  阮優說。

  陸觀潮帶著他上車,問阮優:「想去哪?」阮優閉著眼睛靠著,道:「都行,我請假了,這會兒也懶得回去上班。

  他打電話讓我來,我還以為有什麼事,結果又是來做他們一家家務事的判官。」

  陸觀潮發動了車子,聞言道:「那以後我們就不來了。」

  言畢,陸觀潮想了想又道:「不過他把姨媽姨夫送走,大概也就不會再有什麼事了,離得遠些,兩邊都清凈。」

  阮優瞇著眼睛嗯了一聲,而後又笑:「你瞧著看吧,我媽還不知道這事兒呢,等我媽知道沈良把他們夫妻倆送走了,還不一定鬧出什麼事情來。」

  令阮優意外的是喬苒其實已經知道了沈良要把喬萱夫妻倆送走的事情,阮優坐在車上,接到了喬苒的電話,喬苒在電話里的聲音很平靜,問阮優是不是已經把喬萱送走了。

  「你怎麼知道的?」阮優問完,才道:「沒送走,他們一家人又開始翻舊賬,我就走了,沈良自己會把他們送走的吧。」

  喬苒嘆了口氣,對阮優說:「你姨媽去別的地方待一待,走一走,這樣也挺好,她經歷了你外公家里的一系列變故,對整個人性格都有些影響。

  有時我也覺得她不該那麼做,但她到底是姐姐,又比我強硬,很多事我也沒辦法。」

  阮優聽出喬苒隱隱有些為喬萱求情的意思,畢竟若是真的被送到那麼遠的地方再也回不來,喬萱就真的算是晚景淒涼。

  阮優的性格比沈良軟得多,如果說動阮優,喬萱或許還不至於那麼可憐。

  但阮優不為所動,他聽完喬苒的話,才說:「沈良給他們安排得很好,媽,你不要操心了,如果你擔心,等他們安頓好了,你就去看看。

  你如果把她當成姐姐,我就會把她當成姨媽,但也僅限於此,過去來往不是很親密,以後也不會突然變成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就這樣吧。」

  掛了電話,阮優也睡不著了,他坐起身來,好半天,冷淡地說:「人到老了,才想起年輕時做過的錯事,想要一件件彌補,給自己人生一個完滿的結局。

  哪有這麼容易的事呢?」陸觀潮騰出一只手來握著阮優的手,阮優擡頭同他對視,陸觀潮捏捏他的掌心,阮優便笑了一下。

  「以後我們不要做這樣的人。」

  阮優說。

  阮優說起以後,陸觀潮自然連連點頭,兩人手拉著手,陸觀潮漫無目的地開著車,阮優突然說:「回家吧,陸觀潮。」

  正是陽光晴好的正午時間,陸家的傭人正在院子里打掃衛生,地毯被鋪開清掃,大門敞著,陸觀潮想翻修花園,今天大約會有車將花送來,家里的人來來往往,熱鬧極了。

  阮優趴在樓上的露天陽台上看著下邊的人忙碌,陸觀潮給他倒了水,端過來遞給他,阮優接過來笑道:「我們好像回來得不是時候,家里好忙。」

  陸觀潮道:「那我們就在房間里待著,不妨礙他們幹活。」

  阮優的目光落在進門準備晾曬床具的傭人身上,促狹地沖陸觀潮笑了:「你這個當主人的,都不清楚家里什麼時候該做什麼嗎?你擋著路了。」

  陸觀潮回頭一看,這才趕緊側開身,把路讓給家里的傭人進出,他和阮優一起擠在小小的陽台上。

  阮優捧著水杯看了陸觀潮一眼,覺得陸觀潮好像有點挫敗。

  阮優便道:「好了,我們去個不打擾人的地方待著吧,想看電影嗎?」阮優和陸觀潮兩個人窩在光線昏暗的影音室里,阮優盤腿坐在地上翻找合適的電影,陸觀潮坐在他身邊,道:「我都很少來這里。」

  阮優一邊翻一邊嘟囔:「我也很少來,之前路過,看到這里設備齊全卻沒怎麼用過,估計你也不怎麼來看電影。」

  「嗯,我太忙了。」

  陸觀潮說。

  他看著阮優專心地低頭挑電影,忍不住問他:「以前你自己在家的時候,會很無聊嗎,優優?」阮優沒擡頭,只道:「還好,我會給我自己找事情做。」

  他找到了合適的電影,擡起頭來,一邊等播放一邊對陸觀潮說:「那時候我還做兼職呢。」

  陸觀潮噗嗤笑出聲來,「你還做兼職了?我都不知道。」

  阮優嗯了一聲,道:「其實我應該去工作的,不過我受傷時趕上畢業,又直接跟你結婚,錯過了,所以只能找找兼職。

  那時候我很茫然呀,每天都待在家里,讀書的時候我還能去上課,閑著就會很慌,心里沒底,只能隨便找點事做做,打發時間。」

  說完,阮優拍拍陸觀潮的手背,道:「不過我因禍得福,現在我做老板啦!」陸觀潮低聲笑起來,把阮優圈在自己懷里,兩個人挨在一起看了會兒電影,阮優就覺得困了,他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被陸觀潮逮住嘲笑。

  「剛才還熱熱鬧鬧要看電影,半小時都不到你怎麼就開始犯困?」阮優幹脆栽在陸觀潮肩頭,悶聲悶氣道:「這里光線這麼暗,聲音還帶混響,不是最適合睡覺了嗎?」陸觀潮拍拍他,道:「那就睡吧。」

  這一覺阮優睡得異常的香,居然一點動靜也沒聽見,睜開眼睛時他已經躺在臥室的床上,窗簾拉著,但窗戶開著,吹起窗簾的一角,阮優擡眼一看,夕陽西下,窗外已經是一片絢爛的晚霞。

  阮優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起身拉開窗簾,夕陽的余暉里,庭院已經收拾幹凈了,白日里清潔的地毯床具都被收回家里,陸觀潮想要重新歸整的花壇也修建得整齊漂亮,新栽的花卉在夕陽的晚風里輕輕擺動,阮優趴在窗前看了一會兒,突然感覺有什麼不對。

  他伸出手來,看見自己的手指上戴著戒指,是結婚時和陸觀潮訂的婚戒,很簡單的款式,戴在手上一點也不突兀。

  阮優張開手指對著夕陽研究這枚戒指,陸觀潮推門進來,看見阮優醒了,他靠在門口,道:「吃飯了。」

  阮優沒動彈,陸觀潮便走上前,從背後摟著阮優,握住他的手。

  「你走的時候把戒指一起留在家里了,我一直收著,我想或許你總有一天會重新戴上它。」

  陸觀潮說。

  阮優笑了,道:「我知道,你也一直戴著戒指。」

  陸觀潮的下巴抵在阮優的頸窩,「本想找個合適的時候,用一個很隆重的儀式給你重新戴上,但是今天下午你在我懷里睡得好香,我覺得我等不到那個既合適又隆重的時刻了,就在那個瞬間,好像就是最好的時候。」

  「那這是你擅作主張給我戴上的。」

  阮優回頭,兩人鼻尖抵在一起,他似乎在埋怨:「你都沒問我願不願意呢。」

  陸觀潮便摟著阮優,問:「那你願意嗎?」阮優的手被陸觀潮攥在手心里,他的笑容藏也藏不住,傻笑了好半天,他輕輕地點了點頭,說:「我願意。」

  陸觀潮低下頭同阮優親吻,他們的手握在一起,在夕陽下,兩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

  作者有話說:家人們!正文到這里就結束啦!之後就是番外。

  大家想看什麼番外就在評論里說吧。

  這篇文連載的三個月真的非常感謝大家,感謝大家的批評和鼓勵,支持和指點,更感謝大家一路和優優還有陸觀潮走到這里。

  我們番外見~ps會寫忻忻的番外,之後會特別標注,大家按需閱讀哦~祝大家五一假期愉快~





第90章

  顧忻爾番外·一「你小時候我見過你。」

  一場遊戲結束以後,林宣把手柄扔在一旁,對顧忻爾說。

  顧忻爾斜眼瞧他,他沒開口說話,但林宣知道他的意思,那眼神是讓他有屁就放,別這麼吞吞吐吐的。

  陪著顧忻爾玩了這麼久,林宣算是有一點點摸清顧忻爾的脾氣,但還不能說是掌握,顧忻爾很奇妙,他有很多面,在林宣面前的樣子和在趙擎面前的樣子就不同,和林宣記憶里的樣子也不同。

  顧忻爾對林宣毫無印象,在林宣的描述里,才隱約回憶起自己讀書時的往事。

  顧忻爾是教師家庭的子女,他的母親在全市最好的第一中學高中部兼任任課教師和班主任,雖然出身普通,也不過是一名老師,但面對滿教室的紈絝子弟依然保持更加冷靜的班級管理辦法,居然把一整個班級的學生教得安安分分。

  趙擎雖然拋妻棄子,但臨走前還是把林宣兄弟二人安排進一中,而後兄弟二人又自己考入一中的高中部,算是爭氣又勵志。

  林宣比顧忻爾大四五歲,他讀高中時,顧忻爾還是初中生,顧忻爾的中學也在一中就讀,但一中學生眾多,顧忻爾並不知道自己和林宣其實是校友。

  林宣說自己是去給弟弟林朗開家長會時見到的顧忻爾,顧忻爾被自己的母親扣押在辦公室里寫作業,旁邊圍了不少家長,關切地詢問自家孩子的學習情況。

  林宣的母親身體不好,不能來給兄弟二人開家長會,林朗的成績單通常由哥哥代領,林宣並不想在此刻擠進辦公室和其他家長共處一室,便站在長長的走廊里等待里邊的家長散盡。

  很自然的,林宣的目光落在辦公室另一角里被勒令完成作業的顧忻爾身上。

  顧忻爾的書向來讀得很一般,他也不怎麼熱愛學習,作為優秀教師、高級教師、市級名師的孩子,顧忻爾的成績巔峰也只能在班級混到中下,這一度讓他的母親十分惱火,對他學習成績的管束也很嚴。

  但母親的管只能是放羊式的管,她能盯著顧忻爾不許離開辦公室,卻管不了顧忻爾在幹什麼,來找她咨詢的家長太多了,顧忻爾就算在她眼皮底下,她也鞭長莫及,只能跟家長們聊幾句,就望一眼顧忻爾的方向,看他還老老實實坐著,心里稍微放心一些。

  顧忻爾在跟母親長久的鬥爭中已經總結出一套經驗,比如他坐在母親眼皮底下摸魚也能摸得心如止水,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平靜。

  而站在走廊里的林宣,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顧忻爾正拿著筆裝模作樣寫字,實際上另一只手在不斷地偷看小說。

  他有一本很厚的書,中間掏了一個洞,剛好擺下一部手機,顧忻爾埋頭苦讀,認真得不得了。

  顧忻爾認真到根本沒發現林宣已經盯著他看了許久,因此也就沒能注意到當了多年老師的母親,一擡眼看見窗外站著的林宣,就敏銳地順著他的視線,捕捉到光明正大開小差的顧忻爾。

  母親不露痕跡地打發了圍在身旁的家長,林宣還沒來得及進辦公室,就聽見辦公室里傳來一聲驚呼,是顧忻爾的聲音。

  他用來看小說的手機突然被母親抽走,下意識地呀了一聲,擡頭對上母親的眼神,顧忻爾蔫了。

  「和我結婚後霸道總裁變身寵妻狂魔了。」

  顧忻爾的母親舉著手機念出顧忻爾在看的小說名字,站在門口的林宣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母親擡頭看是林宣,又將手機放到一旁,和氣地沖他說話:「是來拿林朗的成績單嗎?他這次考得不錯,但有些問題我得跟你說說。」

  顧忻爾被逮了個正著,垂頭喪氣地待在一旁看著母親和林宣說話,他腳尖抵著腳尖,白色的球鞋被鞋底蹭上一點點灰,但顧忻爾只顧低著頭焦慮,根本沒注意到對面的林宣時不時就擡起頭打量他一眼。

  據林宣說,那一整個談話,他都沒有注意到顧忻爾的母親到底說了什麼,他只顧著看懊惱而擔憂的顧忻爾,他那時才知道,原來弟弟那個無所不能的班主任家里有這麼一個令人頭疼的omega孩子,實在是可愛極了。

  顧忻爾對林宣的誇讚和吹捧嗤之以鼻,他聽完沒什麼反應,只笑了笑,對林宣說:「你爸也是在學校遇見我的,你們父子倆可真是一脈相承。」

  這事林宣知道,但知道的不是很具體,顧忻爾看他露出一種好奇和不忿交織的表情,便來勁了,故意同他說:「我上大學,你爸讚助學校免費體檢,應該是給你弟弟找配型吧,我來遲了,碰上一個新手護士,根本不會抽血,也可能是你爸那天親自視察了抽血那塊,小護士緊張,針頭在我的血管里穿了三次才抽出來血,我的手臂青了一片,你爸替我上了藥。」

  顧忻爾沒告訴林宣,趙擎後來跟他說,這叫一見鐘情。

  林宣出現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顧忻爾並不相信趙擎的這個說辭。

  但後來他又想明白了,那時趙擎並不知道他是什麼血,可他還是那麼做了,或許真的還是有一點點真心的吧。

  想到趙擎,顧忻爾也不想再故意逗林宣了,他原本背靠著沙發坐在地上,現在手柄一扔,站起身來,說要回家了。

  讓顧忻爾來自己家里玩一回不容易,林宣邀約十次,顧忻爾才會來一次,固然有他嘴賤總是忍不住譏嘲顧忻爾從而惹毛了他的原因,顧忻爾不願意搭理林宣和趙擎這對父子倆也是真的。

  「再玩一會兒吧。」

  林宣不敢再和顧忻爾敘舊,他拾起手柄,道:「我們換個遊戲。」

  顧忻爾認認真真地看著林宣,說:「我剛才輸了,所以我就不想玩了,再換一個遊戲,不也還是遊戲嗎?我總是輸,沒意思。」

  他在說遊戲,又不全是遊戲,林宣聽明白了,顧忻爾根本不想跟他在一起,也不想跟他爸在一起,他們父子倆的恩怨卻把顧忻爾耍得團團轉,眼下顧忻爾不想搭理他們,實屬人之常情。

  林宣追著顧忻爾送他下樓,這小樓是一棟破舊普通的居民樓,林宣跟著母親外公一家在這里長大,後來母親去世、外公去世、弟弟也沒了,這家里只剩下林宣一個人,顧忻爾來了,家里才勉強有點人氣,林宣真的不想讓他走。

  但追下樓了,林宣便看見自己那個不茍言笑的父親從車上下來,走到顧忻爾面前,為他打開車門,要帶著他走。

  林宣根本不知道趙擎是什麼時候來的,打他有記憶開始,趙擎出現在這棟樓下的次數不超過十次,現在他為了接顧忻爾,大搖大擺地便出現在了樓下。

  林宣惱怒,氣憤,替母親感到不值得,又因為自己爭不過父親而羞恥。

  林宣臉皮薄,根本不像父親,把厚顏無恥發揮到旁若無人且若無其事的程度,顧忻爾從林宣家里出來了,那也是趙擎前妻的家,但趙擎就像是顧忻爾只是去商場玩了一天似的,領著顧忻爾上車,又為他系好安全帶。

  「玩累了吧,想吃飯嗎?」趙擎問。

  顧忻爾煩躁地看他一眼,趙擎迎著顧忻爾的目光,兩人對視,顧忻爾不想和趙擎說其他的,只倦怠地說:「我回家。」

  但趙擎的詢問向來不過是出於禮貌,真正的決定他早就做好了,他沒說話,發動車子,帶顧忻爾去了一家他們結婚時常去的餐館。

  這是一家南美風味的餐館,顧忻爾口味類似小學生,什麼滋味都想嘗嘗,兩人試過很多家餐館,這家是最符合顧忻爾口味的。

  趙擎停好車,顧忻爾卻並沒有下車,他直勾勾盯著趙擎,說:「我說了我要回家。」

  趙擎為顧忻爾打開車門,溫和地說:「吃完飯再回。」

  他的態度看起來不容拒絕:「聽話,忻忻。」

  顧忻爾就看著趙擎罵了句臟話:「我聽你媽X的話。」

  這話說得著實難聽,趙擎的面色變了變,但還是溫和地、耐著性子同顧忻爾說:「不能這麼說話,忻忻。」

  顧忻爾嗤笑一聲算作回答,他解開安全帶,坐起身,然後撥開趙擎下車。

  趙擎防備不及,一個高大的alpha竟然被顧忻爾這嬌小瘦弱的omega給推開兩步,但他很快站好,幾步追上顧忻爾,拉著他不許他走。

  「吃飯,忻忻。」

  趙擎有種擰巴的執著,他甚至看著顧忻爾,說:「你都跟林宣打遊戲了,也應該跟我吃飯。」

  顧忻爾盯著趙擎看了一會兒,才好笑道:「你沒事兒吧,我跟林宣打遊戲,憑什麼要跟你吃飯?就因為他追我嗎?」趙擎沒說話,顧忻爾又說:「追我的人能從這兒排到南美洲去,你都得那他們對標你自己嗎?」顧忻爾知道自己吹牛了,說完這話,忍不住眨了幾次眼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趙擎癡迷地望著顧忻爾,說:「忻忻,你真可愛。」

  顧忻爾被趙擎弄得很無語,他只好說:「那也行啊,我跟林宣一起打遊戲,是因為他求我了,你想跟我一起吃飯,那你也求我啊。」

  顧忻爾沒想到趙擎真的會求他,趙擎連想都沒想,聞言便後退半步,盯著顧忻爾,單膝跪地,伸出手對他說:「忻忻,跟我吃頓飯吧,我求你。」

  顧忻爾被趙擎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他退開幾步,下意識環顧四周,發覺沒有人注意到這邊,才望向單膝跪在他面前的趙擎。

  不得不說趙擎的確是個很有魅力的alpha,他這樣面對顧忻爾,看起來很像是沖著顧忻爾求婚那天。

  那天趙擎帶顧忻爾在金融中心的頂樓餐廳吃飯,吃著吃著他突然拿出鮮花和戒指對顧忻爾求婚,餐廳里原本就餐的食客也都配合地鼓掌歡呼起來,顧忻爾驚喜不已,看著繁覆的鮮花中間,靜靜躺在絲絨盒里的戒指落下眼淚來。

  後來顧忻爾才知道,那些就餐的食客都是趙擎找人演的,只為他萬無一失的求婚計劃準備。

  趙擎什麼都能演,演他的丈夫,演他們恩愛美滿的婚姻,演一位深情而可信的alpha。

  顧忻爾險些又在趙擎的演技中迷失方向,好在他很快清醒過來,望著依然半跪在地沖他伸著手的趙擎,顧忻爾的神色冷淡下來。

  「你求我我也不會跟你吃飯的,死了這條心吧,趙擎。」

  顧忻爾說。

  -完-




 

Comment

A  

主cp和副co都是狗血追妻火葬場,雙倍狗血、雙倍火葬場,看得蠻過癮的。
不過也有一些比較不喜歡的點:攻是標準的渣攻轉忠犬,而受雖然離開攻的時候很硬氣,不過自始至終心理層面都很被攻影響,離婚後還是滿心都是攻,是獨立人格包裝的賤受(對!還是賤受)而且只要攻賣慘,就立刻口嫌體正直配合到起飛😂(全世界我都不要了的那種
另一個比較不喜歡的點是:作惡過的人沒遭到什麼報應,雖然跟原本的生活比起來較差,但是跟一般民眾相比依然優渥的程度。
總體來說7/10,建議不要太跟其中任何角色有共鳴,可以看得比較痛快!

2022/10/18 (Tue) 14:25 | EDIT | REPLY |  

Add your comment